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伐
第91章 传承
“四哥, 你先停一下!”骆鸣岐比骆子都要清醒一点,惊讶地看向骆子都怀里,说道:“五哥没事!五哥这是……”
不, 不是没事, 是他身上的伤正在迅速变好, 并且在恢复生命提升。
骆子都泪眼朦胧,在擦干净眼泪的时候, 就已经发现骆苋阙像是睡着了一样, 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正在平稳地呼吸。
“这是, 怎么回事?”骆子都抬起一只手, 想要摸摸骆苋阙的脸,但是害怕自己怀中的这个是幻觉, 所以一直不敢动手。
忽然, 他背上搭了一只手。
骆子都回头, 看着自己面前也是一副严肃模样的骆鸣岐, 茫然的像是被打了一顿之后, 忽然被笑着亲吻了的孩子。
骆鸣岐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是国师。”
骆子都的脑子很混乱, 暂时不能理解骆鸣岐说的话的意思,在听到骆鸣岐问他:“你现在能站起来吗?”的时候, 他下意识的点头, 想要站起来, 然后有狼狈地蹲坐在地上。
他脚麻了。
“先把五哥给我,你缓一缓吧。”骆鸣岐叹口气, 想要从骆子都怀里把骆苋阙给接过来, 但是骆子都死死地抱住骆苋阙, 就是不给她。
骆鸣岐无奈,只得让骆子都抱住骆苋阙缓缓,在骆子都缓的差不多了之后,便扶着骆子都站起来,一起往这间屋子之外走去。
骆鸣岐说道:“这一次世子逮住了不少人,但是具体谁比较可疑,我也不清楚,到时候审问便交给六哥吧。”
骆逸予的手段大家都是清楚的,骆鸣岐这么说,也是为了告诉骆子都,她要给骆苋阙报仇。
骆子都傻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像是害怕自己怀里的这个人被抢走一样,一直紧紧地抱住,片刻都不想撒手。
就这么,他们走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四皇子府。
骆子都在抱着骆苋阙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已经累得快要脱力了,但是因为有骆鸣岐在,没有让他把这个已经死了一次的青年人再给摔到地上,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骆鸣岐给骆子都用灵气加持的力气,但是她的灵力如今本身就不是很听话,所以即使别加持过了,也是时断时续的,没有给骆子都帮多大的忙。
着半个时辰,已经足够骆子都平静下来了。
他将骆苋阙放在床上,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忽然站起来,只是站起来的时候动作有些猛,让他脚下踉跄了一步,被骆鸣岐扶住他的手臂维持住了平衡。
骆鸣岐觉得骆子都的表情不大对劲,不敢让骆子都乱跑,说道:“四哥,你跟我说你要去哪里,我带你过去。”
骆子都转头看向骆鸣岐,似乎是想要笑一笑,但是他没有笑出来,嘴角勾起好几次都失败了,他如今眼睛都是红的,刚哭过的表情非常明显,将强颜欢笑给表达到了极致。
骆鸣岐说道:“我没事的,四哥,现在不用想着安慰我。”
“我们出去吧。”骆子都抹了一把眼泪眼睛,擦擦自己已经落不出泪来的眼睛,说道。
骆鸣岐觉得让他出去吹吹风也没什么,所以便带着他出去了。
骆子都站在外面,被深秋的风吹了好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对骆鸣岐说道:“我差点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小五那个小子一直都是这样,会吓我,但是从来都没有做的这么出格过。”
骆苋阙一直都很喜欢玩,也喜欢逗骆子都,但是骆子都和他都是聪明人,他们之间即使是互相逗,也是高手过招,一般很难被对方给骗到。
骆子都在一开始看到骆苋阙不知生死地躺在那里的时候,差点以为那是骆苋阙的一个玩笑。
但是骆鸣岐拆穿了他。
骆子都一直都是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毕竟真的温文尔雅的人是大皇子骆俊熙,骆子都学了一个壳子,但是学的也很是像样。
只是如今,他浑身都是沾上的稻草,头发也散乱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面对这样的骆子都,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
骆子都又深吸一口气,猛地抱住她。
虽然她一直都将这群人当做是自己的亲哥哥,但是被抱住的第一时间,骆鸣岐想到的是:“卧槽老子已经结婚了。”
骆子都也就抱住了她一下,很快就放手了,放手之后,他的情绪好多了,语气稍微轻松一点,抱怨道:“你怎么回事,明明是最小的那个,但是遇见了事,却那么冷静。”
骆鸣岐也无法回答。
若是凤来仪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绝对是不会那么冷静的。
虽然这样的类比不大合适,但是若是失去挚友,想来即使是平时最冷静自持的人,也会崩溃吧?
骆鸣岐说道:“四哥,我们去国师塔一趟吧。”
虽然不知道国师为什么会忽然做出这种事,但是她一直都摸不清国师的意思,有时候她觉得国师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国师是一个很弱并且古板的人,这让她一直都对国师不是很亲近。
按理来说,她来这里之后,第一个见面的非血缘的人除了凤来仪就是国师了,连骆子都说不定都得往后排,但是就是因为国师的这种特性,让她即使一开始觉得国师亲近,后期也不得不放弃而来亲近。
骆子都也大概猜到了这件事就是国师所为,他不知道国师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国师愿意救骆苋阙,那她就应该去找国师表达感谢。
于是骆鸣岐在将骆苋阙周边画上了保护的阵法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他们赶到国师塔的时候,国师塔已经挂上了白皤。
骆鸣岐本来激动的心情,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透心凉了。
她问在门口的小童,道:“国师呢?”
小童有礼的对她行了个礼,说道:“国师在老地方等着您。”
老地方能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骆鸣岐第一次和国师见面的地方。
骆鸣岐想要让自己松一口气,但是这些白皤不想是在演戏,她忍不住问道:“那你挂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小童说道:“这是为前任国师所挂。”
说完这句话,小童便没有接着给骆鸣岐解释的意思,离开了门口处。
说起来,他站在这里,像是在等着骆鸣岐一样。
骆鸣岐和骆子都对视了一眼。
根据这个小童的意思,国师已经死了,但是新任国师也已经找到,并且说不定连传承都已经完成了。
骆鸣岐皱起眉头,问骆子都:“你说,新的国师是谁?”
骆子都也是一头雾水,他说道:“国师如今也不过而立之年,虽然因为负荷太重显得苍老了一些,但是若是按照常规的时间,她至少还可以存活三十年,国师似乎也是因此一直都没有选择自己的继承人。”
或许是出于某种心思吧,国师一直都没有出去游历,也没有选择过自己的继承人。
但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把他的态度当回事,毕竟国师对于他们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运筹帷幄的角色饿,他不着急找继承人,那其他人自然也都是不用着急的。
但是国师忽然之间死了,将这么一个摊子仍在他们的身上,说实话,他们也挺不适应的。
骆鸣岐和骆子都走到他们经常和国师见面的那个地方之后,在门口站了站,这才走进去。
新一任国师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骆鸣岐忍不住惊呼道:“少渠?”
坐在国师平时坐着的那个位置的人,可不就是司少渠么?
司少渠见骆鸣岐过来,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到骆鸣岐身边,“噗通”一声给骆鸣岐跪下了。
骆鸣岐虽然疑惑为什么司少渠会成为新的国师,但是她也并不打算责怪司少渠,她把人扶起来之后,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以解释一下么?”
司少渠顿了一下,这才说道:“可以。”
当时国师在给司少渠说出“你以为只有你们会禁术么”之后,就带着司少渠去了观星台。
国师塔虽然是禁宫中的一个院子,但是被叫做“塔”的原因,就是这一座观星台。
观星台不是很高,甚至不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建筑,但是司少渠能看得出来,这里的风水是极好的。
“你想要保护她么?”国师问司少渠。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骆鸣岐。
司少渠自然是点头,他这辈子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骆鸣岐。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很有限,也知道自己暂时做不到自己的许诺,但是他会将这些全都记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也总有一天,他会做到的。
国师问道:“你愿意做这个国师么?”
司少渠愣住了。
国师将一枚玉牌放在他的手中,然后拍拍司少渠的脑袋,说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你的天赋很高,人也不错,若我不是国师,说不定会收你为徒。”
司少渠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然后,国师便坐在了观星台最中间,司少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看到阵法被启动了,也看到国师塔在最中央,缓缓地失去了声息。
国师,是用自己的修为以及剩下的所有寿命,交换了骆苋阙。
这是他自己对于天道最后的反抗。
第92章 阻拦
司少渠没有跟骆鸣岐说国师曾经经历过什么,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未来也将是这么无聊,甚至说是了无生趣。
他不知道国师是不是想要将自己曾经的事情说给别人, 但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 司少渠会将他的故事, 和自己的故事一起,交代给下一代的国师。
虽然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下一代国师在什么地方。
骆鸣岐听完司少渠说的话, 垂下头, 缓了缓, 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对, 但是在知道国师死是因为五哥的时候, 我哭不出来。”
她甚至都没能感觉到难过。
骆鸣岐和国师见面的次数真的不少,甚至在一开始, 她在和国师见面的时候的所有场景, 骆鸣岐都还清楚地记得, 但是骆鸣岐对于国师的死, 没有丝毫实感。
特别是在了解到新任国师就是司少渠之后。
司少渠听完骆鸣岐的话, 忽然笑了,他说道:“每一任国师其实都这样的, 毕竟他们虽然都是人,都生活在这世界上, 但是其实他们本身和其他人所在的世界都有一定的距离,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做什么留下一些痕迹, 但是他们的一切其实都被控制着,所以即使想要摆脱, 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都是无能为力。
骆鸣岐知道, 国师在对骆逸予见死不救的时候, 无能为力是当然的,但是在司少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没来由地开始烦躁。
因为她也是承受过这样的无能为力的。
骆鸣岐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司少渠的头顶,说道:“既然如此,你接下了这个担子,便要想办法扛起这个担子,我知道这很难,你要加油。”
司少渠有些不地看了骆鸣岐一眼,最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骆鸣岐的意识,不就是在知道国师会受到很多的辖制之后,觉得他会很为难么?
他也知道自己会很为难,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为难,他也需要扛起来。
如今的他,已经是国师了,国师可以测算出这个国家的继承人所有的安危,虽然有的时候因为受到辖制而不能告知对方危机的所在,但是他至少不希望自己像是曾经那样无力。
不对,他在想什么呢?
骆鸣岐是天选之人,似乎真龙命格,一定会平安顺遂地登上皇位的,而他,只要知道骆鸣岐接下来日子回事安全的,那就足够了。
骆鸣岐从国师塔出来的之后,站在国师塔门口,看着那些挂起来的白皤,安静了很长时间,才忽然说道:“四哥,你说,国师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些了?”
国师虽然以为将传承都封禁体内了,灵气修为不如骆鸣岐,但是他的测算自然是可以吊打好些个骆鸣岐的,骆鸣岐不认为国师会真的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赴死。
他一定是有预兆的。
但是如果往前看预兆的话,骆鸣岐忽然觉得,那预兆真的不少。
比如,国师在一开始便对司少渠有了兴趣,比如,国师在某一天忽然兴起,将司少渠要走了。
这些估计都是国师在一开始就都算好了的。
国师是多精明的一个人?既然算好了,就说明他肯定是自愿的。
但是……他到底为什么会因为骆苋阙而自愿赴死呢?
骆鸣岐不知道。
骆子都也不知道。
他很感谢国师愿意将骆苋阙救回来,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到底这是为什么。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死是没有理由的,更何况是国师呢?
骆鸣岐忽然转过身,用自己的脊背面对国师塔的正门,说道:“三哥,你说,国师是不是连这些都已经算好了啊?”
算好了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死因,给将所有的事情都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纱布,让人看不真切。
这种不是很鲜明的事情,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忘记了,这就是国师在一开始的意图。
骆子都不知道。
骆鸣岐看了骆子都一眼,决定不要再为难这个刚刚经历过大喜大悲的男人了,她对骆子都说道:“通过今天的这件事,我再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句话骆子都知道要怎么接,他问道:“什么道理?”
“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骆鸣岐往骆子都府邸的位置看了一眼,忽然一笑,说道:“四哥,虽然五哥已经活过来了,但是他依然昏迷着,即使他已经醒了,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忘记一开始他的惨状。”
骆子都当然不会忘记。
差点失去了自己挚友的心情,到现在都已经回荡在他的心理,这绝对承受不了再一次这么沉重的打击。
骆鸣岐勾唇,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咱们是该对这些人做一个大清洗了。”
骆子都勾唇,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骆鸣岐身后有一个人影,便扬声道:“德顺公公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请皇太女过去呢,说如今两位应该会在国师塔,咱家便躲懒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两位真的在呢。”德顺本来也就是刚到,被骆子都看见了,便加快步子小跑到两人跟前,说道。
骆鸣岐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依然跟着德顺去了。
皇帝要找的本来就是骆鸣岐,骆子都也没有必要过去凑热闹,再说了,他的府里现在还有一个人在那里无知无觉地躺着呢,虽说有兵把手,但是也绝对不是绝对的安全,所以骆子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骆鸣岐也知道骆子都的意思,没有拦着他,独自一人跟着德顺去了清和殿。
路上,骆鸣岐问德顺道:“我们不需要给国师办一个葬礼么?”
虽然国师没有了尸首,但是如今不是也有很多立了衣冠冢的人么?
衣冠冢虽然没有正经的尸体要紧,但是那也是一个意思。
德顺的脸上闪过一丝缅怀,说道:“无妨,每一任国师都是这样的,若是给他们举办葬礼,说不定会引起朝局动荡。”
其实也不一定会引起朝局动荡,只是国师的继承人来历不明,所以若是大张旗鼓地办丧事,说不定会让这个新人引起注意。
新人当然是需要引起注意的,但是绝对不是这个时候。
骆鸣岐见到皇帝的第一时间,皇帝就直接了当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杀他们,但是现在还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骆鸣岐疑惑:“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皇帝似乎没有想到骆鸣岐会这么直截了当,毕竟骆鸣岐平时还是知道一点分寸的,不是那种特别严重的事情,皇帝也很愿意骆鸣岐一点包容。
但是如今这件事,他却是不能直接所的。
皇帝轻咳一声,说道:“这一点你们放心吧,总是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不是现在,再说了,如今你还有不少其他的事情,暂时应该抽不出精力做这些吧?”
骆鸣岐刚想说自己是有时间的,但是仔细想想,确实,若是如今要杀死这些大家族,其实是一件不大现实的事情。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骆鸣岐即使已经将他们的跟逐渐刨了,但是若是像让这些东西变成没有生机的枯柴,现在也绝对不是时候。
至少,现在是不能杀的。
骆鸣岐想到自己学校里的那些世家子弟,逐渐陷入沉思。
皇帝见骆鸣岐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他对骆鸣岐说道:“好了,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估计也受惊不小,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
皇帝总是会这么忽然关心她一下,骆鸣岐早就习惯了,她本来也不想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既然皇帝已经表示他没事了,那骆鸣岐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了。
在骆鸣岐走了之后,德顺走进来,笑着对皇帝说道:“即使陛下这么说,殿下回去没多长时间也能反应过来。”
皇帝摇摇头,做出一个很是疲惫的表情,说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早些上手对于她来说也只是有益无害的,我这是在帮她呢。”
“若是殿下下一次再问起来,陛下要怎么解释呢?”德顺问道。
“不如就说,这全都是国师的意思吧。”皇帝确实早就想好了这些说辞,刚才在骆鸣岐面前没有说出来,不是因为他忘记了,而是他怕骆鸣岐说出来之后,她没什么说辞可以搪塞了。
德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以说,在皇帝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对方的身边伺候着了,先皇荒淫无度,生下来不知道多少孩子,如今的皇帝也不过是不起眼的其中之一而已。
说起来,他和国师的际遇其实挺像的。
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惆怅,他问道:“德顺,你说,像是国师那般算无遗策的人,会比我轻松么?”
德顺自然是有自己的一些想法的,但是他不能确定,于是说道:“奴才也不知道。”
“其实你也觉得其实是没有吧。”皇帝乜他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得这么搪塞我。”
德顺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皇帝觉得,他都已经这么累了,国师想来要比他还累吧?
说到底,他们其实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第93章 告罄
但是让皇帝没有想到的是, 骆鸣岐在后来竟然没有问他任何问题,反而是好好的解决了南方的水患,让那些百姓感恩戴德。
那两个被骆鸣岐派出去的大臣也因为做的很好, 而往上升了升官职。
当然, 这对于骆鸣岐来说都不算什么, 最让骆鸣岐觉得高兴的是,那两个被骆鸣岐派出去的少年, 浑身的气质有了质的变化。
骆鸣岐在他们回来之后, 还特意叫找他们问了话。
“你们觉得自己此行的感悟如何?”骆鸣岐问道。
少年们互相对视一眼, 最后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那个少年说道:“我们觉得, 我们以后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骆鸣岐笑着问道:“哦?那你们觉得自己可以做什么事?”
少年接着说道:“尽我所能, 死而后已。”
骆鸣岐眼中满意的表情更甚,她自然能看出来少年们的变化, 也知道他们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因为她早就和那两个大臣私下里讨论过了少年们这回都建立了什么功绩, 这两个少年没有表功这一点, 也让骆鸣岐觉得很是满意。
骆鸣岐早就和骆子都一起, 根据这些孩子们的特质给他们安排了日后的道路,他们安排出来的路, 虽然可能不是这些少年岁喜欢的,但是却应该是这些少年们最合适的。
这些少年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绝对的好恶, 就算是有, 骆鸣岐也不在乎。
骆鸣岐培养这些人, 自然不是为了迁就这些人,他们若是不愿意, 那自然有大批愿意的人出来顶替他们。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 即使会帮助一些人, 也只是有自己的目的而已。
当然,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骆鸣岐让少年们退下,便开始想法子进行接下来的事情。
根据骆平昌传过来的消息,在他们的军队得到了体质增强之后,战场上的事情倒是不需要骆鸣岐有多担心了,骆平昌能在年少时便在战场上少有败绩,那就说明他一定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骆鸣岐本来就是那个门外汉,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指手画脚。
凤来仪最近一直都在训练禁军,上一次凤来仪让这些禁军围城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弊端,跟骆鸣岐说了自己会晚点回家,骆子都最近不仅要照顾受到了心理创伤的骆苋阙,还得把办报纸的事情全都给揽在自己身上,所以很忙,大皇子本来就很忙,二皇子最近要带学生和月河,所以也很忙。
这么说来,在处理了水患之后,她竟然成了那个最清闲的人了么?
不行,这不对劲。
特别是骆鸣岐在晚上,憋了一天的精力也不舍得在凤来仪身上多做什么之后,她更觉得不对劲了。
骆鸣岐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后半夜她才睡着,然后不出意外地做了个梦。
梦里,是前段时间她以死相逼,让天道放弃对她的束缚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天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骆鸣岐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竟然束缚到自己的代理人身上,这件事让骆鸣岐着实不能理解。
在骆鸣岐第三次使用禁术的时候,天道再也沉不住气了,对骆鸣岐说道:【你这是想死。】
【不,你错了,我不想死。】骆鸣岐咬着牙,忍住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对天道说:【你应该感恩,如果我不是在这个世界遇到了我不想放弃的人,在遇见你这种劳什子天道的时候,我肯定因为不想受到你的束缚自杀了。】
天道沉默了。
片刻后,它问道:【你想做什么?】
【在我没有被你气的想要放弃的时候,放弃对我的束缚。】骆鸣岐说道。
她知道,天道是会答应的,因为它不舍得放弃骆鸣岐这个代理人。
但是天道似乎依然在稳固自己的神格,它犹豫了很久,才说道:【用你的一个条件来换。】
骆鸣岐曾经向天道讨要过三个条件。
【可以。】骆鸣岐比天道利落多了。
等到骆鸣岐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拍拍自己昏沉的脑袋,缓缓坐起来。
凤来仪已经离开很久了,连她身侧的被子下面,都失去了凤来仪的温度。
骆鸣岐回想着自己梦中的东西,皱起眉头。
她不喜欢天道,更不喜欢被天道束缚,但是她如今做这个梦,是不是天道在警告她,若是她再一意孤行下去,会落得和国师一样的下场?
但是那又如何呢?
国师是因为“天罚”而死的,换句话说,他是因为天道的惩罚而死的,所以即使是要追责,国师的死亡也是天道的责任,和她骆鸣岐有什么关系?
国师就更是无辜,他一辈子都被天道所束缚着,唯一一次突破束缚,还是以死亡为代价,若是这还需要被当做反面教材,那天道位面也太小气了吧?
她一直都觉得,国师的死应该需要深究,但是她又不能接收到国师塔的密辛,即使想要深究,也不知道从何而起。
国师,明明是一个算无遗策的人,这么做,他不会后悔么?
骆鸣岐如今搞不懂国师,但是在再一次接到骆平昌地消息的时候,她就没有时间去搞懂的。
如今的战争局面很是胶着,庆国不愿意主动出击,在骆平昌主动出击之后,他们也只是采用了退守的政策,这对于如今的霄国来说,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时候。
但是在这些兵体质增强之后,他们……吃的也多了。
骆平昌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件事的,只是如今他知道国库并不空虚,在递交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直接利落的让这些兵给吃饱了。
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若是骆鸣岐在,她肯定也会这么做。
只是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再准备粮草,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
再加上最近国内水患刚刚被治理下去,虽然很幸运的没有爆发瘟疫,但是粮食之类的东西也全都给淹了。
要知道,如今正是秋天,已经是粮食和水果都在逐渐成熟的季节,这些地区的赋税肯定是收不上来了,并且还需要从其他地区去调配,若是这些兵一直都是这种吃法,国内的粮食还真的不一定会够。
骆鸣岐知道,庆国的很多人虽然都没什么脑子,甚至那个掌权者也是一个沉溺于声色犬马的人,但是庆国国内一定有一个智囊在,估计也正是这个智囊,最近让骆鸣岐等人焦躁地团团转。
这个智囊让庆国的兵开始猥琐发育,那就说明他绝对是有什么计划在谋划。
正在骆鸣岐拿着骆平昌送过来的信在想这些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国师大人来了。
国师,司少渠,他来做什么?
骆鸣岐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应该都是没有错的,司少渠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他定然是看到了什么,这才不得不过来给骆鸣岐传递消息。
虽然是刚刚登上国师之位,他也很好地履行了国师的职责呢。
司少渠在见到骆鸣岐的时候,依然是行了弟子礼,说道:“殿下。”
“不用那么多规矩,跟我说说,有什么事?”骆鸣岐示意他坐下,说道。
司少渠没有坐,对骆鸣岐说道:“只是一句话,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边地不久后要有一场蝗灾。”
蝗灾!
蝗虫?!
骆鸣岐立刻知道了庆国那个智囊的意思,虽然骆鸣岐等人是无法轻易窥探到庆国的消息的,但是她大概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行为逻辑,甚至对方的能力。
估计国内的情况对方已经算到了吧?
所以打算用这种法子,将霄国给拖死?
骆鸣岐见司少渠仍然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说道:“你跟我说这些,会不会影响你的命格?”
“不会,殿下放心。”司少渠对骆鸣岐温和地一笑,说道:“这大概是国师早就算到了的,我不是被国师所救,也不是国师的弟子,所以几乎等于没有受到过国师塔的恩惠,在接受了传承之后,即使那些道则要束缚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又确实是国师。”
既然是国师,那自然是可以看到本来应该是国师看到的所有事情。
骆鸣岐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看着司少渠的时候,也放心了,她说道:“即便如此,你也要注意,不能踩到底线才好,我毕竟只有你一个徒弟。”
司少渠本来温和的表象忽然崩裂了一些,他掩饰不住自己的热切,说道:“是,殿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至少,要保护到骆鸣岐站在最顶峰的时候。
骆鸣岐不知道司少渠的意思,只觉得他应该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笑着摆摆手,示意对方下去。
司少渠自然也没有什么在这里呆着的理由,很快就离开了。
骆鸣岐在他离开后,过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找皇帝了。
既然提前得到了这些消息,那自然是要找到一些对应的手段。
不然不是白白浪费了前任国师的筹划,以及现任国师的努力了么?
第94章 购买
皇帝在看到骆鸣岐的时候, 下意识地就开始警惕起来。
因为骆鸣岐在看到他的瞬间,忽然露出来了她本人以为很纯良,但是其实非常狡猾的狐狸笑。
皇帝保持住自己的形态, 说道:“有什么事情?”
“父皇, 我要办一件大事。”骆鸣岐一点也不庄重地按在皇帝面前的案几上, 慢慢补全了自己的话:“需要钱。”
皇帝:“……”好吧,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皇帝也知道, 骆鸣岐说自己有大事要办, 那肯定不是无的放矢的, 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大事, 竟然让骆鸣岐手里的钱都不够了。
要知道, 骆鸣岐一直都花的很少,再加上报纸已经在逐渐盈利了, 所以学校那边几乎可以自给自足, 所以骆鸣岐估计还有不少钱。
骆鸣岐把自己刚才得到的消息和自己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皇帝在听到“蝗灾”的时候, 也是心里一紧, 只是在听到骆鸣岐后面的计划之后, 他缓缓露出了一个被震惊到了的表情。
“你是说,做生意?”皇帝问道。
“对, 父皇你不是知道吗,这个地方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个国家, 虽然荣国算是废了, 但是其他的边陲小国也过得还不错, 甚至有一定的盈余。”骆鸣岐摊手,一脸坦然, 似乎对于将要欺负边陲小国之类的事情, 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也对, 这本来就是她想出来的主意,要是会有负罪感,她压根就不会因为把这个主意给送到皇帝的案头。
皇帝也丝毫没有负罪感。
他甚至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皇帝能坐在这个地方怎么长时间,肯定不是什么善茬,至少他对于地下的百姓的同理心甚至没有骆鸣岐本人多。
像是骆鸣岐说的那种:“以个人的名义,跟邻国的皇帝打好关系,然后再让他们用粮食换取我们的新鲜物件,这几乎是一个不会亏本的买卖。”的主意,若是他能想到,他直接就做了。
骆鸣岐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敢跟皇帝说。
虽说霄国和荣国已经进入了封建制度,若是再发展一下,说不定能步入共产主义的大门,但是其实很多边陲的小国都还是在实行奴隶制度。
人类的进化从来都不是同步的,就在骆鸣岐所生活的现代,也有很多不开化的国家,为了吸引游客,在某个节日让国内的少女□□身体游街。
其实谁都知道,这其实是一个给皇帝选妃的节日,更是被国外的人当做猴子一样观赏的节日。
但是如果没人告诉她们,她们不会觉得自己可悲。
她们甚至会觉得自己被皇帝选中是一个非常光荣的事情。
如今也同理,在这种时代的奴隶制,其实已经在逐渐被抛弃了,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奴隶主就会被底下的人给推翻,逐渐开始建立一个新的社会制度。
但是这对于骆鸣岐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骆鸣岐不会救赎其他国家的群众,因为她的人物范围覆盖不到那个地方。
她想要做的事情,只有薅羊毛。
虽然霄国内里腐朽了很多年,但是作为附近国家中比较强盛的其中的一个,当年也是很有种八方来朝的气势的。
若是有这么一个人,说自己是霄国的使者,想要用这个国家的新奇物件换取一些某个边陲小国的粮食,只要那些新奇的物件得到了那些奴隶主的喜爱,得到粮食气势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这对于骆鸣岐这个层面上来说,其实是降维打击。
那些奴隶主觉得所有的奴隶以及粮食都是他们的财富,既然是财富,那自然是可以用来换取一切可以取悦自己的东西的。
骆鸣岐不需要觉得愧疚,只是不知道那些奴隶主在被奴隶推翻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愧疚。
皇帝说道:“既然如此,你可以直接去办了。”
骆鸣岐坐下,不走。
皇帝装作不知道骆鸣岐是什么意思,说道:“你不是为了通知我这件事么?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日后即使被旁人发现,也绝对不会作为你勾结外族的证据。”
骆鸣岐呲牙一笑,说道:“但是父皇,我是来找您要钱的啊。”
笑完,她一脸无辜地看着皇帝。
皇帝就知道她是肯定不会轻易忘记这件事的,说道:“好吧好吧,你觉得自己需要多少,自己去取就是了,跟你大哥说。”
骆鸣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也清楚,皇帝其实不是不舍得钱,就是以前没钱的时间多了,总是下意识地犹豫。
骆鸣岐可以理解,但是绝对不会迁就。
虽说这件事是无法用国家的名义去做的,只能骆鸣岐自己找人去办,但是说到底,这其实是公事,哪里有公事需要骆鸣岐私人付钱的道理呢?
皇帝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不大好用来当做追忆往昔的对象,毕竟他们还穷着的时候,骆鸣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骆鸣岐醒了之后不久,又亲手一步一步将国库给充盈了起来。
现如今,即使遇到战争,皇帝也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国库吃紧,而让将士们在战场上受委屈了。
以前他难道不为难么?
当然不可能,但是他只能一点一点地用自己的办法来权衡,不让这个早已摇摇欲坠的国家就那么直接倾倒。
能做到这一步,再想想当时的局面,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骆鸣岐在离开禁宫之后,直接就去了大皇子骆俊熙所在的户部。
骆俊熙见到了骆鸣岐也一点都不惊讶,笑着问道:“怎么,有什么事么?”
“我问父皇要钱,父皇说让我找你要。”骆鸣岐开门见山,毫不掩饰。
骆俊熙也知道大概是这么个原因,但是当骆鸣岐真的说出来之后,骆俊熙反倒有些忍俊不禁,他笑着说道:“好,要多少啊?”
“不多,也就五十万两吧。”骆鸣岐掰着指头数数。
骆俊熙:“……”这叫不多?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告诉我你需要用这笔钱做什么。”
骆俊熙已经知道了,骆鸣岐就是那种在一开始非常不靠谱,但是等到真的遇到事情的时候,反而非常靠谱的好孩子,所以他没有直接因为觉得骆鸣岐离谱而拒绝对方。
骆鸣岐把自己对皇帝说的话,又给骆俊熙说了一遍。
骆俊熙眼中异彩连连,说道:“真不错,若是真的像是国师说的那般,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说完,直接给骆鸣岐批了条子。
骆鸣岐去户部领了钱,然后就去了学校。
虽说如今学校里的那俩人都不怎么需要她过去,但是骆鸣岐觉得自己非常需要他们。
骆子都在看到骆鸣岐的时候便一脸无语,说道:“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建议你直接离开。”
骆鸣岐把户部的条子给他看了看。
骆子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条子上的内容,惊讶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骆鸣岐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讲策划机器了,她将自己的策划又给骆子都说了一遍,说道:“我想,这件事交给四哥来做可能会比较合适。”
骆子都犹豫了。
骆鸣岐也不着急,就这么笑着看骆子都。
最后,骆子都往自己屋子里看了一眼,说道:“殿下,其实我不应该拒绝你的,只是我如今实在是抽不出手来……”
骆鸣岐说:“好吧,那我知道了,你跟我五哥好好过,我再找其他人吧。”
骆子都:“……”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骆鸣岐叹了口气,说道:“四哥,不是我说你,怎么说我也是编了教材的人吧,你最近都忙成这样了,怎么都不找我帮忙?”
骆子都一怔,这才知道骆鸣岐其实一开始就没有让骆子都远去国外的意思,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也忙么?”
“我忙个鬼。”骆鸣岐一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四哥你看看,我脑袋上有什么?”
骆子都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知道这个问题不简单,但是他确实不知道骆鸣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在细细观察了一番之后,说道:“一根素簪?”
这根簪子对于骆鸣岐这种身份来说,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毕竟这玩意看起来种水也不大好,样式也不大好,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但是却被骆鸣岐戴在了脑袋上。
骆鸣岐一顿,忽然想起来自己戴的是凤来仪用过的簪子,于是她在跟骆子都讲了一通这个簪子的故事之后,神色忽然一正,说道:“虽然很抱歉,但是四哥,你猜错了,并且根本就不知道我问的是意思。”
骆鸣岐大龄单身优质男青年在经历过骆鸣岐的一击狗粮暴击之后,脑子里一片混沌,决定放弃思考,说道:“我不知道。”
骆鸣岐又一次指住了自己的脑袋,满脸悲愤地说:
“我脑袋上全都是蘑菇啊!因为独守空闺,我都要开始长蘑菇了!”
骆子都:“……噗。”
第95章 人选
虽然骆子都知道骆鸣岐说的没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骆鸣岐嘴里听到对方说出来“独守空闺”四个字的时候,他就会觉得非常怪异。
说不上来的怪异。
在骆鸣岐想要吃人的目光中, 骆子都不得不把自己的笑意收起来, 说道:“若是你近日真的没什么事, 便多来学校里看看吧,那些学生们也很想你。”
这倒是不在骆鸣岐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她压根儿就想不到。
骆鸣岐好奇地问道:“怎么?为什么会想我?”
骆子都摇摇头, 无奈道:“你是不知道, 如今学校里的少年都知道, 若是被你看中了, 就可以找一些伙计做,甚至日后直接做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都想着见你, 然后好好自荐一番呢。”
骆鸣岐若有所思。
骆子都见骆鸣岐这个样子, 就知道骆鸣岐肯定又有什么坏点子了, 忍不住点点对方的脑袋, 说道:“这到底都是你培养出来的有用之人,就算你有什么想法, 也不能伤了他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 我你还不放心吗?”骆鸣岐把骆子都的手打掉, 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对骆子都说道:“你竟然还不放我进去么?”
本来以为骆鸣岐要分享自己点子的骆子都:“……”
其实他们以前也经常会在门口讨论问题, 骆子都这一次不过是有些急, 所以忘记了而已, 他把骆鸣岐让进屋子里,说道:“就不要卖关子了好吧?在我身边你还至于卖关子么?”
“我这不是还在想吗?”骆鸣岐看到靠在床头,见到骆鸣岐之后只是对自己笑了笑的骆苋阙,没有再搭理骆子都,对骆苋阙说道:“好久不见五哥,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骆苋阙最近一直都没有什么精神,但是他愿意迁就骆鸣岐,于是支起身子说道:“现在又看到我了,记住我是什么样子了么?”
骆鸣岐笑着说道:“当然没有记住,若是五哥多出来走走,我就记住了。”
骆苋阙说道:“自然,过些天便日日去你身边晃,直到晃烦了你为止。”
骆子都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骆苋阙,但是见对方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也是松了一口气,对骆鸣岐露出了一个有些感激的笑容。
他们都不知道骆苋阙在死亡之前都经历了什么,但是如果骆鸣岐没有估算错误的话,骆苋阙估计是收到了非一般的虐待。
他们肯定是不能从骆苋阙的嘴里撬出来任何信息的,即使撬出来了也没有用,毕竟骆苋阙绝对是一个不按照常规出牌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他会撒谎。
所以对方应该是知道骆苋阙的性格,所以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他一个安详的死法。
当时骆苋阙身上的伤痕骆鸣岐可是都看见了的,虽然没有骆逸予手下的人凄惨,但是也差不离了。
若是那些伤痕都是骆苋阙死亡之前所经历的,骆鸣岐觉得不能让那些被抓捕回来的可疑的人死的太干脆。
骆苋阙和骆子都都不知道骆鸣岐又有了什么离奇且狠戾的想法,在骆鸣岐又一次绕过骆子都,然后拿起了学生名单之后,骆子都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事了?没有事你跟我说啊,我也好休息一下,不是说了不买关子么?”
骆鸣岐惊讶:“原来我竟然没有跟你说么?我以为我已经说过了啊。”
骆子都:“……”怎么几天不见,这个人变得这么损了?
骆鸣岐是真的忘记了自己刚才没说,她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一次其实也是锻炼学生的好机会呢。”
骆子都松了口气,然后无语道:“你也真的是,我给你推荐几个人行了吧?这种事吊了我这么长时间,你变了啊小七。”
“怎么现在就小七了?刚才还是殿下呢。”骆鸣岐乜他一眼,将名单放下,说道:“但是这一次,我不想让你给我推荐了。”
骆子都可不认为骆鸣岐似乎消遣自己,毕竟前面他选择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没把活儿给骆鸣岐做好的。
骆鸣岐说道:“我打算让他们自己给自己争机会。”
既然那些人很想找到骆鸣岐然后毛遂自荐,骆鸣岐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机遇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骆鸣岐这一次会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但是也想看看,若是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最后依然可以达到优胜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竞争从来都是一个可以创造天才,也可以毁掉天才的人。
赶鸭子上架式的法子固然好用,那些有能力的鸭子即使被赶上去了,也会办好。
但是光盯着那几个天才是没有用的,天才是好使,但是世界上更多的是那些称不上是天才的平庸者,骆鸣岐很好奇,最后到底是谁拿到优胜。
没错,骆鸣岐是要“面试”。
她以前没有做过这种伙计,所以只是把这个概念给骆子都说了一下,自然是很快就得到了骆子都的支持,骆子都说道:“那我今天就把这件事给他们说说。”
骆鸣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费心了,等到五天后,我就来选人。”
国内的粮食还是暂时够用的,至少可以撑两个月,这两个月,若是她编教材培养出来,再加上她亲自选了人,也不能在一个月内找到粮食源,那她也不用混了,直接收拾收拾爬走才是正事。
骆子都对这些自己看着长起来的学生也很有点信心,说道:“那就请殿下静候佳音吧。”
骆鸣岐点点头,然后咂咂嘴,说道:“算了,你还是别叫我殿下了,小七听起来还是挺适合我的。”
骆子都咬牙切齿,不得不应下。
接着,骆鸣岐就去了刑部。
最近骆逸予一直都是没有任何事情的样子,骆鸣岐虽然知道内情,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多去看看他。
骆逸予见到骆鸣岐,看起来有些惊讶,然后说道:“殿下,我还没有将所有内情审讯出来。”
“没事没事,这也没过几天呢,你这段时间审讯出来的信息已经很有用了,我不是来催你的。”骆鸣岐急忙解释道,然后她站在刑部大楼门口,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骆逸予的效率一向都是很好的,骆鸣岐知道的那些关于庆国内部的事情都是骆逸予审讯出来的消息,加上骆鸣岐的猜测想出来的。
可以说,若不是骆逸予,骆鸣岐在国师不给力的情况下,得到的信息只能比现在更少。
能有如今的这些消息,骆鸣岐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骆逸予应该是看出了骆鸣岐的窘迫,说道:“既然如此,殿下就静候佳音吧。”
“好好好。”骆鸣岐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恍然大悟,说道:“六哥,不如你休息一下吧,我最近研究出来了一些甜品,我带你去吃啊?”
骆逸予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的,只是骆鸣岐偶然间发现,骆逸予经常会吃点琥珀糖。
琥珀糖,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些甜菜熬出来的糖浆凝固了之后的东西,那是在现代不做成糖人都不一定会有人吃的甜品,骆鸣岐尝过太多好吃的东西,是在是不知道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好的。
她大概知道骆逸予为什么会吃甜品,像是他们这种经常使用脑子的人,自然是会消耗很大,而糖是可以快速补充能量的东西,可能是因为骆逸予在吃了糖之后会舒服一点,所以才会喜欢吃甜的。
骆鸣岐想要研究甜品,也确实有一点是为了给骆逸予吃。
只是她不知道,骆逸予如今能不能吃到甜味了。
骆逸予虽然不知道这甜品本来就是骆鸣岐为他研究的,但是在听到骆鸣岐要请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他很开心,说道:“早就知道你经常会研究出来好吃的,这回是我先尝到味道的么?”
骆鸣岐喜欢研究吃的,这对于其他皇子来说都不是稀奇的事情,只是以前经常吃到的是骆子都。
但是仔细想想,骆逸予才是那个年纪最小的皇子啊。
骆鸣岐反倒应该是最大的,毕竟她如今已经二十岁,若是加上上辈子的年岁,她就已经三十六岁了。
着实不算年纪小。
但是依然被这些皇子们当做妹妹宠爱。
可能是骆逸予平时经常会让自己变得没有存在感吧,虽然是年纪最小的皇子,但是却经常靠谱到像是一个长者。
但是这不是骆鸣岐忽略骆逸予的理由。
等骆鸣岐到家,发现凤来仪也已经回来了,所以骆鸣岐决定亲自动手,给两人做了自己刚研究出来的蛋糕。
“真不错。”骆逸予捧着小小的蛋糕,咬了一口,夸奖道。
他的夸奖看起来真情实感,估计是真的尝到了味道。
骆鸣岐松了口气。
最后索性也留骆逸予在这里吃了顿饭,骆鸣岐将自己最近要做的事情给骆逸予说了,骆逸予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破绽,只是在最后问道:“只是殿下觉得,最后送粮草的人,是谁呢?”
买到了粮草,而后将这些粮草送到京城,那么最后将这些粮草送到战场的人,是谁呢?
凤来仪欲言又止。
“总是会有的,六哥不必担心。”骆鸣岐笑着说道。
骆鸣岐在将这话说完之后,看了凤来仪一眼,一时无言。
凤来仪在送走了骆逸予之后,说道:“殿下,你应该知道的。”
骆鸣岐一把抱住凤来仪,说道:“我不知道,你不要说。”
“殿下,逃避没有用。”凤来仪反抱住骆鸣岐,不知道骆鸣岐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执拗,她说道:“殿下,你应该知道的,最合适去的人是我。”
第96章 犹豫
骆鸣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凤来仪再一次远离自己, 即使她知道,凤来仪说的才是真的。
她忍不住劝道:“那里是战场。”
“殿下,我知道。”凤来仪当然是很清楚的, 毕竟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
如果没有战争, 她自然是愿意享受安逸的人, 但是如果发起了战争,那么只要用得到她, 她自然义不容辞。
骆鸣岐说道:“不着急, 还需要很长时间呢, 说不定到时候就忽然蹦出来了一个人, 说自己可以去送粮食, 到时候我派他去。”
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即使有一个人忽然跳出来, 也绝对不会有凤来仪那么合适。
凤来仪上过战场, 知道很多暗道, 也绝对不会贪墨。
但是若是换了旁人, 上面的这些都是需要骆鸣岐去担心的事情, 她甚至需要担心自己的粮草会不会被山匪给劫了去。
骆鸣岐很清楚,但是她需要犹豫。
让骆鸣岐没想到的是, 她这一犹豫,就是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 骆鸣岐一直都没有找出来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凤来仪有时候也会劝她, 但是骆鸣岐忽然开始焦躁起来, 根本就不听凤来仪的劝,总是把自己当做没事人一样, 但是只要有人一提这个, 她绝对会炸。
在某一天凤来仪回家, 发现骆鸣岐是红着眼眶的之后,她更是连提都不敢提了。
“殿下,你别哭啊,我……我不劝你就是了,若是有合适的人,殿下让他去,我不去了。”凤来仪见不得骆鸣岐哭,更见不得骆鸣岐为自己哭。
骆鸣岐一开始在发呆,被凤来仪叫才回魂,在看到凤来仪之后,骆鸣岐忽然又扁了扁嘴,一把抱住了凤来仪。
说实话,凤来仪经常会被这么一把抱住,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若是以前,她还能和骆鸣岐说几句话,但是如今,她骆鸣岐的身上感受到了洪水般的悲伤,她不知道自己要从什么地方劝起。
骆鸣岐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凤来仪知道,骆鸣岐一定是在哭。
那种没有声音的,说不定悲伤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哭。
凤来仪不知道骆鸣岐为什么会这样悲伤,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厌恶自己的笨嘴拙舌,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只能将骆鸣岐抱得更紧一点。
“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啊?”骆鸣岐问道。
凤来仪不理解:“殿下怎么会这么说?”
“战场上的人,本来就都是我的子民,本来就是我应该保护的人,但是我因为一己之私,不愿意让你出去。”骆鸣岐停顿了片刻,说道:“那可是粮草,若是迟了没有送到,就会让边地的军民死亡,他们对于一些人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但是我舍不得你。”
凤来仪想说,她也是舍不得骆鸣岐的、
但是她不敢说。
她怕自己若是说了,便让骆鸣岐找到了理由,强行将自己给留下。
所以她只能说:“殿下是我见到的最高尚的人。”
“凭什么啊!”骆鸣岐从凤来仪的怀里抬起头,她没有上妆,最近她在接手了报纸以及编新的课本的事之后,和凤来仪一样忙碌了起来,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忙碌,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犹豫,等她在繁杂的公事中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将凤来仪送走的时候。
说到底,骆鸣岐就是一个胆小鬼。
在上辈子的时候,很多人都对她说,你是天煞孤星之命,日后你会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克死,但是你根本就无法挽留,因为你就是这样的命格,注定要孤独一生。
一开始,她以为那是无稽之谈。
后来,她觉得事情已经不会更糟了。
再后来,她死了。
她使用了禁术,反噬而死,死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成年。
本来她以为,这辈子那种所谓的命格不应该再追着她了,毕竟她都在这里活了这么长时间,身边也没有死人。
但是后来,骆逸予受伤了,差点就死了。
再后来,骆苋阙死了,甚至需要国师一命换名才能活下来。
她能怎么办呢?
她能要求不公平的天道,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么?
不能。
估计这些人的死亡,全都是天道设计好的。
骆鸣岐不能接受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亡,但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德可以使用了。
她学习的虽然都是禁术,但是其实对人体的伤害不大,她在上辈子死之前有了救世之功,是个功德善人,估计也是因此,她才会被选中。
但是这辈子她可没有救世之功了。
虽然那些救下来的士兵们最后都是她的功德,但是这些比起救世之功来说,实在是不够。
凤来仪从来都没有见过骆鸣岐这么脆弱的样子,虽然不如往日的那种明艳,却更让她觉得心疼。
不如……就不去了吧?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虽说其他人很重要,但是比起骆鸣岐……
不,战场上还有她的父亲,她的父亲虽然一开始并不重视她,但是在后来却是绝对无可指摘的,再说了,她的父亲给了她生命,虽然这不是她的选择,但是在这种时候,她不能抛下自己的父亲不管。
再说,若是她不去,将是生灵涂炭。
而她其实也不一定会出事,不是么?
凤来仪说道:“殿下……”
“你去吧。”骆鸣岐打断凤来仪的话,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了么?”
大不了,若是凤来仪出事了,她再想法子把凤来仪救回来。
当然,若是走到那一步,就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希望天道知道她的决心。
骆鸣岐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天煞孤星”之类的东西的,但是事实总是让她不得不相信。
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天道教她做人,还是她教天道做人。
骆鸣岐估计大概率是后者,因为天道可不是人。
虽然不知道骆鸣岐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但是这对于凤来仪来说不算是坏事,她松了口气,说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京城里还有殿下在呢。”
骆鸣岐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模样来,又一次把脑袋埋进了凤来仪的怀里。
“殿下,也要保护好自己啊。”凤来仪轻声说。
“嗯?”骆鸣岐没有听清凤来仪刚才说了什么,她从凤来仪怀里抬起头,有些嫌弃地说道:“你的衣服都湿了,赶紧去换一件吧。”
凤来仪也笑了,对骆鸣岐说道:“那殿下在这里等着,我去换衣服。”
骆鸣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她在凤来仪想要转身的时候拉住她,说道:“等一下,你的衣服是我给你弄湿的,应该我给你亲手换下来才对。”
凤来仪的身体下意识一僵,缓缓地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
这也不怪她,毕竟骆鸣岐根本就没有给她换过几次衣服,每一次换衣服还非要演变成个那种不能描述的大戏。
骆鸣岐眼眶还是红的,但是在看到凤来仪的样子后,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忽然说道:“你都不相信我么?”
凤来仪自然是相信的。
所以骆鸣岐给凤来仪把衣服穿好,没过多场时间,又给她全部脱下来了。
毕竟俩人是要一起睡的嘛,在睡觉之前服侍凤来仪,是骆鸣岐非常愿意做的一个伙计。
等到凤来仪睡着的时候,骆鸣岐依然在失眠。
只是这一次失眠之后,骆鸣岐没有再做什么让人倒胃口的梦。
应该是某种不算慰藉的慰藉吧。
在第二天,骆鸣岐将自己决定派遣凤来仪的事情给大家说了,其他人看起来都不是很惊讶的样子,他们都看起来要比骆鸣岐更加了解骆鸣岐。
等到把这一次的例会给开完之后,骆鸣岐去了一趟六皇子府。
六皇子从遇刺到如今已经将近半年了,他最近又生病了。
他这病的让骆鸣岐快要吓死了,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六皇子府。
这一次,骆鸣岐自然也是见到了骆逸予。
骆逸予面色看起来依旧是红润的,一点都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在看到骆鸣岐的时候,他用自己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道:“都说了不用你来了,我没事的。”
“我不是不相信六哥啦,只是顺道过来看看。”骆鸣岐说。
骆鸣岐在撒谎,禁宫和骆鸣岐的任何一个目的地都和六皇子府不顺道。
但是六皇子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又到了总结的时候了吧?这一次我生病了没能去,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只是说了一些关于粮草的事情。”
骆逸予没有高光的眼睛忽然亮了,他说道:“我接下来就要休息一段时间啦,刑部的事情我做不了,但是我找了合适的人接着做下去,殿下不必担心。”
骆鸣岐隐隐觉得骆逸予的状态不大对劲,但是她又实在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骆逸予接着说道:“等世子离开京都前的那一个集会,你通知我一下。”
对于骆逸予的这个请求,骆鸣岐自然只能答应。
第97章 大悲
其实骆逸予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渐渐隐退了, 虽然对方依然暗示点卯,但是实际是他早就有心无力了。
在被骆逸予请求了下一次集会的时候通知他时,骆鸣岐就隐隐猜到到底要出什么事。
所以, 当骆逸予扯住了凤来仪的袖子, 央求她把自己的一个册子交给战场上的骆平昌的时候, 骆鸣岐就叫了太医。
三天的时间,骆逸予又在这个世界上昏迷了三天, 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骆鸣岐一直处于一种很茫然的状态, 她在这三天里经常发呆, 抱住凤来仪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厌烦。
凤来仪一直都很担心骆鸣岐的状态。
第三天的时候, 太医到底是跟骆鸣岐说了,骆逸予已经死亡。
凤来仪本来以为骆鸣岐会哭, 但是骆鸣岐竟然难得的平静, 她站起来, 扶着凤来仪的手臂才站稳, 对太医说道:“知道了, 开始准备六哥的丧事吧。”
凤来仪示意太医下去,然后便扶着骆鸣岐, 去了四皇子府。
骆鸣岐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了,他看着骆子都担忧的表情, 说道:“四哥, 你说, 若是三哥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样?”
骆子都直言不讳:“他会疯。”
“但是若是不让他知道这件事, 等日后他知道了, 他也会疯。”骆鸣岐说。
骆子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知道骆逸予给骆平昌的那一本不薄的册子里写了什么。
那册子除了骆逸予这些年的成果, 还交代了自己的死讯。
骆平昌怎么可能能听到骆逸予的死讯呢?
若是他知道的,在战场上,可不止是疯了那么简单。
骆鸣岐说道:“四哥,我知道,但是我不愿意瞒着他,你就当我任性了,好不好?”
至少,要让骆逸予在死之前唯一的遗愿完成。
骆子都本来确实是想要拦住她的,但是看着骆鸣岐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即使想要拦也拦不住。
他有些无力地说道:“算了算了,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的,执拗的吓人。”
看来是不打算管了。
接下来,就是给骆逸予下葬。
大概是骆鸣岐在半年前就听到过骆逸予遇刺的事情,所以如今在看到骆逸予真的下葬,她反而没有特别激动。
但是她的这种平静让凤来仪觉得害怕。
“殿下,你难过么?”凤来仪问。
她不知道自己能问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问什么,但是如果她不问,骆鸣岐也就不会说话。
真的让她很担心。
“我当然难过。”骆鸣岐眨了一下眼睛,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的睫毛落下来,然后在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像是没事人一样,说道:“我非常难过,但是我需要保持平静。”
到了如今,最不能崩溃的人就是她了,她若是崩溃,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崩溃的。
凤来仪看着这样的骆鸣岐,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的可怕。
凤来仪说道:“殿下,你若是难过,可以在我面前哭出来。”
骆鸣岐听话地哭了。
她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给宣泄出来一样,用的是那种不要命的哭法,一直一直在哭,但是没有什么声音,只是在抽泣的时候,觉得她几乎要把自己的命给哭出去。
凤来仪抱住了骆鸣岐。
骆鸣岐也回抱住她,过了一会儿,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跟你说,我早就知道六哥的寿命不会很长了,但是他告诉太医,不能把他的情况告诉我,太医最后不得不说出他的情况,却也拜托我不要告诉他。”
凤来仪知道这件事,骆鸣岐曾经还跟她说过了,说骆逸予吃下去的那个东西叫“黄泉碧落”,是一种和阎王抢命的毒药。
也是解药。
骆鸣岐接着说道:“六哥是个倔强的人,我很清楚,但是他太疏离了,我不知道要怎么亲近他,我害怕只要稍微一亲近,他就知道我知道他的情况了,于是就会怨我。”
骆鸣岐说过很多次了,骆逸予是个开拓者,他本来就知道自己要死的,所以便早就做好殉道的准备。
一个永远都往死路上走的人,骆鸣岐等人即使想要把他给拉回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凤来仪是被骆逸予托付了的人,他自然知道骆逸予是多倔强的人,其实若是旁人不愿意让凤来仪将骆逸予的死讯传递给骆平昌,凤来仪也一定会将这个册子送到骆平昌手里。
都说旁人倔强,凤来仪不也是一个倔强的人么?
估计骆逸予早就看出了凤来仪与他是同类,所以便将册子交给了凤来仪,交给了凤来仪,就代表骆鸣岐一定会给她保驾护航,将这件事办好。
这么说来,骆逸予也是一个算无遗策的人。
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聪明人都这么早就死了?
是因为慧极必伤么?
不,都是因为这垃圾天道。
骆鸣岐早就将天道列为了自己的头号敌人,所以自然也会将这些事情全都怪在天道的头上,虽说这件事天道确实没有参与。
但是它也绝对不无辜。
等到凤来仪即将离开的时候,骆鸣岐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
她到底是不能任性的,若是她崩了,那其他人估计也会接二连三地崩了,她一开始想要让自己平静,其实也就是生怕自己失去理智。
估计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就这么冷静下来了吧。
等凤来仪走之后,和骆鸣岐相处的时间最长的人就是骆子都了,骆子都也担心骆鸣岐,但是骆鸣岐的状态很好,好到骆子都甚至都要以为骆逸予的死亡是个错觉。
在发现骆鸣岐没事之后,骆子都就开始好奇骆逸予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事的,骆鸣岐本来也就憋着一肚子话想要说,但是因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是凤来仪,若是她说的多了,会让凤来仪担心,所以骆鸣岐就索性不说了。
但是骆子都无所谓啊。
骆子都虽说是和骆逸予一起长大的,但是因为和骆苋阙关系好,但是骆苋阙又和骆逸予有点旧怨,所以虽然骆子都是做哥哥的,也没有经常和骆逸予交流。
皇帝其实是一个甩手掌柜,宫里有没有其他的可以充当父亲或者母亲的角色专门照顾孩子的人,所以这六个皇子长大,几乎可是算是一对一帮扶精准扶贫,四皇子能把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骆苋阙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了,骆逸予有骆平昌照顾,也不大需要骆子都去担心。
等到他们都长大了之后,骆逸予才知道,原来他们其实早就已经渐行渐远了。
骆逸予是盯着一个人,或者喜欢一个人,便会在一开始就对对方好,对骆平昌是如此,对骆鸣岐也是如此,至于骆子都,他们在一开始就不是可以相亲相爱的身份,所以渐行渐远也算是必经之路了。
“你是说,他在知道自己可能要不行了之后,直接就吃下了那毒药,然后便开始为自己的最后做打算了?”骆子都即使一开始就大概猜到了骆逸予的打算,但是在真的知道了之后,却依然忍不住觉得惊讶。
毕竟骆逸予这么长时间不对,他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吃下黄泉碧落,会逐渐失去五感,最后脑子变得混沌,然后死去。”骆鸣岐捂住脸,把自己的表情掩藏在手掌中,说道:“六哥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大概是权衡过了,觉得这样的结果才是适合他的,所以就这么决定了。”
骆子都说:“那他在死之前,应该是会觉得满意的吧?”
“不,不是的。”骆鸣岐摇摇头,说道:“他怎么会满意呢?三哥还没回来呢。”
即使骆平昌在战场上已经开始有了胜绩,即使骆平昌早就知道了便将会有蝗灾的事情,也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在灾害到来的时候,流民以及邻国的人可不会觉得他们是什么值得敬爱的人,也不会像是军人对待群众一样,对群众手下留情。
骆鸣岐很担心那些流民会在知道军队里有粮草之后,来不及等待骆平昌组织分发粮食,便开始哄抢。
安歇将士上战场,可是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要保护群众的,若是群众这么来一出,说不定他们直接就信仰崩塌了,在日后的战场上,即使他们依然拥有力气,难道还能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保护那些想要致他们于死地的人么?
骆鸣岐每一次遇到关于人性的话题的时候,都会觉很疲惫。
因为人性绝对是经不起考验的,骆鸣岐也不先不管冒险去考验这些东西。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些东西啊?”骆子都拍拍骆鸣岐的后背,说道:“不用难过了,直起腰来,到了现在你要是你担心这些,都是在看不起我和你五哥了,你忘记了你给我们分配过什么任务么?”
骆鸣岐抬起头,她有些茫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给骆子都和骆苋阙安排的任务是什么。
半晌,她轻声呢喃道:“报纸么?”
第98章 曲径
骆子都将报纸做的很像样子, 在这种消息几乎都是依靠口耳相传的时代,骆子都愣是每个月都会派遣特别的人,将自己这个月报纸上的重要信息带到各地, 然后像是讲相声一样, 将最近骆鸣岐等人做的事情全都给陈述出来。
不得不说, 这个办法虽然显得很笨拙,也没有效率, 但是在潜移默化下, 百姓对于自己是“霄国人”这件事, 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骆平昌早就接到了骆鸣岐的消息, 他绝对是非常相信骆鸣岐的, 所以估计早就在骆鸣岐将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传达给了那些百姓了。
即使在得到消息的时候, 他们的粮食可能还没有熟, 但是即使是没有熟的粮食, 在抢收和进行晾晒之后, 绝对会留下不少的分量。
即使这些不够, 不是还有骆平昌么?
骆平昌一直都是不怎么却粮草的,骆鸣岐在早就将国内所有可以动用的粮草运送到了受灾区, 以及即将受灾的区域,只要那些地方官都不是傻子, 肯定不会让这些粮食砸在自己手里。
骆鸣岐不敢考验人性, 所以在一开始, 她就将这些事情预防起来了。
但是等事到临头的时候,骆鸣岐依然会很慌。
骆鸣岐在听骆子都说完之后, 像是第一次见对方一样, 盯着他看了很久。
骆子都都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骆鸣岐忽然粲然一笑, 说道:“我就知道,四哥一定没有虚度自己的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你么,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
骆子都拍拍骆鸣岐的头,说道:“有时候你也得相信一下你四哥嘛,不仅是你四哥,你其他的哥哥也都在自己的位置坚守着,有时候你要是累了,可以跟我们说,我们怎么会让你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呢?”
骆鸣岐抱住膝盖,委屈地说道:“但是哥,我不累。”
骆子都笑的有些欣慰,但是更多的是心疼,骆鸣岐到如今也就是一个二十岁的女人而已,虽然在见识了骆鸣岐的能力之后,他很清楚骆鸣岐和如今的女人都不大一样,要更加坚强,也更有自己的目标。
但是,说到底她也就是一个清醒了两年多,用两年多的时间让霄国焕然一新地普通女人而已。
这么一想,骆子都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骆子都说道:“即使觉得自己不累,到了时候也得休息一下,最近不是也没什么事么?你可以编编书,剩下的时间就多休息一下吧。”
骆鸣岐委屈地撇嘴,说道:“我现在可不能闲下来,不然我闲着的时间都在想我老婆。”
骆子都:“……”
骆子都忍不住提醒骆鸣岐:“我记得你才刚把你老婆送出城。”
骆鸣岐理直气壮地说道:“但是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少说也有一个时辰没见了,也就是小半年没见,我想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骆子都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和骆鸣岐,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很不能理解,于是说道:“既然如此,你不是说要把女校给办起来么?这段时间你办女校不就行了?”
“好主意。”骆鸣岐拍手,然后犹犹豫豫地看向骆子都,说道:“但是四哥,即使是女校,你也是校长,你确定承受得住?”
骆子都不觉得自己承受得住。
他说道:“但是你也知道,那毕竟是女校,若是传出了不好的消息,怎么办?”
如今男女大妨宛如利剑,每一剑都会刺向女人,骆子都若是担任了校长,那日后若是出了事,他要怎么处理呢?
再说,即使不出事,估计对于那些女子也不是很友好。
毕竟如今学校里的教师们就有很多会被大臣们打成“□□不堪”的人,即使那些大臣们说的话骆鸣岐等人并不会理会,但是那些话确实会恶心死人。
这种言论本来就不是那些脆弱的女子可以承受的,跟在骆鸣岐身边很长时间的人尚且需要避嫌,其他人呢?
骆鸣岐沉默片刻,说道:“但是四哥,若是不用这样的噱头,你觉得他们会轻易地让世家的女子出来么?”
骆子都瞬间理解了骆鸣岐想要传达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有些惊讶,问道:“可是你不是很讨厌这些么?”
“我是讨厌选妃,也讨厌那些人不将女人当做人看的样子,但是四哥,若是你不是校长,他们只会觉得让女子出读书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买卖,即使那些女子以死相逼,估计他们也会觉得她们的反抗是没有意义的。”骆鸣岐深吸一口气,说道。
骆子都长久地没有说话。
几乎过了一刻钟,他才问道:“你已经决定了,是么?”
骆鸣岐点头,说道:“是,我已经决定了。”
他们都知道,自己决定的是什么。
不过是,在选择那些女子学生的时候,顺便透露出一些骆子都和骆苋阙要选妃的意图,那些将自己家里的女儿养大只是为了嫁人的人,自然会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即使不能被皇子选中当正妃,即使是做一个侍妾,说不定他们的那个家族也可以繁荣好一段时间。
骆鸣岐本来是不愿意将这件事这么办的。
但是在权衡了很久,又将阮瑀依传递过来的消息给消化了之后,她最后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今的很多男人,觉得女子是无用的,觉得女子是不需要学什么人性道理,将女子全都困在内宅,却又指责她们只是一些无用的内宫妇人。
一个女人,三从四德,即使认识字,学会的也是《烈女传》之类的东西,全都是封建教条,毫无用处,反倒会让人的价值观扭曲。
对于骆鸣岐来说,无论什么时代,只要是教别人需要依靠另外一个人活下去,这一辈子做的所有事情,只有“听从”,那绝对都会是什么好东西。
教出这些道理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
所以,骆鸣岐最后只能这么办。
事情也确实没有出乎骆鸣岐的预料,在骆子都等人都表达出来自己要选妃的意图之后,过来报名的人多的很。
本来应该是骆子都亲自给她们发课本,鼓励她们的,但是出于如今的环境考虑,最后这件事是交给骆鸣岐办了的。
第一天的时候,骆鸣岐就见到了阮瑀依。
阮瑀依估计是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人会是骆鸣岐,她这天没有上妆,完全是素颜的样子,甚至还用头发挡住了自己的一部分脸颊,所以显得很没有精神。
让骆鸣岐觉得好奇的是,她的眼眶是红的。
阮瑀依在看到骆鸣岐的时候,表情一开始是有些抱怨,但是出于对骆鸣岐一种莫名的信任以及对于皇权的畏惧,阮瑀依并没有说出什么抱怨的话来。
但是骆鸣岐想要让她说。
骆鸣岐将自己准备好的第一年的课本递给阮瑀依,说道:“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交代阮瑀依的,自然是上一次可阮瑀依见面的时候,她让阮瑀依帮助自己,一点一点改变那些女孩子观念的事情。
阮瑀依的眼眶瞬间红了。
骆鸣岐不希望自己以后的学生是这种遇见事情就只会哭的人,但是在考虑阮瑀依曾经的生长环境之后,骆鸣岐觉得一味地冷酷是没有必要的,她将自己的手帕递给阮瑀依,说道:“若是你想哭,便可以先去内间哭够了再出来,若是我交代你的事情你没有完成,你便告诉我你没有完成,然后我可以放你回去,若是你有什么其他要告诉我的消息,可以等哭够了再说,也可以现在就给我说。”
阮瑀依似乎没想到骆鸣岐会是这个态度,但是她仔细想想,一开始和自己相谈甚欢的人是月河,不是骆鸣岐。
她甚至都没有敢怎么和骆鸣岐搭话。
阮瑀依问道:“月河呢?”
“月河啊。”骆鸣岐做出怀念的表情,说道:“月河如今跟着我二哥……”
阮瑀依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她的教养让她不能轻易打断旁人的话,于是她只能忍住了。
骆鸣岐缓缓补全了自己的这句话:“……在工部任职。”
阮瑀依呆住了,她换了好久,才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一样,喃喃道:“是在任职啊,是在任职就好,幸好幸好。”
骆鸣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怕我在将月河教好了之后,最后却送给某一个皇子做侍妾?”
阮瑀依没有说话,但是她眼中的情绪已经出卖了她。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不会强求什么,自然也不会强迫你相信我,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估计你也完成的很好。”骆鸣岐勾唇,安慰她道:“只是接下来,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阮瑀依擦干净眼泪,问道。
“我需要你查一查问一问,那些人是过来参与选妃的,那些人是过来学习的,还有就是……日后若是被有权势的人看重,他们还会出来工作么?”骆鸣岐一字一句地说道。
阮瑀依在骆鸣岐刚说完这些话,就忽然轻松了。
骆鸣岐猜出来了阮瑀依为什么眼眶是红的,估计是她不愿意参与选妃,但是被自己的父亲强行送来,以为自己的一声就这么断送了吧。
“是。”阮瑀依说道。
“好的,那你回去好好学,我静候佳音。”骆鸣岐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等到阮瑀依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叫住阮瑀依,说道:“差点忘了,手帕留下。”
这玩意儿骆鸣岐虽然不稀罕,但是凤来仪估计不愿意她随意给人,还是要回来好,
第99章 骚乱
骆鸣岐的女校刚刚办起来, 忽然开始有流言传出来。
“如今的国师德不配位。”这样的话,就连骆鸣岐有时候在街上乱逛的时候,也会听到有人这么说。
骆鸣岐马上就重视了起来, 开始想策略, 但是即使她反应过来的速度再快, 也赶不上那些大臣们发难的速度。
在骆鸣岐听到这个言论的第二天早朝,臣子们就将“如今的国师德不配位”这样的话说了出来。
骆鸣岐为首, 几乎所有的皇子都是心里一紧。
特别是骆子都和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以上朝的骆苋阙, 他们俩是除了骆鸣岐之外, 最清楚前任国师死亡的内情的人, 所以在听到大臣们以这种事情为中心开始进行攻歼, 就知道绝对要出大问题。
骆俊熙和骆朦叶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在和骆鸣岐开会的时候大概了解过, 他们暂时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但是他们知道看骆鸣岐的表情。
骆鸣岐可以说直接就懵了。
骆鸣岐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什么来解释。
她一直都是被牢牢地盯着的, 即使她觉得自己有些事情隐瞒的很好, 但是最终也不过就是骗过了自己而已。
即使她已经将内宫清扫了很长时间, 那些眼线之类的,杀掉的杀掉, 赶走的赶走,剩下的大多数都是勉强可信的。
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呢?
所以骆鸣岐曾经待着一个少年回来, 想要收徒这件事, 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难道能说, 自己的这个徒弟虽然确实是拜自己为师了,但是其实跟着国师学的时间更长一点, 所以也算是国师的半个弟子么?
这确实是实话, 但是说出来的力度却只是一般。
因为那些人只会觉得她是居心叵测, 只会觉得她在发现一个好苗子之后,不是先交给国师,而是直接自己收为徒弟了,就是已经算到了这一步,想要一个一个地铲除异己。
装睡的人永远都是叫不醒的,骆鸣岐不觉得如今他们会愿意听自己的解释。
她只是在朝堂上说道:“是非如何自由定论,只是如今不是说出这些的时候。”
一切的起因,不过是骆逸予的死亡。
骆逸予为什么会死亡?为什么如今的国师不能出面保下他?
原因很简单,当然是他的血脉是假的。
但是骆鸣岐能说么?
当然不能。
若是让这群人知道骆逸予的血脉是假的,说不定他们就会怀疑其他皇子的血脉。
虽说其他皇子早就做好了准备,打算在合适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份披露出来,但是现在绝对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骆平昌可还在战场上呢。
等到骆平昌回来,他们好好商量一下,然后可以既不涣散军心,也不会让民众动荡,更不会让那些大臣们找出攻歼的借口,这不是很好么?
但是事情到底是闹到了这一步。
他想要保下国师,便要说出骆逸予的真实身份。
若是说出骆逸予的身份,那么皇帝当年收养罪臣之子的事情就绝对瞒不住了。
让大臣们知道皇帝收养罪臣之子有什么好处么?
没有,他们说不定到最后会怀疑骆鸣岐的血脉。
霄国能挺立至今,血脉其实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若是皇族的血脉全都断了,那么说明国师已经保护不住如今的皇族了,也说明……
霄国的皇族,可以改换姓氏了。
骆鸣岐跟骆逸予学到了,所有的事情都要往最坏的那个方向打算,因为幸运之神从来都不会眷顾希望被眷顾的人,
那些走投无路但是最终只想要让神明眷顾的人,最后当然都只能投入神明的怀抱——死亡。
骆鸣岐的这些怀疑自然不是空穴来风的,在她将这些话给骆子都等人说了之后,他们的心情都开始沉重起来了。
皇帝一直都没有发话。
骆鸣岐问起来的时候,皇帝也只是对他们摇摇头,然后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对着她唉声叹气。
皇帝其实一直都是这幅样子的,但是对于如今已经急得不行的骆鸣岐来说,他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父皇!你应该知道如今这事情有多严重的,不要不当回事啊!”骆鸣岐在清和殿急的到处乱走,恨不得直接站在皇帝的桌子上跟对方辩论。
但是完全没有意义,因为皇帝并不把她的着急当回事。
“父皇,我人都要傻了好吗?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还不出来说话啊,若是你当年收养罪臣之子的事情被捅出来了,对咱们都没有任何好处的!”骆鸣岐忍不住和皇帝讲道理。
一回头,皇帝正在悠闲的喝茶。
骆鸣岐看着皇帝的状态,忽然知道他大要怎么处理了。
皇帝见骆鸣岐冷静下来了,示意她坐在自己面前,说道:“都说了不要着急了,你放心,最后定然是有问题的。”
骆鸣岐抿唇,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凶:“但是我怕最后我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你应该知道的,那是最合适的办法了。”皇帝说道。
骆鸣岐不想知道,但是她不得不知道。
既然知道皇帝要怎么处理了,骆鸣岐便也不再这里多留,转头就去了学校。
皇帝看着骆鸣岐怒气冲冲地离开,问身边的德顺:“你说,她会原谅我么?”
“陛下本来就没错。”德顺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皇帝是害怕骆鸣岐恨他。
但是他皇帝已经在本来自己就很不喜欢的位置上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如今已经这般年岁,骆鸣岐也已经长起来了,想要放弃如今得到的一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但是就害怕骆鸣岐不理解。
骆鸣岐到了学校之后,把自己的猜测给骆子都等人说了,本来想要义愤填膺地说几句大不敬的话,但是骆子都拦住了她。
骆鸣岐不解:“但是四哥,他如今是要舍弃你们啊!”
“不,小七,虽然我们叫你一声小七,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本来就是云泥之别。”骆子都按住骆鸣岐的肩膀,满脸都是不认可:“我们与陛下之前,从来都谈不上什么舍弃不舍弃,毕竟他是我们的恩人,如今准备要做的事情,也是我们一直都期待的事情。”
“即使如今不是好时机?”
“对,即使如今不是好时机。”
骆鸣岐环视四周,发现除了骆子都之外的其他三人也都是这种态度,忽然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事情依然在发酵。
国师德不配位之类的话语开始甚嚣尘上,甚至开始隐隐波及了骆鸣岐。
骆鸣岐到底是司少渠的师父,若是司少渠德不配位,那养出来一个德不配位的人的骆鸣岐,会是一个什么好货色么?
只是如今京城中的人大多都是铁血的骆鸣岐派,即使有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也绝对会被轻易地压下去的。
骆鸣岐静观其变。
果然不出她所料,皇帝在不久之后,忽然透露出自己当年其实只有骆鸣岐一个孩子,并且被臣子发现了证据,那些觉得自己忽然要开始发挥作用的了臣子,在下朝之后,就待在皇帝的清和殿外,大家都不说话,一边在屋里保持沉默,一边在外面跪着旨在压迫。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大臣们要的是什么。
他们要治这些皇子的罪。
最好还可以治一下那个和这些皇子们关系很好的骆鸣岐的罪。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皇帝只有骆鸣岐这一个女儿,若是让他失去这一个女儿,说不定还会让皇帝那个懦弱的人最后忽然要下定决心和他们抵抗一次。
他们可不愿意跟皇帝抵抗,他们没有底牌了。
这时候,骆鸣岐的报纸上开始刊登这些皇子们自从任职之后的所有功绩。
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彻底退让这件事了,但是那些不知道即将大难临头的人,还发挥着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作用,在那里静静地跪着,想要压迫那个万人之上的人。
骆鸣岐被他们蠢的在早朝上吵架的时候都没有斗志了。
最后,还是皇帝忽然在早朝上宣布,自己要退位。
并且写《罪己诏》。
罪己诏是什么?那可是皇帝在犯了不可以被原谅的错误的时候,皇帝才需要写的东西,如今的皇帝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但是也是一个很好的守成之君,已经达到了如今他能做到的最好。
在那种纷乱的情况下,保住了兵权,以及一些重要的职位,这样的皇帝,若是在太平盛世,定然会是一个明君。
但是这一个罪己诏只要一写出来,他本来可能平平无奇的史书上,绝对会变得很难看。
骆鸣岐满脸疲惫,走到皇帝身边,问道:“父皇,你满意了么?”
皇帝很是惊讶,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其实是国师早就跟你说了的吧?所以在我想要清洗的时候,你当时劝住了我。”骆鸣岐勾起一抹微笑,说道:“父皇,不愧是你,一石三鸟,做的好极了。”
第100章 疏影
皇帝的这一波操作, 先是将六个皇子的身份爆出来,其次是将这些关于身份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最后可以名正言顺地退位。
皇帝也不反驳, 只是笑着说道:“我年纪已经大了, 你也成长起来了, 为何不交给你去做呢?”
骆鸣岐不能指责皇帝有错,因为皇帝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还符合逻辑。
骆鸣岐忍不住说道:“父皇, 你其实可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
皇帝摇摇头, 说道:“不, 我觉得这样很有趣。”
什么很有趣?
看骆鸣岐像是蚂蚁一样团团转很有趣么?
骆鸣岐不懂皇帝的恶趣味,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骆鸣岐也无话可说。
皇帝下达了罪己诏, 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那么退位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骆鸣岐也清楚, 自己大概率要登基。
不是……怎么忽然就要登基了呢?
虽说在国师死后不久, 她就从皇帝的态度里看出了退意, 但是这还不够两个月,怎么忽然就让他得逞了呢?
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愚钝的人, 骆鸣岐也觉得自己不傻,但是怎么像是被遛了一样, 被耍的团团转。
“你不福气?”皇帝见骆鸣岐一脸不满, 勾唇, 问道。
“父皇,你不该这么对我的。”骆鸣岐确实很不满:“你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 不至于让我在哥哥们面前觉得愧疚。”
皇帝眼中含了一丝笑意, 但是面上是装出来的好奇, 他问道:“哦?可是你为什么要愧疚呢?”
他站起来,走到骆鸣岐身边,说道:“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们是他们的恩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想要把他们推出去,都是合情合理的。”
骆鸣岐抿唇,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但是父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觉得挟恩求报是很没品的事情。”
皇帝似乎也没有想到骆鸣岐竟然会这么直白,在被说了之后,他愣了一下,这才说道:“好吧好吧,这么没品的事情我都已经给做了,你也知道我是个没品的父皇了,既然如此,你要不要接替我坐上这个位置呢?”
骆鸣岐很无语地拆穿皇帝,说道:“你本来不也就是这个意思么?怎么,如果不是我继承皇位,你还有别人可以推上这个位置么?”
皇帝当然是没有的。
他叹口气,将自己的疲惫以及困倦都展露在了骆鸣岐面前,他说道:“当年你娘说我有真龙命格我还不相信,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她所谓的许诺,不过就是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皇子都用计策杀干净而已。”
骆鸣岐没想到这个皇位甚至牵扯到了自己的母亲身上,她对于自己的母亲知之甚少,最多的了解,也就是当年国师在说出那块和她的母亲同出一脉的牌子时,说的那一句“不是所有道,都是正道。”
当时她以为国师是觉得那些所谓的禁术之类的东西都是邪道,甚至因为害怕国师把自己也给打成邪道,所以不得不隐瞒自己曾经教司少渠学习禁术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如此。
毕竟国师本人也是一个修了禁术的人,甚至不少国师塔的传承法术都是禁术,所以国师当时口中说出的那个所谓的“邪道”,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说法。
特别是在如今,皇帝在说起这个皇位的时候,将她的母亲给牵涉出来了。
“黎疏影,这是你母亲的名字。”皇帝说出了一个,和骆鸣岐想想截然不同的故事。
当时的黎疏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学徒,她的师父,是想要用自己的邪派踢馆各个国师塔的、自认十分豪气的人。
当然,如今的皇帝不是这么觉得的就是了。
当时的皇帝不过是一个丝毫不起眼,母妃不起眼自己也不起眼的人而已,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出众的,大概就是他的样貌。
他一直都很好奇自己是不是皇帝的种,毕竟先皇样貌平平,当年似乎是因为很会讨自己的父皇欢心,这才登上了皇位。
而如今的皇帝,则是因为自己的兄弟们几乎都已经死光了,即使没有死的也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残缺,总之都不适合登上皇位。
在皇帝登上皇位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多高兴。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可以登上皇位,全都是因为黎疏影的那一句:“既然你害怕旁人杀了你,那你便在他们杀你之前,将他们杀了就是。”
如今的世界,对于女子来说着实不大友好,黎疏影能在她的师父众多弟子里脱颖而出,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强悍到旁人总是忘记她的性别,不得不屈居于她之下。
这样的一个女子,自然是不缺喜欢她的人的,但是那些曾经追求过她的人,黎疏影都将之当做了他们妄想得到自己的身体以及修为的借口。
毕竟对于邪修来说,阴阳采补似乎才是最经常被使用的法子。
骆鸣岐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她好奇道:“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看上我,对么?”皇帝对于骆鸣岐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很了解了,他解释道:“你的母亲没有其他的特点,只是喜欢好看的脸而已。”
……原来是个颜控。
骆鸣岐想到曾经自己生活的现代,那些可以将“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挂在嘴边的颜控们,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猜到后面的一些走向了。
皇帝接着说道:“她说她爱我,当时她的师父在和国师塔那边斗法,国师对于皇子们的庇护十分有限……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怕死。”
骆鸣岐摆摆手,说道:“怕死算什么?怕死甚至还是个光荣的事情,毕竟先死的那些人肯定不会是最怕死的那些人,能活得久一点,算是什么错呢?”
对啊,想要活得久一点,又有什么错呢?
虽然在很多时候,比死亡重要的事情有很多,人类经常会因为别的选择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在选择死亡之前,说一句自己害怕,难道就是懦弱的体现了么?
骆鸣岐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怕死的,不然怎么会因为想要活下去,而不得不受到天道的掣肘呢?
皇帝见骆鸣岐竟然是这个态度,在吃惊之余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说道:“当时她说她喜欢我,我想要活下去,于是也说喜欢她,只是我没有想到……”
让皇帝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开始堪称虚假的谎言,最后成了最真的感情。
等到他们发现他们已经爱上了彼此之后,所有事都已经晚了。
当时的黎疏影已经怀上了孩子,她本来就是修道者,自然是知道怀孕对于她来说,将会是怎么样的坎坷。
修为倒退之类的东西暂且不说,但是其他的……比如在生育之后,可能会造成孩子甚至混乱,而她自己控制不住灵气邪气以及怨气的交汇,爆体而亡。
黎疏影对皇帝说了这件事,然后也对皇帝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一定,一定。”黎疏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中没有丝毫的勉强。
她甚至是温柔的。
若不是她被那个邪修选中当弟子,说不定她会是一个温柔极了的人吧?
毕竟皇帝本人在一开始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一时兴起想要救那些被先皇冤杀了的臣子的子嗣,后来竟然将这种事情当做了传统,黎疏影不也是一边抱怨,一边用极为温和的态度,将那些孩子好好地养起来了么?
皇帝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想让黎疏影死的。
但是他也知道,黎疏影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即使是自己,也是无法改变的。
当时,黎疏影的师父最后落败,想要带黎疏影离开,黎疏影抵死不从,将自己的修为化作了一句咒语:“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以及我的血脉。”
所以即使黎疏影的师父不愿意,也不得不在存了死志的弟子面前,节节败退。
黎疏影生育前夕,皇帝问道:“为什么你会爱我呢?毕竟我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皇帝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深知黎疏影是看上了自己的脸。
但是仅仅只是一张脸而已,真的值得这样一个本来可以翻云覆雨的人,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么?
皇帝觉得自己是不懂的,但是这不影响他对于黎疏影的心疼。
黎疏影疼的脸色苍白,她勉强抬起手,抚上皇帝的脸颊,说道:“你不需要懂得我的爱,就像是我到现在都不不是很懂‘爱’到底是什么一样,但是我觉得,爱一个人,至少要做的事情,就是愿意为了他而死。”
“我愿意为了你而死,即使在临死之前,我都不曾有丝毫的后悔。”
最后,黎疏影平安将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后悔么?”皇帝问道。
“我不后悔。”黎疏影的表情依然很是坦然,她说道:“我爱你。”
“她说她爱我,可是……她真的爱我么?”皇帝捂住脸,有些狼狈地遮住了自己无疑是落下去的泪水。“但是根本遮不住。
皇帝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他依然很帅气,有种成熟的男人才有的魅力。
如今,这个成熟的男人,哭起来的时候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了撕心裂肺:“若是她真的爱我,她应该和我一起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