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嚣张 向你讨要一个礼物可好?
宴会在漫天烟火照亮夜空中落下帷幕。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场盛会赞不绝口, 尤其对后半场叶倾华三人的表演印象深刻。
雍和帝望着渐散的烟火,再次向皇后感慨:"若这丫头是个男儿身该多好。"皇后闻言只是笑着为他斟茶,目光却掠过远处说笑的几个年轻身影。
时辰已晚,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向宫外散去。杨太君满意的牵起赵英如的手, 笑得一脸慈祥, “没想到我们英英有如此才艺。”
赵英如谦虚道, “小时候被倾倾和小灵芝拽着学的,雕虫小技, 献丑了。”
“唉。”杨太君叹气, 大概明白她们为什么拉着赵英如学这学那, 也是怕她再次想不开,“牛家之事我也听清哥儿说了,不知你这边是如何打算的?”
“我永远都只会赵家英如,至于牛家, 与爹娘商量过了, 以后当做寻常亲戚走动就好。”
“好,自当如此。”杨太君赞许点头, 很是欣赏赵英如这利爽又有情有义的性子。余光瞥见默默跟在身后的刘梦清, 他正专注望着前方交谈的两人。老人心头感叹, 她这孙儿虽身子骨弱些,天资不算出众,却难得有双识人的慧眼。能识得赵英如这块蒙尘的金子,倒像是冥冥中给刘家留了份福报。
晚宴后, 不少夫人瞧中了谢灵和赵英如,如今见赵英如已被靖国公府截胡,纷纷把目光转向谢家。至于为什么不是叶倾华,因为云舒珠玉在前, 各家都清楚自家儿郎的分量,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谢家这边,围着谢安道的几位大人把谢家兄妹挤到了一边,兄妹三个面面相觑。
虽说刚才的表演是三人一起完成的,但明眼人都看出来是叶倾华在主导。他们很好奇这叶侯是如何将女儿养得如此优秀的,十二岁独自一人撑起叶家,十六岁将家里的爵位从伯爵升至侯爵。
如今叶侯已逝,这个问题只能向他相熟之人询问,而京城与他相熟的,一是陛下,二便是这今年新晋的户部右侍郎谢安道。
谢安道沉思片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因为十安把她即当女儿又当儿子养吧。”
几位大人哗然,即当女儿又当儿子养,能行?!
谢安道笑说:“怎么不行,这不挺成功的吗。”
叶倾华揉了揉发僵的脸颊,趁着人群散去的间隙放松表情。
“不想笑就不要笑,没人敢说你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安无恙。他的嗓音辨识度太高,如果说云舒是山涧清泉,安无恙就是醇香烈酒,一个冷冽一个醉人。
“没法子,总不能失了礼数。”因为唱了许久的歌,此时她的嗓子有些沙哑。
安无恙眉心微蹙,掏出一个青竹筒递给她,“刚找御膳房要的蜂蜜水,喝点,润喉。”
“多谢安大哥。”叶倾华接过来仰头就喝,喉间火辣感顿时缓解大半。
见她如此干脆,安无恙故意逗她,“你也不怕我下毒。”
叶倾华玩笑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要真毒死我就当还你了。”
安无恙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什么死不死的,以后给我好好活着。”
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安无恙还是忍不住心颤,差一点这颗明珠就碎了。今晚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何时对她动心的,最后得出答案,初见她第一面时她就在他心里烙下了印记,只是自己后知后觉罢了。
“这几天有空吗?请你吃饭。”
叶倾华有些惊讶,不明白安无恙为何要请她吃饭,她想了下答道:“明天和后天不行,其他时间都有空,看安大哥你方便。”
“有事?”
“明天这嗓子怕是要哑,养一天。后天嘛”叶倾华想起某人的身影,眼里荡出甜意,“后天我有安排了。”
走到宫门口,叶倾华的马车刚好到了。
“安大哥再见。”
叶倾华拉开车门就看到云舒坐在里面等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避开众人上了她的车的。叶倾华随手将车门合上,所以力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卸掉,软绵绵的扑在云舒怀里。
“好累啊。”
安无恙耳力极好,她那撒娇一样的语气让他听个正着,一般来说她不会这样说话。突然想起刚散席就走了的云舒,原来这厮等在这儿。像是要验证他的想法,马车窗帘被掀起一角。
云舒将怀中姑娘圈得严实,指尖勾着窗帘,角度拿捏得刚刚好,确保只有安无恙一人能看到他,他勾起一抹冷笑,眼神挑衅般地扫过安无恙,像是在宣示主权。
放下窗帘,云舒自然地给她揉着后腰。她的伤才好没多久,如今又在台上站了许久,这会腰只怕已经酸痛难耐。
“阿倾,后日我生辰,向你讨要一个礼物可好?”云舒柔声说道。
“想要什么?”叶倾华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
“你。”云舒目光灼灼地侧头看她,本想再等等,但他的阿倾太耀眼,他想私自占有。
叶倾华含糊不清的点头应答,“好。”
她答应得太快,云舒有些不确定的再次确认,“听清我说什么了吗就答应。”
"听到啦。"她闭着眼笑,"子谦,我馋你很久了。"
云舒脸颊骤然染上红霞,耳尖烫红,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想捏捏她地脸又怕打扰她休息,最后侧头轻吻她的发丝,这直白的小狐狸。
安无恙死死的盯着远去的马车,广袖中拳头攥得发白,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云舒这厮太过嚣张,他就不怕自己当场喊破吗?
不,自己还真不敢,投鼠忌器,他总得顾及车上的另一个人。
或许是他回京这一个月太过安分,也或许是他那张脸太过迷人。许多人已然忘记他曾经是这京城里最纨绔的煞星。
有俏丽贵女走到他跟前,学着叶倾华的样子对他展颜一笑,“小侯爷”话才起,就被他冷冷的眼风钉在原地。
“学她?”安无恙嗤笑,“东施效颦。”
安无恙策马离开,元宝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出,完了,他家侯爷显然动了真怒。
“元宝,让十一盯着明珠郡主,她后日的行踪随时来报。”
第82章 第一个愿望 安无恙,你竟然要和我抢男……
七月初二, 安无恙坐在院子里乘凉,摇椅随着他脚尖轻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笼中的画眉吵得他心神不宁。已到日暮,十一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黑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 还未落地, 安无恙就听到了动静, 眼睛刷一下睁开,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尤其是看到纸条上的字后, 眼神更加锋利。
‘七月初二, 云三公子生辰,明珠郡主与其夜会月仙湖。’
安无恙骨节发出细响,字条碎成齑粉从指缝簌簌飘落,果然是为了云舒。他扯下廊前悬着的鸦青披风, “九九!备马!”
月仙湖面熔金般的赤红正在褪色, 春晓挂好最后一盏琉璃风灯时,叶倾华已经屏退了所有侍从。月仙湖在京城不算出名, 位置有点偏, 本来人就不多, 这会又被她清场,除了她和几个侍女的船再无其他。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舒抱着漆金木盒的手一紧。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靠在窗边,比这漫天的红霞还要艳丽。金线绣的并蒂莲从裙裾蜿蜒至腰封, 这分明是改良的简约嫁衣,却比那日红纱更惊心动魄。
听到动静,叶倾华转身看向他,此时他眼眶微红, 眼里有惊艳有不敢置信。叶倾华摊开双手转了个圈,挂在手臂上的金绣披帛如流云翻卷。
“好看吗?”
“极美。”云舒走上前,将手里的木盒放在桌上,近乎莽撞地将人揽入怀中,他没想到她会穿着嫁衣来。
“子谦,生辰吉乐!”叶倾华轻轻回抱他,“对了,屏风后有套衣裳,去试试。”
“好。”
绕过紫檀屏风的刹那,云舒怔在原地。摇曳的龙凤烛映着百子被,连空气都浸着合欢香——这分明是精心布置的喜房。指尖抚过绯色锦袍的暗纹,他忽然低头轻笑,泪珠坠在衣襟绽开深色痕迹。
“阿倾。”
叶倾华转身时呼吸一滞。红衣衬得云舒眉目如画,连鬓边散落的发丝都像描了金边。叶倾华瞧着突然有些难过,仰起头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
“这么还哭了呢?是我丑到你了吗?”云舒慌忙上前哄道。
“噗呲”,叶倾华破涕为笑,“你还丑,那天下还有美男子吗?”
她沉吟一会说道:“对不起啊子谦,连正经婚仪都给不了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云舒屈膝与她平视,“阿倾,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愿意,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况且”他顿了下,环顾四周说道,“况且你已经给我一个婚礼了。”
云舒牵起她走到桌边,将桌上的木盒推给她,“聘礼。”
叶倾华将盒子打开,第一层是珠宝首饰,第二层全是大额银票,厚厚一沓,第三层全是一些契据,房契、田契、商铺等,看起来也不少。
“这些?”叶倾华怀疑他把他娘的嫁妆拿来了。
“我的私产。”
“云三公子家资颇丰啊。”叶倾华调侃道。
“不比郡主富可敌国。”
“全给我,不后悔?”
“只怕你嫌少不要我。”
叶倾华笑倒在他的肩头,“你怎么那么可爱。”
云舒顺势将她揽进怀中,“那就多爱我一点,别离开。”
叶倾华双手怀上他的脖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只要你一直在,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交缠的呼吸即将相触时,云舒突然退开,“差点忘了”
“对对对,合卺酒。”
叶倾华去倒酒,却见云舒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仰头吃了下去。她惊得目瞪口呆,差点将酒壶扔了出去。
“子谦,你才十九,就要”
云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耳尖透红,“想什么呢,避子丸。我向大夫打听过了,女子喝的避子汤多少对身体有害,而男子吃的避子丸反而没有。”
“你确定没有,给我一颗,明天让阿凝验一下。”她同样不许他伤害自己的身体。
双臂交缠饮尽杯中酒时,云舒眼底突然烧起暗火,灼热气息扫过她耳垂,“刚才以为我吃的什么?”
叶倾华指尖划过他喉结,“不怪我,毕竟上次有人在这儿临阵脱逃。”
“所以今天把地点选在这儿就是为了报仇。”云舒扣住她后颈轻笑,“阿倾,等会可别求饶。”
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波澜,一艘小船向着湖心的华坊快速驶去。
安无恙支着长腿斜倚船头,夜风卷起他凌乱碎发,“九九,撞上去。”
安九九闻言加快了速度,木桨霎时破开水面,船尾拖出沸腾的白浪。船头华坊仅剩三丈时,安无恙突然屈指叩响船舷:“收着点力!”想起云舒那厮功夫不行,别把夜明珠给摔着了。
“砰!”
两船相撞,船身摇晃不止,惊起的水浪层层叠叠推向远方。
云舒在震荡袭来的瞬间将叶倾华圈进臂弯,一手护着她的头避免撞到,另一只手青筋暴起扣死窗框,硬生生扛住了两人失衡的冲力。
“伤着没有?”
“没事。”叶倾华抬头,才发现云舒的唇被自己的牙磕破了,殷红血珠正沿着唇线渗出来,“子谦你”
云舒随手抹去血迹:\"不妨事。\"
“云舒,小爷来给你庆生。”安无恙大声喊道。
云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出来,“安、长、生!”
“你在这,我去看看。”待船不再摇晃,云舒将叶倾华扶到椅子上坐好。
云舒踏出舱门时,安无恙正抱臂立在船头,夜风掀起他玄色衣摆,与云舒的红衣形成刺目的冷暖对比,他唇上再次渗出的血珠让安无恙明白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如何?”安无恙眯眼打量舱内。
云舒用指节碾过唇上血迹,“你撞船的时候就没想过可能会伤着她?”
安无恙从鼻腔里哼出冷笑,“我撞那么轻你都护不住她?废物。”
云舒抱臂倚在雕栏上,“说,什么事?”
安无恙靠在一旁,“她欠我三个愿望你知道吗?”
“知道。”
“你不是一直说要替她还吗?现在我许第一个。”
“讲。”
安无恙唇角扬起锋利弧度,“离开她。”
云舒冷笑,“办不到,换一个。”
“那就别碰她。”
云舒转头直视他,“在她叶家族谱是有我的名字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我的妻。”即是我的妻,如何碰不得。
“那你敢在云氏族谱添她的名字吗?敢去官府登记婚书吗?”安无恙语气尖锐,“只要没走完这些流程,她就不是!”
沉默半响,云舒突然说道:“现在确实不能,将来未必。”
安无恙突然想起他最近的动作,瞳孔骤缩,“你拿云家你疯了。”
云舒轻笑,“我很清醒,她值得。”说完转头对安无恙警告道,“倒是小侯爷,离她远点。”
“呵,同样的话还给你,办不到。”
云舒直接将军,“那你敢娶她吗?你安家掌大齐二十万水师,而她富可敌国。为求安稳,小侯爷演了二十年的纨绔,怎么现在是不想再装了?娶她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安无恙眯起眼睛,“你查我?”
云舒:“彼此彼此。”
安无恙摸向腰间的软剑,“不怕我杀了你?”
“尽管试试。”
两人刻意压低的声线被夜风揉碎,舱内透出的暖黄烛光将两道对峙的影子投在甲板上。
等了许久云舒都未归,叶倾华不放心拉开门走了出来,“子谦,安大哥。”
她那身红衣让安无恙明白了他们两人今天的打算,怒从心起,他一脚踹向云舒。云舒也不躲,任由他将自己踢到水里。
“子谦!”叶倾华惊呼,冲到船边将绳子扔给云舒,将云舒拉上船后,她压着怒气对安无恙说道:“安无恙,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伤我家子谦。”
安无恙看见站在叶倾华身后的云舒勾起一抹邪笑,无声说道“我是她家的”,突然明白这厮是故意的,这厮功夫不好,却不至于连一招都躲不开,他在破坏自己在叶倾华心中的形象。
卑鄙,安无恙正要说话,云舒突然“嘶”一下,道了一声“冷。”
“快进去换衣服。”叶倾华慌忙搀住他就往船舱里走。
“夜明珠,男女授受不亲,你在这我带他去换。”安无恙突然拦住两人,冷?大夏天怎么会冷,你肾虚吗?
确实,如果没有外人在也就罢了,有外人在确实不太合适。但她也不放心安无恙跟着去,“子谦你自己可以吗?”
“在这等我。”云舒也不为难她。
“小侯爷,欠你一条命的是我,你想要我随时还你。”叶倾华冷眼看向安无恙,“别动子谦,否则”
安无恙气笑了,添了下后槽牙,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否则如何?”
“阿倾,进来帮我扣下扣子。”叶倾华还未回答,云舒的声音传了出来。
叶倾华正要动作,安无恙扣住她的手臂,“我去,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我还会给他道歉。”
安无恙走进舱内,喜房一般的布置刺得他双目猩红,他将云舒掼倒在床,手肘抵住对方咽喉,随时可以要他的命,“云舒你他娘的畜生,她伤刚好。”
“安长生,没有比我更在意她的身体情况,我怎么可能会伤着她。”
“你该庆幸没真的碰她,不然杀了你。”
听到舱内的动静,叶倾华急忙闯了进去,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一时有些懵。突然想起坊间传说,小侯爷虽顽劣,却不近女色。所以安无恙是近男色,看上了她家子谦,因爱生恨。
叶倾华瞬间脑补了一场大戏,说实话如果那个人不是云舒的话她还是能嗑上一嗑的。但
“安无恙,你竟然要和我抢男人。”叶倾华脱口而出。
她的话将两个男人惊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弹开,都觉得对方好恶心。
安无恙青筋暴起,暗想,老子不想抢你男人,老子想当你男人。但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夜明珠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安大哥闹着玩的。”云舒主动解释,叶倾华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他不能让他的阿倾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
“谁是你大哥,小爷不过比你大了七个月。”
“呵,大一天也是大。”
“三年。”安无恙不信自己三年都追不到叶倾华。
“一年。”一年后自己及冠,时间虽然有点紧但也够了,云舒想要把她记到自己的族谱上。
“成交。”
叶倾华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你们在说些什么?”
云舒揉揉她的头,“没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83章 求我 安无恙,不急,慢慢来。……
冷静下来的叶倾华开始重新审视安无恙, 她一直避免轻视这位小侯爷,但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判断仍有偏差,这位绝非仅有容貌、武力和机缘就能走到今日之人。
昨夜的月仙湖除了她的人守着,还有云舒的人, 两方围守之下, 湖岸不说是铁桶也相差无几, 但安无恙依然能够在不惊动这些人的情况下上了船,实力不容小觑。还有, 关于二皇子和杨维安的这等秘事, 他如何得知的, 只怕这位小侯爷手里有一张极大的情报网。
也不知道云舒答应了安无恙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自己知道。算了,她相信子谦不会害自己的。
叶倾华晃晃脑袋, 不再想这些事情, 再次投入紧张的学习中。整个六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好像被无良作者赶着跑剧情一般推着她向前, 她几乎没有好好复习, 如今距离秋闱不剩多少时间了。
可惜还是没能把云舒吃抹干净, 叶倾华砸砸嘴巴,下次再找机会。
就是这机会它不太好找。每次云舒来给她讲课,安无恙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要一起学习学习。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闲时间亲了云舒一把,她还没亲够呢, 安无恙这厮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站在不远处蹭蹭冒冷气。
“该不会真是断袖吧。”叶倾华眼里除了云舒再无其他男人,浑然不知搅乱安无恙那一池春水的是她自己。
七月十五,中元节, 宜上香祭祀。
这一日,叶倾华难得给自己放个假,去庙里给爹娘续个长明灯。马车晃晃悠悠走在前往南山寺的官道上,叶倾华拿着一沓银票慢慢数着,最近看书太累,数数银票放松一下。
“砰、砰、砰~”,马车被人敲响,窗边出现安无恙那张俊脸,“夜明珠,日头太烈,借你车避个暑。”
“进来吧。”
话音刚落,安无恙就扔了手里的缰绳钻进车厢,紧挨着她坐下。叶倾华默默往右侧挪了半尺,拉开了距离。
她的小动作气得安无恙牙痒痒,“离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坐太近了热。”
确实热,尽管车上放了冰盆,但还是没抵挡住这炎炎夏日的威力。安无恙见桌上放着一把折扇,捡起来就扇,待看清扇面题字,眸色忽暗,云舒那厮的。他把扇子摇得呼呼作响,一副势必要摇坏的架势。
看他作为,叶倾华气道:“还给我。”
她气得脸鼓鼓的,安无恙瞧着有趣故意逗她,“偏不。”
“你还给我。”
叶倾华扑过来抢夺的瞬间,他顺势往软垫上一仰,将扇子举高。叶倾华被这突然的后仰带得重心前倾,跌在他身上,嘴唇落在他的脸颊,唇角与他的唇畔轻轻触碰。安无恙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跳漏了半拍,耳尖腾地烧起来,连呼吸都忘了该怎么继续。
趁他愣神之际,叶倾华将扇子抢了回来。仔细检查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刚才纯属意外,你别放在心上。还有”她突然压低嗓音,“别告诉子谦。”
安无恙的心还在狂跳不止,只是多了些酸麻,“怎么,怕他不要你了?”
“他不会,但会自己生闷气,舍不得。”叶倾华说道。
安无恙苦笑,夜明珠啊夜明珠,我也会醋,也会难过,你几时才会发现,角落里还有个会嫉妒得发疯的我?
他的目光游离在她的唇上,藏在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才压下把人拽进怀里继续的冲动。现在要是莽撞了,只怕连刚刚修复好的朋友关系都没得做。他仰头灌了口凉透的茶,在心底默念:安无恙,不急,慢慢来。
叶倾华啪嗒合上云舒的折扇收进抽屉,转头看见安无恙额角泛着细汗,顺手把自己的团扇推过去,“嫌热就扇这个。”
团扇沾着她身上的香气,随着扇出的风一点点钻入他的鼻腔。这姑娘每次的熏香都不一样,上回是缠人的玫瑰,这次是清甜的茉莉,偏生每种都勾得他心尖发痒。
这风怎么越扇越热,他干脆将扇子放在一边。
叶倾华眯起眼睛,只要子谦的扇子,不要她的,完了,这是真看上她家子谦了。“安大哥,子谦不是断袖,若安大哥真喜欢男子,可以去南风馆找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安无恙无语,抱臂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是断袖,还看上了云舒?”
“两只。”叶倾华指了下自己的双眼,“只要子谦一出现在我家,你必然出现,你不就是怕我非礼他吗?”
安无恙气乐了,小爷是怕他非礼你。但这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却变成带刺的调侃,“你就那么喜欢他?那今天怎么不让他陪你一起来?哦”他故意拖长尾音,“差点忘了,地下情见不得光。”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都说安无恙长了张淬毒的嘴,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娘的,专戳人心窝子。叶倾华双手撑住案几倾身,一字一顿说道,“安、无、恙!”
安无恙向前探身拉近两人距离,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上翘的尾音裹着恶劣的快意,“恼羞成怒了。”
叶倾华指着车门,“滚出去。”
闻言安无恙立马后撤,双手举过头顶投降,主打一个能屈能伸,“我错了。”
叶倾华坐回去,扭头看向窗外不再搭理他,果然是混不吝的纨绔,没脸没皮的。
在南山寺最后一个弯道时,安无恙拉开车门利落地翻身上马,青色衣摆掀起一阵疾风。路上无人时同车没关系,但香火鼎盛的寺门前,若是让人看到他从车里出来,会损了她的名声。
今日来上香之人确实多,叶倾华刚踩着脚凳落地,就听见熟悉的尖酸嗓音:“哟,这不明珠郡主么?”林璐挽着杜远昇的胳膊,目光扫过她身后勒马的安无恙,“郡主好手段,与云三公子才分开多久,这么快就勾搭上小侯爷了?”
叶倾华刚想回怼,没想到让安无恙抢了个先,“这不是一年前在南山寺悬崖下赏月谈心的杜世子和林三姑娘吗?哦,不对,该叫世子夫人了。今日来还愿?”
叶倾华险些笑出声,忙用绢帕掩住嘴角。安无恙这张嘴,攻击性好强,只要不怼她,她还是喜见乐闻的。
“我与小侯爷刚好碰见罢了,就不打扰杜世子和夫人还愿了。”叶倾华补了一刀。
说罢两人前后脚走进寺院,留下陡然涨红脸的杜远昇夫妻。
叶倾华径直向供奉长明灯的佛塔走去,到塔底下发现安无恙还跟在她身后,“你跟着我干嘛?”
“我哪跟着你了?我也要去续灯。”安无恙说道。
叶倾华这才想起来安无恙的身世来,母亲难产而亡,父亲视他不吉,与他不亲,直到病故都不曾抱过他,是老侯爷一手将他抚养长大。
原是误会人家了,“抱歉。”
叶倾华有钱,为爹娘供奉的长明灯在塔顶。而安家也不差钱,供奉的位置也不低。两人沿着楼梯慢慢向上爬。爬到一半,叶倾华有些累了,她现在的身体真的差了很多。
“要不要我背你?”安无恙有些心疼。
叶倾华倔强道:“不用,我可以。”
安无恙也不勉强,只是始终在她身后半步暗暗护着她。
“夜明珠,有爹娘疼爱是什么滋味?”冷不丁的,安无恙问了一句,语气黯然。
叶倾华一怔,沉思一会答道:“是治愈一生的良药,是勇往直前的底气。”
她转身看向安无恙,温言细语,“安大哥,人和人讲究的是缘分,父母亲缘也是一样,你很好,不过是与他们无缘罢了。但你有老侯爷呀,所以别太在意。”
“好,听你的。”安无恙垂下眼帘掩住得逞的笑意,方才故意放沉的声线还悬在喉间。对于过往,他早已不在意,如今提起不过是为了勾起小姑娘的同情罢了。看来效果不错,以后可以多提。
终于到了倒数第三层,她实在太累,再挪不动步子,索性倚坐在门廊阴影里休息。不多时,看到了从上层下来的楚国大长公主,想来是来为骄阳郡主续灯的。正要起身,又看到了钦天监徐监正走了上去。
南山寺这供奉塔的最上两层,可不是有钱就能上去的,上面供奉的都是皇亲国戚,她不认为徐监正有这个资格。
叶倾华问安无恙,“我到了,你不上去吗?”
“我家还不够格。”
叶倾华这才发现两人要去的竟是同一层。黄铜灯盏前,叶倾华用金柄细勺仔细添着鲛油,余光瞥见安无恙拎着油壶往灯芯随意一浇,飞溅的油星险些燎着他的袖口,真真好敷衍。
返程途中,安无恙又蹭了叶倾华的马车。见对方始终垂眸不语,他屈指叩了叩案几,“在想什么?”
“徐监正。”
“求我,我告诉你。”安无恙斜倚软枕,锦袍下摆随着翘起的二郎腿晃出浪荡的弧度。
叶倾华这才想起来,这人疑似有个很厉害的情报网,果断摆出求教的姿态,“求你。”
“噗~”安无恙慌忙用茶盏挡住险些喷出的茶水,他以为她会很有骨气的拒绝,然后自己可以继续逗她,没想到“夜明珠,你的风骨呢?”
“要那玩意来干嘛。求你,告诉我吧。”
安无恙被她这撒娇似的语气戳得心尖发软,声线不自觉放柔,“三十年,骄阳郡主曾与一外地书生暗生情愫,那书生姓徐,擅卦。”
“所以女子科举那个‘谦卦’?”
安无恙接道:“七分人谋,三分天意。据我所知,他十卦最多只能掷出两次‘谦卦’。”
第84章 不承认 “只有我有还是云舒也有?”……
七月被民间称作“阴月”, 向来不宜操办喜事。故而这个月很平静,平静得像作者卡了文,找不到合适的剧情来推进。
然后叶倾华、谢灵和赵英如又一次学到生理反胃。自中元节后,两人便搬来了仁恩侯府, 展开为期一个月的闭关冲刺。
月末最后一天, 文先生破天荒放了假。长期朝夕相处让三人默契地选择各自独处, 此刻看对方的脸,简直和看书上的字没什么两样。
赵英如溜去和刘梦清约会, 谢灵回了谢家。叶倾华翻墙来到云舒住处却扑了个空, 才想起今天是他去星火学院授课的日子。
虽已入秋, 天气却依然炎热,无甚风,闷闷的。尽管如此,叶倾华还是不太想在家里呆着, 带上春晓出了门。在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慢悠悠的闲逛着, 也不买什么,就只是单纯的想放空脑子。
“去哪?”
安无恙的声音突然响起, 吓得沉浸在喧闹中的叶倾华一激灵。
“安无恙!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叶倾华一巴掌拍他背上。
因着这一个月的安无恙频繁来仁恩侯府, 与叶倾华、云舒关系熟悉很多, 就连谢灵和赵英如偶尔也能和他聊上两句。虽说云舒与安无恙这两男人见面就掐,但莫名多了几分相互信任的默契。而叶倾华对安无恙,一般她会规规矩矩喊“安大哥”,惹急了会连名带姓地叫。
“文先生给你们放假了?”
“嗯, 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叶倾华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疑惑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为了安心溜达,她特意戴了遮脸的帷帽,就连身后的春晓也戴着。
安无恙摸摸鼻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认出来的,余光瞥见她的背影,心脏突然漏跳一拍,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从二楼雅间跃下。“你猜?”
叶倾华翻个白眼,“懒得猜,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动脑子。”
安无恙轻笑,这是学成啥样了。“吃过饭了没?一起吃点。”
叶倾华抬头,才发现走到了集贤居附近。
“你一个人?”确实有点饿了,如果他是一个人可以一起吃点。
“还有霍四,他昨日回京。”安无恙说着朝二楼雅间方向抬抬下巴。
京城的纨绔有两种,一种是以马良枫为首五毒俱全的混账。还有一种是以安无恙为首的四处惹事生非却从不为非作歹的浪荡子。
安无恙这一派主要有三人,另外两个分别是新晋西宁伯四子霍深、武南侯世子赵玉聪。三人在三年前先后被家中长辈发配边疆守边。安无恙去了福州水师,霍深去了西北大营,赵玉聪则是去了南边。
叶倾华后退半步:“你们兄弟相聚,我就不打扰了。”
安无恙拽上她的胳膊,“走吧,霍四不算外人。况且多认识个人未尝不是好事。”
叶倾华在心底暗自吐槽,什么叫不是外人?安无恙我和你也没熟到是内人的程度。
“放手,我自己走。”叶倾华揉揉手臂,这人手劲忒大,但他有句话说得对,多认识个人也是好事。别的不说,她在西北还有生意呢。
“抱歉。”安无恙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弄疼她了。
正是饭点,集贤居人满为患,跑堂的小二不停的招呼着客人。
“夜明珠,你这集贤居的生意也太好,雅间忒难定。”安无恙忍不住吐槽,今天的位置还是他几天前来定的。
总不能让救命恩人没饭吃。想了想,叶倾华掏出一块玉佩,“给,以后随时来吃。”在安无恙接过之际,她又警告道:“先说好,那是我私人包厢,别带乱七八糟的人去。”
安无恙笑嘻嘻抽走玉佩,“我也不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呀。”
你对自己有点认知好吗?你在京城人眼里就是乱七八糟的人。
“这个,”安无恙晃晃手中的玉佩,压低声音问道:“只有我有还是云舒也有?”
云舒当然也有,不过在两人关系由明面转为地下之后他就再也没用过,怕给她惹麻烦。
“你不想要可以还我。”
安无恙快速将玉佩收进怀里,“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准备推开雅间的门时,见叶倾华取下维帽,收起刚刚张牙舞爪的模样,端起贵女的优雅。惊讶于她的变脸速度,安无恙险先笑出声来,然后被叶倾华瞪了一眼,别坏我形象。
“及渊,这是明珠郡主。”安无恙抬手引见,又转向叶倾华,“夜明珠,这是霍四郎霍深。”
两人互相见礼后落座。叶倾华暗自打量这位霍小将军,长相端正,目光清明,不像是纨绔子弟。不过一会就被打脸了,这两人不停打着眉眼官司,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霍深耸眉:这就是你刚丢下兄弟去追的姑娘?
安无恙转茶杯:你有意见?
霍深摸下巴:确实很漂亮,但瞧着和京城其他贵女也无甚区别呀。
安无恙踹他小腿:要是让你看出差别那还得了。
霍深疼得吸气:来真的?就她了?
安无恙倒茶:嗯。所以一会吃完自己麻溜的滚。
霍深轻敲桌子:安长生你见色忘义呀,老子就不滚你能拿我咋地。
安无恙比了‘七’的手势。
艹,这狗东西又拿他七岁尿床的事情要挟自己。霍深咬牙切齿瞪他,安长生你好样的,别忘了老子手里也有你不少黑历史。
想是这般想,不过霍深到底没有说出安无恙的那些丢人过往。他冷眼瞧着,这狗东西怕是动真心了,上菜时把人家姑娘喜欢吃的摆在她面前,会给人家姑娘添茶倒水,聊天会把话往人家姑娘感兴趣的话题上引。
罢了,这混账玩意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不近女色。他们还以为他要孤独终老,想着以后要不要过继一个孩子给他养老,如今难得他喜欢一个姑娘,姑且给他留点面子。
吃完饭霍深就借口还有事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讹了安无恙几坛子好酒。
“没想到这小子临时有事,下午的计划全泡汤了。”安无恙佯装叹气,对叶倾华说道:“你下午有事吗?请你看戏。”
叶倾华以为他会带自己去看什么热闹,没想到是真的是去看戏。
凤鸣台,京城最大的戏园子,入京后叶倾华来过几次,和集贤居的雅间一样,这里的包厢也不好定,此刻却被安无恙轻车熟路领进视野最佳的一间。
“安大哥,你是这凤鸣台背后的东家。”叶倾华肯定说道。
安无恙眼里闪过赞许,聪明!“我就不能是常年包场的贵客?”
“你看起来可不像人傻钱多之人。”
安无恙笑而不语,殊不知京城半数人都当他是个散财童子。
这间包厢不仅位置好,而且设计得非常巧妙。能纵观全场,外人却窥不见内里乾坤。而且安无恙这人十分会享受,布置得相当豪华,连椅子都是丝绸软包的。
“给。”安无恙掏出一块金牌放在中间的小几上。
“这是?”
“礼尚往来,这间包厢以后你可以随便用。”说着安无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不像某人,一样的东西给两个人,这是独一份,收好了。”
这话说得像是醋了。叶倾华眸光半垂,回想起近两个月安无恙的异样,如果他真的不是断袖,喜欢的不是云舒,那他到底为何频繁往仁恩侯府跑,难道
“安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叶倾华小心试探。
安无恙心脏像是被轻轻敲了一下,哟,不容易,总算看出来了。但看出来了怎么样呢,自己又不能承认。现在的她心里只有云舒,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承认了她就会远离自己。
“想什么呢夜明珠?别自作多情了。小爷我虽不是断袖,但对你也没什么兴趣。找你玩不过是因为之前爷的朋友都不在京城,而你比其他人有趣些。”安无恙嗤笑解释道。
“当真?”
“废话。”安无恙把头扭转一边,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失落。平复好心情后转过头来看着桌上的金牌道:“你要不要?不要我收走了。”
“要要要!”叶倾华连忙将金牌收起。
下午的戏很精彩,但对于极度疲倦的叶倾华来说无疑是催眠曲,不稍一刻钟便睡着了。安无恙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调节好椅子的机关将其放平,让她好睡一些。
后面的戏唱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了她的身上,几次想偷偷亲近,又恐她突然惊醒吓着她,最后只敢为她撩起落在唇边的碎发。
最后一场戏散场,叶倾华终于悠悠转醒。刚睁眼就看到令她瞬间清醒的一幕,四皇子带着谢灵正在向门外走去,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交集?
晚饭到底没有一起吃,天黑前叶倾华便回了家。倒是安无恙来了个骚操作,当晚邀请了云舒共进晚餐,地点就在集贤居叶倾华的私人包厢,这顿饭他就这云舒铁青的脸吃得极为安逸,竟不小心多吃了一碗。
然而安无恙高兴不过一日,次日晚间暗卫来报,叶倾华带着云舒去了凤鸣台看戏,用的是他的包厢。
“元宝,去立块牌子,云舒与狗不得入内!”——
作者有话说:赶上了,差点要学狗叫[笑哭]
改了错别字
第85章 考教 要不要呢?太像一根棒子了。……
八月的京城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首先便是二皇子, 哦不,辽王大婚,作为第一个封王的皇子,婚礼自然办得极尽隆重。
依着原计划, 中秋过后辽王夫妻就该出发前往西京, 掌管辽地五洲。也不知是不是即将到来的离别触动了雍和帝的慈父心肠, 竟然把原定的中秋家宴改为秋猎,下旨让朝中重臣携带家眷一同前往。
“啊!”收到圣旨的叶倾华在传旨天使离开后直接发出土拨鼠嚎叫。秋猎, 来回要三天, 马上要要秋闱了, 她还要看书,哪里经得起这般耽搁。
能不能不去,答案当然是不能。
叶倾华拿着圣旨垂头丧气来到书房,跌坐到在着等她的云舒的怀里, 头在他的颈窝蹭蹭, “又要耽误三天。”
云舒环住她的腰,手指轻轻梳理她散落的长发, 柔声安慰道:“没关系, 以你现在的水平, 过会试完全没问题。”
叶倾华坐直身体,“可我想考得靠前一点,我可是你和师父教出来的,不能给你们两丢人。”
见他还要说话, 叶倾华拉过他的衣襟,她的眼里闪过狡黠,“不是很开心,你安慰我下。”
云舒眼底漫起笑意, 面上仍作正经,“想要什么安慰?”
叶倾华环上他的脖子,轻啄他的唇。只一瞬便被云舒抢了主动权,他一点点加深这个吻,将怀里的可人儿勒得紧紧的贴着自己。
最近总被安无恙盯着,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独处了。
“倾倾,那本”谢灵推门进来,看到两人脸瞬间红透,尴尬退出去,“那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对于两人的关系,谢灵和赵英如是清楚的,偶尔还会为二人打掩护。
叶倾华看着猛的被合上的门,再次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云舒闷笑,指尖摩挲着她发烫的耳垂。其实他挺感谢冒失的谢灵的,若不是她来,他不一定能把持住,阿倾的手都探进他衣襟一寸了,而他竟未察觉。
“你还笑!”怀里人突然抬头,耳尖红得能滴血。
八月十四一早,叶倾华打着哈气上马车前往皇家猎场,这场谢灵和赵英如没去,两人还要温书。
“夜明珠,出来骑马。”安无恙扣响车厢。
叶倾华推开车窗,露出半张困倦的脸,“不去,困。”
“你昨晚做贼去了?”
“嗯,可惜没偷着。”说完叶倾华关上车窗继续补觉,自从她怀疑安无恙可能喜欢自己后,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到达猎场时已经接近午时,待全部人安置完毕已是下午,故而这日不打猎,就只是玩。叶倾华刚收拾完毕,便听见外面热闹起来,打马球、赛马、聊天、打牌,颇有几分秋游的趣味。
她拿起书,争分夺秒地看起来。
“真不去玩会儿?”安无恙拿着马鞭大步流星走来。
“不去,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我再看看。”叶倾华将书放下,上边有着她密密麻麻的标注。
“你傻呀,”安无恙虚点她的脑门,“自己在这瞎琢磨个啥,今天朝中大儒可都闲着呢。”
叶倾华眼睛骤然一亮,赞道:“是哦,还是安大哥聪明。”
安无恙下巴微扬,再次问道:“真不去?”
“不去,祝安大哥玩得开心。”她笑着摆手,待安无恙走出,帐帘落下,她神色转冷,“来人。”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走了进来,叶倾华待人向来和善,极少又如此冷厉的时候。
叶倾华嘴角擒着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小侯爷好看吗?不若本郡主将你们送给他?”
两个小丫鬟这才明白,叶倾华是对二人私自放安无恙进帐恼了,慌忙跪下解释道:“郡主明鉴,奴婢们以为小侯爷是郡主救命恩人,又与郡主熟识,这才未曾通报。”
“所以就敢做本郡主的主吗?”叶倾华端起茶盏,青瓷盖碗随意往桌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响声,“明日若有人持刀闯帐,你们是否也要说‘这位壮士面善得紧’?”
就在这时,去膳房给她取点心的春晓回来了,了解了事情始末后惊出一身冷汗来,万一是歹人该如何。她将俩人带出去关押起来,待秋猎结束后再行发落。
再回来时春晓猛地跪在地上,“是奴婢疏忽了,请郡主责罚。”
叶倾华将春晓扶起,叹道:“也不能全怪你,小侯爷那张脸确实太勾人。”
收拾好要问的笔记,叶倾华穿过热闹的人群向大帐走去。此时朝中几位重臣正在此与雍和帝闲话。
“哟,明珠来了,怎么不去玩?”雍和帝问道。
“给父皇请安。”叶倾华挠挠头,腼腆笑道:“那啥,这不是快秋闱了吗?还有些经义理解得不够透彻。今日难得各位大儒都得闲,儿臣就舔着脸来了。”
“哟哟,”雍和帝看着稀奇,“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
“父皇,还是那句老话,看破”
“哈哈哈哈!”雍和帝开环大笑,“朕做主了,你只管问。”
“得嘞。”
叶倾华掏出准备好的问题,开始向大儒们请教,从云太傅问到各位大学士,连荣国公都没放过。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就是配合皇帝哄孩子玩,却不想叶倾华的问题颇有深度,且能举一反三,有几位大人起了爱才的心思,将得极为详细,工部尚书刘大人甚至沾着茶水在桌上画起了水路图。
直到日影西斜,叶倾华才收起写满批注的纸笺,她今日收获颇多。
她郑重向各位大人行礼,“多谢各位大人,明珠感激不尽。”
转身向皇帝告退,却不想雍和帝来了兴致,要考教她的功课,“来都来了,父皇考考你,谈谈你对朝中关于辽地政策的看法。”
怎么一来就上强度吗?“父皇这不是为难我嘛,诸位大臣商议的政策自然是极好的。”
“让你说你就说,怕什么。你既参加了科举,以后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只管说。”雍和帝看出了她的犹豫。
“那明珠明珠恭敬不如从命了,若是有什么说得不合适的地方,还请父皇和诸位大人莫怪。”
叶倾华迎上几道意味不明的眼神,思索片刻后说道;“朝中在军事、经济、政治、民生上对辽地进行强有力的高压政策,我个人认为在现阶段是非常有效且高效的”
“现阶段?”荣国公突然爆发出洪亮笑声,大声道:“郡主莫不是觉得内阁议定的方略有纰漏?”小丫头片子,读了几本书就敢妄议国事。
外面的喧闹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众人听到荣国公的喊话纷纷向大帐聚来。
“时政时政,时在前,政在后,故而政随时变,方能长治久安。”叶倾华神色从容,毕竟有前世的历史经验在,“如今辽地初定,用铁腕政策确实能立竿见影。因着西辽残暴旧政的缘故,对辽民而言,此政已是宽松,即使低齐民一等,这代辽民定会心存感激。但下一代呢?”
倒不是说朝臣思虑不周,他们只是本能地将异族看低一等。叶倾华目光扫视全场,“下一代不曾见过西辽暴政,他们看见的只有同为大齐子民,为何会低人一等,这种不平等终会酿成祸端。”
原本斜靠的雍和帝坐直身子,“接着说。”
“是。”叶倾华接着说道:“诸位皆知,辽民是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辽地五洲,夏州就不说了,离州接壤东辽,西州、青州接壤西番,暮州接壤北疆,皆是兵强马壮之地。况且辽地旧朝与东辽百年前就是一家,若是辽民”
后面的话叶倾华没有说,但懂得都懂。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懂一点国事,荣国公暗想。“不知郡主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拙见倒是有一些。”叶倾华谦虚道。
“说说看。”雍和帝一语打断了质疑声。
“首先第一点,辽地既已归属大齐,那辽民就是齐民”
叶倾华款款而谈,着力于民族平等和文化入侵,从设立双语学堂到开放通婚禁令,从科举取士到商贸优惠,她不喜欢引经据典,更喜欢拿数据说话,而在场之人比她更了解辽地的没有几个,当她把数据一项项列出,众人这才发现可行性竟如此之高。
“如此,如今之政配合怀柔同化,十年之后辽地将无辽民,皆是我大齐雄兵,东可御东辽,西可抵西番,西北可震慑北疆。我大齐安矣!”
现场落针可闻,几位大臣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无恙和云舒不约而同扬起骄傲的神色,这是我喜欢的姑娘,仁心与铁腕并重,谋略与格局兼备。
二人无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战意,滚,她是我的。
“去内帐。”雍和帝一声令下,几位重臣纷纷去了内帐商议具体方案。
人群散去,叶倾华走到挂在墙上的简版舆图前,手指依次点下向东辽、北疆、西番、南诏、南疆、百越以及福州海峡对岸的那个岛。
“想要?”云舒果然懂她。
“嗯。”看惯了那只傲然昂首的雄鸡,如今虽然不在一个时空,但仍然看不惯这个东一块西一块的图。
“这里为什么不点?”安无恙指向东辽下的一个半岛。
叶倾华面露纠结,要不要呢?太像一根棒子了。
第86章 不装了 小爷就是心悦你,怎么了?
第二日早晨的猎场静悄悄的, 没人敢高声喧哗,昨晚皇帝和几位皇子以及各位重臣重新制定辽地政策至深夜方才歇息,这会都还没起。
叶倾华正在吃早膳,值守的丫鬟来报, 安无恙来了。
“有请。”
安无恙一身墨绿劲装走来, 把鞭子随手一掷, 坐在她对面拿起她的早膳就吃,一点也不客气。“今日这两个丫鬟规矩多了。”
叶倾华把小包子推至他面前, “让安大哥见笑了, 安大哥不介意就好。”
“我介意什么, 只要你不真的把我拦在外面就行。”安无恙昨天就发现了那两个丫鬟的问题,轻易放他进帐,也不管她方不方便,也不怕他起歹心。本想着若是叶倾华不处理那两人, 今日他也找个机会发难, 以冲撞他为由处理了。这样的人留在她身边,安无恙很不放心。
“一会一起去玩?”安无恙邀请道。
“骑马可以, 打猎我就不去了。”叶倾华对安无恙眨眨眼睛, “安大哥忘了, 我这身功夫基本算是废了。”
安无恙经常往仁恩侯府跑,怎会不知她的功夫已恢复部分。但昨日她因辽地策论锋芒毕露,今日若是再出风头,怕是要成众矢之的。
“小狐狸。”安无恙忽地笑出声, “今晚篝火吃烤肉,想吃什么我给你猎来。”
“我不挑食,都可以。”
今日的出猎仪式比预定晚了半个时辰。雍和帝一声令下,年轻儿郎们打马冲进林子, 会些骑射的女子也换上骑装,在围场追逐新放出的幼鹿锦雉,都想在天子面前博个彩头。
雍和帝见叶倾华穿着罗裙捧着脸坐在一边,问道:“明珠怎么不去?”
“拉不动弓,不去。”叶倾华说着目光扫过几位老大人,当即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笔和纸,就要上前请教。
见她动作,几位老大人面色一疆,这明珠郡主也太好学了些,只是昨日用脑过度,他们今日实在不想当先生。
雍和帝急忙抬手阻止,“别,明珠你放过朕的几位爱卿,玩去吧,行不?”
“可是父皇,我没带马来。”叶倾华无辜摊手。
“自己去御马帐挑一匹,朕借你。”雍和帝赶紧把她打发走。
“行吧。儿臣告退。”
望着叶倾华离开的背影,众人心思各异。荣国公转着拇指的祖母绿扳指,目光阴鸷,是把她配与家中小辈,还是再杀她一次。
日头渐毒,叶倾华选完马却未急着试骑,转道去了女眷休憩的凉棚,准备找孙芷若聊会天,意外的是刘梦涵也在。
“阿倾来了?快坐。”两人见她来了热情的招呼着。
叶倾华接过侍女递的凉茶,“阿涵怎么没下场?”
刘梦涵赧然,手心温柔的贴在小腹上,“前两日本该来月信的,到今日都没来,怕是”
叶倾华闻言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寒瓜,“那你还吃这个。”
“一两片应该没事吧?”刘梦涵说道。
“小心为上。”叶倾华说着,转头调侃孙芷若,“阿若,你和谢大哥得加快速度了,赶紧定亲,不然赶不上阿涵了。”
“好呀你,笑话我。”孙芷若做势打她。
孙芷若和刘梦涵默契都没问她关于亲事得打算,怕勾起她得伤心事。
一个时辰后,场上的女子围猎结束,不出意外仍然是林家女眷拔得头筹。
既然借了御马,总是得骑出来遛遛的。叶倾华骑着枣红大马沿着围场边缘在树荫下慢慢转悠,观望着场内青春洋溢的少女们。她们或策马追逐,或张弓搭箭,清脆笑声伴着马蹄声在林间回荡。
不多时,打猎的儿郎们也带着猎物满载而归。大家皆知这场秋猎是为了给辽王践行,故而谁也不会傻到去抢他的风头,所以第一便是辽王,第二定国公世子杜远昇,第三是晋王世子,第四是荣国公府的七公子林珙。
安无恙在武将子弟中依旧排名靠后,但这次意外地没掉进末三位,反倒挤到了倒数第九名。
云舒提着箭筒嗤笑,“小侯爷这次失手了?没算好该猎多少吗?”
“遇见只白狐,很适合给她做围脖。不知云三公子给她准备了什么?”安无恙将弓放好,抱臂问道。
“呵,阿倾心善,抓了一只小兔给她养着玩。”
安无恙舔舔后槽牙,“在猎场上抓活物,云三公子这箭法不行啊。”
叶倾华在不远处痴痴地看着云舒,鲜少见他穿劲装,剪裁利落的玄色衣袍衬得他腰身劲瘦,银线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她无声地对着口型:“真好看。”
云舒原本淡漠的眉眼忽然染上笑意,安无恙立即转头看向叶倾华方向。两位贵公子并肩而立,一个清冷如松间月,一个昳丽似画中仙,引得这边的世家小姐们纷纷以团扇掩面,却遮不住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变故就在这时起。叶倾华身下的御马突然喷着粗重鼻息,前蹄焦躁地刨动地面。她刚意识到不对劲准备下马,受惊的骏马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闪开!”叶倾华大呼,怕踩踏着人。
“阿倾!”云舒脸色骤变,疾奔向自己的马匹,翻身跃上马背,扬鞭急追。
“明珠!”雍和帝惊呼,立即派人前去营救。同时反应迅速的还有杜远昇等人。
然而,谁也没有安无恙快。顾不上藏拙,他脚尖轻点,飞身蹬上旁边的高杆,抓住彩绳向前荡去,在疯马奔过之际松手,稳稳地落在叶倾华身后。
“别怕,我在。”后背撞进温热胸膛的瞬间,安无恙的声音混着风声在耳边响起,叶倾华有些许慌乱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安无恙接过缰绳,把她护在怀中。本想抱她跳马,但这马不愧是皇家御马,速度太快,贸然跳马只怕会伤得不轻。
云舒等人渐渐追不上了。不知为何,在看到安无恙上马之后,云舒竟生出有他在叶倾华不会有事的怪异感觉来,明明那人是情敌,此时自己却莫名信任他。
待马走远,众人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纷纷看向安老侯爷。谁也没想到,安家这个混世魔王竟然有如此俊的身手。当初活捉耶律达,众人还以为是安家铁卫的功劳,毕竟那支护卫队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耶律达被抓回直接丢进了天牢,谁也没去审问,生生错过了真相。
老侯爷摸摸鼻子,暗骂了句混小子后才讪讪开口,“长生运气好,运气好。”
“低头。”
疯马跑进树林,叶倾华低头伏在马背上。安无恙因着要看路没有俯身,脸被锋利的树叶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血珠滴滴渗出,平白给他添了几分艳丽。
明明是及要紧的关头,安无恙却被怀里的温香软玉勾出几许心猿意马来,这姑娘又换熏香了,真花心。
单手握缰绳,另一只手直接揽上她的腰,将人紧紧的贴着自己。
“你”叶倾华回头看他。
也许是风大,安无恙觉着自己的嘴巴有点干,他舔舔唇,哑着声音道:“别乱动,前路崎岖,小心掉下去。”
叶倾华回过头去,才发现这段路确实不好走,何况是跑马,还是疯马。
马不知跑了多久,速度慢下来了一点。终于来到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而草地那边却是悬崖。叶倾华拔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准备斩马,却被带着薄茧的手掌覆住,匕首柄被不容置疑地夺走。
“我来。”安无恙突然想起那句‘阿倾心善’。
寒光抹过马颈动脉瞬间,他搂紧怀中人蹬马背借力。两人倒飞着摔进及膝的草浪里,安无恙后背着地瞬间脏腑剧震,血腥气直冲喉头。
“嗯。”安无恙闷哼一声。
叶倾华闻声从他身上爬起,转身看见他嘴角的血渍,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却被他灼热地目光逼退,在收手之际却被他抓住,一把将自己拉向他。
唇齿触碰的瞬间,叶倾华瞳孔紧缩,推拒的掌心抵在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安无恙紧紧将她扣住,几乎是毫无章法地,不管不顾地索吻,舌尖探入时被咬了一口,不算重,但足以让他吃痛退了出去。
叶倾华趁机推开他,巴掌高高扬起,却见安无恙仰在碎草间喘着笑,苍白的唇角还沾着血渍,偏生笑得放肆又无赖,“来,打,用点劲。”
扬起的手又无奈地收了回去,这人刚用命在救她,此时又这样欺负人,叶倾华气得牙痒痒,“不装了?”
安无恙偏头吐掉嘴里血沫,将右腿屈起遮挡某处的尴尬,“你都开始躲着我了,我还装什么装。不装了,小爷就是心悦你,怎么了?”
叶倾华别开头,避开他那双烫人的眼睛,“我有心上人了。”
“我知道,云舒嘛,”安无恙忽然低笑出声,染血的犬齿泛着寒光,“那又如何?小爷在战场就没输过?情场也一样?”
“小侯爷那么自信?”叶倾华冷笑。
安无恙却答非所问,“连‘安大哥’也不愿意叫了吗?也罢,反正老子也不喜欢那个称呼,谁他娘的愿意当你哥。”
“安无恙,你简直有病。”
安无恙慢慢撑起身体,“这个称呼好听多了,如果在亲近些就好了,例如无恙或者长生,夫君更好。”
“疯子!”叶倾华气得不想说话了,“还能走吗?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等他们来找,若是快点找到也就罢了。若是等到明天”安无恙勾起坏笑,“孤男寡女待了一夜,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夜明珠,你都只能嫁我了。”
“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人。”说罢,叶倾华起身。
“小爷长成这样,”安无恙指指他那张勾人夺魄的脸,“还受着伤,你要把我丢在这荒山野岭,不怕我被人吃了吗?”
“那岂不正和你意。”
“小爷挑食,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那你孤独终老吧。”
“你舍得吗?”
“巴不得。”
说话间,四个黑衣人带着面具出现,叶倾华反握匕首的指尖绷紧。安无恙忽然压住她手腕,“在这等着。”说罢,抽出腰间的软剑。
“你的伤?”
“心疼了?”安无恙挽了个剑花。
“安无恙你给我好好说话。”
叶倾华没有让他独自战斗,从荷包里掏出两粒解毒丹,一粒自己吃,一粒塞他嘴里,然后一把强效迷药撒了出去。自从上次差点被杀,冬凝又研究了最新的迷药。
不到五息黑衣人全部倒地,可惜这些人在倒下前咬碎了毒囊,没有留下活口。
“死士?你得罪了谁?”
“不知道,我得罪的人多了。”叶倾华收起匕首说道,然后将安无恙架起,这厮刚刚又吐了一口血。
安无恙借力搭上她肩头,甜橙香沁入鼻腔,“你那么喜欢换香薰,为什么就不能换个人呢?”
“只要子谦不离开,我就此生不换。”
安无恙垂眸,所以我要先解决云舒,是么?
第87章 不正经 “这么狠?以后你不打算快活了……
“夜明珠, 爷哪点比不上云舒了?”安无恙勾着嘴角,整个人斜斜挂在叶倾华身上。
“比如?”
安无恙举例,“我长得比他好。”
叶倾华偏头打量,夕阳下的侧颜确实摄人。虽说京城美男子如云, 但眼前这张脸绝对是头一份。但我家子谦也不差的好不好, 绝对是第二梯队里拔尖的。
“我比他高。”
“我瞧着差不多。”
“绝对比他高半寸。”安无恙拇指食指掐出个缝隙, 又接着道:“功夫还比他好。”
“他是文人,要那么好的武功做甚。”
安无恙张了张嘴, 把到嘴边的“才学”咽了回去。这项自己是真比不过, 云舒这厮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满大齐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碎石在靴底咯吱作响,两人转过草坡踏上荆棘路。搭在肩头的手臂忽然撤了力道,安无恙摆正身体,不再借力。
叶倾华狐疑地斜他一眼, 这人刚才还半死不活地往她身上压, 这会伤突然好了?不用扶了?
“怎么?被小爷迷住了?”安无恙促狭的笑道。这路不好走,她别因为自己跌倒了。
“你闭嘴吧。”叶倾华把扶着他腰的手收紧, 别摔下去了。
“这么急着验货?”他尾音带着调笑。
“安无恙!”叶倾华咬牙切齿, 指尖掐住精瘦腰身拧转半圈, 娘的,全是肌肉,只拧着点皮。
“嘶”安无恙倒吸一口凉气,“夜明珠, 这么大力气留着洞房花烛使啊,这荒郊野岭的多不合适。”
叶倾华磨着后槽牙,“哪不合适了?正好抛尸。”
两人你一句我一嘴的斗着,叶倾华自认怼人的功夫还行, 此刻却被安无恙噎得太阳穴直跳。
走过那段崎岖山路来到树林,安无恙又一次挂在她身上,他回头看了看,太阳已完全下山,天边只剩一线火红的流云。
指尖卷起她一缕青丝,贴在她耳边幸灾乐祸说道:“夜明珠,天要黑了,他们还没找来,看来你只能嫁我了。”
“是呀,天要黑了,狼也要出没了,你那么美,应该会先吃你吧。”
安无恙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的目光被她白皙的脖颈和圆润的耳垂所吸引,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咽了下口水,手指松开发丝轻捏她的耳垂,上面只戴了粉宝石耳钉,似乎除了特别正式的场合,她几乎不戴耳坠。
“你怎么不戴耳坠?是不喜欢吗?”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叶倾华拍开他的手,“戴耳坠不方便,万一被人扯”
安无恙联想到那个画面心里一纠,心疼得厉害,这姑娘是独自面对了多少明枪暗箭,才连耳坠都不敢戴,“以后只要我在,喜欢就戴吧。”
“什么?”
安无恙轻笑,“我在还能让人扯到,那我可以去死了。”
突然而来的热烈情感让叶倾华有些不知所措,沉默半响叹道:“安无恙,放弃吧。我已经有子谦了。”
“不用你提醒。”说起云舒,安无恙眸光突然变得幽深,想起刚刚那个让他欲罢不能的吻,“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别让云舒碰你,包括这儿。”安无恙点点她的唇,恶狠狠说道:“否则我杀了他。”
云舒是叶倾华的底线,闻言她反手揪起他的衣襟将他抵在树干上,眼里闪起凶光,“你敢动子谦试试?”
“怎么?为了一个野男人,要杀了我这个救你两次的恩人吗?”安无恙迎上她的目光,笑得像个无赖。
叶倾华舔牙,“大不了命还你。”
“殉情啊,我喜欢。”
叶倾华扬起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别打脸,顶着你的巴掌印,我无所谓,我怕你解释不清。”
她屈膝顶向对方要害,被一掌拍开。“这么狠?以后你不打算快活了?”
安无恙挣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夜明珠,为了你小情人的小命,以后记得离他远些。”
到底没让安无恙如愿,在天边的红云完全消失之前,远处传来跑马的声音,营救的人找来了。
“匕首给我。”安无恙伸手。
叶倾华眼睛还气得通红,抓起他手就咬,齿尖刚触到皮肤就听见带笑的喘息,“用点劲咬,最好留个疤,让我一看到就能想起你。”一时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把他手甩到一边。
“夜明珠,有人来了,匕首给我。你记住,匕首是我的,马是我杀的,那四个死士也是我毒倒的。”
“什么意思?”
“你既然要藏拙那就藏得彻底些。”安无恙刚拿到匕首,救援的人到了。
叶倾华看着利落上马的安无恙面露疑惑,这人的伤到底重不重?
马蹄声踏碎夜色,猎场篝火早已架成连绵火龙。宴席空悬着主位,直到她出现时帝后才松了口气。
“母后!”叶倾华扑进皇后怀里,肩膀恰到好处地颤抖,“那马突然就发狂乱窜”
“平安回来就好。”皇后轻抚她后背,摸到夜露浸湿的衣料,“快去换身暖和衣裳。”
叶倾华乖巧应答,没问彻查的情况,她骑的那匹马毕竟是御马,皇帝比她还急。
篝火晚宴正常举行,只是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些,今日好像什么都晚了些,还都因为她叶倾华。
换好衣服后安无恙和她几乎同时到会场,安无恙看着她的水晶流苏耳坠,嘴角向上扬起,真乖!
错身之际,叶倾华一句低语又把他的还未收起的嘴角高高吊起,“受了伤,别饮酒。”
“长生啊,朕得谢谢你,救了明珠两次。”雍和帝举起酒杯对安无恙说道。
“皇上不若赏臣些金子吧,存着以后娶媳妇用。”安无恙嬉皮笑脸,好似和以前一样。
“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吗?朕给你赐婚。”
安无恙余光掠过叶倾华瞬间绷直的脊背,暗自好笑。她定是怕自己顺势请旨逼婚。“谢皇上美意,不过臣想先赢得姑娘芳心,届时再求圣上成全。”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长生还是个有情人。”雍和帝朗声大笑,手指虚点着他:“你小子藏得够深,若是早知你有如此身手,该给你封个将军的。”
来了,今日他意外暴露了身手,若是没个好的解释,以后怕是要被皇帝盯上。他面上仍嬉笑着,“臣可没藏着掖着,这些年不是总说京城武艺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么?”
是了,他是这样说过,只是他做的那些事太荒唐,大家都以为他在说大话。
“那为什么每次围猎都是倒数,一说比武你就躲。”
安无恙依旧是那幅没脸没皮的模样,“您看我这相貌已是占尽风光,若是再赢了他们,让他们怎么活。”
“倒是会体贴人。”皇帝揶揄道。
“这是自然。”
“敢不敢现在比一场,让朕看看你是否真的是京城第一。”雍和帝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杜远昇身上,“就和曾经武榜之首的杜世子,如何?”
安无恙垂眸遮住眼底冷意。皇帝这手棋下得妙,这是知道自己心悦叶倾华了,也是,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这比试之人若是换作旁人他大可借伤推脱或者直接认输,但杜远昇,这个曾让叶倾华受辱的前未婚夫,西征时因失误险些害死她的混账,他确实想领教领教。
“父皇,小侯爷身上还有伤,不若改日再比。”叶倾华上前一步说道。
“长生?”雍和帝目光如炬。
看来今日皇帝是一定要探他的底了,“小伤,打一架还是可以的。”
说罢转身对叶倾华说道:“不知郡主的剑带了没,可否借一下?上次用着挺顺手。”
“带了,在大帐,我去取。”
“同去。”
安无恙大摇大摆跟着叶倾华去取剑,经过云舒时故意甩了个挑衅的眼神,云舒,你只能藏在阴影里的位置,而我可以站在阳光下。
“郡主旧情人挺多呀。”
“安无恙你能好好说话不?”叶倾华无语,这人自从不装了以后,一点也不正经。
“杜远昇和你?”
“一年见不上几次,连衣角都没挨着过,满意吗?”她抱着佩剑转身瞪他。
“满意。”在无人处,手指轻轻拨弄她的耳坠,摇曳的珠光晃得他心痒,“若是下次不咬我的话,那就更满意了,舌尖怪疼的。”
叶倾华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娘的,还想有下次。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安无恙这次没挡回去,也不躲,任由她踹,还配合地一个踉跄,拍拍后腰的脚印,笑道:“解气了没?”他也知道今天自己把她惹急眼了。
回到会场,安无恙拔剑直指杜远昇,“杜世子,请。”
“小侯爷,得罪了。”杜远昇扔出刀鞘。
二人都没用战场上常用的枪。刀剑擦出的火光四溅,杜远昇的刀虎虎生威,安无恙的剑密不透风,你来我往,两人打得很焦灼。一刻钟后,安无恙的剑尖抵在杜远昇的喉咙上,杜远昇的刀架在安无恙的肩上。
打了平手,但安无恙平手即胜,因为他带伤上场。
比试后,安无恙避开人群去了场外暗处,胸口翻涌的甜腥再也压抑不住。
“侯爷。”元宝慌忙搀扶。
安无恙拭去唇边血迹,小声嘱咐:“别让她知道。”
第88章 白月光 盖不住的月华,抹不掉的朱砂……
秋风瑟瑟, 乡试后躺了三天的叶倾华终于缓过神来,约了云舒去慕华山庄泡汤解乏。
秋猎的考教让各方再次注意到叶倾华,有惜才的,有忌惮的, 在各方注目制衡和楚国大长公主的严密布防下, 这次的乡试顺利得出奇, 谁也不敢有大动作。
刚出浴的云舒穿得很随意,素白广袖长衫, 没有系玉带, 只用绸带潦草打了个结。微湿的青丝也未束起, 一根发带将耳侧的头发随意的系在脑后,有几缕垂落在泛红的脸侧,氤氲水雾衬得他像株刚出水的白海棠。
竹亭里的叶倾华看得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石桌边沿, 她家子谦怎么那么好看, 怎么那么可口。
“再看要收钱了。”云舒眉眼全是笑意,“刚有没有去偷看?”毕竟这丫头有前科。
“你防那么严实, 我怎么看得到。”叶倾华目光瞟向别处, 有点心虚。
云舒挑眉, 这是不打自招啊,这姑娘果然去踩过点了。
“子谦,给我亲一下。”叶倾华突然怀上他的脖子,仰头就亲。
云舒顺势把人抱上石桌, 双臂撑在她身侧俯身回应。这个吻温柔又细密,像是拆礼物似的,从唇角磨蹭到唇珠,慢慢地描摹她的唇形, 直到叶倾华主动张嘴,才勾着她舌尖纠缠起来,一点点深入,细细品尝她的味道。
半响,气喘吁吁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额头相抵,嘴角还残留着水渍。云舒衣服穿得松,又弯着腰,叶倾华微微一低头就看到了他漂亮的锁骨,腹肌轮廓正随喘息起伏,本就动情的她觉得自己鼻头有些热,贴着他的耳边道:“去屋里。”
云舒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泛着血丝的眼里有欲望,有克制,“阿倾,你还小,再等等。”
“上次还想要我给你当生辰礼物,现在说我小。”说到这,叶倾华突然想起,好像就是上次被安无恙突然打断后,他总是在压抑自己的欲望。叶倾华抬头看他,“你是不是答应安无恙什么了?”
云舒将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果然瞒不过你,一年。”
“我欠的,他凭什么找你还呀。”叶倾华恨恨说道。
“说明在他眼里我们是一体的啊。”云舒哄道,指腹抚过她发烫的眼尾,声音又低了几分,“等得起。”最主要的是她确实还小,之前是自己太着急了。
叶倾华又气又无奈,扯开云舒的前襟在他的锁骨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因为舍不得,咬得不轻不重,不像惩罚,更像是调情。
“阿倾,别咬。”云舒的声音像是着了火,“难受。”
叶倾华瞥见他紧绷的腰腹,红着脸跳下石桌,“憋死你算了!”
云舒没有立刻追上去,他需要冷静下,真的快控制不住了。再次转身去了浴房,只是泡的不是温泉,是冷水。
等终于完全平复,云舒再找到她时,她坐在另一处凉亭摆弄棋子,脸颊鼓囊,显然还气着。
“不气了好不好?”云舒单膝跪在她脚边,握着她的手,仰视她。
“我没生气,我只是有些怕,怕你跑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她总觉着有些心慌。
云舒把她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和温柔,“我跑不了了,这辈子,下辈子都跑不了,心都挖出来给你了我还能跑哪去。”
叶倾华终是展颜,“子谦,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好爱你呀!”
“有,说过好多次,但我想听一辈子。”云舒坐到她对面,捡起棋子,“陪我下一盘。”
“我不太会,你得让着我。”
“好。”
“不是说不太会么?”
“哼,不然怎么赢你。”
银河倾泻在棋盘上,棋子相撞的脆响惊起宿鸟,扑棱棱掠过那轮银钩似的月。
第二日,两人去了香山,枫叶红得似火,叶倾华和云舒十指相扣漫步林间。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叶倾华摘了片枫叶在指间转着,“一点也不想回京。”
云舒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那就不回去,再玩几天。”
“我也想,但不行呀。叶加过几天该到了,还得给他和阿暖办婚礼,还得交接各种账目,好忙!”叶倾华长叹,
西征大捷后,叶加在辽地多驻留了两个月,重新搭建起当地的商贸体系。
“子谦,我现在有点理解陛下为什么不允许一个家族出现两个高官了。”她把枫叶对着太阳高高举起,其中脉络清晰可见,“秋猎回来那日,我坐的是帝后的御辇,你们看着是荣宠,其实我在里面被敲打来着。”
云舒停下脚步,“嗯?”
叶倾华收回枫叶在手里碾着玩,“父皇对我藏拙很不满,说我明明对辽地政策有更好建议却藏着不说,差点误了大事。我只能推说新政未经验证,若非有他坐镇也不敢妄言。”
“然后呢?”
“然后他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吧。”叶倾华扔掉手里的烂叶,“但委婉提醒我,既入朝为官,就不得再分心经营商铺了,若无合适之人,他可推荐几个。”
所以她只能交由信任之人打理,而最适合的就是秋暖和叶加。可偏偏这两人有情,她也早承诺过待西辽事了,为两人举办婚礼。
“你不信任他们?”云舒掏出手帕为她擦拭指缝的碎渣。
“信,两人都是我极信任之人。但我信不过他们后人,财帛动人心呐,人性最是经不起考验。”
云舒:“可分权制衡?”
“正有此意,只是需要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选,再看看吧。”
镇远侯府,安无恙下值回家,将披风解下随手扔在屏风之上。秋猎之后,雍和帝突然给他安排了个差事,美其名曰给他找点正事做,不要浪费了那一身的功夫,也别总在京城到处惹事生非。虽说也清闲,不用日日当值,可到底是没有以前自在了。
“她还没回来?”安无恙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问道。
虽没说名字,但元宝也知他说的是谁,缩着脑袋答道:“还未。”
果然,话音刚落,安无恙四周开始降温,将茶碗重重搁置,冷笑道:“玩得挺野呀。”爷我明日不上衙,看我不把你抓回来,夜明珠,你躲不了的。
安无恙靠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扶手,想着怎么解决云舒这个障碍,杀是不可能杀的,先不说好不好杀,单云舒有句话就说得很对
回想起乡试的最后一日,安无恙去贡院接叶倾华,在不远处的清风茶楼遇上了云舒。
“来接她?可惜云三公子只能在这远远的看一眼。”安无恙轻蔑笑笑。
“小侯爷倒是能去贡院门前等,可惜了她对你视而不见。”云舒不甘示弱。
安无恙转着指间的玉扳指,“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再靠近她,我会杀了你。”
云舒忽然轻笑,“那云某得谢小侯爷成全了。阿倾最爱的话本里两个词极妙,叫白月光、朱砂痣。我若是死了,那我就是她心里永远盖不住的月华,抹不掉的朱砂,小侯爷拿什么和云某争。”
安无恙再次灌了口凉茶,闭目盘算着更稳妥的法子,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未等他布局周全,云舒就自己陷入了危机。
第89章 南诏来降 “父皇,儿臣想请您赐婚。”……
九月十四, 万寿节,雍和帝四十五岁寿辰的庆典格外隆重。新近攻灭西辽的赫赫战功,引得八方来使齐聚皇城。
仁恩侯府,云舒专注地为叶倾华勾勒着额间地花钿, 这次画的菊。叶倾华垂眸瞥见他袍角沾染的青苔, 显然是翻墙留下的痕迹, 忽然轻笑出声,“子谦, 等你老了, 翻不动墙了咋办?”
想到最近颇为顺利的布置, 云舒也笑,“那就把墙砸了吧。”
搁下笔,云舒从怀中取出丝帕包裹的物件,一对蓝翡手镯。隔着轻纱为她戴上, 水润透亮的镯子衬得她手腕愈发白净, “最近得了块料子,准备给你打些首饰, 其他的还在老师傅那边, 镯子你先带着玩。”
叶倾华端起手, 尺寸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前几日有些人总捏她手,原是为了量尺寸。目光扫过他的腰间, 一块圆形的同色玉佩挂在那里。
云舒微微挑眉,“用镯心打的,与你同心。”
暮色初临时分,皇宫琉璃瓦上流转着晚霞余晖, 盛大的宴会即将拉开帷幕。大殿中等待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在闲谈。
叶倾华和谢灵、赵英如也在聊八卦中,安无恙不知什么时候慢慢走到了她身后,谢灵和赵英如看见后以为两人有话要谈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叶倾华无奈叹气,“安无恙,你把我朋友吓跑了。”秋猎后,她再也没叫过他‘安大哥’或者‘小侯爷’。
“怎么知道是我?”安无恙抱臂站在她身侧。
因为味道,安无恙身上有一种似檀香又不太像的香味,很好闻,“猜的。”
“又换熏香了。”安无恙偏头看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叶倾华解释道:“没有躲,只是最近很忙。”
“真没有?”
“秋猎回来都十六了,二十乡试,二十五才考完,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后面还有各种账目交接,昨天才勉强做完,我真没时间。”叶倾华看他,她是真忙,后面这段时间每天都只能和云舒趴墙头聊两句,哪有时间见他。
“忙成这样还能抽几天和云子谦出去约会?”安无恙冷笑。
叶倾华不语,她确实在躲安无恙,惹不起,躲吧。
万寿宴在三呼万岁中开始,雍和帝立于高台之上,琉璃宫灯映得他眉目温和,眼底涌动着克制的喜色。他执起金樽朗声道:“朕即位二十载,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辜负天下苍生,愧对列祖列宗。如今天下承平,疆域广袌,皆仰赖诸卿戮力同心。愿往后君臣相携,共筑千秋盛世。”
“臣等必当鞠躬尽瘁,共筑盛世!”群臣举盏齐声应和。
席上还有许多空位,那是特意给邻国来使留的位置。在礼部官员唱完唱完冗长的朝臣贺表与各地贡品名录后,终于轮到邻邦献礼环节。除了以部落散居的百越地区,四方邻国皆已到齐。
第一个献礼的是东辽兴亲王,东辽现任皇帝建安帝的胞弟,瞧着三十来岁,身量颇高却有儒雅之气。十匣百年野山参,三车玉石珠宝,配以通体雪白的瑞兽灵鹿,以及两国友好往来的国书。
第二是北疆,北疆虽有个北字,却不在大齐的北边,而是在西边,与辽地接壤。北疆大王子不仅带来成箱的黄金玛瑙,更献上八位异域美人,美得叶倾华的眼睛都看直了。
之后是西番、南疆,昨日才到京城的南诏排在最后。
南诏,一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度,历代国王皆是女子。按惯例来说,贺寿献这种事情只需要派个王室成员为主使即可,没想到南诏女王亲自来了。
这位女王名蓝思容,双十年华,登基一年有余。只见她身着绯红织金礼服款步上前,奇特的是她与随从竟都两手空空。
蓝思容向高台之上的雍和帝行礼,“小王见过大齐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雍和帝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双手,面上仍维持着笑意,“女王亲自前来,万分荣幸,快快入座。”
蓝思容笑道:“为表诚意,小王特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还请望陛下笑纳。”
如此神秘,雍和帝颇为感兴趣,倾身问道:“不知是何厚礼?”
“南诏。”
蓝思容干脆的声音就像是一块重石坠入水中,激起一片哗然,几位老臣惊得打翻了酒盏,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唯有蓝思容含笑而立,绯红衣摆上的金线孔雀在宫灯下熠熠生辉。
“竟然以国为礼,这”
“南诏这是要做什么”南疆与西番的使者悄然对视。
雍和帝霍然起身,语气略带激动问道:“女王可知此言轻重?”
“自然。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蓝思容在心里苦笑,这是她万不得已,千思百虑后才艰难做的决定。母皇性弱,在位期间被皇姑摄政,她是三皇女,原也不该她即位,可长姐二姐皆被皇姑迫害,自己两年前也差点丧生。
皇姑若是个爱民之人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个暴敛之辈。自己用了两年的功夫才与皇姑分庭抗礼。可天不佑她,今年六月,南诏大水,民不聊生。南疆和西番趁机围攻,南诏抵抗不了多久了,不日将灭,百姓流离失所。与其如此,不如归降大齐,为自己和南诏百姓某一线生机。
雍和帝缓缓落座,玉扳指叩着龙纹扶手,“但说无妨。”
蓝思容条理分明地说道:“其一,南诏子民需享与西辽降民同等优待。其二,许我蓝氏一个世袭罔替的一等爵位。其三”她突然放轻声音,耳尖泛起薄红,“两年前有位恩人救过我的性命,若不是他施以援手,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恳请陛下帮我寻得此人,并为我们赐婚。”
雍和帝轻扣案桌,,目光扫过席间重臣,见众人纷纷颔首,沉吟道:“这一二皆好办,只是这三?不知女王可知其姓名和相貌?”
想起那人,蓝思容眉眼都温柔起来,“他叫闻谦。”
‘闻谦’两字一出,叶倾华、云家人、闻家人、王约、孙岚、李幼歌等人具惊。叶倾华不动声色向云舒看去,云舒对她轻轻摇头,他确认自己没招惹过任何女子。
还未等叶倾华平复心绪,又听蓝思容接着说道:“他生得英俊挺拔,气质卓然。两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听口音是大齐京话,应是哪家游学的公子。”
才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叶倾华几乎可以确定那人就是云舒,少年游学时为避人耳目,他常以母姓自称‘闻谦’。她相信云舒的为人,说不曾招惹就是一定没有招惹过,除非他不知道对方是女儿身。
雍和帝抚掌笑道:“原是英雄救美。”
蓝思容浅笑,“他怕还不知我是女子,等找到给他一个惊喜。”
“走。”叶倾华对云舒无声说道,他必须离开,因尚无官身,席位在云家长辈之后,蓝思容还未看到他,若是看到就麻烦了。
云舒也知问题的严重性,趁所有人目光都在大殿中央时悄然离席。
“不知是哪个闻?”雍和帝问道。
蓝思容说:“闻道有先后的‘闻’。”
话音刚落,云太傅已与闻御史交换眼色。云氏这一辈最出挑的便是云舒,而闻家子弟皆资质平平,日后少不得依仗云舒,今日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外孙。
“闻爱卿,你家中可有唤闻谦的小辈?”雍和帝向闻御史看去。
“回陛下,家中并无此人。”闻御史拱手时袖中手指微蜷,“许是旁支子弟,容臣回去细查。”他故作沉吟,“按女王所言年纪推算,如今也该二十出头,多半已成家了。”
雍和帝望向蓝思容面露难色,蓝思容倒也大气,“若他已成亲便罢了吧。”
知道真相的几人暗松一口气,明日必须从旁支里找个已婚的“闻谦”,这事就算揭过了。不过云舒必须赶紧离京完婚,免得夜长梦多。
就在蓝思容等人入席落座之时,坐在荣国公后面的林玏突然出声,“咦,早些时候偶然听说云”
“咳咳咳”叶倾华佯装呛酒,垂眸掩饰眼底的寒芒,荣国公府已知晓内情,这下棘手了。
“明珠这是怎么了?”皇后关切问道。
“想求父皇一件事情,有点激动。”叶倾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雍和帝被逗笑,“哦,难得你会求人,说来听听?”
“不是什么大事?父皇您先答应我就说。”叶倾华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就像一个朝父亲撒娇的孩子。
“行,只要不涉及国事,朕都答应你。”
“不涉及不涉及,多谢父皇,等晚点我悄悄和您说。”叶倾华忙说,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模样。今晚必须拿到赐婚,无论如何,先把子谦保下来再说,他要是娶了蓝思容,仕途就毁了。
原以为她这一打岔,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想荣国公不依不饶,“玏哥儿想说什么来着?刚光听郡主咳嗽声了,都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如果目光有实质,此时荣国公怕是已千疮百孔。
“孙儿说云三”林玏刚开口就被清亮女声截断。
“父皇,儿臣想请您赐婚。”
“明珠想要谁?”
“云舒。”
第90章 只要他 那是——催情香!
此言一出, 现场为之一静,谁也没想到叶倾华如此大胆,当众求旨赐婚。云家人心下动容,感动于她主动站出来保云舒。荣国公脸上还挂着和蔼的笑, 眼皮半垂掩饰冷意, 叶倾华, 你以为你护得住他吗?
雍和帝微微愣神后问道:“朕记得你们八字不合?”
叶倾华提着裙摆走到大殿中央说道:“回父皇,确实如此。但儿臣依然倾心于他, 我相信他也一样。秋猎遇险时, 他急得不行, 那时我就想管它八字不八字的,我叶家人还在乎这个?要不是后面太忙,我早来求旨赐婚了,所以还请父皇成全。”
想起秋猎时的场景, 云舒当时确实十分着急, 然而着急却也不止他一个,那人不惜拼了命去救她。众人向安无恙望去, 却见素来散漫的小侯爷正盯着杯中酒水, 琉璃盏边缘已现出几条裂纹。
“云卿如何说?”雍和帝看向云太傅。
云太傅起身拱手, “回陛下,舒哥儿与郡主的确两情相悦,二人分开之后那孩子消沉了很久,如今勉强在人前恢复了笑颜, 夜里却是靠着安神香方能入睡。若是郡主愿意,臣斗胆请陛下为两人赐婚。”
“还是让子”一个‘谦’字还未出口,雍和帝就已明白,云舒就是‘闻谦’,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扫过云家人与闻家人,最后如钉子一般钉在叶倾华身上,一字一顿说道:“明珠,你好得很!”
顶着帝王威压,叶倾华重重叩首,腕间的玉镯与大殿的金砖碰出清脆的响声,“请父皇成全。”
整座大殿霎时陷入死寂。她孤身跪在中央,群臣屏息垂首,无人敢出声劝解。
安无恙捏着杯盏的手指微微发白,他望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既酸又涩。夜明珠啊夜明珠,你当真爱他到如此地步吗?为了他连前程都不要了。此时见她收挫,分明该觉得快意才是,可是没有,一丝欣喜也没有。胸腔里翻涌的尽是细密的刺痛,这颗明珠一人跪于大殿之上,独自承受帝王的怒火。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咽下,施然起身走下席来,脸上又换上玩世不恭的笑,“今日这般热闹,陛下也赐臣一桩姻缘呗。”
凝固的空气突然被打破,众人好似又活了过来。
“长生,你凑什么热闹?”雍和帝目光沉沉看向他。
“臣可不是凑热闹,臣心悦明珠郡主久矣,如今她想嫁与他人了,我不得来抢上一抢。”安无恙笑道。
雍和帝叹了口气,对叶倾华说道:“明珠,平身罢。”
叶倾华还想说什么,却被安无恙一把提起,微不可察的对她摇摇头。今日万寿节,满京权贵和邻国使臣都在,不可冲动。
安无恙见她已然冷静,微微放下心来。他是来阻止她和云舒的婚事的,同时也是为了给雍和帝和叶倾华一个台阶下,再这样对峙下去,只会落了帝王的面子,让叶倾华失了帝心。
云舒这时回到席间,他不可能真的离开,暂避只是为了不与蓝思容正面碰上。蓝思容的座位与他的在同一侧,但他位置靠后,只要蓝思容落座,他从后殿回去时对方就不会注意到他。最主要一点,他那个化名算不得什么大秘密,他担心被人暴露,叶倾华会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算好时间便又回到了席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路上引路的小太监三言两语快速说了下现在大殿的情况。
闻言,云舒心口发烫,眼眶泛起热意。他的阿倾啊,真傻,竟为了他要折了自己的翼,可是他怎么舍得,他的阿倾是要高飞的。
“云三公子既已回席,不如亲自分说。”太后转动着赤金腕镯,眼底看好戏的神色几乎要藏不住。云家向来是皇帝心腹,若能借此让君臣生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蓝思容看到他晃了神,手里的杯盏翻然滚落,她径直拦住正要行礼的云舒,“闻谦?”
“云舒拜见女王。”云舒后退半步深施一礼,“殿下怕是错认了,某从未有幸得见凤颜。”
蓝思容又靠近一步,“没认错,就是你,云三公子是否用过‘闻谦’这个化名。”
云舒再退,“某游学时用过不少化名,‘闻谦’‘闻舒’‘云谦’都用过。”
蓝思容想再上前一步,却被叶倾华上前挡住,“你不认得我也正常,我那时扮着男装,又易了容。但你应该还记得我的名字,容斯。”
云舒假意恍然,“原来如此,早年不知事,多有得罪,还望女王见谅。”
看着云舒疏离的态度,蓝思容心痛难耐,两年来自己对他日思夜想,而他却已不认得自己。他看那明珠郡主时眉眼温柔,两人明显是有情的,蓝思容也曾想过,若是云舒已成亲或是有了心仪之人,那自己也会大方祝福,然后潇洒离去。没想到真正见到他时,却发现做不到,她想要他,必须得到他。
蓝思容转身对雍和帝行礼说道:“请陛下为小王和云三公子赐婚。”
叶倾华亦转身说道:“请父皇为儿臣与子谦赐婚。”
安无恙跟着说:“请陛下为臣与明珠郡主赐婚。”
叶倾华暗暗瞪了安无恙一眼,你要干嘛?
安无恙微微挑眉,傻姑娘,我不插这一脚,你会被陛下记小本子的,陛下不可能放弃南诏。
叶倾华再瞪,你傻不傻,插了这一脚你就被记住了。
安无恙笑笑,无所谓了,我本来就是个纨绔子弟不是,做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很正常。
“子谦,你这么说?”雍和帝把问题抛给云舒。
“陛下明鉴,学生克妻。”云舒不急不慢拒绝。
众人这才想起这茬来,却见蓝思容接着说道:“我南诏之人向来不信这些。”
“这”雍和帝一时有些为难,如今西辽已纳入齐壤,若是再兵不血刃地收归南诏,那史书会如何记载,雍和帝光是想想都很激动。但他还未完全失去理智,云家代代忠良,太傅又是当朝大儒,门生遍布天下。还有叶倾华,财富不知几何。若是因为一个云舒与云家及叶倾华离心,是否真的值得。
“皇上,”左都御史王德适时起身,“婚姻乃人生大事,不可着急,不若来日再议?”
“王卿言之有理。”
这场寿宴每个人滋味不同。
东辽兴亲王暗自嗤笑。四个月前,东辽收到耶律达的来信,特意嘱咐小心明珠郡主。如今看来不过是为情所困的小姑娘罢了,不足为惧。
散席时叶倾华走向蓝思容,“能否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郡主,请。”蓝思容也想会会叶倾华,她听过这位明珠郡主的事迹,若不是以为云舒,她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两人沿着长廊缓步前行,叶倾华单刀直入,“殿下爱子谦吗?”
“自然,我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他。”蓝思容肯定说道。
“那请殿下放过他吧。子谦满腹经纶,又有鸿鹄之志,不该被婚姻所困。”
“娶了我,他立刻就有爵位,不比在官场摸爬滚打强吗?”蓝思容看向叶倾华,眼里有水光闪过,“献了南诏,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只想要他。”
“可他不愿意,不是吗?殿下这是恩将仇报。”叶倾华沉声说道。
“随便吧,涌泉相报也好,恩将仇报也罢,我只要他。”蓝思容只想抓住两年前那样美好的温暖。
叶倾华站在原地看着蓝思容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想让她主动放弃是不可能了,必须得想其他办法。
次日,叶倾华紧急盘算叶家资产。
与此同时,云家众人围坐一堂,家主云太傅端坐主位,几位老爷夫人分坐两侧,年轻一辈则垂手侍立。
“这可如何是好?”二夫人攥着丝帕,脸色泛白。
“即刻给舒哥儿定亲成婚如何?”二老爷话音未落就让大老爷打断。
“不妥,这是明摆着违抗圣意。”
三老爷突然起身,“陛下不是说过不和亲吗?”
“南诏是主动归降,不算和亲。”
云舒深吸一口气,这几乎是个死局,暗恨自己当初为何手贱救了人,“除非有法子让陛下或者南诏女王放弃这个念头。”
“难。”用一个人换一个国,怎么看都值。云太傅在心底感概,当初西辽提出用一个叶倾华换一座城,他们无人反对,如今刀割到自己身上了,才觉着疼。
御书房,雍和帝与太子正就南诏事宜展开讨论。
“太子以为如何?”雍和帝将奏折搁在案上。
太子躬身道:“如今南诏内忧外患,若不归降必将覆灭。而云舒有大才,将来必是大齐的股肱之臣。依儿臣之见,当与南诏女王谈判周旋,不必折损云舒。”
正商议间,王四海来报,说是南诏女王传了话来,她可以不要爵位,但一定要云舒。另外她想请雍和帝帮忙约云舒吃个晚饭,她想和云舒聊聊。
听到这话,太子无奈,明珠,三哥帮不了你了。他深知父皇对南诏势在必得,绝不会因儿女私情误了国事。
待太子告退后,王四海在雍和帝耳边小声说道:“皇上,女王那边还准备了您看要不要换掉?”
雍和帝沉思半响,“权当不知。”
当晚,蓝思容绾着京城贵女盛行的流云髻,换上大齐的衣衫,装扮一番后在樊楼最豪华的雅间等待着,在云舒进门前点燃了香炉里的香线。
“你来了。”
云舒恭敬行礼,“不知殿下唤云某前来所谓何事?”
“老友重逢,请谦弟聊聊。”蓝思容已知云舒真实年龄,她比他大了一岁。
“不敢当殿下一声弟。”
蓝思容见他一直疏离有礼,笑道:“今日找你来只是想与你谈谈,若你真不愿娶我,我明日便与陛下言明赐婚一事作罢。”
“当真?”云舒一喜。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容斯吗?”蓝思容浅笑,“快坐。”
整场谈话云舒始终端坐如松,他很谨慎,连茶盏边缘都不曾触碰。他不相信蓝思容,也不相信容斯,她们从来都是一人,如何值得信任。
不知何时,雅间却暖意渐浓。云舒喉间发紧,额角渗出细汗,对面蓝思容更是眼波潋滟,耳尖透红。云舒紧紧攥拳,指甲深陷掌心,他转头看向香炉,那是——催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