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打上奴隶的印记


    沈辞年就靠在门口,姿态很随意,身上的威压却很沉很重,仿佛是一座山挡在了门口。


    苏楠坐着没动,眼皮微微下垂,盖住所有情绪,反倒是嘴角笑着轻推了方恪一把,“去吧,让他哄你。何必跟着我……受苦。”


    他很爱方恪,自认比沈辞年爱,但沈辞年能给方恪更好的生活,沈辞年比他更会照顾方恪。


    所以苏楠又一次当了逃兵,还没等方恪答,就起身独自离去。


    就跟那年把方恪一个人丢在医院一样,他就这么直接走了,没给方恪挽留的机会。


    苏楠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一株风滚草,没办法落根,也找不到自己的乡究竟在哪,只是徒劳地在沙漠里随风飘荡罢了。


    他与沈辞年擦肩而过,沈辞年稍微让了点位置,容他的身躯挤过去。


    然后他听到身后有一声温和的:“过来,我又怎么惹你了?来这,我哄你。”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心里酸涩得厉害,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看吧,他就说沈辞年更会哄人一些。


    他消失在风雪中,并决定不再回来。


    有的人,生来就是个竹篮子,注定打不了水。


    没关系,虽然没办法打水,但他可以装一篮子鸡蛋,每天早上煎给自己吃。


    ……


    方恪没过去,心脏在颤,但他再次拿起一杯鸡尾酒,浅紫色带着白云似絮状物的酒颜色很漂亮,灯光下像是一片璀璨的星云,品尝起来前调是蓝莓味,很特殊很不一般,后调却骤然平凡,成了一杯普普通通甚至算得上劣质的葡萄酒。


    在想明白沈辞年跟玩家会是蛇鼠一窝的一瞬间,惊艳的前调就足以落幕,后调么……


    沈辞年是这杯鸡尾酒,让他失去了品味的兴趣。


    他就这么端着酒杯,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沈辞年面前,扬起酒直接泼在了沈辞年的衬衫上。


    “哄你爹”,他这样说,语气淡漠得不像话,“老子不需要。”


    他不需要这种虚情假意的新生,也不需要这种“楚门的救赎”,他就是一只地沟里的臭老鼠,他就应该臭着烂着这特么才叫回归天性!


    改你妈改,不改了!


    方恪一把掀翻一个刚要停摩托的路人,自己一屁股骑上去,油门拧到底。


    轰隆——轰隆——日——


    摩托车冲出去,方向……没有方向,方恪只是在乱骑。


    沈辞年还站在原地,任由酒水从完全打湿的袖子处滴落,近乎完美的温和神情再一次皲裂。


    他没有生气,不至于。


    但……


    方恪的确是好的很。


    ……


    人们常说,A市是一座三面环海的岛,一座位于北方寒冷的岛。


    方恪沿着海岸线骑行,一直骑到摩托没了油,车轮在冻住表层的沙子里深陷,他才停下这种无休止的发泄。


    其实没什么意思。


    这里原先也许的确是海,但如今它只是一大块冰。


    世界变成了一个冰柜,冰柜里的是什么?不过都是些速冻的食品罢了。


    饺子和包子有什么区别呢?好人和坏人的灵魂其实不过都是诡异的食物。


    方恪躺在海岸线的沙滩上,四仰八叉。


    泥沙上的冰化了,泥巴色的沙水渗进他的裤脚,他米白的裤子脏了,最喜欢的毛衣脏了,脖子上的围巾更是藏满了沙子,动一动就往脖子里漏。


    其实很累。


    方恪忽然想变成一只懒洋洋的寄生蟹或者一块小小的藤壶,那样可以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只是对付一只腐烂的椰子或者海里的浮游生物。


    或者投入大海。


    变成一只海龟或者海蜇,在海洋里划划水或随波逐流就行,简单的大脑不需要思考人类那样复杂的问题,也不会拥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感。


    方恪躺了很久,神色呆滞看着惨白的天空很久,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颓废。


    因为他在后悔,他后悔了,两年多前他还太小,他太天真,他以为只要他成了高玩,只要他超过方济民,他就会收获跟方济民一样的尊重。


    他以为方济民会高看他,会跟他道歉,会在他面前忏悔,会说自己对不起他和母亲。


    他以为他登上了顶峰,就能摆脱掉纨绔子弟方大少的名声,就能让A市那些鄙夷他的少爷小姐们改观。


    但,不是的。该是怎样还是怎样,他的境遇不但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加糟糕,比原本多了数十倍的猜疑让他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话。


    他那么努力爬到山顶了,展现了他惊人的天赋,也不过是从一个“遭人诟病的颓废少爷”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叛徒人奸”。


    哦。方恪恍然大悟。


    ——哦,是我自己努力跳进了深渊。


    原来他不是在向上攀爬啊,他还以为他真的登顶了呢。


    原来他是在往深渊里坠落,他可真棒,一下就给自己选对了死路。


    原来不是在前线冲刺就可以成为英雄。


    前线当然也有苍蝇,苍蝇是英雄么?不是,苍蝇就是苍蝇,苍蝇再怎么努力扇动翅膀去扰乱敌人,苍蝇还是苍蝇。


    方恪带回再多物资,再多人承过方恪的恩,方恪还是方恪,还是那个令人讨厌的老鼠。


    老鼠,你为什么不去配合科学家做实验


    方恪,你为什么不去保护御灵人下副本


    你看嘛,方恪就是一只老鼠。


    方恪半翻着白眼,自言自语:“老鼠,你怎么还没让海浪淹死,你他妈到底死不死,你不死,我死。”


    “副本,下副本,方恪,快去下副本”,方恪翻了个面,趴在泥沙地上,任头发和五官都被脏污涂了个彻底,他自说自话的时候,泥沙进了他的口鼻,他却恍若未觉,“你没死就去下副本,你他妈的怎么还不下副本!你脑子摔出来了关我们什么事,快去下副本!”


    0221躲在方恪灵魂深处,它一个诡异竟然觉得方恪比诡异还诡异,它觉得方恪肯定是疯了,精神出问题了,这场面太惊悚吓到它了,它默默在屏幕上打了个问号。


    【】


    精神分裂人格分裂臆想症玉玉症表演型人格


    它思考了很久,最终道【您疯了】


    正是A市时间上午八点二十三分,周日,带着小孩来海边挖贝壳的女人远远看见了海岸线上有具“尸体”,她忽然吓得猛尖叫一声:“啊——!”


    方恪终于坐起来,然后又站起来,一脚踩上了冰面。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是在海冰面上走着,离陆地越来越远。


    离岸边的人类越来越远。


    一个深海里的怪物,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上岸。


    因为他始终不可能真正融入城市和人群。


    一直走到再也看不到陆地,天已经很黑很黑了,他全身都冻僵了,很冷也很累,他精疲力竭,终于跪倒在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努力过了,也尝试得到人类同胞的救赎。


    他找了好多年,找到了又怎么样呢,一点效果都没有。


    人类,救不了他,而他,也不再对人类抱有希望。


    走投无路的时候,无神论者的坚强战士也不得不求神问卜。


    “神……”他就这么伏在冰面上,低喃,“哪个神都好,求求你,带我走。”


    “我……愿意做你的……信徒……”


    手上的戒指忽然冒出黑烟,在夜色里显化朦胧的人形。


    黑色的,但他身上却有神性的悲悯与温和。


    “我不同意”,神说,“因为你并没有真正臣服我。”


    “你只是太痛苦了,想利用我帮你解脱。”


    方恪骤然捂住了耳朵。


    谁要你了。谁说这世上只有诡神一个神了。他没说要投靠诡异。诡神算什么东西。


    太刺耳了,那些话,戳得他心窝子疼得要命。


    是利用,又怎么了。


    他没意识到自己哭了,他只是在心里恨,恨面前这个诡东西。


    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又没想利用你。


    他恨诡异,他这么痛苦都是拜诡异所赐!现在诡异又跑到他面前来冷嘲热讽看笑话!


    什么诡神,卑鄙小人。


    “滚”,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滚!”


    “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请求,但我给你第二次神眷”,沈辞年轻叹一口气,其实是第五次,两颗药丸、一次起死回生,一枚戒指,再加上这次。


    又或许,其实是第无数次。沈辞年还是觉得,方恪像他曾经那个信徒。


    方恪一点都不在乎什么神眷,他一点都不稀罕。


    他只是觉得后背靠近心窝处的地方忽然一烫,什么东西印在了上面。


    那是一朵深蓝色的玫瑰,方恪的背脊很瘦,脊骨线很深,玫瑰的茎正好有一部分与这条线重合,这朵漂亮的玫瑰看起来就有点立体。


    像是从尸体上破土而出。


    克兰因蓝代表“极致的纯粹,绝对的自由与理想主义”。


    克莱因蓝是人死后瞳孔的颜色,常言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死后从窗口窥见的或许便是人的灵魂。


    人的灵魂的确是这样美丽的蓝色。


    这个神眷的意思是:给你打上奴隶的印记,当你死后,灵魂应属于我。


    但你死前,作为你灵魂的主人,我将赐予你肉-体绝对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微博超话已建,大家可以在里面发帖啦[让我康康]


    第62章 有人撑腰的底气


    方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在了冰面上,又是怎么晕过去的。


    他不知道沈辞年是怎么找到他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沈辞年坐在一把椅子上,微微垂着头,眼神微沉地看着他。


    身下的那块“床”很小,“床垫”是天蓝色的,上面铺着云朵一样柔软的小毯子。


    这是一个……


    方恪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在沈辞年的房间,他身下躺着的是一个小狗窝!


    实话实说,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沈辞年:带着十足漫不经心的态度,没穿袜子的足尖竟然把他当只宠物狗一样轻踩。


    起反应了。方恪有些难耐地弓了一下腰背。


    沈辞年似乎对他的状态了如指掌,很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踩上他肩头。


    像是某种嘲笑或者炫耀。


    方恪捏起拳头,没轻举妄动。


    “我说过什么?”沈辞年慢慢碾着他肩头,眼神里却没有多少厉色,反而全是调情的意味,“长了嘴也不会问,遇到点事就选择逃跑,你当我有多少耐心给你耗着玩嗯?”


    方恪轻轻喘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被牵着鼻子走,连情欲都不受自己掌控,他脸色更加冰冷,偏过头去,冷漠地反唇相讥:“我问你就说”


    “你问与不问,我都告诉你。你在想什么我也清楚得很,我原以为你会聪明点”,沈辞年用脚背勾起小狗的下巴,俯身对视,“三百亿不是个小数目,方恪,你说你是什么?你属于谁”


    “我是不是该给你脖子上挂个铃铛,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你是什么身份”


    方恪有点恼火,但他没动,刚要咬嘴唇,沈辞年的手就捏住了他的脸,不许他咬下去。


    沈辞年微微眯着眼睛:“这是第一次告诉你这条规矩,我不同意你伤害我的财产,再有自伤或者自杀的行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苦和残忍。”


    言下之意,合着他方恪是沈辞年的财产。


    方恪的指关节开始咔咔作响,但他这点抗议沈辞年压根没放在眼里。


    “现在,向我提问”,沈辞年交叠的腿放了下来,托着他下巴的力道也骤然一松。


    “提醒你一下,跪姿。”


    方恪只当没听见后一句,他抱着腿坐在软乎乎毛绒绒的狗窝里,把头埋进膝盖,声音很闷,带着一点点委屈。


    “你,你跟,跟宋……”


    “如果你一直坐着,那么,我拒绝回答。”沈辞年当真抛下他不管,把椅子转了个边,甚至打开了电脑。


    小窝就在电脑桌旁,方恪埋着头坐了很久,忽然就开始无声地哭。


    心脏在一揪一揪的疼,他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的时候,他竟然坐在某个人的旁边跟个狗崽子一样委屈地哭!


    哭了一会,他哽着声音:“你,你站,站在哪,哪…边…”


    没人回答。


    沈辞年专心致志看着电脑屏幕,滑动着鼠标的右手忽然一顿,他的裤脚被一只狗爪子揪住了。


    “沈…沈辞年”,方恪的语气是从未表现出来过的脆弱,“我,我凭什么,凭什么跪,跪你……”


    这不是一句质问。


    大多数情况下说“凭什么”是认为对方“没有资格”。


    但这句不是。


    这句是在向沈辞年询问:“你在拿什么身份要求我这样做。”


    沈辞年的目光从屏幕移到方恪脸上、身上和膝盖处,片刻后,他声音依旧温和,但意思明确:“我拒绝回答。”


    方恪忽然就从中抓住了某些关键讯息。


    是拒绝回答,不是拒绝,不是跟之前那样明确的拒绝。


    大概半分钟后,他慢慢移动身体,就在毯子上跪起来。


    “乖”,沈辞年把椅子转回来,摸他头的动作很温柔,眼神中带着安抚,“不用跪直,坐下去吧,调整一下,让自己舒服点。”


    没有任何犹豫,方恪腰瞬间松了下去,腿微微分开,跪坐好。


    有点类似于鸭子坐。


    刚坐好,他抿了一会唇,到底没问出最想问的,只是一个一个来。


    “你,跟玩家会,你……”


    “我虽然是副会长,但我从来不以这个身份参加他们的任何会议,因为每一个会议在我眼里都很愚蠢。”


    “哦”,方恪心底的阴霭一瞬间就散了,国防大学那些学生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那只是个导火索,他真正在意的问题如今获得了解答,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乖巧了很多。


    但他不愿意表现的太明显,他声音保持着介于“冷”和“闷”之间的一个奇妙状态,听起来有些别扭道:“那你,你和宋,你们……”


    “我对他无感”,沈辞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甚至有点讨厌。”


    他不喜欢有人公然违抗他的命令,也不喜欢宋书衣在他面前作妖。


    他有些无奈:“不知道你是怎么一直要以为我对他有情的,总这么误会我,给你解释过这么多次,你当耳旁风”


    是当耳旁风,那又怎么样。


    方恪把脑袋偏开,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那你……你买我……”


    “事实上,我没打算买你”,沈辞年的语气更加无奈起来,“我原本的指令是让沈蔺切断你跟方家的关系,至于他是干脆做了方家还是送方家人进去,都可以,我不在乎。”


    沈蔺在人间待久了,竟然也开始遵纪守法做三好公民了。


    沈辞年抬手揉了揉眉心。


    手段太温和,有点丢他的脸,改天还需提点一下。


    如果是以前,方恪可能会碍于亲情和对方济民的那点虚无缥缈的父爱的幻想,不赞同沈辞年的做法。


    但现在,他不在乎。就算方济民最后腆着老脸哭着求他,他也不在乎,可能会嫌恶地一脚踹开。


    内心从刚才起就一直被触动个不停,那种感觉很陌生,似乎从母亲去世后就已经彻底消失殆尽。


    是……被保护的安全感吗?


    不是的,不一样。


    沈辞年见他发愣,食指轻点他额头:“知道我是青天白日,知道我是沈氏背后的人,就该知道遇到事情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跟我开口,找我帮忙。”


    方恪忽然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了。


    这是一种背后有人撑腰的底气。


    “主人……”他忽然把手搭在沈辞年腿上,再一次喊出这个称呼。


    “嗯”,沈辞年揉了他头发一把,“狗毛长了该修理了,哪天牵着你去找个宠物店,给你剪漂亮点。”


    闻言,方恪瞬间就炸了。


    剪你妈的狗毛!


    特么你头发才是狗毛!


    方恪刚有点感动的神情瞬间变冷,他毫不犹豫站起来对着沈辞年的眼镜来了一拳。


    沈辞年叹了口气,把碎掉的眼镜丢进垃圾桶。


    “那你自己去找理发店”,一顿,他补充,“剪一剪就行了,不准染黄毛,看着扎眼。”


    “哦。”方恪单手插兜,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径直出了门。


    小唐给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送他去附近的理发店。


    ……


    中午十一点,方恪回来了。


    沈辞年沉默地看着方恪彩色炸着尖像是掉进颜料桶的刺猬一样的头发,沉默,然后是更深的沉默。


    “看屁”,方恪抱臂站在沙发旁边,“没黄毛。”


    是没黄毛,但除了黄毛什么颜色的毛都有了。


    沈辞年气笑了,“少爷,你上午挑颜料去了”


    那咋了,他脸帅,什么发型都撑得起来,而且能好看。


    方恪毫不在意哼了一声,走到沈辞年面前,下巴一扬:“帮我做公关,安全局那帮狗日的趁老子在ICU造谣老子让老子背锅,老子非叫陈离知道肠子为什么能从屁-眼里掏出来再吊死他个狗日的!”


    语气很嚣张,在他面前说了一大串脏话挑衅他的行为更嚣张。但沈辞年只是弹了方恪一个脑瓜崩,语气散漫:“不嫌脏了嘴。”


    方恪扬着脑袋又哼了一声,“贱人就该配脏话,太文明我嫌骂的不够爽。”


    沈辞年摇了摇头,他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尽管他不喜欢听脏话,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以例外。


    一家人围坐一桌吃午饭的时候,沈蔺正在着手首次舆论反击。


    潜水已久的各大营销号开始冒头。


    一条条消息传播出去。


    【揭秘方王两大世家订婚宴真相:从高空坠落的黑天鹅。】


    【误会方恪了:原来他差点死在有些人的刻意逼迫下。】


    【方恪的身世:苏家大小姐其实并未背叛,当年跟随大小姐的经纪人揭露这场豪门阴谋的局。】


    【安全局给个说法!为什么从不对外公布方恪的功绩,任由无知者攻讦功勋卓著之人!】


    看热闹的网民很快分成了激烈的两派,开始在网上对吵,沈蔺看准时机投下大量水军,遂不及防之下舆论竟以一边倒的优势站在了方恪那边!


    人类,终究还是御灵人少,普通人多。


    沈蔺抓住了他们的要害:榜一隐世,榜三等级低,方恪是唯一能护住他们也护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人。


    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和催泪感人的片段双管齐下,轻易就扭转了民众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看法。


    网上竟开始有人自发为方恪说话。


    而且数量不少。


    那些原先辱骂方恪的博主、视频主在沈蔺的刻意安排下纷纷被冲烂评论区,迫于压力和后台来自沈氏集团的威胁,他们开始一个一个发布道歉声明。


    下午,方恪看了会手机,很久没有吭声。


    积累了那么多年的脏污,原来这么轻易就能被洗干净。


    既然这么轻易,那为什么无论方家、王家还是安全局,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他发声


    沈辞年刚在沙发上坐下,腿上就多了只小狗。


    方恪跨坐在沈辞年腿上,双手环着沈辞年的腰,脸埋在沈辞年胸口。


    小狗的头发有点扎人,沈辞年拍了拍方恪的背,想赶方恪下去。


    “主人…”方恪不动,只是抱着他,赖在他身上,一直叫唤他,“主人……”


    “沈辞年……”


    “嗯”,沈辞年最终还是没赶他下去,伸手压住他扎人的发顶,“以后这就是你的安全词。”


    “叫我,我就会护你周全。”


    第63章 沈辞年你大爷!


    九月,错过了报道的方恪没理国防大学校长张闰之的邮件询问,他不打算再去上学,人太多了,他不喜欢。


    他天天往外跑,在A市一条轻易找不到的偏巷深处开了第二家属于他自己的小酒馆。


    定名字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酒馆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夜明珠。


    夜明珠正式投入营业前的某天晚上,方恪忽然想起来它的门前该有点什么饰品,他在家里转了一圈,终于盯上了窝在沙发上的猫。


    无视沈辞年危险的眼神,他走过去把猫按住,不由分说就把它脖子上挂着的一枚银色铃铛给摘了。


    那颗铃铛上面还有只漂亮的蝴蝶结,小猫平常最喜欢这个红绳铃铛项链了。


    可能是某些隐秘的心思在作祟吧。


    沈辞年亲手给小猫戴上去的铃铛让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现在好了,归他了,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颗猫铃铛就被挂在了夜明珠门框上,至于死目那枚地摊上买来的铜铃却逐渐被他淡忘。


    生活很快变得日常,沈辞年同意了他的搭档申请,每次下副本都会陪着他一起去。


    日子似乎只剩下他和沈辞年,没有宋书衣的捣乱,也没有苏楠在远处观望,更没有自顾不暇的安全局指手画脚,方恪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开始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过日子。


    沈辞年偶尔调教他,像是给一盘菜调味那样,生活的压力在他们沉浸式的小游戏中被缓解、释放了太多,方恪的性格也稍稍好了一点。


    至少不是见谁都咬了,分得清家人跟外人的区别。


    三年转瞬即逝,夜明珠逐步发展成A市最大的圈内俱乐部,没人知道夜明珠幕后的老板是方恪,更没人知道沈辞年在暗中推动了多少。


    21岁的方恪褪去了脸上最后一点青涩,整个人的气质不能说翻天覆地,至少要比曾经成熟了太多。


    他依旧习惯冷漠,但大体上,沈辞年认为他还是比较听话的。


    自从知道沈辞年卧室里有个狗窝,方恪就很少回自己房间睡了,他更乐意待在窝里,暖气很足,他盖着小毯子也不会冷,他把自己的窝拖到沈辞年右侧床边靠近墙的夹缝里,睡在这比睡他自己屋更让他感到安全。


    狭小拥挤的地方、微微蜷缩的姿势、沈辞年身上安定的气息,会让他一晚上睡得很好。


    小汤圆的猫窝在另一头沈辞年的床头柜上,习惯了睡主人身上的小猫最初很委屈也很不情愿,晚上总要走着猫步踩着枕头试探着靠近沈辞年。


    沈辞年伸手推它,它就从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猫爪一边踩奶一边抬起来压着沈辞年的手指。


    猫狗双全,也算是有福了。沈辞年有时候会很无奈地这么想。


    只是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某只小狗也并非每天都老实的,偶尔也会深更半夜造反骑到他腰上,整个人胆大包天地趴在他身上睡。


    这种时候,沈辞年就会被方恪弄醒,好脾气地单手搂住方恪的腰,然后拉过被子给方恪盖好。


    他总是放任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


    因为他心里明白,方恪太没有安全感,睡在他脚边或者身上会更好受一点,因此他也从来不赶方恪,任由方恪自己找位置睡。


    不生气的沈辞年可以温柔至极也放纵至极。


    日子似乎可以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


    真的可以吗?


    宋书衣压了压宽大的帽檐,戴着个夸张的超大墨镜,站在方家大宅门口,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两颗尖尖的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嗨,还记得我不”


    方济民如临大敌,警惕地站在门里,额头上渐渐冒了汗珠。


    “哎呀呀反应这么大,让我想想……”宋书衣略一沉思,“大少爷前脚刚走,姨太太和小野种就进门了……”


    方济民脸色立刻白了好几个度。


    见状,宋书衣略一停顿,他露出一个更加贱兮兮的笑容:“哎呀哎呀……不会猜对了吧?这么精彩的伦理大戏缺了主演可就没意思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方济民身体在微微颤抖,“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你什么都看见了,那又怎么样,还有谁会在乎!”


    “不会有人在乎的!不会!”方济民似乎是从中找回了一点底气,他眼神凌厉了许多,“时隔多年,你来这是准备敲诈勒索吗?宋书衣,我劝你少管闲事,你一个普通平民家庭出身的穷鬼不会知道权势能带来的手段,你不会想试试的。”


    “哎呦呦,怎么?打算杀了我去喂鱼那我可太期待了,写进书里一定很精彩。”


    宋书衣咬着唇歪着脑袋思考了很久,终于让他找到了沈辞年的语气和神态,他微微一笑:“你可别吓唬我啊,我可不经吓,我来呢就是告诉你,我可以帮你东山再起,只需要你带着你那姨太太和小野种跟我吃顿饭。”


    宋书衣递了个卡片过去,上面写着饭店的地址。


    等方济民颤抖着手接过去,宋书衣摆摆手,就这么走了,“拜拜~下回见~”


    同样收到卡片的还有苏楠。


    与卡片一起寄到的是一封手写信:9月16号,东方巴黎021桌——爱你的,方恪。


    看起来很像某个骗子的诈骗,但……


    苏楠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三年了,很想念他。


    ……


    米诗梦正在打扫家里的门窗,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蹲下身,捡起来,是一张广告单。


    【无需飞行十小时,推开东方巴黎的门,便是塞纳河畔的风,我们用东方的细腻,重新诠释法兰西的浪漫。】


    【这里有不输巴黎的柔光、音乐与红酒,地道的普罗旺斯香草烤春鸡,和一份只为让你慢下来的闲适。】


    【从酥脆可颂到入口即化的鹅肝,从浓郁焗蜗牛到经典波尔多红酒。巴黎的滋味,东方的邂逅。】


    【午后法式下午茶现已开启:专业侍酒师为您推荐佐餐美酒。】


    【搜索“东方巴黎”获取更多美图,尊享地址:xx区xx路88号。】


    米诗梦眼睛一亮,这个东方巴黎听起来很不错欸,如果少爷和先生去那里享用烛光晚餐,关系会不会更近一步呢?


    虽然……广告发到这里来了有点可疑,但……也许是雇佣的小孩子发传单,小孩子不懂事,哪里知道什么地方不能随意去呢?


    如果是小孩子的话,那她没看见人也很正常呀,小孩太矮,有可能在她视野盲区。


    嗯……帮助先生和少爷制造浪漫的独处机会是她分内之事!


    米诗梦将传单藏在身后,走到客厅沙发处。


    对着神主撒谎她有点紧张,磕磕绊绊道:“先…先生……天然气坏了……晚上……开不了火……”


    沈辞年目光微移,只一眼便了然于心。


    “那怎么办呢?”他似笑非笑,“出去吃”


    米诗梦越发紧张起来,“那那那那个……有个餐厅离这不远,您和少爷要不然……去去…去那里……”


    沈辞年轻轻踢了踢脚边的方恪,“少爷,赏个脸,换衣服出去吃”


    方恪像小狗一样把两只爪子和脑袋搭在他腿上,眼睛原本正专注地看着电视,被他猝不及防踢了一脚,这才回过神来,冷冷淡淡道:“哦。”


    “乖”,沈辞年拍了拍腿上的狗头,“起来,主人给小狗打扮打扮,漂亮点出门。”


    ……


    不是什么正经打扮,方恪一路上都死死抿着唇,沈辞年开车走着夜路,故意往减速带多的地方开,甚至不惜绕路。


    方恪忍了又忍,脸越来越潮红,手指难耐地紧紧抠着大腿上的布料,在腿间又一次颤颤巍巍鼓起却被生生暂停后,他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


    “草!”


    “你,把遥控器给我…”他伸手抓沈辞年的腿,大力拧。


    沈辞年专心致志开车,对身旁的小狗汪汪充耳不闻。


    汪去吧,那玩意不是用遥控器控制的,他真给不了。


    被诡异们视若珍宝的诡神大人的一缕黑雾此刻却被用来娱乐,也不怪深渊里那些大诡们知道后要抓狂了。


    方恪抗议无果,只能生闷气,抱着手臂坐在副驾驶上跟个冰块似的生人勿近熟人更勿近。


    沈辞年尤其勿近!


    沈辞年意念一动,“冰块”就开始化成水,方恪甚至感觉屁股下面的椅子有点湿,他死死咬住牙,拳头越攥越紧。


    草,他最不喜欢玩这个了,他宣布这是他最讨厌的玩具之一!


    他把头狠狠扭过去看着车窗,没一会就开始晕车,又不得不扭回来目不斜视平望前方。


    他宣布今晚沈辞年是他最讨厌的人之一!


    他在心里给沈辞年来了一万次拳击,一万个沈辞年在他面前倒地不起。


    “倒地不起”的沈辞年忽然一个急刹车,方恪只感觉整个身体都被狠狠震了一下!


    草了个蛋的!沈辞年你大爷!


    “大爷”下了车,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笑眯眯伸手,“牵紧我,这地方太大,我怕一会走丢。”——


    作者有话说:被人盯上了,是很早之前就被盯上的,我已经一审立案起诉,应该不会波及到这本书,更新照常,不会因为忙起诉就不更新,我会尽我全力保下这本书。


    另外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更新时间要不要调整一下因为现在都上学上班了,我们是早一点发还是晚一点发可以调整到早上六点五点甚至更早,尽量在上课上班前[比心],晚一点的话也可以调整到下班放学时间,大概十点半左右(我高中应该是十点半放,上班不知道……我素大学生[摸头])


    第64章 要在回忆里永生


    方恪一巴掌拍开沈辞年的手,自己走下去,也不管还在替他关车门的沈辞年,自己就先走了进去。


    进去后他选了个靠墙的位置,缩在最里面的角落,抬起胳膊拉了拉帽檐,完全遮住自己有些不太正常的潮红脸颊才肯作罢。


    沈辞年在他对面坐下后,拿起菜单,看似在认真点餐,眼尾却不经意垂了一下。


    余光里能看到对角线离他们最远的位置上有一个熟人,而且正攥着手指往他们……不,是往靠近他们这边的方向看,实际上看的应该是方恪身后那一桌。


    方恪身后坐着的一家人他不认识,但他看见宋书衣跟那一家人坐在一起。


    宋书衣关上镜子,镜子里面苏楠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镜像消失,他忽然抬起头,对着沈辞年微笑示意了一下。


    方恪低着头,正在与自己的生理反应做斗争,压根没注意到其他桌的事。


    整个餐厅似乎都被一层迷雾似的幻境给笼罩了,方济民一家人看不到方恪他们也看不到沈辞年,而苏楠似乎只能看到方济民那一桌看不到他们。


    沈辞年皱了一下眉头,宋书衣见此,竟再次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沈辞年目光紧锁宋书衣拿着叉子的左手,那只手极富节奏地敲击着盘子,清脆的响声充满迷惑性,他在……


    催眠。


    “啧”,叉子忽然停止敲击,餐厅里的其他人瞬间失去意识,全都垂下头,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坐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宋书衣站起身,向外面走去,走之前还挥手致意沈辞年和方恪。


    这是一个挑衅。


    方恪看见他了,瞬间就想冲过去揍人,就在他站起来的前一秒,体内的那玩意忽然开始作祟!他腿狠狠一软,又坐了回去。


    麻蛋……草了个……


    方恪用手扶住桌子稳定身体,他刚要瞪人,抬头却看见沈辞年严肃凝重的目光,他顿了顿,尽量声音平稳道:“怎么”


    “…没事”,沈辞年目光放缓,轻声,“回家还是先吃饭”


    “建议回家。”


    “我不。”


    明明有事非要说成没事,那他就偏偏不回家,他倒要看看在这里吃个饭能发生点什么。


    沈辞年闻言有些无奈,但到底是纵着他,只是语气更轻了些:“那你坐过来,一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闹。”


    他能有什么闹的,而且他不想过去方便沈辞年把玩他,尽管这应该算他对于主人的义务,但他就是不想。


    他不想,所以他不动。


    “沈辞年”,他小声,“我要喝酒。”


    沈辞年没说话,只是将切好的香草烤鸡用叉子放在方恪面前。


    “吃饭。”


    吃个屁,没酒吃什么法餐,这虽然不是真巴黎,但想必红酒都是顶好的庄园特产,在这不喝酒吃烤鸡实在太没品味了。


    方恪鄙夷完沈辞年,抬手招来酒侍,点了两瓶最贵的红酒。


    他没注意到沈辞年给侍者打了个手势,那是句暗语,意为:桌上有小孩,红酒换低度数的葡萄汁饮料,差价给你做小费。


    方恪全然不知他的酒即将被掉包,他看见沈辞年莫名其妙比了个手势,还以为沈辞年想让他给拍个照发朋友圈,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拿起手机给拍了。


    拍完他就直接发送给了沈辞年。


    方恪是一个不爱拍照的人,这张照片还是他认识沈辞年这么久,第一张给沈辞年拍的照片。


    他的相册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生活照片入驻,拍的不是他自己,是沈辞年。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很微妙,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是一种万物生长般的痒意,让他的心脏被迫扭动狂跳起来,或许它以为再跳得快一些,这蚀骨挠心的痒意就会消停。


    但,不是的,他的口腔一直在分泌津液,以至于他的喉结一直在上下滑动着吞咽。


    似乎连口腔都痒了起来。


    心里有一种冲动,他忽然想亲沈辞年一下,不想管沈辞年同不同意,不同意就强行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吃着烤鸡等着红酒等着等着就这样了,很莫名其妙不是吗?


    他莫名其妙想咬沈辞年的嘴唇,咬出血来,狠狠吸一口,然后啐在地毯上。


    他才不管沈辞年会不会疼,他想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他想做,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会让他有点高兴。


    他当真站起来,身体前倾,手伸到前面要去拽沈辞年的领带,他刚刚揪住领带中间手腕准备发力的瞬间,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他瞬间浑身一震然后坐了回去。


    那个声音很熟悉,但离他已经很远很远了,在过往的记忆里,每一次那个声音出现,伴随着他的永远是痛苦。


    印象里的方济民其实很少跟他交流,方济民总在忙,忙着公司,忙着产业,忙着家族和股权。


    他的母亲苏梨夏就更忙了,作为一位天后级的歌唱家,她很少在家里,总是在世界各地演出,甚至将演唱会开进了噩梦之城。


    苏梨夏希望诡异和人类双方能放下对彼此的偏见,友好建交。


    但她实在是太天真,太单纯,作为一个二流世家的大小姐,她一出道就有各种资源倾斜,有家族替她打点一切,她的管家把什么事都替她料理好了半点不需要她操心,于是她就那么一直不谙世事的活着,幼稚和想当然的念头总是时不时出头。


    直到群众再也无法忍受她为吃人的诡作曲、作词、演唱那些不知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呼吁和平”的歌,她终于塌房,这一塌就塌了个彻底,甚至压倒了苏家,让这个上层的二流世家跌落到了末流世家。


    苏梨夏终于能天天在家了,可她永远在抚摸那些词谱曲谱,她的目光永远凝视在吉他、钢琴上,她喉咙里跳出来的永远是美丽动人的乐符。


    那时候方恪才十二岁,苏梨夏不相信方恪有很深的音乐天赋,也从来不知道她的歌声方恪其实都能听懂。


    ——母亲是一只自由的小鸟,一只向往和平的白鸽。


    苏梨夏从来不跟方恪聊音乐,那时候的方恪总是站在父母房间的门口,背后藏着年纪第一的成绩单和各种奖状。


    他会一直站很久,希望房间里的母亲能发现他,然后他就会把这当作一个惊喜。


    但苏梨夏从来不看门口,就好像她从来不期待那里有人出现,甚至于特别反感某些人的打扰。


    那些被积攒了很久的成绩单,最后还是一次又一次添了新的伙伴,苏梨夏在乎的纸似乎只有那被小心翼翼收进文件夹里的乐谱。


    大概是什么时候他开始难以忍受那种无法言喻的孤寂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


    大概就是那一天吧,寒假的第一天,他拿了个满分,他再也忍不住,他不再只是站在门口,而是走了进去,泪流满面。


    “妈妈,你不爱我吗”


    苏梨夏疑惑地转过身,然后是和煦的笑容:“是你呀,我以为你是佣人家的小孩呢,总是站在门口偷看我,为什么不进来”


    原来离家多年,苏梨夏已经不记得还有他这个孩子了。


    苏梨夏没认出来他。


    可苏梨夏却在知道他身份后伸手给他擦了眼泪。


    他贪念这种温柔,哪怕是虚假的。


    “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孩子,妈妈愿意为了你去死。”


    方恪仰着头让她擦,他尽量乖一点,然后怀着期待把手里藏了很久纸都被汗湿了的成绩单递给母亲。


    母亲只是淡漠地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又转变成了温柔的笑容:“妈妈教你弹吉他好不好”


    “圆圆,妈妈想让你做歌唱家,跟妈妈一样,不要学你爸”,苏梨夏顿了顿,眼眸深处是很浓郁的厌倦,“妈妈最讨厌企业家。”


    “圆圆,像妈妈好不好,圆圆,妈妈好累,如果你决定学妈妈,妈妈会很开心的,妈妈就一点都不累了,妈妈爱你。”


    方恪懵懂地点了头,那时候他心里其实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刻意忽略了,他学得很快,快得惊人,苏梨夏总是为此露出美丽动人的笑容,那些笑容几乎是以惊心动魄的美感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于是他也跟着开心起来,他开心到都忘了自己心里的不对劲,他越来越深信,苏梨夏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


    直到母亲挽着方济民的胳膊,一齐消失在方家大院门口,直到母亲的灵魂再也无法回归,他才明白过来那句话里的“孩子”指的其实不是他。


    几个片段,几句话,就让那些不对劲变成了事实。


    父亲骗母亲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半夜方恪又做了那个天上满是眼睛的噩梦,他很害怕,起床抱着枕头想去找母亲。


    母亲没开灯,坐在月光下,抚摸着紧紧抱在怀里的乐谱,轻轻哼着一首摇篮曲。


    她的叹息很轻,“孩子,妈妈好爱你。”


    “妈妈明天带着你再去演出一次,让更多人和诡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将在他们的回忆里永生。”


    “那我呢……”年纪小小的方恪死死捂着嘴巴,分明已经泪流成河却生生没让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无声地哭诉,无人听得到他的唇语:“你又要把我丢了。”


    “你从来不等我,妈妈。”——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大家,这么晚才更新,已经自我反省过了,以后会及时调整心态,然后利用休息时间多多码字,再也不这样了[摸头](这一章给大家发红包补偿[比心])


    第65章 我要正式追求你


    母亲短暂地回来过,又很快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可那几个月是他人生前面十二年绝无仅有的最开心的日子。


    记忆会骗人,他越来越坚信,苏梨夏口中的那个孩子就是他。


    他越来越像母亲说的那样:想成为一个歌唱家、恨作为企业家的冷漠父亲。


    尽管方济民从来不跟他吵架,无论他说什么难听的话,方济民总是沉默,然后给他一句:“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什么把她留在副本


    ——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什么给他心脏做手术


    ——为了人类的安全。


    为什么给他戴上项圈,让刺穿透他的皮肤


    ——人类的未来,需要一个可控的高玩。


    他厌恶死了方济民虚伪的声音,为了人类的未来,方济民狠心骗他的母亲去死,狠心把他也折腾死。


    他坐在沈辞年对面,听着方济民的欢声笑语,身体在轻轻颤抖,拳头越来越紧。


    然后在那些厌恶的声音里,他听到了一声极清润的也极温柔的声音。


    那是一个命令:“过来。”


    于是他过去了,坐到沈辞年的旁边,侧身圈住沈辞年的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


    沈辞年有一搭没一搭揉他的头发,揉小狗一样,手法很不错,有点舒服。


    沈辞年说:“不要在意他们,该在意我,你是我的私人财产。”


    有点受用,但他不承认,他在鼻子里冷哼:“狗屁。”


    他贪念的那份虚假的温柔一直都是母亲。


    但现在可以是沈辞年。尽管沈辞年还没有太爱他,沈辞年如果越来越爱他,如果深爱着他,那他可能会特别幸福吧。


    沈辞年是一个温柔、情绪稳定、靠得住的人。


    他忽然不想只做沈辞年的小狗,他要反主,他要掌控沈辞年,让沈辞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决定成为沈辞年的爱人。


    “沈辞年”,他抱紧已经属于他的浮木,“我想掀翻他们的桌子,你帮我赔钱。”


    “我建议不要。”


    “为什么!”方恪一瞬间有些气恼,但很快沈辞年就给他顺了毛。


    “等会有人帮你掀。”


    谁他终于坐起来,把头离开沈辞年的怀里,转过去看周围的环境。


    他看见了一个人,看见了一个气到全身都在颤抖、双目通红、眼尾湿润的人。


    那是苏楠。


    “方济民”,苏楠快要气疯了,他从来不知道他所谓的“姐夫”在外面还有家室,他姐姐去世才九年,这个外室带着的孩子看起来至少十岁,这不是外遇还能怎么解释,他一把抓起方济民一家人的桌子,因为他在颤抖,以至于那个被他抓住的桌子也晃个不停,“你他妈敢负她!你怎么敢的…怎么敢……”


    方济民看到苏楠后,眼神里闪过惊讶和慌张,但很快他恢复了沉默和平静。


    方济民的沉默让苏楠更加愤怒,苏楠平常是一个很和气的人,他一般不会这么不顾脸面,但最近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已经快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了。


    作为苏梨夏的亲弟弟,作为苏梨夏的经纪人,作为苏梨夏的第一个粉丝,苏楠无数次仰望过姐姐在舞台上的背影。


    那是怎样一种光芒万丈他的眼睛始终不能彻底睁开,他眼里的姐姐像仙女一样被光影虚化了身躯,整个人都是朦胧的。


    那是怎样一种天籁之音他几乎无法分辨姐姐唱的是什么词,他完全陶醉了进去,听姐姐的歌声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姐姐的婚礼上,他牵着姐姐的手,把她交给方济民的那天,方济民说过会好好照顾她,会永远对她好。


    方济民食言了。


    方济民是一个骗子、小人、出轨的渣男!


    苏楠怒不可遏,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他当真如沈辞年所说掀翻了方济民的桌子,方济民的小儿子被吓哭了,而那个小三正怯懦地抱着方济民的胳膊,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周围的其他食客依旧低着头,在宋书衣的那个响指下,他们的感官被屏蔽了,他们暂时陷入了沉睡。


    方恪的目光凝在苏楠身上,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苏楠说的话很奇怪,而且苏楠竟然比他还要生气,这让他产生了某种怀疑。


    “沈辞年”,他顿了顿,“苏楠跟方济民……什么关系”


    沈辞年正叉起一块香烤鸡准备送入口中,闻言无奈地放下叉子,反问:“你觉得他是你什么人”


    方恪抿着唇很久,答:“我亲戚。”


    “嗯,你亲舅舅。”


    沈辞年答完,下意识的关注方恪的情绪,他以为方恪会激动、会震惊、会做些什么事来表达自己的不可控。


    但没有,方恪很平静,不是装出来的那种逞强,像是当真不在意了的那种平静。


    于是他欣慰地拍了拍方恪的肩膀,不是拍脑袋像拍小孩一样,是成年人之间的那种拍肩膀。


    方恪坐正身体,开始埋头吃烤鸡,他的心绪到此刻终于达成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宁静。


    他不关注眼前的闹剧,他只知道他今天是跟沈辞年出来吃饭的,他只需要关注沈辞年就行了,别人怎么样不关他的事。


    宋书衣正在对面的便利店橱窗前,假装挑选商品,看见里面的场景,他唇角微勾。


    “有意思,越来越像当年的你了”,宋书衣拿起一个松鼠娃娃,漫不经心打量着,他轻轻摇头,“当年的你,可是恨神主入骨呢,如果你知道坐在你旁边的是诡神,你会怎么做呢?”


    “逃避对抗啊……事情越来越好玩了,人间啊,果然有意思,难怪神主那么喜欢。”


    “我也很喜欢呢”,宋书衣抚摸着小松鼠的尾巴,看上去似乎很喜欢这个玩偶。


    可下一瞬,他揪掉了松鼠的尾巴。


    “如果你这一世不在乎他的身份,那也没关系,我会让你一点点回忆起你前世最不堪的记忆,如果你还能爱上他,那可太感人了,一定要写下来才行。”


    “说不定这部作品又可以大火呢。”


    宋书衣付了玩偶的钱,出门看到一个垃圾桶,把断了尾巴的小松鼠丢了进去。


    松鼠躺在垃圾里,纽扣眼珠望着天空。


    “我很期待你再次来到噩梦之城,亲爱的圣徒大人,下次你又会回忆起什么呢”


    宋书衣不再看东方巴黎里面的闹剧,他打了个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就跟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


    一顿饭吃了个七分饱,不至于太撑,但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他一个人吃烧烤喝啤酒把自己撑得再也吃不下时也不会有的。


    原来满足感不是把胃装满了就能得到的。


    原来从前怎么也要不到的东西有的人却可以轻易给予。


    一切的关键只在于那个人是不是对的人。


    此刻的方恪坚信沈辞年就是对的。


    走出东方巴黎,站在人行道上,方恪拉住沈辞年,而沈辞年微微低过头去看他。


    方恪仰着头,脸上的神情很骄傲,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强势的人,他强势地说:“沈辞年。”


    “嗯”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准备追求你。”


    沈辞年轻轻呵笑了一声,“是么那我等着。”


    “嗯”,方恪很熟练地把自己的手插进沈辞年的大衣外兜,让沈辞年给他暖着。


    “我想做个局,让方济民破产,让他们一家人不好过,但我想不到怎么做。”


    他对于这些权谋手段接触太少,但身边恰好有一个很了解这些的人。


    闻言,沈辞年微微眯了眼睛,玩笑似的:“要我教你”


    “好吧,那我教你。”


    方恪的耳尖有点微红,他把脑袋偏向一边,语气冷淡,内心却有些暖融融的感觉:“嗯。”


    其实他一直觉得沈辞年这种略带些无奈语气的设问句有种说不上来的宠溺感。


    很喜欢。别人模仿不出这种感觉,哪怕说的话一模一样,也不是那个感觉。


    他在沈辞年的大衣口袋里握住沈辞年的手指尖,沈辞年的掌心压着他的手腕,他的手背隔着衣服贴在沈辞年的侧腰上。


    很暖和,不是指身体暖和。


    于是他慢慢把头转回来,低声补充:“要你教我。”


    “那你可要好好学啊,班长。”


    当那个久违的称呼出来时,天空刚好飘起鹅毛大雪,路灯下的雪花很朦胧,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


    很宁静,很清寂,但并不会孤冷。


    因为沈辞年始终在用体温暖着他。


    “态度不端正,老师可是会罚你的。”


    沈辞年把手抽出来,替他戴上兜帽,然后又放回口袋。


    “谁说你是我老师”,方恪抿着唇,眼神又开始看向别处,就是不看沈辞年,“我没承认你是。”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少爷,上车了”,沈辞年拉开车门,似笑非笑看着方恪,方恪哼了一声,踩着沈辞年的脚背上车。


    他故意的。


    干这种事,他莫名有一种小孩子恶作剧一样原始的快乐。


    而他会快乐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沈辞年从不跟他计较,从不会因为他踩了沈辞年的脚,沈辞年就把他怎么样。


    第66章 我教你以牙还牙


    沈辞年开着车,载着方恪在雪夜里远去。


    苏楠双目通红站在东方巴黎门口,紧握着双拳,颤抖着双肩,目光凝视着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车,眼睛里是克制不住的偏执。


    他真的要忍不住了。其实他一来就看见方恪了,可方恪的对面坐着沈辞年,他就没有过去。


    后来方济民和小三、私生子开始有说有笑,他听到了声音这才注意到还有这一桌。


    他愤怒于方济民的出轨,当时的怒气遮盖了一切,但当所有都离开,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时,他满心只剩下疯狂到要把他折磨死的爱意。


    方恪长大了,真好。


    怎么办啊,他好像要克制不住自己了,他好像要疯了,也许得知方恪再次跳楼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好怕他有一天会克制不住做出伤害方恪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他会将方恪从沈辞年身边夺走,锁起来,藏起来,带着方恪远走高飞,躲到深山老林里面,谁也找不到他们。


    苏楠痛苦地闭上眼睛,左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露出来的右脸能看到他唇角的一抹苦笑。


    如果有那一天,他选择结束自己。


    爱一个人是很痛苦的,被爱才是幸福的。


    他太痛苦了。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死亡方式,他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童话故事里默默守护小王子的骑士,死在敌人刺向王子的那把剑下。


    苏楠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车里,他钟爱宾利不是因为这车有多么好,而是他固执地不肯用新的东西,不肯尝试未来与现在,不接受新事物的诞生。


    他被困在了过去里,走不出来了。


    他开着车,再一次踏上A市到唐县的路,八千公里路程他没有停歇,疲劳驾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更遑论他精神恍惚,整个人的状态差到了极致。


    能看到方恪的改变,能看到蝴蝶破茧而出的新生,真好。


    哪怕他嫉妒得要发疯,但他仍然觉得,这样真好。


    苏楠一边开车一边走神,压根没注意前面的路况,直到险些与对面一辆为了超车越线的小轿车撞上,他才猛然醒神,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接下来的路他没敢再走神,开到最近的服务区就停了下来,稍作休息,也缓解一下心里的巨大阴郁。


    雪越下越大,很快服务区开始循环封路的广播。


    ……


    回到家还温温和和的沈辞年一进书房就完全变了个人。


    方恪顿了下脚,才往里走,似乎不想自己的气势被压制太狠,他先发制人抢先坐在了椅子上。


    沈辞年缓步走进去,在书桌后面坐下前已经给自己戴上了眼镜。


    沈辞年当真摆起老师架势时,还是很有压迫感的,就好像……迟到的小学生和等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


    方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他瞬间睫毛下压,低头遮住自己阴沉的脸色。


    草。他没怕。他啥也没干他有啥好怕的。


    沈辞年也没干啥,他有啥好怕的。他真没在怕。


    他一点都不紧张。


    沈辞年随意地坐着,甚至交叠了双腿,他仅仅只是扫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方恪,就洞悉了方恪的紧张。


    可能是某种心理在作祟吧,关于主人们总是恶劣地喜欢逗狗这件事。


    沈辞年故意不说话,视线始终落在方恪眉心中间,这是一个极有技巧的眼神对峙方式:被盯着眉心太久的人会有一种被对方看穿的错觉,变得越来越不自在。


    眼看着方恪有点坐立不安起来,沈辞年终是没绷住,笑了一声。


    怎么那么好玩呢。他怎么那么喜欢逗小孩呢。


    方恪反应过来沈辞年在耍他,他瞬间炸毛,一字一顿怒道:“你妈!”


    “别骂人啊”,沈辞年左手手指轻叩桌面,右手撑着头,笑意有些浅。


    方恪察觉到其中的危险,他抿了下唇,干脆闭嘴。


    “商战很复杂,我呢,只给你两个简单的建议,唯一目的就是告诉你做这件事的方向”,沈辞年语气很温和,但也很认真,不是平常那种开玩笑的语气,“我不会直接帮你处理这件事,你自己去做那个幕后者,亲手报复的感觉才更解气不是么。”


    “合理善用舆论和法律。这是我的建议。法律陷阱是一个看不到底的深坑,舆论压力是一个很好撕开特权保护伞的工具。”


    舆论,法律。他记在了心里。


    “你,为什么……”


    为什么选这个方向。为什么建议他用这两种手段。


    其实他心里清楚为什么。他只是想听到沈辞年亲口说出来。


    沈辞年看穿了方恪的想法,但他不介意在这点小细节上顺着方恪来。


    “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对付你的不是么?吃了它这么久的亏,也该让你用它得一次好处了。”


    他们怎么迫害他的,沈辞年就教他怎么还回去。


    不用自怨自艾,不用郁郁不乐,不用自己困住自己变成一个长满刺的怪人。


    沈辞年教他,用手段狠狠还回去。


    这很好。方恪终于抬起头,声音不大,但感情还算真挚,“嗯。”


    他说了“嗯”后停顿了很久,沈辞年望着他的眼睛等他继续说,他与沈辞年对视良久,终于红着耳朵说出那两个字:“谢谢。”


    “是该谢我”,沈辞年站起身,“位置让给你,我的电脑也让给你,沈蔺借你用一段时间,有问题随时来请教。”


    “如果最后还得不够漂亮,你等着。”


    沈辞年最后这句话其实是笑着说的,是威胁的话,但没有威胁的语气。


    方恪把沈辞年的电脑抱过来,闻言一顿,半晌:“哦。”


    那咋了。等着就等着。他又没怕。


    沈辞年听到他答,点了点头,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方恪用沈辞年的口气给沈蔺发消息,要了方济民一家人的档案,然后翘着二郎腿等。


    等的时候,他随意滑动鼠标翻看过往的聊天记录,忽然就看到了某句让他很在意的话。


    是三年前沈蔺发的:是否继续推动人类医学发展


    这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惊了一下,滑动鼠标继续上翻,却再没发现什么异样。


    可能……集团掌握的医学技术要远远高于目前人类整体水平,所以沈蔺才会那样说吧。


    他打消了疑惑,但心底始终有个很小的疙瘩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消解。


    正好这时沈蔺发来了文件,他暂时将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沈蔺整理的消息很具体详细,有些事甚至连方济民本人都不知道。


    十一年前方济民出差远安,在当地邂逅了一位气质非凡的失忆女郎。


    此女经调查,实际身份为海岛某赌场荷官,曾被大佬包养,某次跟随大佬出行时失足落海,随后被大陆渔民打捞带回远安,送入当地医院。


    失忆为真,失忆后此女性情大变,应是记忆缺失导致的行为重构,此女胆子变得非常小,方济民与此女一见钟情,本想一夜情后撇清关系,但三个月后此女怀孕,方济民又实在更喜欢此女,于是决定与当时正陷入舆论风暴的苏梨夏离婚。


    苏梨夏不同意离婚,七个月后,方济民出轨对象李乐乐在远安独自临盆,诞生男婴。


    同年同月,方济民做局杀害苏梨夏,昨日,情报局从某神秘人士手中获得当年副本的全部录像,该匿名人士的IP暂时查询不到,可能不在人类世界。


    先生,该匿名者有一段给您的留言,为防止他人误看电脑后知晓,已单独发送至您私人邮箱。


    沈辞年的私人邮箱和工作邮箱是分开的,方恪撇了下嘴,继续查看后面的文件。


    三年前李乐乐逐渐恢复记忆,曾多次瞒过方济民私下购买飞往海岛的机票,李乐乐想斩断与曾经包养者的联系,但对方始终纠缠不清,甚至逼迫李乐乐吸食毒品,以控制李乐乐,达到每个月至少见她一次的目的。


    李乐乐毒龄长达三年,却从未寻求戒毒所的帮助,吸毒一年后她开始自己购买走私者手中的毒品,大量吸食并售卖,购买种类繁多且数量早已达立案标准。


    一年前,方济民发现李乐乐在远安家中吸毒,他与李乐乐大吵一架后将李乐乐带回A市,此后无论去哪都将李乐乐监视在身边。


    这是方济民的其中一条罪证:明知李乐乐倒卖毒品犯法,却还包藏李乐乐在家中,不上报给安全局。


    方济民还有别的罪证。


    二十年前,方济民扩展产业,私下向诡异倒卖研究院研制的防护、攻击武器,获取大量诡异币后融资到兰国洗钱,相关罪证已整理成压缩文件发送至您工作邮箱。


    十八年前方济民醉驾撞死一位独居老人,老人没有子女亲属,方济民将其掩埋菜地后逃逸,但形色匆忙间掉落一颗纽扣,物证已经找到,埋尸地已为您标记好,随时可以提交安全局。


    十七年前方济民走私军火,但因安全局也参与其中,此案可能较为棘手,如果您要拉安全局局长一同下水,我建议您先让我操纵舆论曝光此事,再让民众提起公诉。


    第67章 缺爱不是丢人事


    看完文件,方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坐了很久。


    方济民是一个复杂的人,复杂到他完全弄不懂了。


    小时候他觉得方济民是企业家,方济民只顾金钱和利益,视亲情和爱情为粪土。


    可方济民从来没有主动跟苏梨夏吵过一次架,在苏梨夏面前,他永远保持沉默,不解释、不争辩,但也不解决问题。


    方济民从来没有缺过他的生活费,即使后来他离家出走,方济民每个月都会固定时间给他打钱,一打就是成百上千万。


    方济民好像很爱苏梨夏,不然他怎么这么能忍耐呢?可如果他爱苏梨夏,为什么又会出轨,为什么后来为了另一个女人选择杀死苏梨夏


    方济民好像很有责任心,好像也很爱他这个儿子,可为什么方济民从来不站出来保护他,任由一桩桩罪孽的枷锁套在他身上


    方济民似乎很维护人类,为了大义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可他为什么又向诡异倒-卖-军-火、泄露研究院机密


    方济民到底是一个正派的管理者,还是一个规则的破坏者


    这个问题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谁也不知道方济民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许一时这样想一时又那样想,一时觉得自己应该伟大,一时又贪图利益而抱了侥幸去做奸诈之事。


    要说方济民坏吗?好像坏得不太彻底。


    可方济民也着实不算什么好东西。


    人性太复杂,他不想研究,也不在乎,他只知道,他不想让方济民过得太舒服。


    但他也不想真弄死方济民,死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啊,而他只想叫方济民也尝尝他的痛苦。


    他用了整整三个月去操盘,从各种切入口多管齐下,一件又一件事被“巧合”撞破,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方济民喘不过来气。


    方济民上门是一个风雪仆仆的下午,他两鬓斑白,走投无路,银行冻结了他的卡,安全局查封了他的房子,他再婚的妻子被带走,一审的判决即将下达,也许明天就要枪毙,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也会被告上御灵人法庭。


    被人抓到把柄是他没做干净,他认了,没什么不服气的,可……他的小儿子才十岁。


    米诗梦开了门,方济民没进去,只是说着自己找方恪有事。


    方恪正好下楼准备找正在客厅看报的沈辞年,刚走过拐角,就看见了一脸倦容的方济民,他脚步停住,不肯再往下走。


    沈辞年继续看报纸,暂时没插手的打算,他偶尔抿两口茶,眼镜片微微闪过寒光。


    方济民率先开口了,他站在门口,语气很迟疑,甚至有点卑微,“圆圆,你……在那边受宠吗?”


    方恪下意识有点反感,他抿住唇不说话,目光冷冷地看着方济民。


    方济民似乎被那目光刺了一下,他顿了顿,咽了几口唾沫,再度开口:“爹……也是没办法了……如果……”


    “如果你能帮忙联系……”


    “凭什么”,方恪看了安坐不动的沈辞年一眼,心底忽然就松快了很多。


    方济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根本就不需要在意,他唯一需要在意的只有沈辞年。


    “爹养了你十八年……”方济民停顿了很久,舔了下冻裂的嘴唇,才继续,“你娘一生下你就不管了,爹一个人带了你好多年,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说要骑大马,爹就把你顶在脖子上,爹……”


    他说的是真话,比起那位高冷的大歌星,方济民自认自己这个资本家至少是真的有情的,尽管那些情意十分稀薄。


    但他无论是对方恪还是对苏梨夏都是有爱的,方恪当年那么叛逆,他也一次重话也没有说过,他只是沉默以对,一声不吭任由方恪质问和发泄。


    他心里其实也苦,苏梨夏不爱他又不肯跟他离,李乐乐是真心爱他的,他想离婚跟李乐乐在一起,仅此而已。


    他知道自己是个窝囊废,是个墙头草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自己的主见,他是亏欠方恪很多,可他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定位器和项圈都是玩家会的主意,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他不想失去现有的地位和钱权,而只需要让方恪受一点点委屈就能两全其美,大不了他过后再多给方恪一点钱,补偿方恪就是了。


    方恪怎么就不理解他的难处,怎么就一定要跟他不对付呢?


    为什么方恪要喜欢只热爱音乐不爱爸爸和圆圆的妈妈,却不喜欢赚钱给妈妈和圆圆花的爸爸呢?


    明明妈妈一点都不爱这个家,而他好歹还是顾着家的啊。


    虽然后来这个家支离破碎。


    但他方济民是可以过好日子的,他跟李乐乐和小儿子就一直过得很好,所以这怎么能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呢?


    是苏梨夏太冷漠不想跟他过日子,是方恪太叛逆不肯体谅他一次。


    “圆圆,爹老了,爹对不起你,但爹有爹的苦衷,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爹带你去……”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印象了”,方恪插着兜,他下了楼梯往沈辞年那边走,一边走一边不在乎地说:“你已经把我卖了,你要找的人买断了你和我的关系,我没权利不经过他允许帮你。”


    沈辞年举着报纸的手一顿,报纸背后的神色变得有些无奈。


    方恪走过来,就骑在了他左腿上,一个熊抱压皱了报纸。


    沈辞年越发无奈,眼神示意米诗梦送客。


    方济民还想说什么,但他看不清报纸后面的脸,看见方恪毫不避讳地坐上去,他担心那里坐着的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沈氏集团掌舵人,他惹不起这样的人物,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沈辞年”,方恪脑袋在沈辞年脖颈处拱了一下,“我心里不舒服,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很堵。”


    “嗯”,沈辞年单手搂住方恪的腰,语气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懒意,“那怎么办呢陪你玩游戏”


    方恪头动了动,缓慢摇头,“不玩。现在不想要主人,要你。”


    “好吧”,沈辞年拍了拍他的背,哄小孩似的,“那说说哪里不开心了?”


    “就是想不通……觉得人都很复杂,我也复杂,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吧……我就是觉得……我有点分不清真假…”


    沈辞年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腿分开点儿坐,别只压我左腿上,怪累的。”


    “你…”方恪被他弄得有点炸毛,“我特么在跟你说认真的!”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小笨狗心软了,多大点事”,沈辞年把人往上抱了一点,一边拍背一边颠腿,“好了啊,乖了,善良不是这么没底线的……”


    乖你个头!


    方恪被他一弄,刚有点难过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满心眼里只有干碎沈辞年的眼镜这一件事!


    “我善良个屁,我扇你差不多!”


    狗爪子试图攻击主人,却被主人包在手心压制住。


    沈辞年以不容置疑的力道禁锢着他,然后用沉稳的音调清晰的逻辑引导他:“方济民违法犯罪是事实,这跟他对你有没有感情没有关系,能听懂吗?”


    “哦。”


    “这些事都是他自己做的,他做过善事不代表他做的恶事就能抵消,不是说他怀着善心吃斋礼佛他杀人就不算杀人算超度了,没有这种道理,你被这么三言两语不知道哪年哪月的温情打动这一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缺爱,但是……”


    沈辞年忽然停顿,因为方恪正在啃他的脖子。


    小狗发狠了,咬人有点疼。


    “谁特么…特么缺爱”,方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你在放什么屁!”


    沈辞年叹了口气,一只手拍背,另一只手揉方恪脑袋,“没人说你不可以缺爱,不过是想要爱罢了,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没说这是错的,我也没说不允许你这样做,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好了,不许再咬了,再这么没个大小老师可要罚你了。”


    方恪没再咬他,把脸埋进他颈窝,很快那里的皮肤就感受到了湿润。


    “方济民违法所以他罪有应得,你送他进监狱不是在干坏事,你帮了他才叫是非不分,公理之下容不得私情,否则人人平等就是个笑话,我说清楚了吗?”


    很清楚,特别清楚,清楚到他一下子什么都不纠结了。


    他不纠结了,只是开始哭,没出声,哭得很闷,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克制哭腔,语气就显得很压抑,“那我也…也难受……”


    “我没后悔让他不好过,我只是,我就是,我……”


    “我不开心,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开心。”


    “沈辞年,我难受。”


    “知道了”,沈辞年语气无奈又宠溺,他一下接一下轻拍方恪后背,“这不是在哄你吗?”


    “知道你不开心,不开心就不开心吧,不开心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你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坏孩子,你并不想报复谁,其实你只想得到认可和偏爱。”


    第68章 你是不是有隐疾


    “我们家小汤圆是乖狗狗”,沈辞年最后总结道,“乖狗,抱够主人没有”


    方恪整个人一僵,随后开始颤抖——气的。


    麻蛋,谁特么的是乖狗了。


    “我是坏狗”,他冷漠地说完这句话,揪住沈辞年的领带,霸气十足地来了句,“沈辞年,你被弃养了!”


    说完他就跑上了楼,沈辞年目光尾随着他离开,便摇摇头笑了笑。


    怪好玩的。这么大反应,乖狗又不是什么贬义词。


    方恪上了楼,进了主卧,用力甩上门。


    心里其实是甜的,很甜。一直以来他接受的评价都是疯狗或者恶犬,沈辞年是第一个说他乖的人。


    沈辞年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对他用这个词。


    “很乖”、“乖狗”、“做的很好”、“怎么那么乖”、“……”。


    太多了,沈辞年总是一本正经斯斯文文地在恶劣的行径之后加上这些后缀,哄得他一点脾气都没办法真正生起来。


    他见过太多dom了,从没有沈辞年这号的。


    沈辞年太会拿捏他,几个微小的动作或者只是一声轻笑就能让他立马溃不成军。


    他沉溺这份温柔,却又恐惧这种依赖。


    人永远都不能太过于依赖一个人,那是锁,会让他变得离不开沈辞年,一旦离开,大概率会活不下去。


    可,那又怎么样。死就死去。


    人,尤其是年轻人,活着得肆意点,顾头顾尾的没意思,那是沈辞年那种年长者该做的事,而他要做的就是趁着年轻去疯去浪,反正有人给他善后,他爱怎么着就能怎么着,他乐意。


    方恪没锁门,沈辞年上来的时候,看见方恪就坐在桌子上。


    他目光沉了沉,没说话,走过去。


    刚走到方恪面前,方恪就用两根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


    很放肆的举动,他眯了眯眼,神色疏懒,却不经意间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方恪忽地低头,贴着沈辞年耳朵:“调我,就这里,就现在。”


    很好。沈辞年微勾唇角,语气依旧懒懒散散的:“可以,那你跪下,记得跪好看点。”


    ……


    三年,足够把小狗的每一个姿势都教得优雅得体了。


    何况是沈辞年这样耐心手段又层出不穷的“老师”。


    方恪的确是跪得漂亮极了。身上一点遮拦都没有,本该是个羞耻至极的姿势,偏偏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身体,扬着的下巴不像是在仰望,倒像是在示威和挑衅。


    换成任何一个dom看到这般桀骜不驯的眼神恐怕早就已经勃然大怒了。


    可沈辞年偏偏还是那样温温和和的,甚至他现在是一个单膝下跪的姿势,他的手指在方恪裸露的肌肤上游走,只是很随意的玩弄就让那骄傲的眼神破裂成了难耐的轻喘。


    再桀骜又如何呢?他掌控一切,他主宰欲望,他一个极随意的念头,决定了方恪要不要上天堂。


    嗯,他决定不要。


    他故意挑逗方恪的兴致,故意把人弄得抖到跪都跪不稳,却偏偏在最后关头将带给小狗快乐的手不咸不淡地收了回去。


    一败涂地,当真是一败涂地。方恪有些不甘心地抓住沈辞年的脚踝,弓着身子,声音近乎恳求:“让我……让我……”


    那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残忍拒绝,沈辞年温和的笑容在此刻看来竟像是活阎王一般。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足以令方恪发疯崩溃:“不许。”


    一句不许,将方恪直接打入了地狱。


    反复几次后,他的骄傲终于屈服,俯身用脸颊贴上沈辞年的脚背,低声,“求您……”


    很轻的一声:“主人。”


    “乖”,沈辞年站起身,左手揉着方恪的脑袋,右脚轻轻踩上某处,与此同时,他慵懒的声音传入方恪耳中,“我允许了。”


    积攒已久的高峰在一瞬间登顶,极致的享受,但……他也着实是累透了。


    沈辞年一如既往温柔地把他抱起来,温声安慰他、善后、清理。


    “你做得很好”,沈辞年说,“都结束了。”


    方恪从沈辞年怀里抬起头,忽然明白沈辞年到底指的是什么。


    ——过去他做得很好。现在那些痛苦都结束了。


    “屁”,他小声否定,“我是恶人、坏狗。”


    沈辞年懂他的心思,不就是想再听一遍他的认可,他认可便是。


    “哪里坏了”,他稳定的情绪总能给方恪带来安定,他的温和始终如一,“我怎么不觉得”


    “班长,你教教我”


    教个屁。


    “我晚上要睡床上。”他冷冷道。


    “好。”


    “你床上。”他冷淡地补充。


    “可以。”


    于是他冷着脸得寸进尺:“你身上。”


    沈辞年沉默了,心里有一瞬冲动,想揍人。


    但最终他只是笑眯眯地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反问:“你确定”


    “少问,就这样决定。”


    少爷今天格外拽,沈辞年好脾气地把他洗干净、吹干净,然后抱到自己的床上。


    时间还早,不至于现在就睡觉,沈辞年靠着床头看手机。


    身旁一阵窸窸窣窣,方恪不动声色的凑了过去,沈辞年一瞬间熄灭了屏幕,然后无奈轻笑,“怎么”


    有点不高兴,沈辞年在看什么,为什么不让他看。


    他忽然想起来沈辞年对他一直都是不坦诚的,沈辞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过往,甚至于……他甚至不知道沈辞年的具体年龄是多少。


    认识快四年了,他竟然连沈辞年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他在沈辞年那已经没有秘密了,沈辞年呢?


    沈辞年浑身上下全是秘密!


    方恪瞬间就生气起来,他一把抢过沈辞年的手机,揣进自己的睡衣兜里,然后冷声:“关灯,我要睡觉。”


    沈辞年刚关了灯,小狗就骑在了他身上,声音听起来很不开心。


    “沈辞年,你多大了”


    “很大。”


    方恪被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弄得有些烦,双手用力扯沈辞年腰侧的睡衣,“我问你具体多大!”


    “千八百岁吧,具体记不清。”


    “沈辞年!”


    沈辞年好像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嗯,那就三十。”


    可信度为零。方恪不再说话,沈辞年摆明了就是不想告诉他,他气得牙痒痒,不说就不说,他还不想知道呢!睡觉!


    眼睛刚闭上没有一会,他就又开始说话:“你……生日哪天”


    这个倒是能答,沈辞年身份证上注册的一直是这个数字:“十二月三十一。”


    方恪哦了一声,隔了一会,在被子里拱了拱,眼睛瞪大撑起头:“你生除夕!”


    “难怪你叫沈辞年。”


    “嗯。”沈辞年着实有点困了,单手轻拍方恪的后腰,尝试把叭叭叭个不停的人先哄睡。


    方恪就不睡,他就要叭叭叭:“那你家里都有谁,你家几口人,你……”


    一开始沈辞年还能耐着性子解答:“父母双亡,没别的人口了。”


    “那沈蔺是你什么人他为什么姓沈他跟你什么关系”


    沈蔺为什么姓沈他怎么知道,那是万相诡自己起的化名。


    可能是想跟他姓吧。


    沈辞年手慢慢往下移,盖在了小狗左半边屁股肉上,威胁的意味很足:“问题太多,明天告诉你。还睡不睡了再问就滚下去睡狗窝。”


    方恪抿住唇没说话,他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抬了一下腰,鼻子里的气息也粗重了几分。


    沈辞年忽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直接气笑了,不轻不重拧了手底下那块肉一把,嘲讽道:“起反应了合着我在奖励你呗”


    “下去冲澡”,沈辞年伸手推方恪,“什么时候冷静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不”,方恪骑着不动,他忽然坐了起来,还把被子给掀了,他有些急切地伸手往沈辞年两腿之间一摸——没有任何欲望的迹象。


    为什么?沈辞年不喜欢他


    好像认识这么久了,沈辞年还从来没有对他起过一丝一毫生理反应。


    他不相信有人这么能忍,唯一的答案就是那个人压根不喜欢他。


    心口刺了一下,他起身就要往外跑。


    猝不及防被摸了一下,愣了半天神的沈辞年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把人抓住压在被子上,语气里有一丝薄怒:“我脾气很好”


    狗爪子反了天了,胆子大得有点过头,什么地方也敢摸。


    沈辞年压制着方恪,等着回答。


    等来了方恪的质问。


    “你不喜欢我。”方恪闷声闷气,“还是你有什么隐疾”


    空气沉默了大概五秒,沈辞年呵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你很想试”


    “我就是想试。”方恪在黑暗里瞪沈辞年,“你不试那就是你不行!”


    “你想试我就得伺候你”沈辞年的语气终于彻底冰冷下来,“下去,回你的狗窝。”


    凭什么,他不。


    他手脚并用抱住沈辞年,八爪鱼似的缠在沈辞年身上,眼睛还特别凶的瞪着沈辞年,也不管沈辞年看不看得见。


    沈辞年自然是看见了的,看得还很清楚,他语气更加森冷:“我数三声后没看见你从我身上下去,今天晚上谁都别睡了。”


    第69章 拍卖自己的初夜


    不能再继续往下惹了——方恪感受到了沈辞年语气中的危险。


    但……那又怎么了。他又没怕!


    他赖着不下去,双手圈着沈辞年的脖子,还把脸埋进沈辞年颈窝。


    “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声音有点闷闷的,听起来令人有些心疼,“我以为你……”


    他以为沈辞年至少会有一点点喜欢。


    他们的游戏该是双方欲望的各自满足。


    他见过太多dom,勾搭他的时候,他们的裤-裆总是鼓起一大包。


    他们对他是有欲望的——对他的征服欲、喜欢他的身体或者别的什么。


    他们该一同在游戏里沉沦才对,可直到现在,他才忽然发现不是的。


    只有他一个人在沉沦。


    沈辞年对他没有欲望,沈辞年永远清醒着,沈辞年清醒着挑逗他的欲望,清醒着旁观他的沉沦,再清醒着等他平复。


    沈辞年似乎永远都是那副衣冠楚楚,斯文得体,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便他在沈辞年面前脱光,沈辞年打量着他的目光依旧是干净平和的。


    没有热忱。没有。


    沈辞年数数的声音好冷:“三……”


    二字刚出口,他就起了身,从左边穿好拖鞋——沈辞年的拖鞋,然后跑了出去。


    他把主卧的门摔出巨响,紧跟着是第二声巨响——来自他自己的房间。


    沈辞年才是一个真正冷淡的人,沈辞年的那些温柔细致一点都不影响他冷淡。


    看上去对谁都好,实际上对谁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沈辞年无所谓他怎么样,沈辞年也不需要使用他,不需要他帮忙消解欲望。


    四年了,别说使用他,沈辞年连亲都没有亲吻过他一次!最多就是亲一亲他的额头!


    方恪阴沉脸看了茫茫夜色很久,他走到次卧的椅子边坐下来,开始写字条。


    【沈辞年你大爷的!老子这回真弃养你了,别来找老子,老子才不会告诉你明天夜明珠有个公演,老子明天也去找个dom上台玩,气死你!】


    他就不信他都这样了,沈辞年还不草他。


    最重要的是:沈辞年的手机在他兜里。


    沈辞年要是想办公,那就得来找他,要不然沈辞年什么事也别想干了!


    写完字条,从抽屉里拿出沈辞年各大银行的副卡揣进兜里,甚至还进书房摸了张主卡,摸完方恪直接从书房跳了二楼的窗户,翻墙跑了。


    草你大爷的沈辞年,今晚就花光你的钱!


    方恪先是往自己的诡异游戏账号充值,把欠的债都还了,还给自己一直充钱充到了榜一。


    然后跑进商场,买了几千万的女装,包了一整个店面,再把那些衣服全部送给了柜姐。


    气死你气死你!方恪一边幼稚地在心里拳击沈辞年的小人,一边大手一挥:“老子要买下这条街!”


    “得嘞,您刷卡还是现金”早就接过电话的负责人陪了方恪一路,如今三年过去,当年真相或多或少公布了一些,群众对方恪虽然仍有很大争议,但不少人已经不那么抵触他了。


    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尤其不抵触,因为他们背后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位小少爷现在可是真大佬的新宠。


    下午七点半,“真大佬”沈辞年坐在沙发上,电视在播报晚间新闻,沈蔺满头大汗站在沙发旁边汇报。


    “少爷……买……买了七十八条街……”


    “去了三十八个夜总会和KTV……买了全场的单……”


    “然后……在……在网吧通宵到天亮……给250号机位充了一个亿网费…一直打消消乐到傍晚…”


    “最后…少爷现在正在……正在夜明珠拍卖自己……的……初夜使用权……”


    沈辞年原本波澜不惊地听着,即使那三个数字听起来像明晃晃的挑衅,他也没在意。


    在听到最后一项时,他神色骤然幽冷下去,一旁的沈蔺打了个寒颤,头皮都麻了。


    钱难挣,屎难吃!少爷到底在干什么!气死先生有什么好处!


    害得他们这些下人也成天跟着战战兢兢,太可恶了,他只是个几千岁的宝宝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等以后再让他找到机会定要狠狠在神主面前告状一番,嘤嘤嘤。


    沈蔺刚准备添油加醋控诉一番,一回神才发现沈辞年已经不见了,沙发上只留下一个遥控器,电视里的新闻还在重播昨日的内容。


    ……


    方恪不知道沈辞年是什么时候来的,沈辞年戴着面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恪大刀阔斧地坐在舞池中央的一把椅子上,鼻孔朝着沈辞年的方向,快拽上天了。


    “方圆,你不是有主了”底下有人开他的玩笑,“嫌你主人年纪大了满足不了你,所以你跑到这来把自己卖了”


    方恪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然后当着沈辞年的面大大方方道:“他不举,老子跟着他禁欲了三四年,快修成和尚了!”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还盯着沈辞年的方向,下巴轻轻扬起,挑衅的意味太满,沈辞年轻握了下手指,嘴角竟勾起一抹笑。


    还笑得出来!方恪看着那抹笑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他继续吐槽:“他八十多岁,宁愿在花园抽陀螺也不抽我,跟着他算是绝了,寂寞啊。”


    原来他家狗崽子是欠抽了啊。


    沈辞年笑得有些残忍。


    又说了一些闲话,反正沈辞年已经到场,方恪示意工作人员开始拍卖。


    “底价一千万,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三千万!”


    “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三千万三……”


    眼看着就要成交,沈辞年还是一动不动,方恪倒先有点慌了。


    沈辞年为什么不管他……沈辞年为什么任由别人买他的初夜


    沈辞年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吗


    他慌了神,从椅子上站起来,想抬起胳膊示意工作人员暂停。


    可已经来不及了,在工作人员脱口而出成交前的一瞬间,远处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清冷声音:“点天灯。”


    那道声音太好听,过于低沉悦耳,在外环看戏的sub们无一不是腰窝一软,就连内场的dom之中也有不少动心的。


    dom也有0的呀,沈辞年的声音太1了,语气也很恰到好处,简直就是一把火投进了稻草窝。


    而外面那些sub早就已经疯狂了:卧槽!这戴面具的谁啊!声音这么顶级!


    方圆咋这么有福气呢,这福气能分他们一点就好了!


    方恪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终于松了口气,他刚要坐下来,却骤然对上了沈辞年冷厉的神色。


    那个眼神太吓人,以至于他下意识重新站起来,手指无意识磨蹭自己的裤边。


    “来自79号位的先生点了天灯,无论任何人加价、加价多少他都跟!”


    “啧”,刚刚出价三千万的人兴致缺缺地放下了牌子。


    “恭喜79号位的先生,您已经买下方圆的初夜权,稍后交接手续后二位可以前往夜明珠一号包间,请尽情疯狂吧,此夜,敬我们不为人知的隐秘和幻想!”


    当离开众人视线,进了包间,离开聚光灯陷入黑暗,方恪才后知后觉感到背后已经全部汗湿。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走过来的,只知道沈辞年到现在除了“点天灯”那三个字,一句话都没说。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和对于未知审判的恐惧是最折磨人的,他抿了下唇,索性伸手挽了沈辞年的胳膊。


    那可能是个无声的求饶吧:别这样,别这么冷。


    沈辞年开了灯,换了里面的拖鞋,把门关好。


    房间里没有顶灯,而是在四周做成了一颗颗夜明珠的形式,这是“夜明珠”的特色。


    沈辞年环顾了一下,光线不太足,但也无所谓,今天他有点动真格,从刚才一直到现在他的脸上见不到半分温柔。


    曾经他的占有欲很强,曾经的他也很疯,尽管现在好了太多,但方恪今天已经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还站着吗?”他声音依旧冷冽,“我请你”


    方恪想跑。就是这个瞬间,他僵硬地思考了一瞬,无法思考,遂直接放弃,然后打算夺路而逃。


    步子还没迈出去,肩膀上就压了只微凉的手,房间里偏冷调的暗光让沈辞年看起来跟家里的沈辞年很不一样,这个沈辞年似乎才是真正的沈辞年。


    冰冷,无情,眼底透着凉薄和残忍的施虐欲。


    沈辞年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示这种欲望,有点吓人,他往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着吞咽几口唾沫。


    沈辞年该不会真的想要抽死他吧?


    “主人……”他尝试唤回沈辞年的良心。


    沈辞年不。沈辞年上前一步,左手搭上他侧腰,那手太凉,骤然一冰,刺激得他抖了一下。


    “我教你跪”那只手猛然收紧,力道不算轻,但也不至于真弄伤他,只是介于某个临界值,悬而不发。


    好痛……方恪差点破口大骂,幸好他的理智和求生欲暂时还没离家出走,他嘶了一声,答话:“别掐……我跪……”


    沈辞年松了手。


    第70章 艾玛终于亲上了


    沈辞年走到房间中央的沙发椅前,坐下去,冷眼看着方恪脱光跪下去。


    他左手手指缓慢摩挲着椅背,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我对你一直很留情面,以至于你可能压根不清楚我的手段。”


    “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方恪郁闷地站起来,还没动,身后便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小狗会走路么准你起了”


    谁说不会了,聪明的也能学会站立走路的。


    方恪很想反驳,但看到沈辞年可怕的眼神,他终究还是重新屈膝。


    得,爬着去呗。


    爬就爬,爬两下又不会死。


    可……有点难堪。


    他蜷了蜷脚趾,整个人羞耻到在颤抖,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沈辞年平时对他多仁慈。


    除了必要的爬行训练,沈辞年从来不会在不必要的时候这样羞他。


    沈辞年的确从来一直都是非常尊重他的。


    太羞了,爬了没两下,方恪就停在了原地,把整个熟透的脸埋进胳膊里,一动不动。


    草,他不爬了,他就赖着不动,沈辞年能怎么着!


    沈辞年走到他身后,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那一脚有点狠,他心颤了一下,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当真跟个被主人踹到一边的狗子似的,快速爬开了。


    沈辞年不温柔的时候,真特么是一点都不温柔。


    方恪在心里暗骂,咬着下唇进了浴室就关上门,他看着浣肠液许久,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


    反正沈辞年又看不见!


    万一沈辞年要他把门打开怎么办……


    不可能,真要这样,那他裹上浴巾就跑,他不干了!


    “三十分钟”,隔着浴室门忽然传来沈辞年冷清清的声音,“三遍及以上,做不到我亲自来帮你。”


    草!


    顿时他什么也不纠结了,争分夺秒开始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终于卡着最后一秒打开门走了出去。


    打开门……走…走了出去……


    沈辞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就知道他完了。


    没事,他没怕,他真没怕,他只是忘了而已,没事的。


    他很快跪下去,爬到沈辞年身边,然后就把两只爪子搭在了沈辞年的膝盖上。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们间的某种默契,他是个别扭的人,求饶的话一般他说不出口,表达它的最好方式就是这样用手心反复轻轻摩擦沈辞年的膝盖。


    狗崽子很会让他心软,但很可惜,他今天不心软。沈辞年心硬如铁,冷声命令:“转过去,弯腰。”


    等方恪做好这一切,他微凉的手指贴在了那处,打着转碾揉几下。


    无视小狗的低喘,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干净程度,很好,总算没把他教过的全忘掉,干净还是很干净的。


    方恪一直在抖,太难耐了他受不了,他一直往前躲,甚至想要爬走,可沈辞年的右脚踩在他小腿上,但凡他有动一动的念头,那原本只是轻轻搭在上面的脚就用力,碾得他腿骨生疼。


    他有点委屈,沈辞年还从来没有这么不温柔过,沈辞年怎么能这么不温柔呢,一点都没有心疼他一下的意思。


    他不就是内涵沈辞年250,他不就是把自己的第一次拿出来拍卖,他不就是……


    好吧他就是故意挑衅。


    沈辞年检查完,手里拎了个训狗拍,一脚踩在方恪腰窝上,逼他上半身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在地面上。


    “昨晚去了几家夜总会、几家KTV,消费多少”


    “二十……十八…呃”,他只感觉自己腰快被压断了,只能自己主动拼命往下趴躲着沈辞年脚底的力道,“消费……”


    “我,我记不清…啊——!”


    “别急,还没到喊的时候”,沈辞年握着手柄寻找下手角度,他点了点方恪因为受痛弓起的足心,声音依旧仿佛夹带冰碴,“伸平,三十八下,这是你未曾报备、未经允许深夜离家出走没有安全意识的惩罚。”


    没有安全意识……


    方恪脑袋埋深了点,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也有可能是酸酸甜甜的,总之他埋了脑袋后小声“哦”了一声。


    这感觉太奇怪了,但…这感觉很不错。


    他小声争辩:“我留字条了,你自己没看见,怪谁。”


    “我看见了。你人没到我面前的报备一律不算数。”


    沈辞年一边落了十九下,很均匀,很好看,或者不如说:那些红肿的痕迹太漂亮了。


    一般到这里他就会宣布结束了,但今天他不。


    他把小狗爪拍丢进酒精桶消毒,然后进浴室洗了个干净毛巾出来给方恪擦脸。


    “我又没哭”,方恪声音愈发闷闷的,他耳边鬓发早就打湿了,鼻尖上还挂着水珠,偏偏还要嘴硬说自己没哭。


    沈辞年语气不咸不淡:“没哭就没哭吧,给你擦擦这一脸的口水。”


    方恪瞬间瞪大眼睛狠狠剜了沈辞年一眼。


    口水你大爷!


    擦完狗脸,沈辞年把毛巾丢到水盆里,拿了几张纸巾擦拭已经消好毒的小狗爪。


    很可爱的造型,正好适合用来打肿小狗的爪子。


    “跪起来,手抬高。昨晚买了多少条街你的副卡我给你限过额,告诉我你还拿了什么”


    “七十八条街……在你书房偷了张主卡……”


    “能耐了”,沈辞年揪住方恪左边脸颊肉,用了些力气掐着,“非法盗窃,我是不是应该送你去……”


    在那个词出来之前,沈辞年忽然想起来如今的安全局是怎么样的一种乌烟瘴气,他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没再多说。


    “七十八太多,给你减半,三十六下。你的副卡额度一样减半。以后我不管你想要买什么,必须提前过来跟我说,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放宽限额。”


    方恪不喜欢安全局,甚至于非常厌恶,他原本已经准备站起来给沈辞年一拳了,可沈辞年突然把话停在了那里还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他忽然……


    忽然有点开心。


    他把自己的爪子举好,连凶巴巴的眼神都乖了几分。


    沈辞年被他的眼神取悦到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然后才开始给小狗爪子上色。


    很可爱,但他今天不会心软。


    只是一层薄肿,沈辞年就停了手,他坐回椅子上,气场瞬间就变了。


    很冷,很恐怖,方恪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心脏狂跳,心里面克制不住想要弯腰臣服,但他却反而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挺直了腰背。


    沈辞年语速变得很缓慢,压迫感如有实质:“昨晚上了一夜网,白天你补觉了吗?”


    没有。他仗着年轻有资本,浪了一整天。


    “我说过吗?说清楚过吗?”


    很清楚。沈辞年一直都很随性,唯一一条告诉他的规矩是不许伤害他的“财产”。


    这个财产指的不是金钱,是他方恪。


    “去睡一会,醒来再跟你算账。”


    方恪用发红的掌心蹭了蹭沈辞年的膝盖,动作姿态很低,语气却很高傲:“陪我睡。”


    沈辞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唇,坚持要沈辞年陪,不然他就不去睡。


    沈辞年忽然伸手,抓着方恪胳膊给他提起来,不太温柔地丢到床上,但也小心避开了会磕到哪里的可能。


    他上了床,伸手把方恪抱在怀里,轻轻拍打方恪的后背,整个人气场依旧还是冷冰冰的。


    沈辞年生这么大的气,他怎么有点开心呢,方恪圈住沈辞年的腰,不想承认自己开心,索性闭了眼睡觉。


    可他迟迟睡不着觉,感受着身旁沈辞年的气息,他忽然脑子一阵冲动,从被窝里拱出来,猝不及防舔了沈辞年的嘴唇一下。


    沈辞年要生气就生气去吧,反正他舔到了,不亏!


    “反了你了,我允许你舔了”沈辞年声线很冷,但并没有在之前的基础上变得更冷,他只是把人塞回被子里,继续哄睡。


    更开心了,甚至有点兴奋,那股子冲动越来越具象,他在看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后瞬间狠狠一惊,头皮开始一阵阵发麻。


    他想……他刚刚居然想把沈辞年压在身下。


    不不不,不应该,他是个纯种0,他怎么会生出那种念头!


    但在他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回味地舔了舔嘴唇,他趴在沈辞年胸口,听着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他忽然想大力扯开沈辞年的衣服,然后对着沈辞年又亲又啃,看着这张永远波澜不惊永远优雅得体的脸是怎么在他的攻势下皲裂的。


    这个念头其实很早前有过。


    他想反主。


    但也就是想想罢了,那种念头只是一瞬间的占有欲在作祟,他对当dom没兴趣,也对在上面的体位没兴趣。


    他只是觉得新鲜,想闹着玩玩,如果沈辞年同意的话。


    他想着想着呼吸就逐渐平稳了下去,沈辞年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大手一直在轻拍他后背。


    沈辞年知道方恪在想什么,他以情绪为食物,对它的味道再敏感不过。


    方恪的任何一丝情绪都逃不过他的视觉和嗅觉。


    想反主么?那是可能永远都是一个痴心妄想。


    方恪一直睡到天亮才起来,昨晚八点刚过就睡了,今天起来就特别早,才五点多一点。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沈辞年毫无防备的睡颜,他心念一动,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