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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季妤被杜聪的哭闹声给吵得脑瓜子嗡嗡的,这种耍赖般不顾别人死活的放声大哭,就像是火车上哭闹的小孩,让人烦躁不已。


    “好了,别哭了!”季妤喊道。


    杜聪停顿了一下,看了季妤一眼,见她仍旧一副对他不耐烦的样子,于是又接着伤心的哭了起来。


    苏念可朝季妤看了过来,皱着眉头,眼中都是被杜聪哭闹的烦躁之意。见此情况,季妤搓了搓手心,心中暗道不好,惹了谁都不能惹了苏念可不快,否则,下场不会太好。


    得让杜聪先停止哭闹才行,季妤想了想,朝杜聪那走了一步,微微仰起头来看着杜聪,声音特意放柔了一些,“好了,你再哭,我就真的讨厌你了!”


    “我不哭了。”杜聪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季妤,“小妤妹妹,我不哭的话,你真的不讨厌我了吗?”


    季妤点头“嗯”了一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杜聪破涕为笑,胖脸上又露出了一贯的傻笑。


    季妤抿了抿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若不是知道杜聪迫害过不少姑娘,她还真会觉得杜聪这个样子有些傻得,可爱?


    到时候苏念可报官了,以她的身份,陈知州不可能不给她面子,而杜聪必定难逃牢狱之灾,这是他应得的,做了恶事,就得承担后果。


    可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只知道她不讨厌他了,他心里就很开心,一个劲地冲着她傻笑。


    季妤微微叹了口气,明明声音微不可闻,但苏念可还是察觉到了,她朝季妤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杜聪,最后又把视线落到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黄石身上,顿时眉头微蹙,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她冷硬开口道:“走吧。”


    这是在催季妤去府衙报官。


    季妤忙应到:“好。”


    见季妤要走,杜聪忙拦住,傻乎乎地问:“小妤妹妹,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我们去府衙。”


    一听是去府衙,杜聪高兴地拍手道:“姑姑就在府衙诶,我也要去。”


    “你去了,那躺在地上的那人怎么办?”季妤指了指黄石。


    杜聪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黄石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地上睡着了,我们不用管他,等他醒了他自己就回去了。”


    季妤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念可,“苏小姐,你看怎么办?”


    “他要跟着一起去不是正好吗?省得还要再派捕快去抓他,至于这地上躺着的……”苏念可想了想,看向季妤道,“你不是大夫吗?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再昏睡一两个时辰的?”


    “苏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夫的?”季妤惊讶地看着苏念可。


    按道理来说,苏念可在此之前是没有见过她的,怎么会知道她是大夫的?


    除非那一次……


    估计是楼梯间擦肩而过那一刹那,苏念可和祁钰认出了彼此,所以祁钰才会找借口说去茅房,实则是去见苏念可了,而在两人见面那段时间,祁钰必定是说了她的身份,所以苏念可知道她是大夫也有道理。


    季妤自己给自己解释了一通,正要说些什么时,苏念可却抢在她前面开口了。


    “你身上都是药味,比任何病人身上的药味都要重,除了是大夫,我想不出来是什么。”苏念可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心虚的眼神闪了闪。


    实则是听南星说过季妤是女医,所以她才知道季妤的大夫身份,而她刚才是一时嘴快,说漏嘴了而已,根本不是她解释的那样。


    “哦,原来是这样。”季妤恍然般点头,忽地抬起衣袖凑近鼻子闻了闻,果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不算难闻,但确实比一般吃药的人身上带的药味还要重,她这是被中药腌入味了。


    “我身上没有药了。”季妤翻了翻布包,今天带的药,她都一股脑全塞给祁钰了,不过,她还有银针,她可以用银针刺进黄石穴位,让他达到沉睡的效果。


    季妤翻出银针,道:“我用银针刺入他的昏睡穴,他会昏睡一段时间。”


    苏念可点头,季妤当机立断地走到黄石面前蹲下,找准穴位,刺入。


    “好了。”季妤将银针收好,对苏念可道,“苏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为了避免意外,走之前,季妤让杜聪把黄石搬到了巷子角落里,还用一个编织的大框将人整个罩住后,三个人才前往府衙。


    ……


    “堂下何人,有何事要报官?”陈远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朝堂下的人看了一眼,在看到杜聪时,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问,“聪儿,你上这儿来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嘿嘿,姑父,我来找姑姑玩……”


    陈远板着脸呵斥:“胡闹,这衙门是玩的地方吗?你姑姑在家呢,你上这儿来找她能找到什么?快点下去!”


    “陈大人,此人可是案件关键人物,他可不能下去。”


    此话一出,原本视线全在杜聪身上的陈远转向了一旁的女子,那女子带着帷帽,层层薄纱遮住了面容,但隐隐约约能窥见那张美人面,且身姿窈窕,气质不俗,陈远一下子就看呆了,绿豆小眼紧紧地黏在女子身上。


    “姑娘,你做什么要报官,还有……”陈远看向杜聪,颇为疑惑,“他难道跟你报官有关系?”


    苏念可冷笑一声,“此人连同他的小厮当街调戏我,见我孤身一人,将我逼至巷子角落欲行不轨。”


    “陈大人作为青州的父母官,想必应该会秉公处理吧?”


    说罢,苏念可直视陈远,眼神不闪不躲。透过薄纱,陈远都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看向他时带来的压迫感,他心里觉得奇怪,一个女人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气场。


    心里狐疑,不由多看了苏念可几眼,觉得这女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只是思来想去的,就是想不起来。


    “姑娘说的可是认真的?我这侄儿……”陈远顿了一下,手指着脑袋,“他这里有些问题,行为心智都如三岁小儿,怎么可能做出欺辱女人的事呢。”


    “定是他身边的小厮挑唆指使的!”陈远当即便肯定,他这侄儿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傻子,傻子懂什么?整天想着吃想着玩的,这种人怎么可能干出当街欺负女人的事?


    “聪儿,你跟姑父说,你有没有欺负这位姑娘。”


    杜聪呆呆地站在哪儿,眼睛本来在往外瞟,因为衙门外站着的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中有季妤,他想下去找季妤,但却被陈远叫住,便只得茫然地看着陈远,“欺负是什么?”


    陈远看向苏念可,笑道:“你看,他连欺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傻子,怎么可能做出你说的那种事,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他身边的小厮欺负的姑娘。”


    苏念可冷眼看着陈远,丝毫不畏惧地直视陈远探究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终是陈远遭架不住先将眼神闪躲开。


    “陈大人,据我所知,你的侄儿欺辱女人一事就有好几次,陈大人竟一无所知吗?”


    “究竟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为了包庇自家人而装作不知情?陈大人真的是为民的好官吗?我可真有些怀疑呢。”


    这阴阳怪气的反问直接让陈远绷不住了,他怒拍桌案喝道:“大胆,竟然敢质疑本官,你既说得如此笃定,可有证据,没有证据还敢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小心本官治你罪!”——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有人么


    第42章


    面对陈远的恼羞成怒,苏念可


    镇定自若,甚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嘴唇微张,淡淡道:“我有证人。”


    陈远微惊,面上却仍然平静,只道:“既如此,传证人。”


    一声令下,一个捕快便下去了,直奔衙门口。


    “哪位是证人。”


    “我,我是苏小姐证人。”


    季妤忙举手,捕快瞟了她一眼,“随我进去,大人有话问你。”


    季妤跟在捕快身后,很快便进入了公堂上,她站在苏念可身边,还没等站稳身子,陈远突然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很大,吓了季妤一跳。


    季妤惊魂未定地抬头去看,听到陈远高声道:“见到本官,怎么还不跪下?”


    诶?季妤狐疑地左看看右看看,完了又看向上面高堂上坐着的陈远,见他直勾勾地只盯着自己,所以刚才说的还不跪下,说的是她吧。


    为什么苏念可和杜聪已经到了公堂上好一会儿了还没跪下,陈远也没要求他们跪,偏偏她一上来就对她摆官威,无非就是苏念可是尚书府嫡女,杜聪是自家人,只有她是正真的草民一个。


    唉,真是到哪儿都是普通人一个,穿书也不给她一个好一点的身份,季妤心里默默地吐槽,她揪了一下衣袖,犹豫着要不要跪下。


    俗话说,跪天跪地跪父母,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从小到大,还从来没给谁跪过,哦不,去寺庙的时候跪过佛祖菩萨。


    现在要跪一个不是什么好官的人,这膝盖有点跪不下去啊。


    季妤扭扭捏捏,犹犹豫豫地态度看得陈远直冒火,这是在挑战他的威严,他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这次力气比上一次大了不少,所以声音也更大,猝不及防地,季妤又被吓了一跳,膝盖一软,险些就要跪下去了,却被苏念可拽着胳膊往上一提。


    季妤迷茫地看向苏念可,苏念可皱着眉头,颇有些嫌弃道:“你是我的人,应当同我一样,何须跪他。”


    “啊,你,你的人?”季妤脸红了红,有些呆愣地指了指自己,一副没了解状况的茫然样。


    苏念可下巴微微向上抬了抬,解释道:“我的证人,不用跪他。”


    “哦哦哦。”季妤尴尬地笑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往上面的陈远看去,看到了他一脸怒气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手朝下一挥,几个捕快便朝着她们过来。


    “把他们给本官拿下!”


    “且慢!”


    季妤缩在苏念可身后,看着苏念可举着一块木牌伸了出去,她抬头看了眼那个木牌,上面简单地刻了一个苏字,是苏家钱庄专有的木牌,苏家钱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拥有苏家钱庄木牌的人少之又少,几乎都是苏家自己人。


    所以这块木牌一亮相,陈远先是茫然、再是疑惑、然后惊讶、最后惶恐地走下来,脸上带着些许谄媚的笑。


    “原来姑娘是苏家人,敢问姑娘是苏家的什么人?”陈远暗自捏了把汗,难怪他见此姑娘有些眼熟,竟是这姑娘眉眼间有些像苏尚书的夫人。


    那年在京城,曾遥遥一瞥,尚书夫人美得倾国倾城,以至于十几年过去了,他仍然能记起那惊鸿一瞥的容貌。


    想必,这姑娘便是……


    “是苏家人不错,至于是苏家的什么人,陈大人就不必知道了,陈大人只要能秉公处理此案件,我可以对陈大人先前之事既往不咎。”


    虽然苏念可没说她是谁,但陈远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苏尚书的嫡女。


    陈大人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冒出的虚汗,微屈着腰,惶恐道:“是,本官,不,我一定会给苏小姐秉公处理的。”


    陈远重新坐回了公堂之上,没了先前鼻孔朝天的傲慢感,现在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端正,颇有几分清官断案的样子。


    陈远轻拍惊堂木,目光落在季妤身上,季妤稳了稳心神,朝前走了两步,掷地有声道:“草民季妤,亲眼见到杜聪和他的小厮黄石,见苏小姐孤身一人,起了歹心,将她逼至巷子角落,欲行不轨之事。”


    “你所说之事可属实?”


    季妤不惧陈远目光,坚定点头:“属实!”


    “你说是杜聪和小厮黄石一起做的事,既如此,黄石呢?”


    “被我打晕了。”季妤如实道。


    “人在何处?”


    “藏了在巷子里。”


    “来人,去把黄石带过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前去找黄石的其中两个捕快空手而归,季妤与苏念可对望一眼,皆对此感到疑惑。


    “大人,巷子里没有昏迷的人,倒是有一个死人。”


    “死人?!”


    季妤几乎是喊出声的,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那个死人,该不会……


    陈远惊讶了一瞬,连忙问:“那死人是谁?可是黄石?”


    “根据死者所穿的衣服,属下可以断定是杜府小厮统一的服饰,所以属下猜测,死者是黄石。”


    陈远锐利的眼神如一把刀一样射了过来,季妤有些紧张地躲在苏念可身侧。


    “你不是说,你只是打晕了他吗?怎么人现在却死了?!”


    “我,我确实是只打晕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季妤颤抖着声音从布包翻出弹弓,“我就是用这把弹弓和小石头射中了黄石的头,然后,然后他就晕了。”


    季妤手抖得厉害,心里害怕得紧。前不久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她还是最有嫌疑杀死黄石的人,如果不解释洗脱嫌疑的话,她恐怕系统任务没完成,就要先蹲大牢了。


    “你怎么就确定他只是晕了,而不是死了呢?”


    犀利的反问砸向了季妤,季妤稳了稳心神,镇定道:“我是个大夫,人是晕的还是死的,我一摸便知,他被我的弹弓打晕了,苏小姐要去报官,怕黄石中途醒来后逃跑,所以我又用针灸刺入他的昏睡穴,让他多睡一两个时辰,这样等捕快去抓他的时候,他就还在巷子里。”


    季妤虽然心里紧张慌乱,但这一段话说得条理清晰,让人一听就能明白其中发生的事。


    陈远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你所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等仵作验过尸之后再作定夺。”


    很快,仵作跟着捕快去了,季妤一开始也想跟着去的,但因为她身上嫌疑没有洗清,所以不能随意走动,便只得在公堂上耐心等待。


    约莫一个时辰,仵作回来了,身后是两个捕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黄石。


    季妤看到黄石的脸时,十分地震惊。


    眼底乌青,嘴唇黑紫,脸色灰白,皮肤有无数条紫色的纹路,这情况……


    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妤压下心底的震惊,将视线落在仵作身上。


    听听仵作验出了什么。


    仵作是个大概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的老头,头发灰白,皮肤苍老皱巴巴的,但眼睛炯炯有神,声音浑厚有力。


    “大人,我在黄石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季妤伸长脖子去看,看到仵作手里拿着一枚银针,季妤心下一凉:完了完了,她百口莫辩了。


    陈远看到那枚银针,当机立断道:“这就是你刺入黄石昏睡穴的银针吧?”


    季妤硬着头皮点头,但还是给自己辩解道:“我只是刺入一半,只为了达到昏睡效果,而且就算是银针全根没入,也不会死,更不会是死成这副面容,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中毒了。”


    “这位仵作,你还验出了什么?”季妤问仵作。


    “蛊毒。”


    简短的两个字,一说出口,让在堂上的众人皆是一脸惊骇。


    蛊毒,怎么又是蛊毒,为什么黄石无缘无故地因为蛊毒而死?


    明明不久前,人还好好的。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蛊毒?”陈远问仵作。


    仵作摇头答不知,众人沉默半晌。


    就在这时,仵作突然扭头看着季妤,“季姑娘,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母亲是南疆人,是苗疆女子。”


    季妤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盯着仵作,他这会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把所有的线索都往她这儿引吗?


    “季姑娘要不过来验一验,看看是什么蛊毒?或许你会知道。”


    仵作此话一出,堂内几人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季妤,季


    妤如芒在背,正不安地搓着衣角时,耳边响起了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声音。


    “放心去验一下,我是个有些身份的,你既是我的人,只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敢对你怎样。”


    苏念可这话一出,将季妤感动得眼泪汪汪,季妤抹了把濡湿的眼角,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有人在背后挺她,但她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心里还是很不安:“那,那我去了,苏小姐,当时你也是在现场的,你看到了我只是把银针刺入黄石的昏睡穴,并没有做其它害人性命的举动。”


    “你可要信我啊!”季妤无比认真地用祈求般的目光看着苏念可。


    祈祷苏念可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否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她就莫名其妙且非常冤地背上了一条人命,害人性命恐怕不仅仅是坐牢那么简单,按照小说,大祁朝律法,杀人偿命,一旦她被确认是杀害黄石的凶手,那么她就会处以死刑。


    可苏念可是书中恶毒女二,坏事做尽,她和她的暗卫南星不把人当人,杀人无数,这样的一个人,她真的可以相信吗?


    季妤无数遍地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看着季妤睁着湿漉漉的小鹿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有紧张、不安和害怕,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的小狗,很是可怜地来寻求主人的保护和安慰,苏念可微微一顿,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责任感。


    季妤既这般信任她,在她身上寻求保护,那么她又怎么能叫她失望呢?


    苏念可勾起唇角,朝季妤那微微弯了一下腰,凑近季妤耳边轻声道:“去吧,无论验出什么结果,你没有杀黄石都是事实,就算他们硬是要污蔑你,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一般人我是不会轻易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既然你这么害怕,我不妨就告诉你,其实,我是户部尚书的女儿,靖王是我姨父,一个小小的知州,他还奈何不了我,现在你听到我的身份后,还害怕吗?”


    苏念可在她耳边轻笑,季妤安下心来,有苏念可帮她,她大抵是不用怕了。


    “还是有点……”害怕。季妤如实道出心中的感受。


    “没出息。”苏念可嫌弃地看了季妤一眼——


    作者有话说:扔几瓶营养液砸死我吧[让我康康][捂脸偷看][亲亲]


    第43章


    季妤强装镇定地走到担架旁,深吸一口气后便仔细地开始检查黄石的症状。


    根据外观特征,季妤在脑海里搜索之前看过原身母亲的手札的记录,可找遍了她脑中对于手札的记忆,却没有一个是符合这个症状的。


    她面色凝重地扭头看了苏念可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是什么蛊毒。


    苏念可会意,无所谓地朝她勾唇一笑,算是安慰。


    “季姑娘,可有验出什么?”仵作在一旁开口道。


    “没有。”季妤道。


    事到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黄石的死绝对不简单,这是否是陈远为了保全杜聪,怕她将之前搜集到的证据都摆出来,所以以黄石的死来陷害她,目的是让她闭嘴。


    而让一个人永远的闭嘴,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成为死人。


    “啪!”地一声,惊堂木又被陈远用力的拍在桌案上,季妤心下意识一提,抬眸往上看,看到陈远直勾勾地盯着她。


    “大胆季妤,是不是你杀死了黄石,还不快从实招来!”


    “不是我!”季妤喊道,“没有证据就下定论是不是太草率了,陈大人以往判案也是如此吗?”


    “证据就在这里,你还要怎么狡辩,黄石因为你射的石头砸晕的,后来又是你用银针刺入他的昏睡穴,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刺入银针的时候偷偷给他下了毒!”


    “既然不能断定是不是我偷偷下了毒,那么就是证据不足,证据不足就不能治我的罪,还望大人秉公处理。”季妤冷静地给自己辩解。


    陈远沉默半晌,暗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怕是唬弄不了她,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苏小姐。


    他思索了一会儿,开口:“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给黄石下了毒,但他死了,你的问题最大,若不是你把他弄晕了,他也不会因此被下毒还毫无还手之力,在没找到直接证据之前,还请季姑娘在牢房待上几日,一来也是为了季姑娘的安危,二来你也是这两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你可不能偷偷的跑掉。”


    季妤下意识地看向苏念可,她说过会帮她的。


    她这牢狱之灾还真的是避免不了吗?


    若陈远是个好官,按照正常的断案过程,她在牢里待上几日是正常的,可陈远不是好官,她若是真的在牢里,不说待上几日,恐怕今晚她就会被他们秘密处死,然后明天就会传出她畏罪自杀的消息。


    苏念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勾唇一笑后又将头扭回去,季妤看到苏念可直视陈远,嫣红的嘴唇开启:“陈大人别忘了我这个案子,既然我有证人,那么杜聪和黄石是不是应该按照大祁律法处置呢?”


    陈远略坐直了些身子,“苏小姐,黄石已死,死无对证,杜聪是个傻子,他所说的话不做数,至于季妤……”陈远看向季妤,笑道,“苏小姐说季妤是你的人,那么她说的就更不可信了,谁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串口供呢。”


    “听陈大人的意思,此事就这么了了?杜聪一点事都没有,完了季妤还要被关进牢房里,是么,陈大人是这意思吗?”苏念可平静的语气在不算安静的大堂里响起,传到季妤耳朵里时却异常的震耳欲聋。


    这分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熟知剧情的季妤忍不住地身子抖了抖,苏念可表现得越平静,越无所谓,实际就越可怕,越疯批。


    以她的身份和手段,陈大人自求多福吧!


    想到此,季妤抬头去看陈远,投了一个怜悯的眼神,正好被陈远捕捉到,他一愣,不太明白季妤这个眼神所表达的意思,再想细究一番,季妤却又很快地垂下头了。


    陈远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季妤一定是在嘲讽他,认为他知道苏小姐真实身份后就拿她没办法,所以那个眼神不仅嘲讽他,还挑衅他。


    想通了的陈远气炸了,恨不得立刻将季妤打入牢房,让她尝尝牢里十八般酷刑,看她还敢不敢嘲讽挑衅他!


    “来人,把季妤带进牢房!”陈远一声令下,很快便上前两位捕快,一左一右架着季妤的胳膊就要把她拖下去。


    “放开!我自己会走。”季妤不满地瞪了一眼动作粗暴架着她的捕快。


    “苏小姐,你快亮出你的真实身份啊!”走到苏念可身边时,季妤压低声音道。


    苏念可睨了一眼季妤,非常平静地说了一句:“不急,时候未到。”


    季妤急了,苏念可不急,她急啊,她马上就要关进牢房,而且今晚很有可能会被陈远他们杀人灭口的!


    别到时候系统任务没完成,她小命先落在书里。


    “苏小姐,你不是还要住我家吗?我要是进牢房了,那你还怎么住我家呢?”言外之意是,你要是还想住我家,就赶紧亮出你尚书嫡女的身份镇住陈远,然后救她出来。


    季妤可怜巴巴地望着苏念可,谁知苏念可却笑道:“我可以住客栈的。”


    季妤委屈道:“你说了会帮我的,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人与人之间,信任是最为重要的!”


    “若不是为了帮你,我怎么会拿弹弓打晕黄石,又用银针刺入他昏睡穴,还陪你一起来报官!”季妤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堆,企图唤起苏念可的良知。


    都是因为帮她,她才会陷入这般境地。


    可苏念可却翻脸不认人,季妤心里恨恨地想:果然是恶毒女二,没有良知,难怪爱而不得。


    人家男主喜欢的是善良的女主,才不是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恶毒女二!


    季妤越想越气,偏偏被捕快推着走,连最后瞪苏念可一眼都来不及做。


    见季妤被捕快带下去了,杜聪下意识地也要跟着去,被陈远叫住:“聪儿,你不是要找你姑姑吗?快去府里找她去吧。”


    “姑父,小妤妹妹她怎么了?她为什么被他们带走了?”杜聪不明白地问。


    陈远拧着眉头,有些不耐烦道:“这些事和你没关系,少问,赶紧回去,以后没事别来衙门,知道了吗?”


    突然变得严肃的陈远把杜聪吓了一跳,他不怕爹,最怕的就是这个姑父了,对于姑父的话,他不想听也不敢不听,恋恋不舍地看了季妤的背影一眼,便转身出了衙门。


    杜聪走后,陈远才从堂上走下来,走到苏念可身边,微屈着身子,面上带着几分恭敬,他垂着眼道:“苏小姐,黄石怎么处理?”


    苏念可睨了他一眼,“这种事陈大人做得不算少吧,怎么,还要我亲自教你吗?”


    陈远略惶恐道:“不敢不敢……那苏小姐要不就在府上住下?”


    “不了,我自有住的去处。”


    “那,那季妤,苏小姐要怎么处理?”陈远微微抬起头看了苏念可一眼,见她朝他看来,又忙将视线收回,头重新垂了下来。


    苏念可略微思索了一下,想到了季妤看她时那委屈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头,“就让她待在牢房里几日,此事本与她无关,等那人出现了,再放她出来。”


    “是。”陈远答道。末了,又问,“若是那人没出现呢?”


    “不会的,她会出现的。”苏念可笃定道。


    *


    季妤家门口,南星看着落了锁的院门,神情恍惚了一瞬,明明可以去找别的大夫救醒芷丹,可为什么他偏偏要来找季妤?


    或许是内心深处想要再见见她吧。


    那么晚了,季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南星疑惑地看着门上的锁好一会儿,最后又看了一眼靠在墙上昏迷不醒的芷丹,思来想去,最后一把捞起芷丹,足下一点,施展轻功翻墙进了院子。


    他把芷丹放在了他先前睡过的屋子,那也是季妤爹的屋子,之后便又出门,寻找季妤。


    找了济世堂,醉仙楼,皆无季妤的身影,最后来到寻欢楼。


    站在寻欢楼门前,南星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口,那里站着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即使是在初春,也穿着清凉,薄衫下的曼妙身姿若隐若现,令人无限遐想,想要一窥究竟。


    她们执着扇子,拿着手帕,娇柔的声音婉转动听,吸引着人们驻足停留,想要进去寻欢作乐一番。


    许是南星停留太久却又不进去,素娥扭着柳腰漫步而来,娇笑问:“这位公子,可要进来玩一玩?”


    南星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视线落在素娥的脸上,见她柔美的笑脸里藏了些暧昧,南星眉头紧皱,将视线挪到一旁的灯笼上,冷冷道:“我来找人。”


    面对男人的冷漠语气,素娥并不恼,她一向对俊美的男子宽容,她俏皮一笑:“公子找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来寻欢楼的都是寻欢作乐的人,人太多了,我不一定都记得,若是你要找哪位姑娘,我们楼里的姑娘我倒是都认识。”


    说罢,捏着帕子挡住半张脸,眉眼笑意盈盈,一副调戏良家少男的勾人模样。


    “应该是你们寻欢楼的画师,他今晚可有来这里。”


    “原来是找季画师的。”素娥笑道,“他已经好几日不曾来过了,今晚也不在。”


    听到季妤不在这里,南星拱手朝素娥道了声谢,便转身欲走,却被一人喊住。


    “等等,这位公子等一下!”


    南星转身,看到来人时脸色瞬间冰若寒霜。


    “柳妈妈,这位公子是来找季画师的,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哦。”素娥以为柳棠也是和她一样,来揽客的,于是笑着打趣道。


    柳棠摇着扇子慢慢走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南星的脸,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让她有些恍惚,她不禁有些惊讶,暗道:像,太像了……


    “你……”柳棠开口,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脸,出了神。


    素娥瞧瞧柳棠,又瞧瞧南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丝暧昧,直觉告诉她,柳妈妈和这位找季画师的公子必定是认识的,且关系不一般。


    该不会……这俊俏的年轻公子是柳妈妈的小情人吧?


    虽然柳妈妈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好,皮肤白皙紧致,头发乌黑亮丽,身姿窈窕,风韵犹存,不细看脸上的皱纹的话,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虽说这公子年轻了些,但和柳妈妈相配的话,倒也不是那么的违和。


    似是猜到了不得了的事,素娥惊讶地拿帕子捂住嘴,眼里的笑意更甚了,八卦地看着两人。


    南星冷漠地看着柳棠,见她说不出什么话,他也不想听她说什么话,于是不等柳棠反应,转身就走。


    柳棠望着南星离去的背影,仍喃喃道:“像,真的太像了……


    素娥一脸疑惑:“像什么?”


    “像我的一个好姐妹……”——


    作者有话说:提问:她会出现的,那个她是谁?


    苏念可为什么要以黄石的死引诱某人出现?


    这里南星的身世冒出了一点点[捂脸偷看]


    第44章


    “南星。”


    走在灯火通明的小巷,忽地听到一声呼唤,南星心猛地一提,忙转身回望,在看清来人后,眼里微微闪过一抹失望。


    “小姐。”南星立在原地,抱拳行了一礼。


    “看到是我,你很失望?”苏念可冷笑一声,缓缓朝南星走近。


    南星嘴唇紧抿,直到苏念可在面前站定,才缓缓开口:“不敢。”


    “呵!”又是一声冷笑,苏念可瞪着南星,“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还有什么是不敢的?我问你,你一下取七百两是要做什么?”


    没等南星开口解释,苏念可又仿佛想到了原因,似笑非笑道:“啊~该不会这七百两都给了季姑娘吧?南星,看来你的命还挺值钱啊。”


    苏念可阴阳怪气的话使得南星身子一僵,他悄悄攥紧了拳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原来在小姐眼里,他连七百两都不值,这些年为她双手沾满血,干了不少脏事,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到头来,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呵,他还真是贱命一条呢。


    见南星垂眸不语,便验证了此事是真,其实苏念可也早就猜到了,区区七百两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只是对于他擅作主张一事不满而已,所以才会对他摆脸色。


    “你查到什么了吗?”一阵沉默后,苏念可想起重要事,忙问道。


    南星紧攥着的手松了松,眼里平淡无波,依旧微垂着头:“我在那片树林里发现了芷丹,她一人昏睡在地,而附近有车轮印,应该是有马车经过,芷丹很有可能是马车里的人弄晕的,至于裴世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被马车之人带走了。”


    苏念可眉头紧皱:“芷丹现如今在那儿?”


    “在季姑娘家中。”


    苏念可意味深长地看着南星:“南星,别忘了我今日与你所说的。”


    见南星不说话,苏念可微微叹了口气,感情一事,又岂是轻易就能放下的?


    就像她,爱而不得。


    “带我去季妤家中,我要见芷丹。”


    南星抬头看了苏念可一眼,眼里有一丝茫然:“季姑娘不在家,小姐,你觉得她会去哪儿呢?”


    苏念可面上微微一僵,季妤此时此刻还在牢房里呢。


    不过她也不打算瞒着南星,“她在牢房里。”


    “牢房?她怎么会在牢房?”南星一向平静的脸出现一抹急色,语气也有些急切。


    “被卷入一个杀人案件,有了嫌疑,自然就被关起来了。”苏念可不甚在意道。


    “杀人,她怎么可能杀人!”南星情绪激动道。


    季姑娘这样单纯明媚的人,怎么可能和杀人什么的沾边,就算她在他面前杀了人,他也只会觉得是她被人逼迫,或者被人控制,根本就不是她自愿的。


    苏念可有些诧异地看着南星,一向冷漠的冰块,也会有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倒是有趣,看来季妤对他来说还真挺重要的。


    “你怎么就肯定她不会杀人?你这么了解她?”苏念可眨了眨眼,揶揄地看着南星,在看到南星激动的神色和急切要解释的举动,她弯了弯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星啊南星,你真的完了。”


    一个暗卫,有了软肋,可不就是完了吗?她突然有些可怜南星了。


    “所以小姐今日见过她了?为什么要去找她,为什么要把她卷进来!”南星冷漠地盯着苏念可,手紧紧地攥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在心里警告自己,对面的是小姐,是给了他一条生命的人,他不能伤害她。


    可是,小姐却把季姑娘卷进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单纯的人陷入这污浊的境地,南星感到一阵无力,他扯了扯嘴角,颓然地轻笑一声。


    苏念可听到这声轻笑,沉默了一会儿,她本没打算利用季妤,谁知她却非常凑巧的出现了。


    垂眸仔细地想了想,对于南星,她一向不会隐瞒,因为她知道,南星绝对不会背叛她,所以,她依然和以往一样,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南星。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人是我杀的,蛊毒是我放的,目的就是为了引那人出现。只要这种蛊毒出现,那人必定会现身,这事既然与季妤无关,到时候她自然安然无恙地从大牢里出来。”苏念可安慰道。


    南星睫毛微颤,缓缓抬起头。


    苏念可说的是真的,他知道,只是对季妤的担心丝毫未减,要见到人他才能稍稍放心。


    “小姐,我想去看看季姑娘。”


    苏念可皱眉道:“你以什么身份去?她不会对你产生怀疑吗?毕竟大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


    “我,我在养伤期间对季姑娘说我叫祁钰。”南星脸色有些不自然,偷偷瞥了苏念可一眼,见她皱着眉看向自己,忙解释道,“除了冒用了三皇子名字,并没有冒用其身份,对季姑娘只说家中是做生意的,她信了。”


    “你确定她不知道祁钰是什么人吗?”苏念可脸色有些不好看,三皇子的身份也是可以随便冒用的吗?


    “青州离京城有不少距离,她只在青州待过,而三皇子又未曾到过青州,她一个普通百姓,没听过三皇子名讳也正常。”南星解释道,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正是三皇子祁钰的贴身玉佩,皇家独有。


    苏念可接过玉佩,神情有些复杂,祁钰遇刺受重伤一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若不是她非要去寺庙里给表哥祈福,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祁钰就不会遇刺,更不会为了救她,和她一起跌落山崖。虽然两人都性命无忧,但她只受了点轻伤,祁钰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杀手明显是冲着祁钰来的,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她让南星与祁钰互换衣物,最后南星引开了杀手,而她和祁钰也等来了救她们的人。


    而刺杀祁钰的人,她大概也猜到了是谁,只是她忤逆不了。


    苏念可缓了缓心神,将玉佩贴身放好,然后才对南星道:“你要去见她,我不拦你,不过你先带我去见芷丹。”


    ——


    牢房内,季妤双臂抱膝缩在角落里,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本想偷偷留着银针防身,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被那狡猾的仵作识破了,率先给她收走了。


    季妤咬着牙,在心里狠狠地咒骂那个老仵作。


    “踢踏——”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牢里响起,季妤抬起头去看,看到了一张不想看到,甚至是厌恶的脸。


    黄全隔着牢门,凶神恶煞地盯着季妤:“季妤,你杀了我儿子,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恐吓的话语钻进了季妤的耳朵,季妤忍不住地浑身抖了抖,她张嘴解释道:“我没杀黄石,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我干嘛要杀他,杀他我还要偿命呢,我图啥?”


    “就是你杀了他!”黄全吼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要传宗接代的,现在他死了,我断后了,我要你这个贱人偿命!”


    黄全理智全无,本来锁着的牢房突然被打开,锁被他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响声,季妤忍不住往里缩了缩,察觉到黄全不对劲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狱卒呢?为什么黄全会有钥匙,锁扔在地上那么大的声音,狱卒没听到吗?


    季妤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她张了张嘴,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有没有人,有人要杀我——”


    黄全一步步逼近,季妤缩在角落里退无可退,忽地一道刺眼的光射向她,季妤眼睛微眯,赫然看到了黄全手里拿着的匕首,泛着冷光。


    季妤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手指扣着身后的墙壁,她现在身上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狱卒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有人会来救她,可能真的会让黄全得手杀了她。


    眼睁睁看着黄全一手扼制住她的脖子,一手举起匕首,满脸怨气地朝她刺下去,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忽地手臂一阵巨痛,季妤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黄全瘫倒在地,背后直挺挺地插着一只箭矢,而他,死不瞑目般瞪着眼睛,盯着她。


    季妤浑身颤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朝四周看了看,不远处黑暗中隐约显现出一个身影,季妤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该不会还有同伙吧,见黄全没杀死她,那人还要补上一刀?


    可黄全是谁杀死的?还有,黄全明明是要刺向她的心脏,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她的左手臂被刺伤,季妤捂着不住流血的手臂,疼痛刺激着她想不了任何事情,她忍不住轻声喊了句:“好疼啊!”


    一阵风起,掀起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还没等季妤反应过来,一双微凉的手攀上了她的手臂,动作很轻柔。


    “你怎么样了!”语气很急切,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心。


    季妤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似乎没想到在这地牢里还能见到他,惊讶过后,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祁钰,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南星身子微微僵住,眉头皱着,嘴唇紧抿。


    祁钰……


    他不喜欢她这样叫他,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如果季姑娘叫他南星,是否也是这样欢快的语气?


    她的声音这般好听,叫他的名字肯定也很动听。


    南星心猛烈地跳了几下,喉头翻滚,他张了张口,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季妤的心愈发强烈,可在看到季妤眼中欣喜若狂的神情后,他却退缩了。


    他骗了她,如果他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双欣喜的眼睛会不会瞬间黯淡,她会不会因此讨厌他,厌恶他,毕竟他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无情冷血的暗卫,而他,不想她讨厌他,甚


    至厌恶她。


    “我看到黄全在铁匠铺买了一把匕首,又一脸的凶神恶煞,猜测他可能要干什么坏事,便想着跟上看看,或许能阻止他,没想到他来了地牢,看到他要杀你,情急之下,就用箭射向他。”


    南星简短地道明原因,说完还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季妤,这样的话,她会相信吗?


    “原来是这样!”季妤是真的信了,不仅信了,还在心里狠狠地称赞了祁钰一番,果然是宅心仁厚,心系百姓的三皇子殿下,最后坐上皇位是他应得的!


    “你的手臂流血了。”南星小心翼翼地拉着季妤的胳膊,从怀里掏出好几瓶药,“你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季妤乖乖地坐在铺了稻草的地上,撩起染满鲜血的衣袖,露出恐怖狰狞的刀痕,看到伤口时,季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该死的黄全,下手这么狠,这个伤口好深,就算好全了,估计也要留疤。


    南星看到季妤手臂上这么深的一道伤口,眉头皱得很紧,眼睛眯了起来,眼里藏着恨不得再在黄全身上捅上几个窟窿的狠意,握着装着药的小瓷瓶的手忍不住地攥紧,险些要将瓷瓶捏碎。


    止血的药粉轻轻地撒在伤口处,看着季妤疼得龇牙咧嘴,白净小巧的脸皱成一团,南星眼里满是心疼,“是不是很疼?我再轻点。”


    “不用不用,你正常上药就行。”怕被觉得矫情,季妤吸了口气,忍着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轻松的笑,实则紧皱的眉头和时不时的嘴角抽搐出卖了她真实的感受,她很疼,非常非常的疼。


    虽然季妤这么说,但南星还是放慢了速度,手法也更加轻柔,每撒上一点药粉,他就会抬头去看季妤的脸,一旦发现她眉头皱了一下,或者嘴角抖了一下,他就会停下动作,如此反复,等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死得透透的黄全,季妤问:“他要怎么处理啊。”


    好端端的突然牢房里死了个人,若是让狱卒看到了,估计她的罪名又要再加上一条。


    南星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收回视线后,再看向季妤后的神情柔和了些,“我把他扔乱葬岗去,季姑娘觉得如何?”


    “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季妤有些担心,“黄全突然消失不见了,杜庭松肯定很快就会发现的,到时候若是发现是我们杀了他,该怎么办?”


    “是我杀的他,与季姑娘无关,就算被杜庭松知道了又如何?”杜庭松要是敢对季姑娘下手,他不介意乱葬岗再多一具尸体。


    是啊,祁钰是三皇子,杀了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完全没什么事,更何况如果不是祁钰来得及时杀了黄全,那么死的就是她了。


    想通了的季妤稍稍松了口气,她抬眼看着南星,轻声道:“你快走吧,狱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要是你被看到了,就麻烦了。”


    “季姑娘,你和我一起走!”南星语气坚定,目光灼灼地盯着季妤。


    季妤低着头思考了一下,利落地点头:“好,我跟你一起走。”


    这破地牢谁爱待谁待,反正她是被冤枉的,有三皇子祁钰在,她就不信这陈远还敢诬陷她!


    南星一手提着黄全尸体,一手轻轻地拉住季妤的衣袖,两人一尸体朝着门口走去,走出牢房时,季妤才发现看守牢房的两名狱卒,一个倒在桌上,一个倒在地上。


    季妤一惊,忙道:“他们是死了吗?”


    南星扭头自然回道:“没有,只是晕过去了。”


    ……


    从乱葬岗出来,南星带着季妤去了醉仙楼,给她点了一桌的好菜,饿了半天的季妤吃得非常满足,等吃完出来后,天色已经很深,两人朝着家中走去。


    南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季妤的衣袖,小心地走着,时不时地侧头去看季妤的脸色,担心她伤口疼。


    在被瞧了数次,季妤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了:“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制的药药效很好的,这你是知道的,不用担心啦。”


    “嗯。”南星抿着唇,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季妤看着被牵住的衣袖,发了会儿呆,在进入巷子时,她突然开口问:“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呢?你不是要和你的家人离开青州吗?”——


    作者有话说:请各位客官赏小的几瓶营养液呀,这章可是肥章呢[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5章


    “季姑娘,我……”南星顿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一向不善言辞,平时更是话少,在与季妤相处的这一个月以来,说过的话是他这十几年里来的总数还要多。


    “我知道。”


    季妤突然开口,语气还这般笃定,把南星吓了一跳。他微微侧头去看季妤,谁知季妤也正好侧头看向了他,两人视线一对,就在他忐忑不已时,季妤朝他笑了笑。


    “我知道,苏小姐就是你的家人对不对?她还在青州,你自然也就还在。”


    “啊?”南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季妤是这么理解的,不过仔细一想,倒还挺有道理的。他还以为,她是发现了他隐瞒了身份欺骗她一事。


    见南星一脸懵,季妤得意地解释道:“中午醉仙楼楼梯间与苏小姐擦肩而过,后来又在二楼窗子往下看看到了你和苏小姐走在一起,想到了你说你的家人到了青州,所以我便猜想,这苏小姐应该就是你说的家人了。”


    南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对……对,她,她就是我说的家人。”


    季妤将脑袋凑近南星,一脸好奇地问:“祁公子,你和苏姑娘,是什么关系呀,你,是不是喜欢她。”


    被祁钰称之为家人,苏念可在他心中分量可见不一般,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人。


    看着突然凑过来的季妤,一股独属于她身上的药香萦绕鼻尖,南星身子微微一僵,两条腿仿佛两根木棍,僵硬而机械地行走着。


    她大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上扬,是个明媚的笑,他的心瞬间激烈地跳动起来,内心慌乱不已,南星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眼,语气僵硬道:“没有喜欢她,只是,家人而已。”


    南星说到最后,几乎是语无伦次,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小姐的关系,他是小姐的暗卫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季姑娘知道,便只得顺着季妤的话,以家人的关系搪塞过去。


    幸好季姑娘看样子是信了,她这般单纯,应该不会多疑。南星微微松了口气。


    季妤见南星这反应,却是顿时乐了。心中暗想,祁钰这人,嘴上说不喜欢,耳朵都红了,明显就是害羞了,肯定是喜欢得不得了,还真是纯情呢!哈哈哈哈。


    “对了,苏小姐是户部尚书嫡女,你既是她的家人,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季妤目光灼灼地盯着南星,南星脊背发凉,迟疑道:“她将真实身份都说与你听了?”


    “对啊,她还说了靖王是她姨父呢。”季妤没看到南星在听到她提起靖王时的表情一僵,仍旧自顾自说,“靖王诶,当今圣上的亲哥,身份如此尊贵,而苏小姐不仅是尚书府嫡女,更是靖王的外甥女,出身太好了。”


    季妤无比羡慕,苏念可出身好,长得漂亮,又是个才女,如果不是非得爱上男主,她的人生该有多璀璨。


    要是穿书穿到苏念可身上就好了,她保证离男主远远的,然后和男二情意相投。


    想到这时,季妤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南星。


    虽然面前这个祁钰与书上所描述的不太相符,但也是帅气逼人,特别是身材和肤色,简直是她的喜好。


    “你家中真的只是做生意的?该不会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吧!”季妤试探性地开口问。


    南星眼神躲闪着,僵着一张脸木然地点了一下头。


    “当真?”


    面对季妤怀疑的眼神,南星咽了咽口水,慌乱地又点了一下头:“当真。”


    季妤弯了弯唇,轻轻“哦”了一声,内心却在咆哮:祁钰为什么还在隐瞒身份?苏念可都把真实身份告诉她了,难道祁钰还对她不够信任?


    虽然他说不


    说真实身份对她完成任务没什么要紧,但一想到两人相处了一个月,她既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还不能够被信任告诉她他的皇子身份吗?


    季妤心里有点说不上什么滋味的难受,没了她主动开口挑起话题,气氛陷入一阵沉默。


    悬挂于高空的月亮似乎也感受到了沉闷的氛围,于是悄悄地探出云层,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昏暗的巷子,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家时,季妤看到苏念可时着实惊讶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南星,只有他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所以是他带苏念可到她家中的吗?


    南星有些紧张地看着季妤,怕季妤对他擅作主张一事不高兴,忙解释道:“季姑娘对不起,未经允许就将旁人带进你家中。”


    苏念可皱着眉头看向南星,她还成了旁人了?


    好吧,在他和季妤两人之间,她还真是个旁人。


    “没事。”季妤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很快就原谅了南星,只是对于苏念可,她心中还生着气。


    要不是苏念可最后言而无信,说好了会帮她,结果不帮她,害得她进了牢房,还险些被黄全杀死。


    一想到这个,季妤就忍不住地瞪了苏念可一眼,然后直接越过她走进了房内。


    苏念可看到季妤对她的态度,虽有些不满,但也自知理亏,因此倒也没计较什么,也跟着进去了。


    “床上的人又是谁?”季妤指着床上的人,一脸懵地看着南星。


    他又从哪儿搞来个人?难道也学她,随便捡了个人回来?


    南星上前一步解释道:“她是芷丹,是小……是……”南星一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念可,于是朝苏念可那看去。


    苏念可无奈地皱了皱眉,对季妤道:“芷丹是我的贴身丫鬟,现如今昏迷不醒,麻烦季姑娘看看她,看是否能让她醒来。”


    芷丹?季妤回想了一下书中剧情,好像苏念可的贴身丫鬟确实是叫芷丹。


    季妤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芷丹的病症,发现是中了一种蛊毒,不过这种蛊毒不难解,她记得原身娘的手札里有记载过能使人昏睡的蛊毒,只要按照步骤制作出解药,很快人就能醒过来。


    “如何,可有查出是什么病症?”苏念可着急问道。


    “是蛊毒,不过不难解,只是最简单的昏睡蛊,只要吃下解药就能醒。”季妤如实道。


    “要多长时间?一天可行?”


    季妤瞅了苏念可一眼,看到她这般急切有点惊讶,她以为苏念可这是担心芷丹的安危。可是书中芷丹虽然是苏念可的贴身丫鬟,但主仆两人关系并不是特别好,苏念可最信任的丫鬟其实是芷燕。


    “一天可以。”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解药不着急,等你伤好些再制。”南星有些担心地看向季妤的左手臂。


    “你的手怎么了?”看到季妤被包扎的左手臂,苏念可有些惊讶问。


    似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会子季妤应该在牢房里的,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南星,“你劫狱了?”


    “是黄全要杀我,祁公子救了我,现在黄全死了,我留在牢房里就更危险了,所以就跟着祁公子出来了,倒也不算劫狱?”


    “黄全?黄全又是谁?他杀你做什么?”苏念可不解问。


    “黄全是黄石的亲爹。”


    “啊,我明白了,黄石死了,黄全找你报仇来了。”苏念可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季妤。


    “我没有杀黄石!”季妤闷闷道。


    “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为什么……”


    “因为黄石是我杀的。”苏念可朝季妤笑了一下。


    季妤害怕地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你杀了他还要嫁祸给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姑娘,我根本就没打算要伤害你,只是你非常凑巧地进了我设计的圈套,只要那个人出现了,你自然会从牢房里出来。”苏念可解释道。


    “什么那个人,什么圈套,你在说什么啊?”季妤一脸茫然地看着苏念可。


    苏念可颇为无语道:“你怎么这般笨?我说的那么浅显易懂,你还不明白?”


    季妤摇了摇头,“不明白。”


    苏念可盯着季妤看了一会儿,见她果真一脸懵懂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再次解释道:“黄石和杜聪欺负我不假,那时我在街上走着,那两人看我独自一人,起了歹心,紧接着便是你出手救了我,打晕了黄石。在提出要去府衙报官时,我就想到了一个引那人出来的圈套,那人是我要找的人。所以在你给黄石刺昏睡穴的时候,我悄悄给他下了蛊毒。”


    “衙门大堂之上,陈远在看到我拿出的木牌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和陈远其实是在演戏!”季妤出口打断道。


    “算是吧。”


    季妤气得一屁股坐了下来,“苏小姐,我好心帮你,你竟然利用我,要不是祁公子出现在牢房,我差点就让黄全给杀死了!”


    想到在牢房里的惊险一幕,季妤还心有余悸,左手臂感知到了她的怒气,已经开始在隐隐作痛。


    “对不起,这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季姑娘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你。”她堂堂出身高贵的世家女,接二连三的给一个平民女子道歉,若是这个平民女子还不识相的话,未免就太不知好歹了。


    季妤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不看苏念可,她差点小命都没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补偿就能抵消的吗?


    见季妤这样,苏念可也有些束手无策,她还从来没有好声好气地哄过别人,就在这时,南星微微靠了过来,用非常低的声音说:“木牌。”


    季妤微微偏头,竖起耳朵去听,奈何南星刻意的压低声音,她什么都没听到。


    而聪明如苏念可,她瞬间会意,对季妤道:“季姑娘,此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不知五百两能否让季姑娘你消消气,原谅我呢?”


    “啊?”季妤有些心虚的缩回脖子,在听清楚了苏念可说了什么后,有些呆愣,不自觉间坐直了身子。突然一下子砸来这么多钱,让她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所云了,感觉踩在了棉花上,整个身子都飘飘然。


    “莫不是季姑娘嫌五百两太少了?”苏念可微微有些恼,这季妤看着单纯,没想到也是个狮子大开口的。不久前才收了南星给的七百两,这会子她给出五百两还不知足吗?她这条小命在她眼里还真不值五百两,若不是芷丹还需要她救治,她才懒得管她生不生气。


    “没有没有,五百两可一点都不少。”季妤忙道。不知不觉间,气也消了大半,连她自己都未发觉。


    五百两可太多了,有钱人真好啊,撒钱跟吃饭一样简单。


    苏念可勾起嘴角,满意地看着季妤,还算识相。


    “明日便给你五百两,至于芷丹,还要多麻烦你辛苦一点,希望明天就可以看到芷丹醒来。”


    “这,我尽量。”


    苏念可环顾了一下屋内各处,道:“对了,我睡你的房间。”


    “可以,我不介意和你……”一起睡。


    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念可皱着眉头朝她看来,季妤忙改口道:“那我去收拾一下,让苏小姐睡得更舒适些。”


    苏念可满意地点点头。


    季妤暗自撇了撇嘴,好嘛,人


    家是金主,随随便便出手好几百两,不就是要睡她的房间吗?让她当她的丫鬟服侍她她也愿意,不过如果工钱高的话,这也不是不能考虑,还方便了她做系统任务呢,嘿嘿。


    夜已深,苏念可睡在了季妤那屋,季妤则睡在了她爹的房间,虽然床上躺了芷丹,但她打个地铺还是能将就的,至于祁钰……


    季妤打开窗户看到石桌上坐着的瘦削人影,轻声喊道:“祁公子,外面凉,你要不要进来睡,你可以趴在书桌上。”


    “不必了,季姑娘早些休息吧。”


    让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睡在院子里,这实在太不像话,也就祁钰脾气好,不与她计较,若是换个别的皇子,她分分钟得掉脑袋。


    所以,季妤是绝对不能这么做的,她打开房门走到南星身旁,固执道:“祁公子若是不回屋的话,我也在这石凳上坐一晚。”


    说罢,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右手撑着下巴,大有他不答应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南星念及季妤手臂上的伤,只得无奈地答应,虽表情无奈,但眼底暗藏的笑意却是明晃晃的。


    两人进了屋,季妤拿了一床毯子递给南星:“委屈你在书桌上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去买个床回来。”


    南星接过毯子,入手是柔软的触感,看着季妤关切的目光,他的内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他牵起嘴角,笑着说:“多谢。”


    季妤微微一笑,吹灭了蜡烛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窝。


    ……


    翌日清晨,季妤刚醒,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便看到苏念可坐在她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一个激灵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你,你干嘛?”


    见她醒了,苏念可皱着眉理直气壮道:“我饿了。”


    “那就去煮饭啊。”才睡醒的季妤,脑子还懵懵的,她揉了揉眼睛,一脸不解地看着苏念可。


    “我可是千金大小姐,我这芊芊素手像是会煮饭的吗?”苏念可瞥了季妤一眼,看到她乱糟糟如鸡窝的头发,更是嫌弃地摇了摇头,“你去给我做些吃的。”


    “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十两银子。”


    “好嘞,大小姐你稍等,我马上去做吃的给您。”


    看着季妤往厨房去的身影,苏念可勾了勾唇角,真是没出息,一点钱就打发了。


    ……


    这边南星带着木牌再次来到钱庄取钱,钱庄掌柜看着似曾相识的木牌和男人,有些迟疑地问:“公子确定是取七百两?”


    南星冷冷地一瞥,钱庄掌柜浑身一哆嗦,忙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吩咐人去将钱取来。”


    取了钱,路过乔四娘糕点铺,南星脚步一顿,迟疑了一会儿,抬脚便进去了。


    “客官可是要买桃花酥?今日不巧,客官来晚了,桃花酥已经卖完了,若是想买,明日赶早哦。”糕点铺掌柜柳茜,看到有人进来后头也没抬,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翻看账本。


    余光瞥见人影还在,却又不说话,只定定地站在那,柳茜心觉疑惑,抬头去看,霎时表情凝住,拨算盘的手停了下来,翻看账本的手也顿住,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之人,定定地在他脸上看了许久,最后才迟疑着开口:“你……”


    一时之间,却不知该问些什么,就又僵在那儿,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


    南星平静道:“我买桃花酥。”


    “桃花酥已经卖完了,客官要不看看铺子里其它糕点,都是味道不错的。”从里间出来的清雪见状,忙上前道。


    南星不理,依旧只是看着柳茜,柳茜理了理杂乱的思绪,笑着道:“正好还有一盒桃花酥,客官稍等,我这就去拿。”


    里间,清雪问道:“茜姐姐,这盒桃花酥不是要留给桃桃的吗?若是你回去没给桃桃带桃花酥,她准要不高兴的。”


    柳茜从柜子里取出桃花酥,道:“每日都给她带,只是今日不带而已,桃桃是个好孩子,不会计较的。”


    清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柳茜,似乎在说:这话说的是认真的?就桃桃那小丫头发起脾气来,屋顶都要掀了的程度,她会不计较?


    不过柳桃是柳茜的女儿,她一个外人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附和般笑了两声。


    “对了,茜姐姐,按理说今日桃花酥是卖完了的,为什么要破例给那个公子?”清雪好奇地问。


    柳茜沉默了半晌,最终有些怀念道:“他,长得好像我一个好姐姐。”


    “诶?那他是你那个好姐姐的儿子吗?”


    柳茜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我不清楚,自从乔姐姐死后,那个孩子就不见了,我也再也没见过。”


    从里间出来,柳茜将手里的桃花酥递给南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见南星接过,掏出一两银子付钱时,忙道:“不用一两,二十文就行。”


    南星表情一僵,抬眼看到女人望着他时,满眼期盼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固执地将一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然后扭头就走。


    “等等!”柳茜忍不住喊道。


    南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你是不是阿星。”


    “不是。”


    回应柳茜的,是冷冷的两个字和一个冷漠的背影。


    柳茜瘫坐在椅子上,满眼泪痕,清雪惊讶上前,取出帕子递过去,轻声问:“茜姐姐,你怎么哭了?”


    柳茜接过帕子,在眼角处拭泪,喃喃道:“我知道他这是恨我,恨我当年没有救他阿娘……”——


    作者有话说:又是大肥章[让我康康]


    第46章


    等南星回来时,季妤已经操着完好的那只胳膊做了一锅面条。


    看到南星高瘦的身影,季妤忙道:“你回来得正好,面条刚煮好,可以吃热乎的。”


    南星将手里的那盒桃花酥递到季妤面前,季妤惊讶道:“你怎么买了桃花酥啊,这个很难买到的。”


    南星微微一笑:“去得早,正好赶上最后一盒。”


    季妤就着面前的木盆洗了个手,然后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擦,看了一眼南星后,道:“祁公子,你把桃花酥放桌上,一会儿吃完了面条,咱们再吃糕点。”


    南星微微皱了眉头,道:“桃花酥是专程给你买的。”


    “啊?为啥是专程给我买的?”季妤微愣。


    “因为你喜欢。”南星看着季妤的眼睛,神情专注,语气认真。


    季妤表情有些不自然,手无意识地揪着围裙,“这不太好吧,你要是不喜欢吃,正好我和苏小姐一人两块。”


    祁钰怎么会专程给她买桃花酥呢?感觉怪怪的,季妤偷偷瞄了一眼南星,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于是赶紧将视线收回。


    太奇怪了,他不是喜欢苏念可的吗?怎么能给其她姑娘买东西,还说什么“因为你喜欢”,太暧昧了这句话。这种话太容易被人误解了,若不是她非常清楚祁钰是喜欢苏念可的,她都要被这句话给说得脸红心跳了。


    一个男人记住了你的喜好还专门去给你买来,而且还是很难买到的东西,换做谁,心里也会有点小小的触动吧。


    “她不喜欢吃这些糕点。”南星冷淡道。


    “谁说我不喜欢吃了?”苏念可睨了一眼南星,从他身边走过,顺手接过桃花酥,然后径直朝向季妤,笑道:“我可喜欢吃这种精致的糕点了,早就听闻宫里的姚贵妃娘娘最爱吃青州的桃花酥,我今日倒要尝尝是何等美味,让娘娘念念不忘。”


    季妤一听这话,忙道:“既然这样,那这盒桃花酥都给你吧。”


    苏念可瞥了一眼南星,见他表情很是冷淡,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郁闷,苏念可勾唇笑了笑,转头看向锅里,道:“早膳吃面条吗?”


    季妤点头道:“对,你们去院子里坐着吧,我盛好面条就端过去。”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出现一道身影,等季妤反应过来后,南星已经拿起了一个碗准备盛面条,他低声道:“你手上有伤,我来吧。”


    “那好吧。”季妤瞅了一眼南


    星的动作,发现挺稳当的,就放心地和苏念可出了厨房。


    苏念可咬了一口桃花酥,细细咀嚼一番后得出结论:“还行。”


    “只是还行?”季妤不敢相信道,这桃花酥她当初吃了一口就惊艳到了,在她心里,桃花酥绝对排第一,到了苏念可这,仅仅只是还行?


    看到苏念可将吃了一半的桃花酥放下就不准备吃了,季妤好奇地问:“苏小姐,你平日里是不是都吃的山珍海味啊!”


    苏念可略微思索了一下,见季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好奇,于是勾了勾唇角,笑道:“对于你来说,确实是算得上山珍海味了。”


    季妤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笑道:“要是能有机会尝尝就好了。”


    世家贵族平日里的吃食应该是十分精致美味的,若是她能吃上一回,也不枉穿书这一遭。


    鉴于苏念可瞧不上桃花酥,所以剩下的三块都进了季妤的肚子里,可把季妤欢喜极了。


    吃过早饭,苏念可拿出五百两银票递给季妤,季妤愣了一会儿,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才伸手去接。


    “本小姐说话算数。”苏念可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季妤小心翼翼地将银票贴身放好,笑道:“苏小姐,还有十两银子呢?”


    一听这话,苏念可微皱着眉:“什么十两银子。”


    “就我给你煮早饭的十两银子啊,苏小姐亲口说的。”


    苏念可诧异道:“五百两还不够吗?还要计较这十两银子。”


    季妤摇了摇头,神情十分认真:“这哪能一样,这是两码事,五百两是我的精神损失费,我可是差点因为你命都没了,而这十两银子是我忍着手臂上的伤痛给你做了早饭的。”


    见季妤说得头头是道,苏念可无语地从钱袋里掏出十两银子递过去,没好气道:“这样可以了吧!”


    季妤笑得眼睛眯成月牙状,“以后苏小姐要吃什么,尽管吩咐我,一餐只要十两银子,绝不坐地起价哦。”


    苏念可忍不住白了季妤一眼,笑骂道:“你真是掉钱眼儿里去了。”


    季妤嘿嘿一笑,调皮灵动又狡黠的神态尽收南星眼底,他嘴角微微上扬,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季妤不经意地瞥向他时,他又慌忙将笑脸掩藏,只是眉梢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藏住,就被季妤发现了。


    不过季妤以为南星是觉得她贪财的样子好笑才笑,所以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内心闪过一丝懊恼。


    她是不是太贪财了,会不会给祁钰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她还是从苏念可那拿了那么多钱,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针对苏念可?


    正当季妤内心挣扎着要不要把钱还给苏念可时,苏念可突然开口了:“我们两个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尽快将解药制作出来,最好今晚芷丹就能醒来。”


    于是苏念可和南星走后,季妤便忙着研究制作解药,一直到天黑,苏念可和南星才终于回来了,而季妤的解药也已经制作出来了,只等给芷丹服下。


    “解药制作出来了,我这就给芷丹服下。”季妤说完,才看到苏念可摆着一张臭脸,身后的南星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见到她时,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虽然笑得有些僵硬就是。


    “这是怎么了?”季妤疑惑着问,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后就浑身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怒气。


    苏念可径直越过季妤走进屋子,季妤眨了眨眼睛,看向南星,南星便给她解释道:“黄石的尸体不见了。”


    “啊!”季妤惊讶道:“为什么不见了?谁偷他尸体做什么?”


    “应该是那个人出现了。”南星表情有些凝重。


    “那人到底是谁啊,一直听你们说那人那人的。”季妤有些郁闷道。


    苏念可到底要引谁出来啊!


    “手里有千云册的人。”


    季妤心里咯噔了一下,谁有千云册,她一个看过小说,了解小说剧情的人太清楚了。


    苏念可为什么要引她出来?不惜给黄石下蛊毒,也要引她出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季妤,你知道千云册吗?”苏念可突然望向她。


    季妤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答:“我不知道?是本书吗?”


    苏念可眼睛紧紧地盯着季妤,不错过她脸上丝毫细微的变化,她又问:“你娘是苗疆女子,又是蓝氏一族,她没和你说过千云册?”


    季妤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仍然摇头:“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就算我娘说过,我那时候太小,现在也记不得了。”


    季妤表情太过坦然,既是苏念可原本还有些怀疑,但看到季妤这样,便也就打消了疑虑。


    苏念可揉了揉眉心,疲倦道:“你去给芷丹服下解药吧。”


    季妤听话地照做,服下解药后的芷丹,一刻钟之后便悠悠转醒了,在看到苏念可的那一刹那,顿时泪如雨下,嘴里委屈地喊着:“小姐,小姐你没事就好……”


    苏念可眼里有几分动容,她握住芷丹的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道:“你感觉如何?”


    芷丹哭着点头:“还好,只是小姐,世子让人给掳去了,是芷丹不好,进了狼窝,眼睁睁看人掳走了世子。”


    苏念可一听这话,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取出一方手帕轻轻在芷丹眼角处拭泪,柔声道:“你先别哭,将发生的事仔细说与我听。”


    季妤搬了个凳子做了下来,打算仔细听听,而南星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夜客栈大火,我被惊醒后就去找小姐你,发现你门口的两个护卫都死了,房里有两个客栈的伙计倒在地上,我就猜到了定是这两个伙计起了色心要欺负小姐,而小姐肯定是遇到了好心之人救走了小姐你,所以我又跑到世子房间。”


    “我知道小姐重视世子,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世子有任何闪失,所以我把他背了起来,走出客栈后想着先去青州,因为这家客栈离青州最近,如果小姐被人所救,最有可能会在青州,而且我们本来就是要去青州的,所以如果我带着世子去青州,说不定在青州能与小姐回合。”


    “可是走在树林里,走着走着遇到了一辆马车,我当时心里很高兴,因为仅凭我一人背着世子去青州,这根本就很难,若是有马车就会容易很多。所以当时马车出现时我并没有多想,就直接过去询问可不可以载我们一程。”


    “那个马车夫是个五大三粗,面容凶神恶煞的男人,我还没开口问呢,他就骂骂咧咧地叫我滚开。不过马车里的人倒是态度温和,她答应让我们留下来,看到世子的情况还主动上前查看,原来她竟是会医术。”


    “谁知她看完世子的病后,乘着给我水喝的时候在水里下了药,我撑着眼皮不敢睡去,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把世子带走了。”


    说到这里,芷丹又是愧疚地哭了起来,弄丢了世子,她不仅不好同小姐交代,更不好同国公府交代,万一因此拖累了小姐,那就完了。


    正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芷丹一直胆战心惊,虽然小姐一直安慰她,但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也怨不得芷燕总说她太蠢,她原先还觉得不服气,她是有点笨,但不至于太笨,经过这件事后,她才彻彻底底地同意芷燕对她的评价,她真的太笨了。


    苏念可听完芷丹所说的,表情变得很是凝重,她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我大抵猜到了,那马车上的女子,必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而她身上,也必定有千云册。”


    “算算时间,那人肯定是这一两日刚到的青州,所以她才能偷走黄石的尸体。”


    苏念可豁然开朗,这一切便解释得通了,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一大半,她转头看向南星,吩咐道:“南星,你去查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那人的蛛丝马迹,把全青州所有的客栈都查一遍,她们带着黄石的尸体,必定行动不便,所以还有各处荒废的宅子这


    些,也要多加留意。”


    季妤顺着苏念可的视线回头一望,却没看到还有旁人,有些茫然道:“南星?哪个是南星。”


    南星身子微微一僵,心紧张得仿佛要从体内蹦出来,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苏念可忙解释道:“哦,我叫我的暗卫呢,他一般不出现在世人面前,只要听到了我的吩咐,他就会去照办。”


    “原来是这样。”季妤捂了捂胸口,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的恶毒男配就要出现在面前呢,那得多可怕!


    原书中对恶毒男配南星的描述其实不多,毕竟只是个恶毒男配,恶毒女二身边的暗卫。有关他的戏份大多都是与杀人有关,反正苏念可解决不了的人或事都是吩咐南星去干的,后面因为杀人太多,结局不是很好,反正死得有点惨,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对于这种人,季妤是不会同情的。


    “虽然解了蛊毒,但身子还虚弱,需要静养。”季妤委婉道。


    “也对,芷丹,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我还得多谢你带来了那么好的线索,有你这些线索在,我便知道表哥准没事。”苏念可安抚好芷丹,三人便一同退出了屋子。


    苏念可对一旁的南星道:“你也去查探一下,有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我。”


    季妤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看苏念可,又看看南星,见他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还乖巧的点头。


    苏念可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祁钰说话的吗?她虽然出身高贵,靖王还是她姨父,但毕竟不是她亲爹,人祁钰还是皇子呢,而且还是最受宠的皇子,不久后更是太子,她就这般以一种随意使唤人的语气使唤祁钰?


    好吧,是她大惊小怪了,季妤撇了撇嘴,人家祁钰喜欢她,怎么可能因此恼怒,祁钰说不定可能因为苏念可使唤他而乐在其中呢!


    所以这样看来,他们俩的关系倒也没有和书中所描述那般疏离?


    因为书中写到祁钰虽然喜欢苏念可,但由于本身性格和身份原因,一直都是默默喜欢,在苏念可需要帮助时,挺身而出,所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乍一看还挺疏离的。


    南星走后,季妤也有事要出去,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寻芳楼了。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千两富婆,不必再为了画几张画赚那几两银子,但季妤此番去寻欢楼,已经不单单只是为了赚钱,更多的是,她爱看美人,也爱画美人。


    能因为她画的一张画而博得美人一笑,她心中也甚是欢喜。


    ……


    寻芳楼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季妤换好画师行头刚走到门口,就被素娥眼尖看到了,她扯住季妤的胳膊,嗔怪道:“季小画师,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奴家好想你啊~”


    季妤笑着瞪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假意:“是想我的画吧。”


    “讨厌~”素娥轻捶季妤胸口一下,“被你猜中了。”


    “还有不到三日便是花魁大赛了,楼里的几个姐妹正急得团团转,偏偏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素娥抱怨道。


    “抱歉啊,最近有点忙,今晚我都留在这里给你们画像可好?而且不收你们银子,算作是赔罪。”


    “那敢情好啊!”一旁的几个美人听了季妤这话,忙簇拥着上来将季妤围住,笑道:“季画师,先给我画。”


    “不,先给我画……”


    “你一会儿还要去陪刘公子,要不还是给我先画吧……”


    “不行不行,我先……”


    “我先……”


    季妤无奈笑道:“好啦,谁先都一样,今晚我就是熬通宵,也会把你们每一个人都画完的。”


    “既如此,季画师快点上楼去……”


    一群巧笑倩兮的美人们簇拥着一个清秀小子上了寻欢楼,直惹得恩客们纷纷羡慕嫉妒又恼怒……


    第47章


    寻欢楼里,歌舞升平,美人作陪,处处都是欢乐的气氛。


    季妤画完第五张画像,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和麻了一半的肩,眼里也已经有了疲倦之色。


    “画好了吗?我看看?”雪伶端着温柔的笑从位置上起来,走到季妤面前微微俯身去看桌案上的画。


    看到画纸上的美人那一刻,雪伶眼睛一亮,纤纤玉指忍不住在画纸上摩挲。这不仅将她刻画得惟妙惟肖,甚至还要美上几分,雪伶感激地朝季妤道:“季画师,多谢你将我画得如此好看。”


    季妤微微一笑:“雪伶姐姐本就是极好看的人,我不过是还原美貌罢了。”


    雪伶脸色微红,羞涩地垂下了头。


    等雪伶拿着画离开后,季妤直接瘫倒在软榻上,一边吃着精致糕点,一边喝着美酒,等着下一个美人过来找她画像。


    寻欢楼里至少有二十位美人,其中确定参与花魁大赛的有十余人,现在她才画到第五张画像,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五张要画。


    恐怕真得画到天亮才能画完了,季妤叹了口气,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缩在软榻上,寻欢楼的美人们都是白日休息晚上上班,是习以为常了,但她不一样,她作息正常,突然一下子熬通宵,人都要受不了了。


    一番困意袭来,季妤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她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


    季妤忍不住地咧开嘴笑了一下,她在很疲倦的时候,双眼皮会变成三眼皮甚至四眼皮,没想到穿书了,这个特质还在身上,也是有意思。


    季妤欣赏了一会儿镜中的自己,突然感到有些奇怪,怎么那么久还没人进来?季妤将镜子放到一旁,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正好与一人相撞,鼻尖撞到一个硬物,疼得她痛呼了一声。


    正要抬头去看罪魁祸首是谁,便被人拦腰抱住一把推进屋中,随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一个很是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姑娘,你没事吧!”语气急切带着担心。


    季妤一听这话,就知道面前抱住她的人是谁了,她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推了推,发现推不动,只得无奈道:“你先松开我。”


    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南星慌乱地松开环住季妤腰的手,耳根红了一片,他微垂着头,眼神躲闪着根本就不敢看季妤,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语气有些慌,道:“对不起,冒犯季姑娘了。”


    季妤揉着鼻子,看着一脸局促紧张又慌乱的南星,忍不住问:“祁公子你怎么来寻欢楼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人藏在寻欢楼,她身边有一个武功极高之人,我差点被他们发现,情急之下便随便进了一间屋,正好是季姑娘这间。”南星简短地解释事情来龙去脉。


    南星所说的那人,季妤自然知道,只是她有些好奇,蓝汐为什么要带着黄石的尸体藏在寻欢楼呢?


    难道她觉得在寻欢楼里就是安全的吗?就没人会来找她?


    南星说完微微抬头去看季妤,见她一直捂着鼻子,忍不住问:“季姑娘,方才一撞,你的鼻子没事吧?”


    季妤摇了摇头,正想说还好,突然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里涌了出来,季妤伸手一摸,看到指尖都是鲜红的血。


    “你流鼻血了,快坐下!”南星慌乱地摁住季妤的肩,将人强制压在软榻上坐下。


    看着手足无措,双眉紧皱,一脸慌张的南星,季妤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流鼻血而已,我把鼻子堵上一会儿就行。”


    说罢撕了一小块画纸揉成条状,塞入流鼻血的那只鼻孔,然后笑着对南星道:“你看,这样就好了。”


    “这样不行!”


    “诶?”季妤疑惑地看向南星,还没明白他说的不行是什么意思,额头上就传来微凉的触感,季妤瞪大眼睛看着突然靠近的俊脸,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他他他这是要干嘛啊!为什么凑这么近!!!


    季妤内心在咆哮,正胡思乱想着,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了,“流鼻血了要仰头,还要拿


    湿帕子敷在额头上,这样血才能止住。”


    这声音传到耳朵里,酥酥麻麻的,仿佛电流传遍至全身,季妤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浑身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就这么任由南星拔掉了她塞进鼻子里的纸团。


    一股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顺着鼻孔一直流到下巴,再滴到衣服上。


    季妤有些不解地看着南星:“你拔我塞的纸团做什么?”


    “脏。”非常简单的一个回答。


    季妤一愣,不服道:“这纸哪里脏了,很干净的。”


    南星拆开沾满血的纸团,认真道:“里面写了字。”


    季妤捂着鼻子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确实有几个毛笔字。


    不过,这上面有她的鼻血,他不嫌脏?季妤这么想,也直接说了出来:“这上面,有我的鼻血,你,你还是赶紧扔了吧。”


    说罢又在软榻上找了个手帕递给南星:“擦擦手上沾的血。”


    南星接过帕子,并没有给自己擦手,而是对季妤道:“季姑娘,把头仰起来。”


    听着这声音,季妤想都没想就要照做时,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忙道:“不行,流鼻血仰头血会倒流的,到时候血都流喉咙里去了。”


    “这样不对吗?”南星皱着眉头问。


    明明小时候他流鼻血时,阿娘就是这么教他的,虽然血确实流进了喉咙里,导致他被血呛住险些窒息,但后面血也的确止住了,所以,他一直以为这是正确的方法。


    “当然不对啊!”季妤回道。


    突然鼻子上传来布料柔软的触感,季妤低头去看,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一个帕子贴在她的鼻子下面,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


    季妤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往后缩了缩,想要避开他的动作,却因为人坐在软榻上而避无可避,因此内心一阵慌乱焦躁,不自觉地就舔了一下唇,谁知舌头触及到温热的触感,季妤猛地浑身一僵,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感受到脸颊处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季妤脸烧得慌,窘迫得更加不敢乱动了。时间仿佛就这么定格了几秒,就在季妤以为南星会收回手时,脸颊上又继续传来柔软布料擦过肌肤的触感。


    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季妤有些错愕地抬眸去望南星,映入眼帘的是张放大的俊脸,他正神情专注,动作轻柔地,继续擦着她脸上的血。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季妤看到了他抬眼朝她看来,她内心一慌,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面蕴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的情愫。


    霎时间,季妤只觉脑子轰隆一声响,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又或许是炸开的烟花,心跳更是震耳欲聋。


    “哇,是烟花,好美啊!”


    “快来看啊,好美的烟花!”


    “……”


    外头嘈杂声四起,一片欢声笑语。季妤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真的是烟花……”


    南星收回手,被手帕掩盖住的手指微微发颤,他强压下内心的悸动与慌乱,瞥了一眼窗外,夜空中正绽放着绚烂的烟火,他扭过头看了季妤一眼,轻声问:“要不要出去看?”


    “你不怕被人发现吗?”季妤下意识问。


    “你若是想看,我可以带你上屋顶看,屋顶一般没人会看到我们。”


    耳边是烟花绽放和欢声笑语的声音,季妤内心有几分冲动,正要点头应下,一想到他是祁钰,是她的任务对象,季妤内心就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热情都消失了。


    她摸了摸鼻子,鼻血还在流,顺手又从桌案上撕了一小块画纸,团成条状塞进鼻孔里,然后才道:“我至少还有五张画没画呢,今晚就不回去了。一会儿恐怕要来人了,你赶紧走吧。”


    察觉到季妤突然的态度冷淡,南星有些不适应,明明她的话和语气都很寻常,他却仍然能从中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微妙,让他猜不透,也悟不出。


    季妤察觉到南星的沉默,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里更是乱成一团,她抬眼飞快地瞟了南星一眼,见他仍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颀长,却莫名带着几分固执的意味。


    季妤无声叹了口气,这到底算什么事啊,为什么祁钰会对她产生那种感情?


    他应该喜欢苏念可才对啊!


    照这么下去,她的系统任务还怎么完成?得把祁钰对她的那点喜欢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祁公子?”季妤试探性地出声。


    南星恍若才回过神来一样,看了季妤一会儿,最后拱手道:“季姑娘作画时小心手臂上的伤,还有鼻子也小心,我就先走了。”


    “嗯,你快点回去吧,家里就苏小姐和芷丹,总归是不妥的。”


    听到这话,南星面色一僵,没再看季妤一眼,径直越过她,直接翻窗而出。


    季妤脱力般瘫倒在软榻上,望着窗外久久不能回神。


    她和祁钰,是不是太暧昧了些?季妤在内心问自己。


    在他靠近她的时候,她本应该躲开,于情于理都应该躲开的,虽然相处了一个月,但始终是只比陌生人要熟悉一点而已,这点熟悉,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突破男女有别的防线,更何况,祁钰是喜欢苏念可的。


    他都称苏念可为家人,说明苏念可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既如此,又为什么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种眼神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祁钰对她产生了喜欢的情感,他掩藏得很好,以至于她今天才发现。


    还是说,祁钰根本就是个中央空调?


    他不仅喜欢苏念可,还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季妤猛地坐直身子,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宿主你想多了】看到季妤胡思乱想,脑回路完全跑偏了,系统三七实在看不下去,打算出声提醒她。


    【其实他只是个恶毒男配】


    呼!终于说出口了,系统三七这段时间可把自己憋死了,一直以为宿主能自己慢慢察觉,最后它发现,以宿主的脑回路,没有它提醒,宿主直到被抹杀都不太可能猜到事情真相。


    季妤当场石化,不可置信地喊道【什么恶毒男配,你说祁钰是恶毒男配?!怎么可能,他一点都不恶毒啊。】


    系统三七无语地想要翻白眼,奈何它没有实体,便只得无奈道【你真是我带过最笨的宿主,没有之一。】


    见季妤仍不明白,系统三七只好直白地告诉她【他是恶毒男配南星,根本就不是男二祁钰,宿主你,听明白了吗?】


    【趁早改改计划,早点完成系统任务吧。】系统三七最后例行劝了一句,然后就下线了。


    季妤木然地望着窗外,绚烂绽放的烟花多美啊,外面很是热闹,处处是欢声笑语,为什么她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呢?——


    作者有话说:终于发现南星恶毒男配的真实身份了


    第48章


    季妤在房内等了又等,始终没有人再来找她作画,季妤干脆喊了系统出来。


    【宿主,找三七何事?】


    季妤毫不留情地控诉道【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捡的那个人是恶毒男配!】


    【这还需要本系统提醒你么?宿主你用你的脑瓜子想想,你也该知道你捡错人了啊。原书是怎么描写男二的,需要本系统再给你念一遍原书?】


    系统三七的语气让季妤觉得,如果它有实体且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准能看到它朝她一脸无语地翻着白眼,然后非常地鄙视她。


    季妤懊恼道【其实我早该有所察觉的,唉,都怪当时沉浸在捡到人之后得到黄金百两和宅子的喜悦中,连那么明显的不对都能自我洗脑忽略。】


    男二祁钰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皮肤白皙,而她捡的那个是较深的小麦色皮肤,这么明显的不一样,她当初是有怀疑的,但是又翻到了他身上有祁钰的玉佩,后来他自己又自称祁钰,一来二去


    ,她心里的那点疑虑就打消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自称祁钰呢,他完全可以随便捏造一个名字,毕竟祁钰这个名字,一旦报出来,很有可能会被追杀他的杀手发现。


    季妤苦恼得抓了抓头发,心里正烦躁得很,偏偏系统三七又冷嘲热讽地开口了。


    【别抓了,本来就天天顶着个鸡窝头,再抓,变成乞丐头了。】


    季妤朝着空气瞪了一眼【你一个系统,怎么那么毒舌啊,你以前的宿主受得了你吗?】


    系统三七不以为然道【不好意思,本系统至今为止只有你一个宿主。】


    一听这话,季妤炸了【那你怎么还说我是你带过最差的宿主。】


    【后面不是加上了没有之一嘛,就你一个宿主,可不就是最差的。】


    季妤无语,且自闭了,独自窝在软榻上生闷气。


    见季妤周遭都是低气压,好歹是自己带的第一个宿主,系统三七也不想她因为任务失败而抹杀,于是安慰道【好啦,其实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看你会画画,会医术,又识字……】


    季妤“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会识字又不稀奇。】


    【在你那个时代是不稀奇,但在这个以古代为背景的小说世界里,女子会识字,确实了不起哦】


    季妤“哼”了一声,虽然仍旧是臭着一张脸,但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看样子是哄好了,系统三七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见季妤心情好转,系统三七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揶揄道【他不是祁钰不是正好?你可以继续喜欢他,他也可以继续喜欢你。】


    季妤脸一红,反驳道【谁喜欢他了,我才没有。】


    嘴上虽这么说,内心深处确实有几分庆幸,如果他是祁钰,她只能将那点悸动深埋心底,但现在他不是祁钰,所以……


    【可他偏偏是恶毒男配。】季妤皱着眉,所以她还是不能喜欢他,喜欢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人,这让她难以接受。


    系统三七沉默了,看着季妤又陷入苦恼中,它试探性地开口【其实,南星他到目前为止,虽然双手沾染过鲜血,但还没有杀过无辜之人,而且他不杀妇孺的。这样也不能接受吗?】


    【可是书里有写他杀光了一村人,一村子的人不可能都是无辜的人,总有妇孺吧!】季妤冷硬道。


    【这不还没发生这事嘛!你只要提前预防,让他避免屠村就好了。】


    避免屠村吗?季妤喃喃道。


    【有人来了,本系统先下线了。】


    随着系统三七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开门声。


    季妤回神扭头去看,忙从软榻上下来:“怎么这么久才来你一个?你们都不着急要画像吗?”


    素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虽然掩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季妤发现了,于是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素娥眼神闪躲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就是柳妈妈在给我们交代花魁大赛的事,嘱咐我们勤练才艺,一时耽误了时间,所以便来迟了。”


    季妤狐疑地在素娥脸上看了许久,她的表情很不自然,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而惊魂未定的样子,到底什么事会让素娥感到害怕呢?


    似是才看到她鼻子上塞了纸团的怪异模样,又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一向文雅的素娥突然露出夸张的表情,捂着嘴做惊讶状,喊道:“哎呀,你这鼻子是怎么了?”


    知道素娥是在转移话题,季妤并没有拆穿,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流鼻血了,我拿纸堵了一下。”


    说完伸手把鼻子上的纸团拔了下来,又用手摸了摸鼻子,是干燥的。


    发现不流鼻血了,季妤顿时舒了口气。


    素娥担心问:“可是作画累着了?这个时辰你本该在家中休息的,难为你熬那么晚,要不今晚便先画到这,明晚你再来?”


    一想到回去还要面对南星,季妤就想逃避,还不如今晚就睡在寻欢楼。


    “已经答应好要今晚给你们都画好,就不能食言,否则我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人?”


    “那小妤是今晚要宿在寻欢楼吗?”素娥嘴角扯了扯,想笑,却笑不出来。


    虽然季妤在寻欢楼时是男子装扮,但寻欢楼的姑娘都是人精,第一眼看到季妤时便知道她是女儿身,只是不拆穿而已。


    而正是因为季妤是女儿身,楼里的姑娘才对季妤不设防,平日里有什么委屈事都愿意说与季妤听,就像是好姐妹聊天一般。


    季妤直勾勾地盯着她,终于,素娥败下阵来,脸上是没再掩饰的慌张和恐惧。


    其实房里就两个人,她和季妤。但她还是如惊弓之鸟般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到季妤面前,诉说着自己的害怕。


    “小妤,我刚刚去三楼找柳妈妈谈赎身的事,突然在门口听到了什么动静,就靠在门上透过门缝往里看,我,我看到——”


    素娥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变得恐惧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季妤拾了条新帕子给素娥擦着眼泪,诧异道:“你别怕,慢慢说。”


    素娥微弯腰俯身凑到季妤耳边,低声道:“我看到柳妈妈她……死了。”


    什么?!


    季妤惊愕不已,扶住素娥摇摇欲坠的身子,问:“这是怎么回事?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没有,就我一个人看到了,我吓得赶紧跑下楼去,在楼梯上还遇到了上来找柳妈妈的雪伶,我不想她看到柳妈妈的死状而害怕,导致更多人知道,到时候楼里势必会乱成一锅粥,于是就骗她说柳妈妈出去了,不在房内。”


    “雪伶信了吗?”


    素娥点头,轻声“嗯”了一句。


    季妤拧着眉,握住素娥的肩,一脸凝重道:“素娥,你可有看清,是谁杀了柳妈妈?”


    素娥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不确定:“我有看到一个背影翻窗出去了,看身形是个高瘦的男子!但是,我不敢肯定那人就是杀害柳妈妈的人。”


    高瘦的男子?季妤沉思。


    突然双手被紧紧抓住,紧接着是素娥焦虑且慌张的语气:“小妤,你说该怎么办,柳妈妈死了,要不要报官。”


    手腕上传来一阵痛,季妤微微皱起了眉,素娥下意识抓得太紧了,导致没控制住力道。


    等听到季妤的抽气声后,素娥才反应过来,一脸自责:“小妤,对不起,我,我太害怕了,一时之间没控制好力气……”


    “没事没事。”季妤忍着手腕上的疼,抽出手轻轻拍了一下素娥的手背,“素娥,你先待在这里,若是有人来,你就说我正在给你作画,让她不要进来。我亲自去三楼看看情况。”


    素娥担心道:“小妤,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被人看到你出现在柳妈妈房里,你会被怀疑的。”


    反正怀疑过一次了,她还蹲过大牢呢,还有什么好怕的,季妤虽这般想着,但毕竟不好说出来吓到素娥,便只安慰道:“放心,若是有人来,我肯定会躲好的,保证不会让人发现。倒是你,你得让人知道,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你和我待在一起的,这样官差来审案的时候,我才能有不在场证明。”


    素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好,那你小心些。”


    季妤郑重点头,背好随身挎的小布包,打开门左右看了几下,在确定没人发现她时,快速地朝着三楼走去。


    小心谨慎地到了三楼,找到了柳棠的屋子,屋子没有锁,一推就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块画着美人图的大屏风,这是她刚拿下寻欢楼画师身份的证明。这块屏风把楼里的姑娘包括柳棠都画了进去,当时柳棠特别满意,破格招用了她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子”。


    穿过屏风就到了里间,季妤抬眼间,猛地看到


    一大摊血迹,血迹就像一个小湖泊,有左右两个支流,而两个支流的源头,分别是柳棠,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少女……


    柳棠胸口中箭,血从胸口汩汩而流,少女左胸口染红一片,也有血流淌而下,两股血分成两个支流,汇集到一处,竟形成了圆桌般大的一滩血。


    看到此情此景,季妤震惊得头皮发麻,心脏遏制不住地狂跳,一双腿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且僵硬,让她挪动不了分毫。


    季妤倒吸一口凉气,深呼吸了好几下,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等到脚恢复知觉能动后,才敢上前去,先给离她近的柳棠检查。


    左胸口中了一箭,直接贯穿心脏,这是导致柳棠死的致命一击,除了这个,其它地方完好无损,季妤陷入沉思。


    时间紧迫,季妤稳了稳心态,又跑到少女面前蹲下。


    少女大概十二三岁,模样清秀,左胸口有一道伤口,看到伤口处奇特的刀法,季妤拧着眉,她想到了之前去北市买蛇胆时进去的那家周记药铺,当时那个许大夫就是拿着一些工具准备取她心头血,而那些工具季妤有仔细观察过,工具和刀口几乎吻合。


    季妤只觉脊背发凉,手指忍不住地攥紧。


    许大夫已经被薛五关在镖局,有薛五看管,许大夫不可能再出来取人心头血害人性命,那么会是谁?


    为什么柳棠的房内有一个已经被取了心头血而死去的少女?


    季妤站了起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窗子大开以外,屋内的布置有些凌乱,比如屏风,屏风歪了,这个屏风很大,也很重,女子轻易搬不动,现在却移位了,地上擦出一条痕迹。


    还有书架上的书,有几本跌落到地面,桌上铺的桌布,有些凌乱,按照柳棠一丝不苟的性格,她不会容忍桌布皱成一团。


    说明,屋内曾发生打斗!


    且很有可能是个男人!


    季妤走到屏风处仔细地看了看,突然,她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东西,小小的一个,静静地躺在那。


    季妤蹲下伸手去拿,等看到是什么后,她身子一僵,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竹哨……——


    作者有话说:可以赏小的营养液吗?[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9章


    季妤面无表情地将竹哨捡起放入布包,然后将现场画面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最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回到房内,季妤便被素娥一把拉住,担心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人发现?”


    季妤压低声音道:“进去说。”


    将门合上,季妤拉着素娥来到屏风后,看到素娥一脸担忧的样子,季妤回以一笑,故作轻松道:“放心,我很谨慎的,应该没人看到我。”


    见季妤这般说,素娥稍稍放心,但还是紧张地再问:“柳妈妈她……”


    季妤面色沉重地看着素娥,在素娥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艰涩开口:“柳妈妈她,确实死了。”


    素娥一听,眼眶蓄满了泪。虽然在亲眼看到时就已经基本确定柳妈妈死了,但她仍旧心存侥幸,万一那根箭没有射中心的位置,而是偏离了一点点,那么柳妈妈就很有可能没有死。


    可现在听到季妤肯定的话,素娥虽然很不想相信,却是不得不信,柳妈妈真的死了。


    素娥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季妤心里也十分难受。


    柳妈妈虽然是青楼老鸨,但是对待楼里的姑娘们都很好,不会强迫她们接客,卖艺或者是卖身,全凭姑娘们决定,若是想赎身,攒够银两就行,对比其它青楼,寻芳楼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虽然季妤与柳棠相处不多,但仅有的几次相处和接触,季妤知道柳棠是个温柔的女人,否则她当初毛遂自荐要来寻欢楼做画师,换做别的青楼,恐怕还没等她施展画技,老鸨看她年纪小,直接以面取人让她滚蛋了。


    对于能进寻欢楼当画师,季妤很感激柳棠。她在寻欢楼赚到了钱,认识了很多又漂亮又人好的姑娘,而且她还能在这里吃到桃花酥还有美酒……


    可现在事发如此突然,明明才不久还见过的人,现在就这么死了,季妤真的是无法接受,也难以相信。


    见素娥哭得伤心,季妤忍住眼泪不往下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


    肩膀上传来重量,是素娥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耳边传来低低地哭泣声:“小妤,你说我都已经攒好了赎身的钱了,就等着花魁大赛之后离开寻欢楼,可现在柳妈妈死了,我这赎身的事可怎么办?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家呢……”


    素娥赎身一事准备了很久,季妤是知道的。


    素娥十岁时被人贩子拐了,辗转各处,先是被卖到一户人家做丫鬟,后来主人家家道中落,遣散府中丫鬟婆子,她因长得漂亮标致,被一有钱人家的老爷看上了,想要把她买回去当小妾。


    那老爷大腹便便,年纪比素娥亲爹还要大上几岁,听说已经死了好几个老婆了,小素娥害怕不已,与其被那老爷折磨而死,倒不如一根绳子吊死了干净,就在小素娥决定晚上偷偷上吊的时候,被前来挑选姑娘的柳棠看上了。


    小素娥被柳棠买回去了,成了寻欢楼里的一员,今年素娥十七岁,在寻欢楼也待了快五年了,若不是她亲生爹娘找到了她,她可能会一直待在寻欢楼里。


    寻欢楼很好,但她更想家,想爹娘。


    “既是柳妈妈先前答应了你交了赎身钱就放你走,那么柳妈妈除了口头上允诺过,可有什么别的能证明?比如亲笔写下的文字?”季妤这般问,素娥皱着眉仔细想了想。


    季妤只觉肩膀一松,那本靠在她肩膀处的头已经离开了,素娥抬起了头正看着她。


    “好像没有,她只口上说过,她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向来是说话算话的,我们都很信任她,而且先前也有好几个姑娘是成功赎了身出去了的。”


    “这样啊……”季妤微微思考了一下,见素娥还是一脸愁容,便道:“没事,既然你赎身的钱都攒够了,到时候找官府要赎身文书就行,你如实说明情况,他们不会为难你一个女子的。”


    听到季妤这样说,素娥安心了些,她擦了擦眼泪,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季妤道:“现在恐怕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柳妈妈死了,我们要怎么办?要不要去报官?”


    明明季妤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多,但不知为何,素娥总是觉得季妤会有办法,是个能靠得住的人。


    季妤抿了抿唇,手指在布包上摩挲着,摸到了竹哨的形状,柳棠屋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那幅画面。


    季妤走到书案前,将画纸铺开,毛笔沾上墨水,提笔落在纸上,不多时,一张简单的水墨美人脸印在画纸上,季妤拿着画纸走到素娥面前,问:“这人你可有印象?”


    素娥接过画像仔细地看了看,虽寥寥几笔,但勾勒出了人物形态和特征,一看便知道是谁,忙点头应道:“有些印象,是柳妈妈前不久在人市买来的小丫头,叫小芙。模样清秀,嘴甜人也乖,目前正是在雪伶那服侍。”


    一般寻欢楼买来的小丫头,因为年岁尚小,还接不了客,便会让她们先给姑娘们做丫鬟,学学规矩什么的,等及笄后就可以开始接客了,这些季妤有在素娥她们闲聊时听到过。


    “你怎么画起她来了?”素娥诧异问。


    季妤拧着眉,道:“柳妈妈房里,这个小丫头也在,而且,也死了。”


    “什么?!”素娥震惊得眼睛瞪得老大,“我没有在柳妈妈房里看到她,她怎么会……”


    “她趟的地方正好被屏风挡住了,所以你从门口往里看是看不到她的。”季妤解释道,从素娥手里接过画像,又仔细地看了看。


    素娥恐惧地捂着嘴,猜测道:“所以,是那个男人杀了柳妈妈还杀了小芙吗?”


    素娥这样问,季妤想到了小芙左胸口的伤口形状,对着素娥摇了摇头,“恐怕不是一个人杀的。”


    “什么!难道还有两个凶手?”素娥惊恐地缩在软榻上,身子忍不住地


    颤抖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很危险,我们会不会也像柳妈妈一样,被人杀死?”


    “别胡思乱想。”季妤安慰道,“先报官吧,等官府调查,有官府介入,寻欢楼也会安全些,这样那个凶手应该不敢再来。”


    “那谁去报官?”素娥愣愣地看着季妤。


    季妤默默叹了口气,道:“我去吧。”


    右手被紧紧攥住,季妤看到素娥双眼通红:“小妤,谢谢你,我是第一个发现的,我又比你年长,按理说该我去报官的,可是……”


    “我实在害怕,现在腿都是软的……”


    季妤摸了摸素娥苍白的脸,这个才十七岁的女孩,比在现实世界里的她还要小四岁呢,算起来,自己才是比素娥年长的那个,遇上这种事,理应她冲在前面。


    季妤微微一笑道:“你先回你的房间,好好休息一晚,不要多想,若是实在害怕,便去找梅蕊、雪伶她们,姐妹们在一处,就没那么害怕了。”


    素娥乖乖地点头“嗯”了一声,目送着季妤离开屋子。


    ……


    这边季妤出了寻欢楼便直奔府衙,虽然以现在的时辰,陈远估计已经在梦乡了,不过事关人命,季妤还是要去敲鼓,把陈远从睡梦中扯出来。


    大祁朝宵禁时间很晚,按现代说法,就是一直到二十四点,所以季妤走到街上时,还有不少摊贩没有收摊,行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离寻欢楼越远,倒是就越冷清。


    季妤几乎是拿出了当初跑八百米的实力飞奔在大街上,天色较黑,古代又没有电灯,灯笼的光亮不足以让季妤观察到前方十几米处的人和事物,于是等她看到一个人影走在她的正前方时,她已经来不及转弯,更来不及刹车了,直直地撞了上去。


    “砰——”一声巨响,季妤和那人相撞,她被直接甩了出去,左手臂狠狠地磕在了地面上,本就受了伤,现在更是严重,火辣辣的疼痛感从手臂上开始,到席卷全身,疼得季妤还没哭,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艹,好痛——”


    季妤皱着脸捂着左手臂,衣服都给擦烂了,掀开布料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看,手臂上原本的伤口裂开,血肉模糊一片,看着狰狞恐怖又血淋淋的,季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严重,不好好处理感染了的话,估计要截肢了!


    “季姑娘,是不是你?!”


    南星?


    季妤猛地朝前方看去,那个刚才与她相撞的人,此刻也跌倒在地,整个人后背靠在墙面上,挣扎着要起来。


    见她没有回应,他又叫了一遍:“季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撞疼你了!”


    语气焦急又充满担心。


    季妤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着朝她这边走过来,季妤就这么看着,眉头却是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南星脚步不稳,不算远的距离,走得跌跌撞撞,好像小孩子学走路。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一撞,把他撞出脑震荡了?


    眼看着南星越走越偏,季妤忍不住出声喊道:“我在这儿。”


    听到声音,南星仿佛确定了方向,等南星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后,季妤才看到他的眼睛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睫毛颤抖得很快,在碰到她的肩膀时,眼皮剧烈地动了几下,然后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正常人睁眼闭眼都是轻轻松松的,怎么他睁开眼好像废了很大劲似的。


    季妤奇怪地盯着南星的眼睛,直到南星眼睛睁开一半后,季妤才在月光的映照下看到了他的眼睛通红一片,红得不正常。


    季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你蛊毒又发作了?”


    还没到十五月圆之日,怎么还会发作?


    南星手在准确碰到季妤的肩,确定人就在自己面前后,就将手往上抬了抬,只虚虚地碰着衣服,不敢直接触碰身体。他听到季妤这般问,认真回她:“不是蛊毒。”


    季妤诧异道:“那你眼睛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人撒了药粉,眼睛看不见了。”南星平静且简短地回道,后想到季妤被他撞出去好远,不由担心地再次问,“季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这一问,仿佛才想起来自己左手臂还疼得厉害,疼痛瞬间卷土重来,才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往下掉,季妤托着受伤的胳膊,眉毛拧成川字形,郁闷道:“我手臂伤口裂开了,疼死了。”


    南星一听,紧张地努力睁开眼睛去看季妤,其实睁开也看不见,而且眼睛闭着还好受些,但他一听到季妤说疼,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要亲眼看到她的伤势,他才能够放心。


    看到南星努力睁开眼睛的样子,季妤脸色有些复杂,她想到那个在柳棠屋里捡到的竹哨,压下心中的猜测,平静地问:“你的竹哨还在身上吗?”


    南星一愣,似是没想到季妤会突然问他竹哨的事,他愣了一会儿,赶紧在身上翻找起来,全身上下找遍了,愣是没找到。


    “在我这。”


    季妤这话一出,南星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惊讶,虽然眼中血红一片,但季妤就是能从他眼中看出这些情绪。


    她从布包拿出竹哨,递到南星手中,平静道:“你看看是不是你的那个?”


    南星乖乖地接过,摩挲了一遍,点头:“嗯,是我的。”


    季妤心中冷笑,果然是他的。


    她还心存侥幸过,或许这个竹哨只是长得与他的那个相似而已,柳棠怎么可能是他杀的,柳棠和他无冤无仇,他没道理杀她,系统三七不是说了吗?他不杀无辜之人和妇孺。


    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他杀的,他可是恶毒男配,后面直接杀光了一整个村子的人,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遵循什么不杀无辜之人、不杀妇孺这样的道德底线。


    “我在柳妈妈房内找到的。”季妤继续说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南星,看他的反应。因为他重新闭上了眼,她感受不到他的视线,所以她能很轻松地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看得久了,竟然还看出神了,季妤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明显感受到了季妤语气里的冷淡,南星有些无措地攥紧手指,他面朝季妤那边,睫毛剧烈颤动,眼睛睁开了一点,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认为是我杀的她?”


    第50章


    “季姑娘认为是我杀的她吗?”


    见她不说话,南星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他是双手沾满鲜血,但从未在她面前暴露,她有何道理怀疑是他杀的柳棠,仅仅是因为这个竹哨出现在柳棠屋中?


    季妤抬头看着南星,面色复杂,与其在内心反复纠结他有没有杀人,反正人都已经在面前了,不如直接问他。


    若是他亲口承认他杀了柳棠,那么她将亲自斩断对他产生的那点心思,从此以后二人只当作是陌生人,互不干扰。如果另有隐情,那么她将好好跟他道歉,是她先入为主认为他是恶毒男配就恶意猜测他。


    “你杀了她吗?”季妤语气平静,内心却很是忐忑,她怕她接下来听到的话不是她想听到的。


    “不是我,是那人身边武功很高的人杀的。”


    南星这话一出,季妤莫名地松了口气,不是他就好。


    那个人应该是蓝汐身边的江佑,江佑确实武功高强,在原书里,几乎能和南星打个平手,也正因为如此,苏念可想要害蓝汐,没那么容易。


    不过江佑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毕竟是女主蓝汐身边的人,都是正面人物,他何至于要杀柳棠?柳棠与他有什么恩怨?


    季妤只觉得谜团越大,越复杂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


    “季姑娘,你相信我说的吗?”南星认真问。


    季妤一愣,还没从思绪中抽离,便下意识回道:“你会骗我吗?”


    现在是换成南星愣住了,他不会骗她。但他又


    确实有一事骗了她,他隐瞒了真实身份,用别人的身份和她相处了一个月。


    南星沉默着,内心在纠结要不要和季妤坦白自己的身份。


    见南星没有回答她的话,季妤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没杀柳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件事没有骗你。”南星连忙反驳。


    季妤眉毛一挑,追问:“这件事没有骗我,那还有哪件事是骗我的?”


    即使是看不见季妤的脸,但南星还是能感受到那灼灼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他紧张地将脸偏了偏,躲避着灼热的目光。


    心虚地回道:“有一事确实是骗了姑娘,这是在下的错其实……”南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半晌后方才再次开口,“我不叫祁钰,我叫南星。”


    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南星一边忐忑地等待季妤的反应,一边心里松了口气,好歹说出来了。


    这件事季妤已经知道了,等南星说出来后就没那么惊讶,所以在南星看不见季妤的反应,又没有听到什么后,不禁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季姑娘,你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季妤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讨厌他么?好像并没有,虽然捡的不是三皇子祁钰,但最后的结果也不算坏,她得了南星给的七百两银子外加苏念可给的五百两银子,这样算来,她救了南星,好像没吃亏,反而得了好处,而且,他长得好帅……


    想到这,季妤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南星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诚实道:“我不讨厌你。”


    南星开心地笑了起来,嘴角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如果他的眼睛此时是睁开的,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绪呢?季妤心想。


    对了,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妤严肃地问。


    “此事说来话长,季姑娘,还是先处理一下你手臂上的伤吧。”南星担心道。


    虽然心里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在寻欢楼里他发生了什么,江佑为什么要杀柳棠,小芙又是怎么被取心头血而死的,但现在她的手臂才是至关重要的事,她的手臂确实疼得厉害,再不赶紧处理,恐怕就真的要坏死了。


    可是现在那么晚了,医馆药铺都关门了,她的济世堂离这里也有段距离,要怎么处理她的伤口?


    正苦恼时,耳边传来清脆的声响,季妤看过去,发现南星将藏在衣服里的小瓷瓶都拿了出来,里面装着各种药粉,是她送给他的。


    “季姑娘,你快看看哪些药是治疗你手臂上的伤的。”南星看不见瓷瓶上的标注,他不通医术,自然也不能靠闻气味辨别药的功效,便只得焦急地喊她过来亲自挑选。


    季妤凑了过去,仔细地从一堆小小的瓶瓶罐罐里挑出治外伤止血愈合的药,挑完后对南星道:“挑好了。”


    听到季妤挑好药了,南星又将瓶瓶罐罐的药重新地放回衣服里,一瓶一罐都没落下,很珍视的样子。


    季妤给自己上药时,南星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两个人皆是席地而坐,算是一点包袱都没有。


    季妤相信自己制药的手艺,她制的药涂上后,疼痛直接减半,效果非常好,等药都涂完了,再扯下衣摆处的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等全部弄好后,已经几乎是感受不到疼痛了。


    季妤舒了口气,扭头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的南星,即使是坐着,他仍然比她高出许多,所以她这个视角去看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流畅清晰的下颌线,再往下是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


    咳咳,季妤轻轻晃了晃脑子里不该有的危险想法,等脑子里的杂念清除了,她才朝南星开口:“你把头扭过来,我给你眼睛上药。”


    南星乖乖地把头扭过来,脸面对着季妤,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南星,季妤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半弯着腰凑近南星的脸,拿着药粉,一只手轻轻掀起他的左眼皮,将药粉一点一点撒入。


    “疼吗?”季妤问。


    “不疼。”南星答。


    微凉的指尖落在眼皮上,像雨滴落在皮肤上,轻柔的,凉凉的,痒痒的,南星紧张得双手扣着地面,直到季妤把另一只眼睛也上好药后,他才将手从地面剥离。


    微凉的触感消失后,南星心里陡然升起一抹失落,直到耳边传来清亮的嗓音:“半个时辰内不要睁开眼睛。”


    南星心情好转些,乖乖地点头应道:“嗯。”


    季妤将剩下的药放回布包里,站起身后低头看着南星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两人寻了一处还没收摊的茶摊坐下后,季妤便看着南星,等着他将事情说与她听。


    ……


    一个时辰前,寻欢楼。


    南星从季妤那翻窗出去后,心情不好,便来到屋顶一个人孤独地看烟花,突然他看到一个身影进了柳棠的屋子,那人正是因为发现了南星跟踪他和蓝汐,所以便追着南星追到了三楼。


    南星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等他进了屋后,正好看到江佑拿刀挥向柳棠,来不及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南星便上前一脚踹掉了那人的刀。


    江佑很是诧异地看了南星一眼,似乎没有料到南星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毕竟他是追着南星才追到了三楼。


    南星冷着脸质问:“你为何要杀她?”


    江佑怒气冲冲地冲南星吼道:“她在害人性命,我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害人性命?南星一愣,视线从江佑脸上转移到柳棠身上,在看到她身下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时,瞳孔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棠:“你……”


    柳棠情绪有些崩溃,慌忙地将手中的血往衣服上擦,血太多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哭喊道:“我根本就没想小芙死,是他突然闯了进来,我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刀刺在小芙胸口,所以她才死的,都是因为他!”


    柳棠怒吼着指向江佑,仿佛他才是杀死小芙的罪魁祸首。


    江佑冷笑一声,义正言辞道:“少为自己脱罪,你这十年来为了取心头血杀死了多少无辜少女,你以为你把尸体藏在地洞里就没人会发现吗?今日被我亲眼撞见你杀人,那你便不能活了!”


    说罢,将被南星踹落在地上的刀重新捡起,握着刀柄欺身上前朝柳棠砍去,南星仍旧犹豫了一瞬,在刀就要落在柳棠头上时,上前与江佑扭打在一处。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回回下来都是平手。


    柳棠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耳边传来二人的打斗声,她呆呆地望着因为她失手而杀了的小芙,眼泪像是不会干涸的河流,流不尽似的滴在小芙清秀的脸庞。


    柳棠愧疚哭道:“小芙,我只是要取你一点点心头血而已,我现在手法很好,不会让你死去的,可为什么偏偏有人来打搅,让我受惊失了分寸,害你白白丢了性命……”


    南星听到柳棠的话,心下陡然一惊,柳棠取心头血,为何?


    靖王取心头血是为了复活靖王妃,柳棠取心头血是为了复活谁?


    这一分神,便被江佑找到了突破口,他快速从腰间取下一锦囊,打开后朝南星一扬,细密的药粉在南星毫无防备之际,尽数落入他的眼中,南星只觉眼中一阵刺痛,竟是睁不开眼了。


    江佑的刀已经被南星夺了过来握在手心,江佑欲夺回,却被南星屡屡躲过,江佑气急,从后背取出弓箭和箭矢,拉弓,将箭对准南星左胸口,箭射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柳棠看到了,她慌忙上前挡在南星身前。


    “噗哧——”一声,是箭没入皮肉的声音,南星伸手接住瘫软倒地的柳棠,指尖微微颤抖。


    箭矢没入心脏,已经没救了,江佑杀了想杀的人,南星又中了他的药粉,若是两个时辰内没有敷上解药,眼睛就会彻底瞎掉,他不杀无辜之人,便没再管南星,径直捡起刀翻窗跑了。


    “阿


    星,我知道你是阿星……”柳棠靠在南星的怀里,虚弱地开口唤着南星。


    南星心情复杂地看着柳棠,他的眼睛很痛,睁不开眼,自然也看不见柳棠满是愧疚的脸。


    “阿星,是我和我妹妹对不起你阿娘。那晚我妹妹其实是想开门让你阿娘进来的,可是我害怕放你阿娘进来,会连累我和我妹妹,所以便阻止了我妹妹不让她开门,导致你阿娘被官差活活打死,还让幼小的你亲眼看到自己阿娘被人打死在眼前……阿星,棠姨对不起你……”


    南星眼睛红了一片,有泪从脸颊无声滑过,滴落在了柳棠的手背,柳棠仿佛被烫到了一样,手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睛有片刻失神,眼神逐渐涣散时,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南星说:“阿星,我知道复活你娘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这章写得匆忙,半夜再修一下文[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