第251章 钟情妄想(49)
论坛:绿海社区→情感天地
版面:宠物情缘
发帖人:为爱痴狂の狗
等级:lv1新手上路
发帖时间:刚刚
【求助】狗好像有一点死了……阴湿男撬墙角,上门对质主人却嫌我狗叫声太大,该不该分手?
楼主:为爱痴狂の狗
头像:闪动斜刘海忧伤男头。
签名档:ˇ厡唻迣鎅仩莈洧葰媦哋嬡凊。
帖子内容:
【求助】【灌水】【原创】
各位斑竹,各位大哥大姐妹妹弟弟们,大家晚上好。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主人很早就认识了,架都打不明白的年纪我们就天天黏糊在一起了,虽然大舅子从小时候就看我不顺眼,说我整天像个牛轧糖一样缠着他弟弟。
说真的,我得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不是倒贴,主人要不喜欢我,能让我黏着他吗?他不喜欢我,他肯定会跑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送了我两个玻璃弹珠,知道这对于一个五岁小男孩来说是多么珍贵吗?
[附图:定情信物·三色嵌花玻璃弹珠]
[附图:定情信物·绿色猫眼玻璃弹珠]
说明什么?
他一眼就看出来我和别人不一样——
他喜欢我。
这就是缘分,我也喜欢他。
不是因为他聪明可爱美丽善良说话温柔皮肤白眼睛大睫毛长鼻子挺嘴巴红身材好气质佳,不是因为他幼儿园蝉联三好宝宝小初高大小考全第一,哦他是我们市的中高考状元横幅挂在母校三年,也不是因为他在我初三的时候给我录初中生英语中考高频单词从小学到高中每天放课后给我开小灶安慰我鼓励我支持我在我被我妈追十条街打的时候收留我。
唉,这些都不重要,我见他第一面就对他情根深种了。小小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爱,直到我十七岁时表白。
生日那天,我们接吻了。
呵呵,不用羡慕,喜欢就是这样一件奇妙的事。
青梅竹马,这在全世界也是一段佳话。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怪那个三年级转学过来的死人脸、阴湿男。
我和主人本来好好的,他转过来就当了主人的邻居,强行挤进我们的友谊里,每次都考第二名还装蔬菜感吸引主人注意,怎么不能说是心机?
可惜当年我还是太单纯,主人太善良,看他子然一身没朋友还带他一起玩,搞得现在他和主人考到一所大学还同寝。
我和主人在一起还没过两周年纪念,这公狐狸酸得要死,趁我不在竟然做出惑主的事情。
要不是我朋友告诉我这件事,我还不知情。
急得我昨晚连夜跑三十公里跑到主人的宿舍,去到的时候主人正睡在这死人床上,这个小三还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为自己辩解,而主人非但不心疼我,还嫌弃我狗叫太大声……
我现在心情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1L:停停停,我们这是宠物板块,你们玩人兽的滚远点@版主,有人闹版,处理一下
2L:你主人是男的,阴湿男也是男的,男上加男,楼主不会也是男的吧,关系真乱,玩得还花,我捋捋……
3L:楼主是文盲吧,错字一堆,小学毕业了吗就上网发帖。
4L:有主人照片吗?我走丢了。
为爱痴狂の狗回复4L:滚,是你主人你就叫?!除了我谁也不准叫他主人!
5L:楼主攻击性怎么这么强,疯狗一条,年轻火气就是大。
6L:面对主人你在那汪汪汪,被撬墙角你哭哭哭,网友质疑你就叫叫叫,你不给你主人取代号我们怎么称呼?人家喊一声男朋友你待会儿又以为自己被全宇宙的小四小五小六包围了。
为爱痴狂の狗回复6L:主人名字拼音首字母是X,那个小三不配有名字,烂泥巴,臭橘子,随便吧,我要诅咒他。
7L:主楼通篇下来,没看出被撬墙角的悲伤,只看出来对网友的炫耀,总结:你主人脚踏两条船不是好人,阴湿男撬墙角道德败坏,你更是愿打愿挨的贱狗!
为爱痴狂の狗回复7L:X是好人!顶顶好的人!不许说他坏话!!!他没有脚踏两条船!都是那个小三趁人之危,他那天又喝了酒,还生病了,已经很辛苦了!
8L回复7L:贱狗太难听了,不要这样说楼主,他被朋友撬墙角已经很惨了,这个朋友说不定比他帅,成绩比他好,人比他聪明有手段……
为爱痴狂の狗回复8L:???你为什么给小三说好话,你也是小三吧?!还是LOF给你钱了?我从小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用于投资我和主人的友谊大业上,长大了兼职的钱也全给他买礼物,我是他的凳子,是地拖,是枕头,他说行东我绝不往西,他叫我捉鸡我绝不撵狗,我们就是天作之合,我哪里比不上那个L了?
9L:这下我们知道小三叫什么了。楼主别骗自己了,这世界上没有渣男哪来的小三?如果不是X和L情投意合,L能当小三吗?你介意L当小三,那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他不就不是小三了?X选了L,说不定你才是小三呢。
10L:楼上也是神人来的,小三现身说法了是吧,这么护着同类?楼主别听他的,但也别傻了,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你信他们清白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表明态度,和X分手,脱离这段有毒的关系。我看你前面说X的情况,看起来挺聪明温柔的一个人,你和他说清楚,肯定能好聚好散。
11L:凭什么叫楼主退出啊?曝光这对狗男男,报复他们,让他们不得安宁!
为爱痴狂の狗回复10L:你为什么叫我分手?!对啊我主人是又聪明又温柔,你劝我分手——你是想偷偷上位吧?!
12L:有种隔着网线没法使出打狗棍法的无力。
13L:不是,楼主你昨晚不是捉奸要说法了吗?结果怎么样?
14L:能怎么样,肯定是楼主歇斯底里质问,小三和男友死不承认呗,他要是要到了说法,还会上网发帖到处问?
为爱痴狂の狗回复13L:昨晚我男朋友着凉发烧了,还咳嗽,忙着照顾他。
16L:你是说,你爆冲三十公里上门捉奸,结果伺候了男朋友一晚上是吗,不应该拿出气势来,趁他病要他命?!
17L:争点气行吗?
……
117L:楼主呢?怎么不见了?终于醒悟,去血战狗男男了?
为爱痴狂の狗:不好意思,刚刚我男朋友叫我给他倒杯水,调水温化了点时间,怎么都一百多楼了,我慢慢看。
为爱痴狂の狗回复16L:那不然呢?他在生病诶,烧得眼睛红红的,脸又白,我看到都心痛,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有什么事情比他的健康重要吗?
为爱痴狂の狗:帖子里怎么这么多人说我男朋友???你们骂小三L就好了,关我男朋友什么事?真是和你们这群爱骂人的野蛮人说不到一起,骂人的我全举报了!
为爱痴狂の狗:[照片]
为爱痴狂の狗:我草怎么发错照片了,这要怎么删楼?
120L:你男朋友侧脸长这样?!你不早说?话又说回来……
121L:长得漂亮也不能出轨啊!这样吧,看你也不争气,你把你主人联系方式发给我,我来替你讨回公道。
122L:建议楼主和男朋友好好沟通,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356L:来晚了,照片呢?怎么删了?
366L:谁把两个月前的帖子顶上来了?
为爱痴狂の狗:谢谢大家的帮助,太忙了没上来看,之前我和男朋友沟通过了,确实是误会,他只是让L送他回宿舍而已,因为那天地磁暴睡上铺太危险了,所以才会睡在L的床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爱痴狂の狗:我就知道是那个贱人L心生嫉妒,当时气得对着我口吐白沫!
为爱痴狂の狗:我主人说了,最喜欢的是我,我们现在很幸福,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370L:有人祝福你们吗??
为爱痴狂の狗:唉,看到大家单身戾气这么重,真的很不好,希望大家都能专注自己的生活吧。哈哈虽然你们不能找到像我男朋友这么好的人,但我还是愿意把幸福从网线播撒出去U^ェ^U
………
火车一路轰隆隆,席卷落叶自北向南流浪。
车窗外途径的田埂上,打了一层霜,禾秆早就烧掉了,留下裂开的黄黑色土地,新年迫近,能看到远远的一片地上散落着鞭炮衣,红辣辣像是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林鸥飞把这片景色指给辛禾雪看的时候,路阳坐在远离车窗靠近走道的一侧,咬了一下牙,他拿起枣红色围巾一呼噜地给辛禾雪缠上脖子,“把围巾戴好,冷。”
本来他爸妈同意他跟着辛禾雪一起回姥姥家探亲,多好的一件事。
这个林鸥飞又跑来横插一脚。
冬天故意就穿件薄风衣堵在辛禾雪家门口,脸色和要冻死了一样,眉上覆雪,对辛禾雪说:“我哥从国外回来了,他们不待见我,我妈还去省城给那家人做年夜饭,我不想去。
“过年就我一个人在这。”他说。
路阳在心里骂了林鸥飞一千八百遍。
现实里他只是低头巴巴地问辛禾雪,“想不想吃点东西?饿不饿?”
辛禾雪微微笑了,“我们刚刚不是才吃完盒饭吗?”
路阳手心里一凉,是辛禾雪把手塞进了他手里,一起揣进他的衣兜。
路阳忍不住勾起唇角,转头看见林鸥飞又和辛禾雪说起话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要开腔,周围乘客却传来。
“你的心却一早已整个完完全全交给他他跟你好吗一切的爱怎么都送给他一颗心分一半好吗起码一半都交给我好吗给我吗给我吗*”
到底是谁的电话铃声响了??!
这破歌有什么好听的?!
路阳怒了。
第252章 钟情妄想(50)
路阳比较笨。
唉,这件人尽皆知的事情,就没必要单独拎出来说了。
但是路阳可以肯定地发誓,他不是弱智。
辛禾雪曾经说过,他是大智若愚。
这一点,在路阳时刻对辛禾雪脸色的体察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隔着电话就差被俞枣指着鼻子骂的时候,站在校外发现太晚了既没有出租车更没有公交决定跑到辛禾雪学校的时候,跑到半路天空突然瓢泼下雨的时候……
路阳的脑子一直乱得很。
雨水打在他身上,雨势明明不大,却像蛛网一样飘黏过来,冷腻腻,他胸腔里呼出的气体却是热的、烫的。
他在想,他这么跑过去,辛禾雪看到他这样肯定会生气,路阳一想到这份生气里夹杂的心疼,甜意就在温乎乎的口腔里蔓延开来。
但俞枣在电话里刚说的内容又和雷声一样轰隆隆在耳边,路阳气得五脏六腑都生疼,反应过来,原来确实是夜半打雷了。
干脆一道雷劈到这个姓林的身上!
他叩门的声音和雷声重叠在一起,滴答的雨从他喝饱了水的衣服上淋到脚边。
“砰砰砰!开门!”
辛禾雪似有所感,在床铺里微微睁开眼,可惜一关上门正理论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并未注意到。
嗯,主要是林鸥飞在论,路阳在理,还理不明白。
辛禾雪不得不轻咳出声。
两个人的注意力顷刻被吸引过来。
他便感觉到有一股惊人的潮气靠近了自己,那只趴在床边的手肘把林鸥飞的床铺也淋湿了。
“辛禾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伴随着咋咋呼呼的呼唤,满手秋雨糊在了辛禾雪额头上,“好烫!”
他不由得闭了闭眼,头疼道,“路阳……”
“啊对不起,是不是我的手太湿了?”路阳惯性地将手抹在衣摆上,发现无济于事之后转手擦在了床边挂着的林鸥飞外套上。
一声冷息从林鸥飞鼻腔里挤出,冷得像笑。
“你怎么过来了?”辛禾雪问。
路阳顾不上这些,心神全在辛禾雪身上,“有人和我说看到你和林鸥飞从KTV出来,说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还说……”
他的黑色的眼睛里点燃起怒光,乌浓的眉毛一横,语速也变得急促,“他亲你了是不是?林鸥飞肯定是趁你不注意,真卑鄙。难怪他以前上课的时候老盯着你看,难怪他总是针对我……”
路阳絮絮叨叨了一堆,没听见辛禾雪搭腔,心中隐约不安起来,他拖着辛禾雪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去揉去蹭,乌黑的眼睛仿若小狗湿漉漉的鼻子,“辛禾雪,你怎么去KTV啊,怎么不告诉我,今天明明是周六,你可以叫上我一起的。林鸥飞他太坏了,他亲你的时候你都没反应过来,是不是?你一点也不喜欢他这样,对吧?”
辛禾雪却是始终低着视线,手也不再和往常一样去捋路阳的头发,路阳心中的石头一沉,不安感放大了。
下一秒,微垂的眼睫掀起来,看向路阳的那双眼里却是浓浓挥之不开的失望,“我不管你是从哪个朋友那里听来的,你从头到尾没想过这件事的真伪吗?这样冒失地半夜跑过来……和我谈恋爱让你时刻处在不安全感之中吗?”
路阳的唇舌忽然干燥极了,他极艰涩地吞了吞口水,嘴巴比脑子快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故意要误会你,我是觉得,我是觉得——”
辛禾雪肯定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但是林鸥飞就不一样了,林鸥飞脸上就写着“小三”两个字啊!
路阳巴巴地看着他,“你生气了吗?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辛禾雪向床内转过头,路阳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额前的乌发和退热贴边际黏在一起,薄白眼皮蒙着一层高热晕开的红,那抹红把路阳的眼睛也烧得灼烫了。
他听见辛禾雪很轻的叹息,话语裹着一层无力,“所以有很多事情我才不喜欢和你说。”
路阳懵住。
“今晚是因为之前帮我完善免修体育课资料的那个学长,说有事要请我帮忙,去到发现是联谊,那些人都在等我,进去之后不好走开。如果和你说,我又怕你多想。”辛禾雪以很慢的语气解释,好像是怕他不理解,要把每个字掰碎了喂给路阳听,“我毫不怀疑,如果你听到朋友说看见我参加隔壁系的联谊,你一样会跑过来要求我一个解释。”
“或者像之前一样,在我忘带手机的一个下午里,给我打九十六通电话。”
他的语气仍然很温柔,但路阳却心中生出莫大的恐慌。
“你这样跑过来,有没有想过不安全?外面在打雷下雨,而且……”辛禾雪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阖眼缓缓吐息,“现在是半夜两点。”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冷云乘着风流走,裸露出整片高寒的夜空和弯弓形的月亮,铅灰色月光铺到地板上,拉长了林鸥飞站到阳台的影子。
他侧过身,看见辛禾雪的眸中也蒙着一层月光似的清辉,落在路阳身上。
话语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路阳,你这样让我觉得很累。”
像是法庭上一锤定音,路阳在这一瞬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的神情和大脑同时空白一片,紧接着像是又哭又笑的,双手捧起辛禾雪的右手,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半夜跑过来,不应该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还有……还有你不方便的时候也不应该给你打那么多电话……辛禾雪,我错了,你别生气。”
辛禾雪目光仔细地落在路阳的脸上,来回地描摹他的眉毛、眼睛和鼻子,最终往后一靠,摇摇头, “算了。”
路阳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什么算了?不能这么算了!”
“你不能和我说算了。”他的头低下来,声音和姿态也是,温热热的液体一滴滴打湿辛禾雪的手心,“不要……不要……”
辛禾雪垂着眼,尽敛眼底情绪。
【没有提醒吗?】他皱起眉。
K恍然:【路阳的爱意值已达到100,没有增长空间。】
【嗯……?】
辛禾雪眨了眨眼。
路阳没有虐心值啊。
忘记了。
今晚真是烧糊涂了,他低下视线,扫一眼手边这个任打任骂不离开的大狗。
弄错了,重新来吧。
“林鸥飞。”辛禾雪抬起头,朝阳台那边唤道。
路阳攥紧他的手,湿乎乎一片,嗓音沙哑:“辛禾雪,你还没回答我。狗还养吗?”
他的问题尚未得到回答,蕴热的身体重量顷然压到他肩上。
“医院。”辛禾雪侧脸埋进他肩窝,艰难吐息道。
………
万幸的是,辛禾雪的高烧在第二天下午就退了。
路阳还哪里管得上什么小三不小三的,辛禾雪没和他分手他都要高兴得去烧香拜佛了,这件事揭过之后,他们在京市度过的第一个十二月要来了。
他忙着给辛禾雪准备生日礼物,下课后偷偷藏在床上打毛线。
路阳侧头夹着手机,手上的羊绒毛线和棒针缠绕,“啊?你今年寒假要回姥姥家过年啊?什么时候?几号?”
“一放假就买去荔城的票?!”他惊诧道,又以低低的声音问,“那我呢?那我怎么办?我岂不是一个寒假都见不到你了。”
“你舍得吗?我舍不得你……”路阳低声道。
电话那一头的人笑问他。
路阳支棱起来,“你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去!当然去!”
乐滋滋地笑起来,“我们这样算不算是见家长啊?不过我以前就见过姥姥姥爷了。”
他在电话里缠着辛禾雪又腻歪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宿舍大门砰然推开,是吃完饭回来午休的舍友,“外面下雪了!”
这室友是南方人,老家没下过雪,惊奇了一路,招呼路阳出来看。
路阳从上铺爬下来,站在走廊上,果真看到雪花飘絮一般艳艳洒洒落下。
他这一刻第一个浮现的念头是和辛禾雪分享,摸手机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
刚刚才打过电话,这么频繁打电话,会给辛禾雪带来压力。
路阳低下眼。
他看雪也没了兴致,爬回上铺继续织给辛禾雪的生日礼物,却不知道怎么的,分明眼睛看着好好的,手却不听使唤,长长的棒针扎了手指一下。
路阳捻着指头把血滴挤出来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突然间心头惶惶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拿出手机摁到电话簿,拨过去。
接电话……
接电话啊……
辛禾雪……
他焦灼地攥住手机。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嘟嘟……”
“滴!滴!”
鸣笛声响彻在马路上,初雪的天地都是阴浓浓的色泽,路阳坐在出租车后排,听见司机捶了一下方向盘,前方的车流依旧堵塞,停滞不前。
旁边并排的司机降下车窗,凑向这边道:“听说前面那个路口撞车了,得有段时间处理呢。”
出租车司机抬眼看车内后视镜,瞄了一眼乘客的神色,“小伙子,你着急不?反正离三院也就几百米了……”
他话还没说完,手里被塞了一张钞票,车门已然拉开又重重“嘭”地甩上。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去,望尘莫及,“小伙子,还没给你找零呢!”
………
路阳赶到的时候,林鸥飞已经在手术室外了。
他抬头看向亮起的“手术中”,双膝一软,险些直直跪下去,堪堪坐到等候席的椅子上,用力地搓了搓脑袋,撇过头,“怎么回事?”
林鸥飞脸色阴郁得瘆人,来回地彷徨,“不清楚。他当时去上下午第一节选修课,路上突然就病发了,是他们班的人通知我的。”
路阳赤红着眼,“可是他去年体检的报告显示还好好的!”
这种事哪说得准……
路阳是见过当初辛禾雪心脏病发的,他有时候梦到小时候的场景都会噩梦惊醒。
“通知同光哥了吗?”他看向林鸥飞。
林鸥飞点头。
路阳泄气地坐在长椅上,双手重重按住头,背弓起来,胸腔里挤压出痛苦的呼喊,“啊……”
………
这次病发,辛禾雪此前也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首先是呼吸不过来的窒闷感,脸色发青,颈动脉传来杂乱过速的心跳,身体重重倒在地上,之后是杂乱的人声、脚步声、急救车鸣笛声和搬运过程中医护人员的交谈。
他之前不知道医院的走廊竟有这么长,天花板上的冷光灯白澄澄地刺下光亮。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五感逐渐恢复,能听见手术室里滴滴滴一齐仪器运转的声音。
“电刀。”
“血压有点下来了!”
“这里粘连的比较严重。”
人声嗡嗡,隔了一层泡膜般听不清晰。
辛禾雪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水煮沸了的锅里,世界喧嚣,咕嘟咕嘟响。
【小雪,小雪,别害怕,哥哥在这里,哥哥在手术室外等你,会一直等在这里。】
【爸爸妈妈在坐火车过来的路上,等这次病好了,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吃饭,你不是很喜欢那里的奶油蘑菇汤吗?我们可以点两份,哥哥的那份也给你。】
这个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断续着说了许多话。
【辛禾雪。】
【……】
【……】
这个声音只有长久的沉默,逐渐急促的呼吸,到最后压抑的抽息。
除却这两道心音之外,有一道心音最吵,因为他一直在哭嚎,从头到尾。
【怎么这次手术这么久,抢救八小时了还没好吗?】
【医生啊,我看我的心脏也是孔武有力,电视剧里不是都能捐心脏的吗?什么你说我的不匹配?我心里装的都是辛禾雪,怎么不般配了?!】
【好吧好吧,辛禾雪,只要你没事,就算你说要谈两个,两个都不是我,我也认了】
【我还没和你说满一百次我爱你呢,你还没戴上我织的丑围巾,不准走!听到没有!要是你走了我也不活了……我还要到天国小狗法庭告你弃养!你怎么能这么对小狗?】
【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
怎么能这么吵?
辛禾雪疑惑。
【经系统计算,此时脱离可以达到收益最大化,三个目标人物的爱意值和虐心值将全部饱和,宿主是否选择脱离世界?】
辛禾雪舒缓一口气,【也差不多到最后了。】
第253章 钟情妄想(51)
“京市时间上午10点43分13秒,确认患者临床死亡。”
医生将签字笔插回胸前白大褂的口袋里,对两位患者家属深深一鞠躬。
对面的男人说道:“这段时间多谢医护团队的辛苦付出,才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尤其是陈医生,坚守岗位多次抢救,辛苦你了。”
陈医生直起身向对方看去。
男人黑色的西服一丝不苟,额前刘海全部由发油向后梳拢,露出轮廓清晰利落的面部,哪怕听到了宣告死亡的通知,他的脸上也并没有浮现寻常死者家属所有的哀戚神色。
陈医生拿不准他们的家庭关系,要说不在乎,前前后后的每次抢救,男人都会来医院守候,要说在乎,他此刻看上去也并不伤心。
视线一瞬间和对方的目光正好对上,陈医生意识到自己打量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他立刻回神。
“江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陈医生道,“稍后护士会进来对遗体进行基本的护理,需要我协助您联系合作的殡仪馆吗?”
江和光的目光向病床上已被白布遮盖的面孔扫过,“不必了,我已经打点好了。陈医生,你先去忙吧。”
这么快?
陈医生诧异。
想必是病了这么久,早有准备了吧,看来现在表现得并不伤感,也是因为心理上早就接受了事实。
陈医生心中了然原委,从重症监护室离开。
一直跟在江和光身后等着的男生,还穿着重点高中的深蓝色外套,拉链敞开一半,露出里面的黑色骷髅头卫衣,下身的裤装条条带带。
江同尘的双手插在直筒裤兜里,一垂头,脑袋上兜帽的帽檐更低了,“哥,真死了啊?”
他像是很努力地要摆出哀伤的表情,抬起头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灿然的笑,“咱爸真死了啊?”
江和光面上没有表情,“你要去探探鼻息吗?”
江同尘摇摇头,“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他嚷了一句,“我下午还要考英语,待会儿别晦了我的手气。”
江和光顷刻抬手,他下意识格挡,也就忘了守住卫衣兜帽。
银灰色的碎发暴露在空气里,由于静电反应翘起几根。
“我不是上周刚叫你染回来吗?”江和光面庞冷如凝霜,“什么时候染的。”
江同尘没好气,仍只能诚实回答:“今天早上。”
江和光:“你没去上课?”
江同尘理直气壮:“我要是去上课了,能这么及时在你给我打电话半小时之内赶过来见我爸最后一面?”
电话铃声响起,江和光看了一眼屏幕,对江同尘说道:“剩下的不用你了,回去等葬礼通知。”
江同尘双手一塞往外走。
背后传来兄长不含关心的嘱咐,“下午也别考试了,去把头发染回来。”
“知道了。”他没回头,摆摆手,顺着稀少的人流走进电梯里。
这是江家底下的私立医院,他对这里了解得就像是逛家里的后花园。
所以,他走进电梯后,并没有按下面的楼层。
手指继续往上两排,找到准确的数字,江同尘眉梢一挑。
摁下,亮起。
一周前将人转到自己家医院的高级病房,还指定了国内胸部外科领域首屈一指的赵教授主刀半个月后的开放式心脏手术——
这么多动作,江和光真以为他不知道?
江同尘抓了抓银灰色短发,向着电梯内的镜子随意打理了一下,耳廓上的钉子熠熠闪闪。
孟文琢都顶俩青眼圈被他哥押解着上病房送花道歉了。
没道理他不来看看未来“嫂子”。
金屋藏娇,门都没有。
电梯“叮”的一声,江同尘双手插兜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一直走到这层楼的尽头,看见病房前等候的两个身影,他双目微微眯起来。
他知道这两个人。
孟文琢被他揍了两拳之后和他交换过信息……
辛禾雪好像是有一个男朋友来着——
是哪个?
江同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转。
………
“你不用上课吗?你怎么这么闲,天天跑医院。”这个点又撞上,路阳看林鸥飞的眼中冒出火星子,“辛禾雪有我照顾就够了。”
林鸥飞神色淡淡,“……如果他不想看到我,那也应该由他来对我说。你想现在进病房吵醒他吗?告诉他,你不希望我来这里,不希望我出现在他面前。”
路阳憋了一股气,“你……”
他将要对林鸥飞说的话尚未出口,鲜少有人经过的长廊却传来脚步声。
“那是谁?”路阳皱眉。
林鸥飞将这张面孔和记忆中帮辛禾雪办理转院手续的男人对上,心中有了答案,“是江家人。”
“以前不认人,现在长大出息了又想抢回来?有这么好的事情?”路阳面目冷下来,一声不吭地挡在病房门前,“这要遭天谴的江家人又来做什么?”
林鸥飞不得不提醒:“我们现在就在江家人的医院里。”
话语之际,江同尘已经只有几步之遥。
他目不斜视,一眼也没看看门狗架势的路阳,走到林鸥飞面前,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你就是辛禾雪的男朋友?”
林欧飞压了压唇角,薄唇微抿,“你找辛禾雪有什么事?”
路阳:“喂,你谁啊。”
江同尘下意识探向口袋,想起自己出门时并没有带卡,但这不妨碍他现在谈判,双眸直直盯着林鸥飞,“不论如何,我不管你们感情基础怎么样,怎么谈上的,总之分手吧,你配不上他。”
这个做派令人感到几分眼熟。
林鸥飞的视线焦点落在深蓝色外套的校徽上,再重新移回江同尘脸上,从他染成银灰色的头发再到耳钉耳洞,轻笑了一声,“恐怕这不是你能置喙的事情。你有什么立场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你是辛禾雪的家人也就罢了,可他现在还不是江家人,我相信以后也不会……”
“以后当然会!”江同尘蓦然拔高声音,“以后我们当然会是一家人!”
意识到太激动,他清了清嗓子,“咳,我是说,我哥追求他这么久,现在他都来我们家医院安排手术了,我告诉你,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你和我嫂子赶紧分手吧。”
路阳:“什么玩意?”
把林鸥飞的心声说了出来。
林鸥飞拧紧了眉毛,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你们是兄弟。”
江同尘神情一凛,仓促而反复地点头,心头慌乱如耳钉闪烁。
“对,我和我哥是兄弟,我当然不会对嫂子有什么想法,呵,还用你说吗?你不会以为我来警告你是别有用心吧,哈哈,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嘲讽地大笑。
直到面前两个人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江同尘觉察出不对味来,千丝万缕的事情捋成一股绳拧紧了他的神经。
“你再说一遍,什么意思。”他声音冰冷。
林鸥飞语气平静,“很难听懂吗?我一直说的是中文。”
“如果实在听不明白,或许你口中的当事人给你解释会更好吧。”他下巴微抬,向着江同尘身后长廊里走来的人,“江先生。”
江同尘大脑懵了一瞬,大掌就又闷又响地甩在他后脑上,像是一个摔炮轰然炸响在地。
“我说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江和光收回手,从容冷静得不像是会严厉到动手教育的兄长,“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江同尘吃痛地转过头,一时间千万个念头在头脑里挤得快要爆开,表情狰狞,“江和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和光笑了一下,很冷,“父亲的遗嘱上写遗产均由我继承,你不必担心这件事。”
“重点是这个吗?!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辛禾雪是我同父异母的……”江同尘呼吸急促,胸膛强烈起伏,情绪也迸发出来,千言万语汇聚一句,“江和光我艹你爹!”
旁边的两人已经瞠目结舌。
江和光抬手按了按眉心,唇微动,好似很多话要说,最终只开口:“我是不是该提醒你,我们同一个爹。”
江同尘激红了眼睛。
病房内忽地一阵“噼里啪啦”,如撕裂布帛般的哧啦打破了僵局。
路阳闻声撞开门,“怎么了!怎么了!”
坐在床上的辛禾雪抬起头,眼中黑白分明,“杯子,嗯……不知道怎么回事,摔到地上了。”
路阳赶紧拦住他,“没事,别动别动,我来收拾。”
肩头被路阳按住动弹不得,还被上上下下地打量观察,辛禾雪不得不无奈出声,“路阳,我没事。”
等到路阳弯腰收拾,他的视线错开路阳的肩背,向病房门口看去。
这么多人吗……
这里是景点?
辛禾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江同尘,刚刚大声喧哗将他吵醒的声音,来自这个人口中。
他低头对路阳道:“今晚我哥过来陪床,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听到辛禾雪口中的称呼,江和光下意识地往前一步。
路阳将碎玻璃扫入垃圾桶里,“同光哥过来啊?什么时候?下午吗?那我下午和他换班再回去。”
江和光抬起在半空的手,又收回。
“大哥,你别这样行吗?”江同尘看不过眼,“知道的你是亲哥,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小三呢。”
给他身价都拉低了。
哦,这个比喻不对,他哥哪能当上小三,还得把这一二三个男的全砍死。
能争点气吗?
好歹同父同母,兄终弟及,他还要靠江和光才能上位呢。
呃,他是说,上位当兄弟。
他的心思写在脸上,昭然若揭。
辛禾雪轻轻笑了一下,看向江和光,开口是此前从未喊过的称呼,“哥哥,这是你给我找的心脏源吗?”
江同尘眼睛一下瞪大了。
第254章 钟情妄想(52)
好在江和光还没有他弟弟想象中的那么绝情。
听见辛禾雪的问话,江和光好像是终于抓到话题,上前行至辛禾雪的病床旁,不算刻意地将路阳站脚的位置挤占了,“是在担心之后的手术吗?”
他伸手合十地把握住了辛禾雪的手,触感温凉,江和光皱起眉头,将那双手往被子里塞了塞,“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风险很大的手术,也不需要换心脏。”
阎王簿撤回了一个“江同尘”。
江和光简明扼要,“只是把粘连的瓣膜扩大,加宽肺动脉,具体要不要用上跨瓣补片,得看开胸之后的情况。”
辛禾雪低着头,垂落的乌发贴合侧颈,更衬得肌肤雪白了,他两手抓着被子边沿,手背上延伸的浅蓝血管像是花枝,显出一种脆弱、迷惘、无措的美丽。
江和光张了张口,“主刀医生暂时还在国外交流学习,等赵教授回来后,他会在术前为你说明。”
可见他安慰的词句实在是匮乏。
江同尘倒是以见鬼似的目光看向了兄长。
江和光直起身,重新转向其余人。
他第一个看向江同尘,“我说过了,让你去把头发染回来,回学校上课。”
江同尘面露不忿,但也知道这不是和他哥作对的时候,他也没那个资本。
至于林鸥飞和路阳。
“谢谢你们二位来关心禾雪的病情,但这里有家属照顾,况且高级病房二十四小时都有医生护士值班,实在没必要牺牲禾雪的朋友课余的时间。”江和光客气地说道,“两位请回吧。”
路阳挑起眉峰,“凭什么你一来我们就要回去?按理说,我们照顾辛禾雪的时间比你久多了,你会照顾人吗你就赶我们走?有道理吗?”
他不擅辩论,捎上地拾掇林鸥飞,“是吧,林鸥飞?”
江和光用正眼看向两人,视线扫过路阳时,稍稍一皱眉,看见林鸥飞时,神色则以极其微小的变化,稍好了一些。
“去年我到你们省城实地考察时,在招商引资的会议上见过了你父亲周泰宁。最近恰好和那边有合作项目所以就联系了一下,就在前天,我还和他谈到了你。看来你上大学之后鲜少和家中联络吧?”
江和光这么说着,林鸥飞的面色愈加难看,一种隐秘的愠色与难堪掩在冷白的脸皮下。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他垂落身侧的手攥握成拳。
江和光像是没看懂他的神色变化,尚且就着刚刚的话题继续,“没什么好说的吗?真可惜,我原本是发现禾雪和你的感情好,我们两家恰好又有合作,也算是你幸运地有些缘分,想和你父亲谈谈增进江家和周家情谊往来的事情……”
他恰时打住了话,使得话语留有余地。
林鸥飞低着视线,眉头松动。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和光胸有成竹,取出西服口袋里的帕巾擦了擦手,“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当然是养好禾雪的身体,预备半月后的手术,为了他有良好的休息环境,二位请回吧。”
路阳还在原地,还想要争辩,林鸥飞开口打断,“回去吧,还等什么?这里是江家的医院,既然是血缘兄弟,江先生想必会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吧。”
林鸥飞深深地望了辛禾雪一眼。
眼见着要扫地出门了,路阳着急,“辛禾雪,我想陪着你,你说句话啊。”
而辛禾雪只是靠着床头,闭着眼睛装睡。
等到病房门的打开又合上,他才抖了抖睫毛睁开眼,看向江和光,“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
江和光这时才打开此前一同提进来的手提袋,里面快要被闷晕的生物终于嗅到熟悉的气味,呜呜咽咽地叫嚷起来。
辛禾雪探身去看,乌漆漆的四足兽眼见着就要蹬着前足扒拉出来,脑袋又被江和光一手摁了回去,“呜汪!汪!汪汪!”
手帕巾严严实实地兜头罩住了它脑袋,摁着擦了个来回,像是器皿擦得锃亮,才大大方方地呈现在辛禾雪眼前。
母子连心,连同它的心声他也听得很清楚。
【妈妈好……!妈妈好!】
它腰腹被江和光擒着,在空中游着四足小步伐,好像要冲辛禾雪的方向奔过去。
“把狗给我。”辛禾雪言简意赅。
他伸出一双手把小黑狗从江和光手里接了过来,放到身前的被子上,提起它的脖子检查,又拎拎四只脚。
如假包换的原装货。
第一天从江家补课离开前,听到的狗叫,他就已经确认了,对于江和光的隐藏身份,从那时起,也有了将明未明的猜测。
辛禾雪抬眼,“抚养权归我?”
江和光:“……暂时。”
辛禾雪:“哦。”
反正他也不会再还回去了。
小黑狗埋头这里嗅嗅,那里嗅嗅,一刻不停地舔辛禾雪的手,弄得一片水漉漉,还用湿润的黑鼻头拱他手背。
辛禾雪满意地看着它,许久不见,觉得这小黑狗可爱顺眼了很多。
【孩子他爸,来看看。】他对K说。
K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咳嗽一声。
接着夸赞道,【冰雪聪明,灵巧可喜。】
江和光抓过辛禾雪的手,用帕子擦上面小黑舔过的地方,面容严肃,“有病毒。”
“汪!”
小黑狗大概是听明白了他的话,攻击性十足地冲他龇牙,乌亮的眼睛又抬头看了一下辛禾雪,呜呜地团起来,依偎在妈妈怀里。
“它很干净。”辛禾雪抽回手,揉了小黑的脑袋一把,平平淡淡地赶客,“至于你,可以走了。”
江和光薄唇抿成一道直线,眼中极淡的疑惑表现出他对当下状况的不解,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受欢迎。
看辛禾雪没有和他聊天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再挑起话题。
“刚刚那两个人类,你喜欢哪个?”江和光说这句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辛禾雪,一双漆黑眼中云谲波诡,翻涌着潜红,那种非人的妖异近乎呼之欲出。
辛禾雪警觉地看向他。
江和光倒是很温驯似的,打定心思要顺着辛禾雪的心意,“你喜欢哪个?我可以为你们筹办婚礼。”
他仿佛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还对辛禾雪补充,“国内不行,去国外,可以。”
辛禾雪蹙着眉头,摸不清红太子的想法,“为什么?”
江和光,或者说始终披着江和光身份的红太子,看向他,“之前你说我不是人类,所以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
红太子摩挲着下颌,思索着什么,“这一次我是人类,我觉得我已经领会了这个物种,他们也说我是‘成功人士’。”
他口中的“他们”,大概就是指那些合作伙伴。
“无论是作为江家的儿子、哥哥,我都广受赞誉。”他陈述,语气平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他们都说我事业有成,六亲缘浅。”
红太子疑问:“作为一个杰出的人类,为什么你还是说不能和我结婚?”
辛禾雪摸了摸闹腾的小黑,摁下头去,“你还是没理解我昨天和你说的话。”
对于这一点,红太子坦然承认,“我确实不理解。进入这个世界前,我和他们说了,我要一个无论如何你都没办法摆脱我、关系亲密且无法分割的角色,所以我们应该是伴侣。为什么你不和我结婚?”
辛禾雪深吸一口气,“不可以。因为我们是血缘兄弟,你能理解吗?”
结婚的话就不能播了。
红太子沉吟片刻,好似终于想通了,被辛禾雪说服后,他又把话题绕回来,“好吧,虽然这样,我仍然会给你们筹办婚礼。”
“叫路阳的那个人不行,家世普通,学历一般,头脑也简单,智商基本和小黑齐平。”他开始评估两个人,“林鸥飞,虽说家庭条件、智力、学历各方面都胜一筹,但到底没有江家显赫,况且他父亲是个格外愚蠢的人。”
他左右都不满意,给辛禾雪倒了一杯温水。
“不过其实也没差,无论是他们,还是我,都一样。”红太子没头没尾地低语这么一句,言语止于未尽之意。
不管如何,只要他不再纠结于和自己结婚,辛禾雪都大大松了一口气,送水润润喉咙。
红太子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来,对辛禾雪说话时身体下意识前倾,双手交扣在膝上,神色很是郑重,“婚礼完成之后,我会作为你的哥哥、你实质上的丈夫,珍惜你,疼爱你。”
“咳、咳咳咳!”辛禾雪被他的话雷得呛到水了,手中的杯子及时搁到桌上才逃过摔碎的命运。
红太子即刻站起来,两三步已到跟前,小心地给他拍后背。
拍在后背的力道不重,掌心却格外烫似的,辛禾雪向一旁抖缩了身躯避开和红太子的肢体接触。
红太子看见他呛得眼角泪花乍现,眼尾都红了,更加担忧,“怎么了?”
他伸手揩走辛禾雪的眼泪,眼见那晶莹泪珠在指腹轻晃,心头涌出一股陌生的悸动,他本能地将泪放入口中缓解焦渴。
接着抿起唇,询问:“我刚刚说的话,不可以吗?”
辛禾雪终于缓过气来,无力地说:“我说不可以和你结婚,不是指婚外情就可以的意思。”
这不就成了#骨科#禁忌#NTR#3P?
那可能明天就会被锁了吧。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红太子选择性地理解辛禾雪的意思,“是因为你不喜欢那两个人吗?还是说,你更喜欢——”
人名未说完,来访者推门而来。
“他?”江和光指向门口。
庄同光提着保温饭盒,才反手关上门,“小雪,今天我煮了你喜欢的汤。”
他轻松亲昵的语气在转身看见病房里的江和光为止,镜片后的眸光冷淡下来。
“那这个是我的妹夫吗?”江和光低头问,向辛禾雪寻求肯定,他仍然不够熟练人类的亲戚称谓。
辛禾雪深思熟虑,【K,我们还是把他电死吧。】
第255章 钟情妄想(53)
庄同光的突然到来,才让场面从诡异的僵持中缓过来。
他反手将门关好,看见了江和光,但也并不主动出声打招呼,或许是因为他对于这个试图抢夺自己家人的江家继承人心中有气,更多的是面对威胁时心中潜在的竞争感和不安作祟。
哪怕庄同光了解辛禾雪的个性,了解十多年素未谋面的“生父”在两家人之间造成的隔阂,辛禾雪是不可能回归江家的,他清楚这个结论。
那么他在害怕什么呢?是因为突然意识到“哥哥”这个称谓是有可能被江家人夺走,不再具有唯一性吗?
庄同光不得而知。
他只是冷淡地和这个江家人彼此点头致意。
“路阳和林鸥飞呢?”庄同光环顾高级病房一圈,确认客厅和浴室都没有旁人,“都回去了?”
看来是并没有听见红太子刚刚的话。
辛禾雪放下心来,即使是他,也不希望修罗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精力是相当有限的。
红太子才回归自己成功人士的人设,初具人形地回答:“为了不耽误禾雪的朋友下午上课,我已经让司机送他们回学校了。”
庄同光暂时将保温食盒放在茶几上,上前熟练地展开病床的小桌板,才终于留意到躺在被子上,压着辛禾雪大腿的黑色小狗。
“哪来的狗崽?”他皱起眉,理智上将此归因于江和光,立即揪住了这个错处,满目谴责,看向江和光,“病人需要静养,猫狗身上还不知道是否携带有病菌,江先生太胡乱来了。”
辛禾雪伸手搭住庄同光,“哥,是我让他带来的。”
他抓起小黑的前肢,轻轻用爪垫推了推庄同光的手背,“挺可爱的,不是吗?”
庄同光视线凝在辛禾雪脸上,镜片后的目光也由冰化作水,“嗯。”
他低下头来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梅花印,唇角不明显地上扬,“你怎么不先在电话里和我说,我也好给它准备午饭,再带个见面礼。”
他把保温食盒提到小桌板上,“先把这只……”
辛禾雪:“它叫小黑。”
庄同光仅一秒接受了这条狗,“先把小黑放下来吧,你去洗个手,该吃午饭了。”
辛禾雪瞥了一眼尚留在病房里的江和光,就怕这个人又说出一些什么伦理纲常容不下的事情来,于是干脆故技重施,融化在庄同光怀里,“哥,我困了,我想午睡醒来后再吃,可以吗?”
庄同光身形僵硬一瞬,潜意识比思考更快,清亮镜片后的双眸锐利望去,“我弟弟要休息了,江先生请回吧。”
他为逐客找到了合理根据,“听说江家长辈去世,江先生应该忙得心急火燎,这里有我守着就足够了。”
江和光福至心灵,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有一件丧事要办。
哪怕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他也不得不去忙那些“应该做的事”,这样一来3又觉得自己的身份碍手碍脚起来了。
他接了个电话,那一头也在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眉头愈锁愈紧,“待会儿买两袋狗粮和一些宠物用品送到病房来。”
江和光将病房号告知对面。
助理迟疑:“啊……是?”
电话“嘟嘟”挂断了,病房门紧接着也悄然合上。
“人走了。”庄同光说。
辛禾雪睁开眼睛。
庄同光便摆好碗筷,伸手抱小黑从床上下来,“现在可以洗手去吃饭了吧?”
他看向辛禾雪,脸上尽是纵容和无奈。
………
这一晚的夜里,却是下起雨来。
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外头吹得是冷风冷雨,室内却因为暖气营造出四季如春的环境。
左耳是窗外雨滴,右耳是浴室里水声哗哗,庄同光安静地从床畔走到窗前,伸手将飘进斜雨的窗“哧啦”关上,雨声小了,病房彻底和外界隔绝,自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他低眉往下方看去。
天上落下无根水,打湿地面长的金银树,白雪剔透,满树红果,一眼望过去像是古雅的写意画。
庄同光转头,想叫辛禾雪过来看。
他满心期许,忽然意识到自己简直像是一个想要分享玩具的孩童。
又恍然发觉岁月竟然这样晚了,转眼就是隆冬,而他这么些年好像也没有半点长进。
铃声打破安静,庄同光看向床边的桌板,放在上面的手机嗡鸣震动。
来电的人是路阳。
庄同光不想接,也不想告知辛禾雪这件事,明明路阳没有在这件房里,手机响铃,他却像是闯入了新人的婚房里一样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他反复踱步,小狗也追着他的脚下走。
“哥?”浴室里传来朦胧的呼唤,“我手机是不是响了?”
庄同光无处躲藏,只好捡起小黑的牵引绳,出门遛狗,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明。
被拖到病房外的走廊,黑色小狗疑惑不解,叫了一声。
“嘘。”
庄同光立即竖起食指,严厉地看向小黑。
他带着狗到了楼下,脑子却才清明过来,现在是在下雨,而且天黑了。
没办法遛狗,便又走了回来。
病房内外,一门之隔,他能朦胧听到辛禾雪正在和路阳说着电话。
“刚才……在洗澡……没听到……”
“……当然……我也想你……”
“明天……”
庄同光眉宇中间的折皱缩紧了,回过神来时已经下意识拧转了光滑的门把手。
正在通话中的辛禾雪转头,发丝是未擦干的乌亮湿润,“哥,你回来了?”
庄同光牵着绳带小黑进来,反手关门,垂着视线解释道:“嗯,刚刚狗一直叫,我带它去楼下走了走。”
辛禾雪招招手,“过来,小狗。”
庄同光松了手,小黑咬着牵引绳奔到辛禾雪脚下坐好了。
电话那头的路阳问:“不是明天见面吗?你现在就想见我,这么想我,也不是不可以——那我现在就出去打车好不好?”
辛禾雪:“没叫你。”
路阳:“不对,你还养了哪只狗?”
辛禾雪轻轻笑一声,摸了摸凑到手心的毛茸茸脑袋,“明天见面你就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招呼小黑,“看看你前爸爸叫人送来的狗窝喜不喜欢?”
沙发旁的角落果然布置了一处小狗的休息之所,江和光大概现在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只让人在傍晚时送来了小黑的生活用品和食物。
庄同光默不作声地从柜子的收纳抽屉里找出了吹风机,不吭气地插上开关,风筒呼呼作响,他抬手给辛禾雪吹头发。
“有暖气,没关系。”
辛禾雪被风吹得发痒,手刚一伸出去想要阻挡,就立即被庄同光抓获了。
但凡翘翘尾巴,庄同光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好吧好吧。”
辛禾雪投降了,庄同光却仍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辛禾雪满脸安分,眨了眨眼,“我真的不动了。”
庄同光视线只短暂地和他相接,又挪开,“有前科,不可信。”
辛禾雪笑了,“哥,你能别把五岁的事情翻出来说吗?”
他那时只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姥姥家,第一次进城,第一次见到吹风机——
所以才被呼呼声吓得钻被子而已。
最主要的是他那时候还小。
庄同光好像不这么认为,他总以为辛禾雪长不大似的。
他用手严严实实地握着、包着、裹着,像是夏天闷热的晴空笼住辛禾雪的手。
辛禾雪:“你的眼镜起雾了。”
庄同光:“嗯。”
是他刚从外面回来时,冰凉镜片融入病房内的温度,水滴就在眼镜上化开了。
也好在有这一层遮挡着,让辛禾雪看不见他的眼睛也起雾了。
他关上吹风机,搁置在一旁的桌上,并不急着收纳到抽屉里,而是低头展开辛禾雪的手。
这只手的指节白皙漂亮,指腹柔软,盈着一层淡淡粉色,于是庄同光也就像是拨开花苞一样小心地拨开了。
张开的五指被同样展开的手指覆盖上去,温度贴合,温暖得像是要将掌纹也融化在一起,不分你我。
庄同光比对了一会儿,任由辛禾雪抽回手,以开玩笑的语气低声道:“你小时候的手,才到我的手这里。”
他比划着,位置画在掌根底下。
“太夸张了吧?”辛禾雪只顾笑他,笑眼乌亮,“少偷偷给自己贴金了,你小时候手也没那么大,我的更没那么小。”
你是我牵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清楚?
庄同光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好一会儿,跟着辛禾雪笑,没说出的口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换了说辞。
“嗯,你说的对,我记不清了。”
他话语的风向一转,提起不开的一壶,“对了,你和路阳到底是……”
辛禾雪直接打住他,“你之前和我谈过了吧?我觉得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没什么好继续说的必要。”
庄同光脱口发问:“有那么喜欢吗?”
喜欢到连对着哥哥都没话说了吗?
庄同光舌头有些苦,抿住唇,叹了一口气,“好,我明白了,是我不对。”
他鼻梁上忽地一轻,眼前视野也随之变得模糊。
原来是眼镜到了辛禾雪手上。
辛禾雪看不惯水珠,等不及它们蒸发就拿过镜布擦了个干净,他看庄同光一副没反应的模样,玩心大起。
他将眼镜戴在自己脸上,刚一入目就觉得头晕目眩,伸手如盲人摸象,“哥你度数是不是又涨了?我怎么完全看不清?”
他的手只伸出去就被庄同光捉住,比掌心更热的吻迎了上来,不温柔,似冲撞,又像是一道戳记。
辛禾雪滞了一瞬,“庄同光?”
庄同光低着视线,“不是说看不清吗?”
辛禾雪怪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凑那么前当然能看清。”
“嗯。”庄同光用视线描摹眼前的唇,线条、形状和色泽在他脑海中一一明晰,喉结难耐滚动,出声是极近沙哑的嗓音,“那就再认真地看看我吧。”
伴随话音落下的是一意孤行的吻。
他双手撑在床头,与胸膛的距离正好能将辛禾雪拘束在一个全包围的空间。
庄同光吻得慎重又小心,仿佛这是一道难题,他眉头锁着,闭着的眼总时不时睁开,观察辛禾雪的反应。
看见并非难受的神情,他便全情投入。
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里外两个世界。
周围无处躲藏,辛禾雪不得不后仰,坐在床上的姿势也变得局促起来,小腿折起将要用膝头抵住庄同光,却被抓住了机会摁开了膝头,只能敞着大腿任由对方挤进来。
进退都无法,辛禾雪唇缝溢出声音,“停……别亲了。”
在这趟亲吻的间歇,庄同光喘息,“我听不见。”
他的眼是热的,心是热的,耳朵也是热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难不成他们竟是一盲一聋的兄弟么?
辛禾雪心中想笑。
等到差不多了,他才推开庄同光,故作不理解,“哥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劝诫交了男朋友‘误入歧途’的弟弟,所以也要这样以身作则地教导?”辛禾雪以退为进,故意为他找了个道貌岸然的借口。
被提醒辛禾雪正在和路阳交往,庄同光面一热,更是生出一种长兄式的羞耻来。
他怎么能……?
可是。
可是。
“我只是发现,有那么多事情是我教你的。”他低着的视线对上辛禾雪的眼睛,目光灼灼,“所以这种亲密的事本来也应该由我来教你。”
目不暇接的吻覆盖上来,带着彼此的呼吸与体温,这一次从辛禾雪的眼睛一路吻到鼻尖,吻到唇,又抬起珍重地吻了吻额头。
“今晚哥哥不在,只有庄同光。”他说,“今晚之后,随便你将眼前这个人摆到什么位置上去。”
第256章 钟情妄想(54)
今年京市十二月的雪落得大,飘飘扬扬,像是天上挦绵扯絮。
鹅毛白雪落下来聚在院中,压塌了窗外金银树的三两梢头,只是这细碎的声音还压不住窗内的旖旎。
同样雪花白的床铺上,庄同光早翻身攀上床,他双手撑在床头,拱起的肩背和胸膛恰好形成天然的包围角,是俯身就可以亲吻到辛禾雪的距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温热的吻和外头的雪一样绵亘不断,片刻不歇地落在辛禾雪的额头、鼻尖和唇瓣。
辛禾雪往后已经没有可退的空间了,枕头下陷出两个脑袋的重量,二人亲密如脐带相连的稚儿。
被窝里都是冷香气息的沐浴露味,连带着交织的黏稠呼吸也染上馨香。
“你偷用我的沐浴露?”抓住这个发现,辛禾雪轻挑起眉。
“有什么关系?”庄同光低着眼,手还托着他的侧颌,“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说罢,他俯身更加深入地,进一步含住了辛禾雪的嘴唇。
含吻不得章法,他好像头脑发热连接吻该怎样做都不懂得,一味的嘬吸让辛禾雪嘴巴发疼。
辛禾雪忍不住揪着庄同光的耳朵,嘴上也一咬以泄愤。
“啊……”庄同光吃痛,才稍稍闪开距离,按着自己的下唇,就是刚刚辛禾雪咬过的位置,他没戴眼镜看着辛禾雪,双眉向内皱着,神情就显露出一种大狗挨训的委屈来。
辛禾雪唇上水光潋滟,“还说你教我?”
庄同光并不气馁,他看出辛禾雪的态度不是十成的抵触,那么就意味着他有机会。
他低下头,诚恳道:“哥哥不会,换你来教我。”
庄同光坦诚的态度好似他们是在讨论什么数学题,而不是一个豁出去的不顾廉耻的哥哥哄骗已有男朋友的弟弟。
辛禾雪轻轻笑了一声,红得艳丽的舌尖在白齿之间隐隐现,湿而润,在月光里流露出惊人意料的色气。
庄同光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几乎是怔愣了。
他舔抿唇面,上方蒙着的一层水光诉说无声的诱引,“伸舌头。”
辛禾雪只轻声说完这一句,抬头使得两个人的唇又黏稠地腻在一起,庄同光紧紧一闭眼,伸舌一点点撬开辛禾雪的牙关。
他一旦抵入,就开始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地扫荡,要把辛禾雪的唇舌全部占有一般。
庄同光一边含吻,一边喘息着问:“这样亲……舒服吗?”
和路阳相比呢?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从喉咙挤出来的轻哼声。
那应该还算不错吧?
他垂下眼,双眸沉沉,更加深刻地亲吻辛禾雪。
久久之后,见庄同光没有停止的趋势,辛禾雪只好出声,“好了。”
闻言,庄同光稍稍撑起身,两个人的唇面都是红润色泽。
这一吻结束的时候,小黑都在狗窝里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辛禾雪的唇珠微鼓,伸出去的手摩挲着庄同光的耳根,柔和如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打量,“你看你,哥哥不像哥哥,情人不像情人……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他的指腹从庄同光的耳根摸索到下颌,顺着滑落到明显凸起的喉结上。
庄同光喉结往下一压,眼底沉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过两周签手术知情同意书,你又打算以什么身份?”辛禾雪问他。
男朋友?还是哥哥?
庄同光触及辛禾雪的视线,低下头,呼吸也随之来到了白皙的颈窝,他埋头进去,妥协道:“都随你。你说庄同光是你什么人,他就是。”
辛禾雪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话时声音轻软似呢喃,尾调勾着又无端让人联想到调情。
他是笑着说的,“好听话啊,哥哥。”
庄同光的视线凝在辛禾雪脸上,见他笑了也不由自主地牵扯起唇角,“都听你的。”
K却在同一时刻不合时宜地应声:【嗯,我在这。】
辛禾雪故作疑惑:【有谁喊你了吗?K?】
K:【等等……】
以前不是还喊哥哥的吗?
他。
唉。
一个月光景都被K的一声叹气吹走了。
火车运行,车轮压过钢轨的咣当咣当声从早到晚,间或还夹杂着乘客三四聚在一起打扑克的声音,窗外的风景换了几番,从城市边缘破败的厂房驶向农村广袤的原野,远处的村庄被火红鞭炮衣点缀着。
正是寒假里,还有十几天就到新年,春运压力巨大,他们没有抢到卧铺的票,从菱州到荔城,他们要在座位上坐满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唯一的安慰就是抢到的是软座票。
今年的计划原本是辛禾雪和庄同光先去荔城姥姥家,辛芝英和庄平先去探望完爷爷奶奶,再去荔城。
唯一的变数是这一趟去姥姥家的人数从二人变成了四人,多了路阳和林鸥飞两个不请自来的外甥。
路阳还在摆弄自己亲手织给辛禾雪的围巾,围巾上还残余着辛禾雪的体温,他就忍不住地往上蹭了蹭脸。
林鸥飞蹙起眉,视线从枣红色的围巾上划过,移到窗外,有意无意地出声:“你不认为这围巾有些扎脸吗?”
路阳抬起头。
“刚才辛禾雪摘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脖子红了。将这样的东西作为礼物的话,应该需要在挑选材料的时候上点心。”林鸥飞淡淡地说明,“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
“那个老板说了这是最好的材料了。”路阳上下打量他,“你懂什么?礼轻情义,听说过吗?这是我亲手织的,辛禾雪收下的时候明显很高兴。”
林鸥飞摩挲了一下指节,左手中指上佩戴着一枚银色素戒,冷色生辉,引得路阳疑心地多瞟了一眼。
林鸥飞转了转那枚戒指,神色平静地说道:“礼轻情意重的底层含义,不就是这件礼物本身很廉价吗?”
路阳暗骂他是一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自然有他的缘由,“我要是花大钱,辛禾雪就该心疼我了。再说了,我的零花和兼职的钱,都给辛禾雪管了,怎么能大手大脚?”
路阳满脸都是财政归男朋友把握的骄傲,林鸥飞看他的神情心里就生出厌烦,连带着和自己背包里的银行卡都生出嫌隙。
他的步伐迈出去离开软座,向车厢连接处走去,不少无座的人在那里吞云吐雾,洗手间和饮水间也在那里。
林鸥飞捕捉到熟悉的面孔,长臂一揽就拦住辛禾雪回去的路,同时余光往回一瞟,车厢位置靠前的路阳是背对他们坐的,显然也没有往这边看过来的心思。
辛禾雪便被林鸥飞拽到了僻静处。
高大身形足够将他挡住,林鸥飞低下头来,眼角眉梢完全没有刚刚面对路阳时的讥讽,他安安静静,眼中只剩下不明不暗的幽怨,“戒指我送给你了,为什么不戴?”
他用那只戴了银色素戒的手托着辛禾雪的脸,骨节分明,大拇指按在了辛禾雪唇面上,稍稍使了点压力,将淡粉的唇揉出了一点殷红色泽,像是要揉弄出花朵的蕊露。
“嗯?为什么?”林鸥飞低着眉,声音也哑。
辛禾雪眼睛一弯起,手攀上他的手,尾指轻轻地顺着林鸥飞的手心刮了刮,一阵痒意直达心底,林鸥飞抿住了唇,态度也有所松懈。
趁着这个空档,辛禾雪的手指顺滑地插入他的指间,严丝合缝牵在一起,又晃了晃林鸥飞的手,含笑道:“火车上人多,我怕蹭丢了。”
他拽着林鸥飞的手一齐挤入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口袋里,“我收在里面呢,不信你摸摸?”
林鸥飞没抬眼,冰凉手指果真在深深的口袋里摸索到对戒的另一半,低声开口问:“我是你只能在外面联系的莺莺燕燕吗?这么见不得光。”
辛禾雪平静地反问他,“当时你选择这么做,应该也对现在的情境有所预想。那你现在是想向我讨要什么说法呢?”
林鸥飞的神色在瞬间悄无声息地变化了,他挽起唇角,不明显地笑着,将辛禾雪的手抽出口袋,牵到自己脸颊旁,“我没想要什么说法。不管是莺莺还是燕燕,都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
辛禾雪笑看他,并不为他言语中的委曲所动,手指却是摩挲了一阵林鸥飞的皮肤,顺着一路至腰胯下。
盯着他的那双眼睛眸色渐渐深了,眼底是红的,翻搅情欲,高大如枞树的身体靠向辛禾雪,好像这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壤。
林鸥飞半揽着人,身下被收紧的瞬间缩起眉,张口吐出压抑的滚烫喘息,“辛禾雪……”
辛禾雪视线扫过外面人来人往的车厢,目光才重新流转到林鸥飞脸上,“你饿了吗?”
林鸥飞喉结滚了滚,定定地看着,“嗯。”
辛禾雪拍拍他,“去前面的车厢找找餐车吧。”
说罢,坏心地留林鸥飞待在原地,不上不下地难受,他自己昂着头颅翘着尾巴离开了。
………
软座的车票紧俏,庄同光并不和他们一节车厢,辛禾雪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路阳正无事打发,闷坐着望向车窗。
见他回来,脸上才有了喜色。
“怎么去这么久?”等辛禾雪坐下来,路阳凑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拘在面前呵了呵热气,白雾轻飘飘过眼前,他又小心地搓了搓辛禾雪的手,“好冰啊,刚刚洗手的水太冻了吧,心疼死我了。”
他大方地把辛禾雪的手塞自己脖子里取暖。
“刚刚洗手间门口人多排队,就等得久了点。”
辛禾雪解释。
路阳把围巾给他套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我说要给你织一双带手套的……”
辛禾雪眼皮一跳,“那种挂两绳系手套的围脖,是小孩子才会戴的。”
“哪有?谁规定的?菱州市市长?”路阳梗着脖子,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傻笑了一声,“你小时候不是有一副吗?怪可爱的。”
辛禾雪微笑,不搭腔,“所以我丢掉了。”
冬季日落得早,车窗外的夕阳已经沉沉地落到了山坳处。
路阳问:“你困不困啊?这趟列车要坐到明天早上呢,困得话可以靠在我肩上睡啊。”
他运动了一下肩胛,期待地看向辛禾雪。
辛禾雪瞥了他一眼,顺意地靠到他肩膀上,就听到路阳对着夕阳以吟诗般的语气,“辛禾雪,这算不算是一起看日落啊?我们好浪漫啊。”
辛禾雪不以为意,把路阳看作一只一直叫的狗,“我们看过的日落还少吗?”
路阳:“那不一样,以前我是什么身份?现在我是身份?”
他恨不得把辛禾雪男朋友的身份贴脑门上。
转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辛禾雪一下,接着就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划了一道横线,辛禾雪垂眼定睛看了,上面抄的什么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也就随便路阳怎么做了。
路阳啧啧地翻着自己的战绩,忽然脸又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变坏了,“林鸥飞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一直缠着你,本来就我们俩回去见姥姥姥爷就好了,他非得跟上来。”
“你不是说让我谈两个吗?”辛禾雪直起身,看向路阳笑。
路阳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在开玩笑,“我什么时候说过?”
辛禾雪轻哼,“你没说,不过我听见了。”
如果不是听到他们在手术室外胡言乱语吵得要命的心声,辛禾雪大概也不会决定在这个小世界停留太久。
说到底,还是不保留记忆的穿越方式耽误功夫。
辛禾雪摇了摇头。
………
月落星沉,晨曦微露,天边一片火红夹着白,附近的早餐店铺也一档接一档地开了张,迎接火车站出来的熙熙攘攘。
路阳左手牵着辛禾雪,背上是行李,右手也是行李,人挤人地从车厢里出来,看见站台前面不远的另一节车厢里庄同光下来了,就跟见了大舅子一样才松开辛禾雪的手。
他刚一松手,快步上前的庄同光就顺着接过了辛禾雪的手,自然而然道:“走吧,姥姥姥爷该等急了。”
“好。”辛禾雪道。
林鸥飞越过路阳,紧跟在辛禾雪身旁,路阳落后两步,盯着庄同光牵着辛禾雪的手,头脑里发热发胀,好像有什么念头要破土而出。
他又想起来辛禾雪在车里说的玩笑话。
谈两个?哪两个?
路阳目光一抬。
庄同光一个,林鸥飞一个,哦哦哦哦。
第257章 钟情妄想(55)
荔城地势多山地丘陵,不像沿海平原一带的城市发展得那样日新月异,移风简俗,当下还保留着相当传统的年俗,何况辛家又在荔城的乡下。
小年一过,年味就像是雾一般浓起来了,雾浓起来时,眼前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的,可年味不一样,村头镇上,大街小巷,南北杂货,年味随处可见,越浓越清楚。
纸马香烛店门口一束束香烛捆好摆在路旁,熟食店烤鸡鸭香气四溢,吆喝卖鲜鱼、猪肉、鸡鸭、炒米饼、油角、糖环、笑口枣的,络绎不绝。
姥姥姥爷在乡下种了几亩田,再料理两块菜地,养鸡鸭,但确实还没有到自给自足的程度,辛禾雪按照姥姥说的列了一整页清单,要在今天的集市上采买。
今天就是年三十,得趁早买,所以他们早早就坐客车到镇上了。
要是等到下午整条街市就逐渐拉下门来,各人回各人家中吃团圆饭,街上就成了岁晚时分的一派萧索景象,只有北风可吹。
赶集的地方叫墟街,是方圆十几里的村庄唯一的大集镇,沿着公路,两边长达四五百米都是店铺,底下跨了一条河,从桥头路口往下走,还有专门的菜市场。
大上午人多,摩肩擦踵,辛禾雪就挤在人堆里,除了他,还有林鸥飞和路阳是他请来当挑夫的,报酬是零。
庄同光没来,他得在家里磨刀杀鸡。
街上牵孩子的大人多,衣服、帽子、毛线、糖果、饼干,都在手上,辛禾雪也跟着在烟花爆竹店门口驻足。
“我记得你小时候玩仙女棒是不是给新棉袄烫了洞?”路阳抱手,好笑道。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辛禾雪横了他一眼。
林鸥飞在店里挑挑拣拣,闻言头一抬,眉眼就乌云遮面一样灰下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路阳摆摆手,“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语气不乏得意。
辛禾雪嫌他话多,手一指,“去抱两捆炮来。”
街上扫荡一圈,两人已大包小包,肩上手上都是红红火火的年货,还差几副对联和门神像。
辛禾雪看店里的门神像都大差不差,以秦叔宝、尉迟恭形象彩印在纸上,一人执锏、一人执鞭。
林鸥飞还记得刚刚路阳说的话,开口讥讽道:“我看不如把他的照片贴门上,足够驱邪。”
指的是路阳。
路阳冷笑:“那不好,我没你长得好看。”
辛禾雪上了客车,在车门回头看他们,“还回不回家了?”
路阳忙道:“我来了!”
林鸥飞沉默地跟着上了客车。
“不过我们不用买饮料吗?”路阳抖了抖身上、手上的年货,低头问辛禾雪。
客车启动,人们挤在这个大盒子里晃荡,辛禾雪抓牢把手,“回到村口小卖部里有,省得搬这么多东西了。”
村口的小卖部在年节前进了不少货,老板站在货柜后,笑容满面打招呼,“禾雪,今年寒假回姥姥家过年啊?”
“姑丈公。”辛禾雪点了点头,“嗯,我和我哥先回来,姨母姨父到年初二再来。”
“挺好挺好,你们寒假放多久,什么时候开学啊?”
老板一边寒暄着,一边问他们买什么。
辛禾雪说买年夜饭饮料。
“有可乐、雪碧、椰汁和苹果醋,啤酒也有,要什么?”说着,老板就往后面储货区走去,饮料一箱一箱地摆在地上。
路阳跟着辛禾雪旁边,低头咬耳朵,“不要可乐。”
辛禾雪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路阳贴在辛禾雪耳边,神秘道:“可乐杀精,一滴精十滴血……以前不懂事,现在我精血都想给你留着。”
他神秘地拉着辛禾雪的手去摸自己的腰腹。
辛禾雪:“……”
下一秒路阳闷哼一声,原来是被踩中了痛脚。
辛禾雪挪开腿,往小卖部里走,“姑丈公,要两瓶椰汁,一瓶苹果醋,一瓶啤酒,都有大瓶装的吗?”
“有有!”
路阳和林鸥飞在店门口等辛禾雪,无所事事地打量这间小卖部的变化,还是和他们以前暑假来的时候一样,一楼是铺面和麻将棋牌室,二楼才是姑丈公一家生活起居的地方。
大年三十还有牌友在非法聚众赌博,路阳叹为观止。
转头一看却见楼梯跑下来一个人。
辛禾雪往回走,右边肩膀上有重量轻轻拍了拍他,他才发觉身旁窜出来一个人,手正搭在他的羽绒服上。
“辛禾雪!你回来过年啊?”
男生的年纪和他相仿,皮肤黝黑,又高又壮,笑起来眉眼挤在一块,咧着一口白牙灿烂生辉。
辛禾雪打从上学之后,回来老家的时间就变少了,加上男大十八变,面孔就更生疏了,他盯着眼前这张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虎?好久没见到你了。”
李虎原本正神色有点紧张地盯着辛禾雪,听到自己的名字正确地从他口中说出来才笑得更开怀,“对啊,我们起码得有十年没见了吧?我前年过年回来找你,姥姥说你没回来。”
辛禾雪回想,好像姥姥是曾经给他打电话说过李虎来找的事情,但他当时约莫只听了一耳朵,无关紧要就忽略了。
“听姥姥说你考上了京大,好厉害啊,小时候我们一堆人里就你最聪明,果然如此。”
李虎好像攒了很多话要和他说,滔滔不绝地寒暄着。
路阳这边心里已经打响了警钟。
这个人,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但是太黑,没他小麦色健康肌肤自然,长得也没他好看。
六岁就跟着妈妈下南洋读书不常回老家,高中读了一半就去跟着他爸打工了?
呵,文盲,毫无竞争力。
路阳冷笑。
他突然转念一想,脸色大变。
万一辛禾雪就喜欢文盲呢?!
不然他这么笨辛禾雪怎么会喜欢他?
路阳不允许辛禾雪身边有比他更笨的人出现。
李虎对着辛禾雪聊到兴头上,眉飞色舞,又激动地半步踏上台阶,“我们家做了糖环和油角,我上楼拿给你,带点回去让姥姥尝。”
辛禾雪刚一开口客气地拒绝。
一双手臂就自后绕前地包围他的脖颈,路阳将脑袋亲热地搁到他肩膀上,拖长了声音喊他,“阿雪——怎么这么久还没好?你们下次再叙旧不行吗?”
李虎一怔,“这位是……?”
“我朋友,来我们家过年。”辛禾雪简单地说明,并没有详细介绍的意思。
“哦、哦哦。”
李虎稍显失落地应答。
什么朋友过年还要跟回家里一起?
李虎:“那我先上去给你拿糖环油角吧。”
林鸥飞一直在旁边不作声,到现在才上前提起辛禾雪旁边的两大瓶椰汁,低眸平静地出声道:“回去吧,我看姥姥家起炊烟了,一会儿该等急了。”
辛禾雪点头答应,“好。”
又对李虎打招呼,“小虎,不用麻烦你了,有空来我们家吃饭吧。”
辛禾雪往地上一捞捞了个空,剩下的饮料被路阳提走了,他只好向李虎摆手,“再见,姑丈公也再见。”
他挥挥手离开小卖部。
路阳念着什么跟在他旁边,离得近了,辛禾雪才听清——
“谁姥姥啊?是你姥姥吗你就喊?一个两个心里都没数的。”
发现碎碎念的内容被辛禾雪听见,他也不臊,反而还问辛禾雪:“怎么小虎说五岁临别的时候送了你几颗玻璃珠?不会就是你幼儿园送我的吧?”
他阴阳怪气故意跟着喊这个小名。
辛禾雪回忆,肯定了路阳的揣测,“那倒也没错。”
“啊?!”路阳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神情,“你怎么没和我说,臭男人给的东西我不要。”
辛禾雪不理解他的脑回路,“送我了当然算是我的东西,你不要那就还给我好了。”
路阳更是抗拒摇头,“不行不行。”
定情信物是二手的也就算了,怎么能把情敌的东西再还给辛禾雪,到时候辛禾雪拿着两颗玻璃珠,再看着他,面露失望地叹息,“你还是不够像他。”
路阳死也不会还回去。
见过了李虎这个人的存在,他甚至连林鸥飞都看着更顺眼了,李虎再怎么说还和他是竞品,林鸥飞一辈子就只有做小三的份。
荔城过年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样是鸡,另一样是边炉。
边炉这东西,有的地方叫暖锅,有的地方叫火锅,荔城的边炉,是没有辣椒油的,只不过锅里煮得沸腾,关起门来,团坐共食,也能让人出了一后背汗。
他们傍晚的时候就洗过澡了,洗澡水里加的柚子叶,清香扑鼻,现在出汗也只有吃完饭了蹲门口玩烟花等冷风吹。
姥姥姥爷家人气很旺,年夜饭之后就有亲戚过门来一起搓牌,客厅围了一桌子。
过来的亲戚都给他们四人一人塞了一个红包,虽说林鸥飞和路阳在这里不沾亲带故的,但大过年的,都是沾喜气。
辛禾雪在门口蹲着和庄同光玩烟花棒,就只买了一捆,路阳为表自己与众不同,去点“地老鼠”,结果地老鼠一路火花带闪电,高速乱窜,小黄也是条与众不同的狗,追上去张开狗嘴被炸了个噼里啪啦。
赶忙上前,确认狗嘴没什么大碍,辛禾雪静默地盯了路阳一会儿。
路阳拔腿就跑,辛禾雪愤起直追,小黄也风风火火跟着小主人的尾巴,兴奋得汪汪叫,狗叫和路阳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跑到竹林里,路阳趁着没灯光周围晦暗,定住了步伐原地转身,张开手拥抱,撞得他满怀都是辛禾雪。
他喟叹一声,鼻子埋在辛禾雪发丝里吸了吸,四下无人才敢狠狠亲那想了一天的嘴唇一口。
“好想你。”路阳黏糊道。
辛禾雪无奈,“可我们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路阳蹭了蹭辛禾雪的脸,埋到他羽绒服的毛茸大帽子,“不够,我想的不止这个。”
辛禾雪迟疑开口,“那再亲一个?”
路阳诚恳问:“能伸舌头吗?”
他又露出那种小狗等待指示的神情,辛禾雪只好点了点头,“别太用力,还有不要嘬嘴唇,肿了会被别人看见。”
路阳满口答应,“好。”
竹子被撞上,抖动得空中的青竹叶簌簌响,直把月光摇摇摆摆地晃。
………
辛禾雪从竹林出来的时候缄口不言,路阳则满面意气昂扬,恨不得高歌一曲,他太得意,被辛禾雪横手盖上帽子才老实。
确实没嘬嘴唇,但也没放过舌头。
路阳眼前看不清,摸索着给辛禾雪塞了一个红包,没等人拆就揭秘道:“里头有五百块,我期末前去庙里求的平安符,还有……”
他们说的话被打断了。
庄同光见两人迟迟没回来,出来找人,“开了柚子,一起过来吃吧?”
辛禾雪把路阳给的红包塞衣服口袋里,快步走,“来了。”
路阳为表歉意,在炭火炉边一坐下来就给辛禾雪剥柚子肉。
只是有人捷足先登。
林鸥飞在辛禾雪身边坐下,递过去一个果盆,里面是满满的一盆白色柚子肉,果肉晶莹,透着汁水的光泽。
林鸥飞说:“很甜,不酸。”
他的目光在辛禾雪稍显红润的嘴唇上盘桓。
“听姥姥说,十二点村里祠堂前的地坪上能一起放烟花,现在凑到了两百响数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加上?”林鸥飞收回视线,剥了个砂糖橘,把橘子皮丢进火炉边烧着水的易拉罐里,浓浓的橘皮香就烧了出来。
“十二点,好晚了。”
辛禾雪过年很少参与守岁这个环节,他往往坚持不到零点就睡着了,只有在菱州时四人守岁为例外。
现在快要十点,他已经连连打了三个哈欠,眼角分泌出泪花来。
回姥姥家过年的机会少有,但辛禾雪看上去又很困了,庄同光便提议道:“你现在先去睡会儿,差不多十二点了我们再来叫你。”
路阳也赞同,附和道:“对啊对啊,我来叫你。”
辛禾雪揉了揉泪花,一边点头一边穿过客厅回卧室。
关上门,外面围桌打牌闹哄哄的声音就隔了一层,朦胧起来。
他只脱了最外面的羽绒服大衣,摊平往被子上一盖,毛衣也没脱就缩进被子里头困意沉沉地睡了。
他睡到一半,翻了个身,被窝就不知道挤进来什么庞然大物,把被子挤得直进冷风。
辛禾雪嫌他毛手毛脚,半梦半醒给他糊了一巴掌。
“不痛。”路阳嬉皮笑脸地凑上左脸,“这边也来一巴掌?”
辛禾雪迷糊睁眼,“十二点了?”
亏他还惦记着烟花这件事,醒来就问路阳是不是喊他去看烟花秀。
只可惜路阳醉翁之意不在酒,埋进被窝深处,寻觅酒香。
辛禾雪穿的毛衣是宽松的款式,这几天白天都是晴天,太阳高照温暖宜人,所以毛衣也穿的薄款,打底衣也不紧身,轻易地挤进了一个成人的脑袋。
路阳吃得嘬嘬响,年夜饭的时候都没这么有食欲,可惜他只有一张嘴,另一边只好用手指招待,他指甲修得齐整,但这两天人闲,长出来短短的一小截,他每次刮蹭,辛禾雪就闷闷哼一声,又外边怕人听见,哼声像是从胸口里挤出来似的,猫叫也比他大声。
把路阳的好兄弟听得高高竖起。
他舌头打了个转,又吸又咬。
辛禾雪那里很敏感,当下就蹙起眉头,脸颊蔓起一层情意难耐的粉色,一看墙上的钟才十一点多,起床气也上来了,暗骂路阳有病,嘴巴也没放过,“你神经病?”
路阳听了也不反驳,嘴巴简直腾不出功夫,感受到口里的小东西和果粒一样硬挺了,他才松开,“对,我得了必须和辛禾雪宝宝亲嘴才能好的神经病,现在神经病要咬你了。”
他舔了舔安抚,痴迷地喟叹,像没断奶的狗。
“宝宝……”
“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他话语连珠,告白不要钱一般往外撒,生理性依恋溢出。
“停、停下。”辛禾雪伸进被子里,扣住他的肩膀,“一会儿不是要去看烟花吗?”
路阳不管这个,他换了个方向,去亲刚刚被自己冷落的另一边,“宝宝,门我反正反锁了,一会儿林鸥飞那个贱人来喊你,你就说太困了起不来。”
辛禾雪认真反驳,“我能起来。”
路阳哼笑了一下,从辛禾雪毛衣里出来,他拱起被子,跪坐在辛禾雪眼前,伸手拽过辛禾雪的羽绒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红包,“宝宝,你怎么还没开封啊。”
他把红包递给辛禾雪。
辛禾雪将信将疑地打开了,倒了倒这个满鼓鼓的红包,除了平安符和五百块,还掉出来两个套。?
辛禾雪脸色一变。
“能起来是吗?”路阳撕开其中一个,包装袋应声而裂,“待会儿被小狗操了主人就起不来了。”
他看着辛禾雪,笑了。
………
路阳在床上说起这样那样的话来半点都不害臊,辛禾雪却听得耳朵发痒,那一点痒意点火燎原般蔓延到全身,把他整个人都要点着了。
路阳得意地笑着,辛禾雪本身也是半推半拒犹豫着,裤子就让路阳不知不觉地给褪了。
路阳发了神经拿手机的手电筒去照,大腿肉雪亮,明明是清瘦的体形,却不显得骨感,反而越接近大腿根越是弧线丰润。
他再照,手机就被辛禾雪夺了丢到床尾。
“我错了我错了。”路阳滑跪得干脆。
和辛禾雪亲热过,他已经轻车熟路地用手指去探,刚一浅浅没入就发觉是润的,路阳面露惊喜,凑到辛禾雪耳边低低哑哑地笑,“主人是不是也想小狗的……了?”
消音的两个字被他用口型做出来,气声钻进辛禾雪的耳道里。
下一秒就被呼了一巴掌,路阳“嘶”的一声,不是这巴掌有多重,是他手指快被辛禾雪夹断了,爽的。
一进入状态,路阳就忘我起来,他不断地寻着角度和深度,变换频次,又停顿去观察辛禾雪的表情。
“宝宝喜欢这样吗?还是要快点、重点?”路阳问。
辛禾雪抓着他撑在旁边的小臂,力道快要把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路阳眼眸一沉,黑黝黝眼睛不透光,低声道:“那就是很喜欢了。”
“好喜欢、好喜欢……”
路阳爽得胡言乱语。
“好喜欢一直在里面待着,宝宝我永远都不出来好不好?”
正酣畅淋漓打得火热,门锁却一拧,高挺的男生闪身入房内,反手再次锁上,钥匙还在他手里晃荡。
路阳被吓得差点早谢,爆了句粗口。
林鸥飞将室内光景一览入眼,漆黑的一双眼盯着辛禾雪。
看他咬着手背,看他泪眼模糊,看他被别的男人艹得一塌糊涂。
路阳拽过被子遮住辛禾雪,委屈道:“你怎么把卧室钥匙给他?我都没有。”
辛禾雪忍无可忍,“那是他自己配的。”
成为目光众矢之的,林鸥飞面色平静,看向床头,幽幽道:“还有一个套,要么我一起,要么去看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