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明之眼 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所有……
“萨里……怎么不理我, 管家给我们做了柠檬蛋挞，你不喜欢吃吗。”稚嫩许多的尼克斯围着萨里团团转，“拿去分给小老虎们也可以, 今天让最胖的那只来跟我们一起玩。”
萨里把脸埋在肩膀里, 没理他，他盯着自己缠着细钻的腿链出神，十分钟前，他探索了这间屋子的边边角角, 澄澈的玻璃透出明亮的阳光, 看着一击即碎, 却让他手捶得痛了都打不开。
门外的敲击声愈发强烈，萨里在这仿佛催命的急促噪音中，坐回了沙发上。
刚整理好表情, 尼克斯就进来了。
他欢呼雀跃地邀请萨里一起出去玩, 但萨里能看到, 这个金屋藏娇一般的住所，属于幻想梦乡的边界, 这里的他只是由尼克斯对他的印象与幻想构成的形象，也就是说，这是常规意义上的梦境, 也是他的安全区。
一旦踏出房间, 就会像刚才踏入伍尔夫的“过去”一般陷入尼克斯的记忆里。
萨里在梦里死过一次, 他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延续上一次的奇迹, 亦或者，这会将他永远困在梦里。
“尼克斯，我……有点不舒服。”他嗫嚅道。
萨里蔫蔫地把脑袋垂在手臂间，一身叮铃作响的佩饰闪闪, 尼克斯捂了一下脸，眼神漂移：“撒娇也没用，今天是圣灵节，你作为我的……”他含糊了一下，耳朵又红了，死死拽着萨里的手往外拖，“总之，你必须去。”
在这个梦境中，他是尼克斯青梅竹马的恋爱对象，圈在手腕上的力气并不大，卡在不会痛也不容易被溜走的程度。
萨里不肯走，胡乱抓着桌上的东西，但尼克斯可是一头巨龙，萨里争不过他，还是被推到了门外。
他关上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萨里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收了起来，他顺口问了一句：“你拿什么了？”
“打你的东西。”萨里瞥了一眼过去，尼克斯立马举起双手给自己嘴巴拉链。
他不说了还不行嘛。
凶完尼克斯，萨里抱着手臂靠在走廊上望着远处，他还是穿着原本那身衣服，清凉又透风，带着穗子的披帛裹住薄衫下的风景。
原野之乡还是那样的悠闲自在，绿植茂密，兽人繁多，当然，也更闹腾，萨里看到好几处说着说着就吵起来的案例，他们互相打了几拳，又和好，继续买卖，街道里没有灯具、马车，全是非常有本土气息的产物，萨里还能看到一个现场挤牛奶然后付费让冰系兽人和火系兽人负责加热的小店，着实是奇特的地域文化。
这里的一切都依托着兽人们的天赋。
现在的他们并不喜欢使用工具，可是在萨里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看到的……完全与这相反。
“尼克斯——”萨里扭过头，手微微一紧。
尼克斯脸色很难看，目光沉沉地盯着下面的兽人，听到萨里的呼唤扭过头时才稍微有点好脸色。
萨里不说话了，他牵住了尼克斯的手：“你还好吗？”
“……”尼克斯垂眸，握紧了萨里的手，他说，“你也看到了。”
“他们自大、愚蠢、固步自封……”
萨里打断了他，他用力按了按尼克斯的肩膀：“重新说。”
明明是诋毁的话语，眼神却流露出对这群兽人的喜爱与痛苦，尼克斯，这个时候的你在想什么。
尼克斯深深捂住眼睛，他压着声音说：“他们质朴、善良、单纯得可笑……不用五十年，我们都会死在骑士之国的手中，萨里。”
远不像以后那般不着调的金龙城主，第一次在萨里面前露出强烈的痛苦。
周围的景象随着他的回忆变换，尼克斯身上染上各色的光斑，每一次都愈发暗淡。
尼克斯曾经也是一条励精图治的小龙，很小的时候就学习了怎么管理一座广阔得吓人的城池，一开始甚至有些不苟言笑，但后来发现笑容更能让兽人们更亲近自己，也学着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那时候的他有很多朋友，远不像如今孤身一人住在城主府的寂寞。
萨里跟随着他的视角，将一切尽收眼底，如今的尼克斯，会被治下的兽人亲近，却也只局限在他愿意跟他们接触的时候，被藏起来的城主府、经常找不到人的城主，无意不显示着尼克斯的逃避。
飘荡在梦境的亡灵被尼克斯牵住手腕，额头抵在手背上，湿热的水珠滴到指尖上。
他喊亡灵的名字，说：“我是他们的城主，我不准任何人伤害他们。”
所以……
骑士之国攻过来的时候，尼克斯尝试了“成年”——龙族的幼年与成年体实力相差太大了，没人能拒绝强大力量的诱惑，只有他强大起来，才能保住这群傻乎乎的兽人。
骑士之国并不是第一次对原野之乡出手，在那些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里，萨里看到重伤的将士、被绑走的幼崽，还有许多悲鸣的哭声。
种种矛盾累积，爆发了一场足以成为种族战争的打斗。
萨里在这次的记忆中，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只能从尼克斯的只言片语中，品味出当时的血腥味。
与骑士之国轰轰烈烈的一战，悄无声息地落幕，安静到后来人完全不知道这场战争。
因为成年巨龙尼克斯加入了战场，没人能打得过一头巨龙。
但其实，那场战争，是原野之乡输了。
萨里叹了口气，他猜到了——尼克斯根本没有成年，他不过是用药物或者秘法，强撑着震慑对方，看似平局，实则被重伤核心，原野之乡只能维持表面的强大，内里已经千疮百孔。
那一代的兽人脸上没有了笑容，都是惶惶度日的空茫茫。
尼克斯伤得很重，萨里被他抱在怀里，更加灼热的水珠裹着血液砸到他脸上，舌尖品尝到苦涩，尼克斯说：“我们会像人类的帝国一样毁灭吗？”
萨里已经很久没听过帝国这个词了，后世的君王不知是避讳还是什么，只称王国、王都，血腥的人类活动被蒙上一层童话的影子。
他知道尼克斯不需要他的回答，萨里只是抱紧了他，听到一个来自身后的声音说：“会的城主，只有我们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类吞噬殆尽。”
是管家。
他站在明暗交界处，向尼克斯递上了一份地图。
“兽人们，要自救。”
尼克斯沾满血的手握紧了卷轴：“你说得对。”
从这里开始，萨里的活动范围不再被局限在尼克斯周围，他也很少看到尼克斯里了。
萨里漫步在哭泣的兽人身边，不知道这个梦，是想让自己看到什么。
他在这里，是完全的看客，左右不了任何事情，除了偶尔给尼克斯一个拥抱，收集一些金龙的眼泪，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某一天，消失了很久的尼克斯又一次满身血回来了。
萨里耳边“叮”的一声，他猛地起身，与推开大门闯进来的尼克斯对上眼。
尼克斯擦掉嘴角的血，笑了，冲过来把他抱起来：“萨里，我找到启示了！！”
他并没有跟萨里解释说那是什么，但萨里已经看到了。
尼克斯带回的，是一块魔镜。
他欣喜若狂地说，他已经得到了先知的指示，即将带领兽人们走向更好的未来。
萨里捂住耳朵，神情恍然。
刚刚响彻他耳边的，原来是命运的转盘。
他窥伺到的，是整个事情的真相。
萨里看到，领受先知指示的尼克斯，献祭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从那个一心守卫家园的尼克斯，变成大智若愚整天乐呵呵的城主，他秘密安排了人守卫边境，又许多引进了人类的发明，还有一些只能被萨里看到的事。
——他与王都的高层私联了。
这无疑为如今的兽人危机埋下了伏笔，但那时的尼克斯失去了这段记忆，他忘记了魔镜的事，也忘记什么先知的指引，只是跟随着没失忆前的指示，一步步往下走。
萨里能感知到，这在未来一定会爆发一个大矛盾，但对原野之乡来说，未必是坏事。
活在伊甸园桃源乡的兽人，见识到真正的世界后，必然会快速成长起来。
这个计划必然会牺牲一部分人，但为了让所有兽人团结起来，尼克斯愿意承受背后代表的残酷代价。
他灌下失忆药水的那一刻，对萨里说的话是：
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所有人。
画面就此凝固，尼克斯有关过去的记忆到此结束，萨里周围的景象都慢慢散去，他安然无恙地在这次梦中活下来了。
梦境的主人对他没有丝毫要伤害的倾向，仿佛只是把他拉进来，只为了把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向他娓娓道来整个真相。
萨里甚至能感受到这个梦境在悄悄滋养他的身体？！尼克斯真就准备玩完奇迹萨萨然后结束梦境吗——不指望他做点什么吗。
他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一咬牙，像原野之乡的边界跑去，四周的景象飞速变化，真相就隔了一层纸却不戳破的感觉，萨里无法忍受。
他第一次在梦境中突然限制，使用了自己的灵力。
远在天边的城市转瞬之间，便来到萨里的脚下。
这是萨里没有触碰过的边界，尼克斯去过但一直对他藏着掖着的地方，他闭上眼，衣衫咧咧，灵力随着风声逸散出去，顷刻间便聆听了这个梦境的声音。
这里是骑士之国的王都，骑士之国也有一块魔镜，没人说得出它的来路，只知道是他们最厉害的骑士拼尽血泪，将它带回来的。
魔镜如同先知，会给迷茫的人带来启示，可是送到国王手上的时候，却被发现已经认主了，边角碎了一块，镜面黑漆漆的，不太肯搭理他们。
王都的法师用祖传的灵法，唤醒了镜灵，尽管十次只有一两天能响应，但获得启示的人还是欣喜若狂，他们称它为神明之眼，也叫“先知”。
现在，萨里来到了魔镜所在的塔楼——只需要简单的思考，就知道尼克斯手里那块魔镜是怎么来的。
这家伙去抢了骑士之国的魔镜，所以这片梦境中，便拓展了骑士之国的地图。
神明之眼被锁在高楼之上，可望而不可即，萨里推开坏了锁的大门，一抬头就看到被黑紫色绒布盖着的魔镜，它静静地待在那里，隐秘的暗纹仿佛潘多拉的魔盒，诱惑着来者打开它。
萨里小心翼翼掀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布条，软布落下，露出法师怔愣的表情。
魔镜身上残缺的痕迹与尼克斯带回来的那块一模一样，传说中只破碎一点的边角，变成了裂开的大口子，其他镜面倒是完好，相比于镜子，它更像一块亮得反光的石头，映照出萨里的眉眼。
萨里是法师，他很懂这种灵性物品，所以，他能看出，魔镜并没有认主。
严谨来说，它曾经想认主——或者夺舍控制更为贴切——但并没有成功，身上不可避免带了“主人”的痕迹。
但是……
镜子里为什么会是伍尔夫的脸。
萨里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伍尔夫的脸近在咫尺，挥不去的血腥味让萨里尖叫一声，疯狂挣扎起来——
作者有话说：[可怜]宝宝你是一只尖叫猫，下一章写完原野之乡副本，去骑士之国玩
第32章 解药在哪里 还满意吗这个结局，尼克斯……
伍尔夫去摸萨里的额头, 萨里啪地拍开他的手，瞳孔骤缩，呼吸急促, 拳打脚踢地想挣脱伍尔夫的怀抱。
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刺激得呆毛都快炸开了, 萨里嗓子里挤出压抑的尖叫，他推搡着伍尔夫，看起来快要哭了。
梦境并不是在看到镜子里浮现伍尔夫面容的那一刻结束。
那时候的萨里只是被吓了一跳，持着对伍尔夫的信任, 他反而上前一步, 离镜子更近了一些。
靠近了才发现, 镜框上的花纹他似曾相识，好像姆罗曾经给他准备的衣服上，就有类似的纹路, 但年代久远, 他穿了一次之后嫌触感不好, 就丢在角落里再也没见过了。
他抚上魔镜的边框，闭上眼驱使力量去探索这个魔镜的底细——幸好是在梦里, 现实中的他暂时无法使用这种能力。
萨里看到了一片黑暗中的伍尔夫，他面前就是半人高的魔镜，魔镜说：“与我签订契约, 我可为你指出明路。”
伍尔夫在此之前似乎问了它什么, 萨里无法得知, 他只知道随着魔镜的声音落下, 只有他能看见的魔法波动笼罩了伍尔夫，原本咬紧牙关站在那里的勇者，眼神剧烈波动，手抬起碰上魔镜——魔镜那双金色的眼睛弯起, 更加奸诈了。
它想洗脑他，诱惑他签下契约。
萨里诶了一声，下意识阻止：“这不好吧。”要是答应了会被夺舍诶。
下一秒却见伍尔夫猛地抬头，重重一拳打在魔镜上！
金色眼睛尖叫一声，从镜面上消失了。
他压低的眉眼与虚幻的萨里对上，仿佛看到猎物的隼，那一丝动摇根本影响不了他。
萨里下意识抱住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伍尔夫已经把魔镜变小收起来了，他闷哼一声捂着耳朵半跪下来。
血液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伍尔夫猛地晃动脑袋，好像有千万个人在他耳朵里说话似的，自始至终都很冷静的勇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摔到在地上。
魔镜发出咔嚓的轻响。
萨里眼尖看到，一块破碎的镜片迸溅出来，变成一块黑漆漆的石头，砸到伍尔夫的手上，他握住石头的时候，紧皱的眉头似乎舒缓了一些。
萨里不禁低下头，想看得更清晰一点，他忽然被弹了出来，一直安静的魔镜上，那张与伍尔夫一模一样的脸死死盯着他，眼珠翻到了最下边，与他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居然有一只亡灵！”
萨里知道认主的器物都会带着主人的痕迹，言行思想都会受主人的影响，却不知道魔镜被迫认了半个主人，带着伍尔夫的痕迹过活，又困于一地，已经快把它逼疯了。
凭什么都是异类，你却得自由！
他只听到镜子里的“伍尔夫”，用他熟悉得不得了的强调吼道：“去死啊异种！”
它的影子铺天盖地地向萨里席卷而来，萨里掏出腰后藏着的短刀，刺上去的瞬间惊醒。
防尼克斯的刀居然用到伍尔夫身上了，萨里惊魂未定，抬起眼就看到比刚才还要凶的伍尔夫——一身血腥味，眼神中残留的杀气看起来能吓哭十个小孩。
刚刚那句话又响彻萨里的脑海。
妈妈呀勇者要杀猫啦！！
“啊啊啊——”萨里毛一炸，手脚并用想逃。
“萨里！萨里！是我啊！”伍尔夫急了，手不敢收紧又不敢松，三两下之间在怀里炒了一顿猫。
“放开我——”萨里声音带上了哭腔。
伍尔夫心疼坏了，萨里捶打着他的胸口，力气比猫大不了多少，脸上又惊又怒，看起来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伍尔夫怕身上的铠甲伤到他，连忙卸去了身上的防御，任由他攻击。
“萨里，没事了，我在这里，不要怕……”滑不溜秋的小法师被他锁在怀里，按着后脑勺，宽大湿热的手掌一松一紧地按揉着后颈，又像顺毛一样，很有力道地抚摸后背。
萨里嘴巴张到一半，尖叫被挤成“啊嗯”的一声，伍尔夫两条铁臂把他抱得密不透风，热腾腾的温度很令亡灵安心。
他趴在伍尔夫肩头，好半晌才回过神。
刚才的惊吓全都变成气恼，小法师脑袋疯狂撞伍尔夫，叽里咕噜地骂人：“艾利你个混蛋！！”
“嗯。”
伍尔夫老实应下，把怀里扭成陀螺的小法师放下，不知从哪掏出湿手帕贴上他的脸，，凉丝丝的触感让萨里偃旗息鼓，他有些别扭地转了转身子，又被伍尔夫捧着脸转了回去。
脸上的灰渍被一点点擦掉，凌乱的发丝也别到而后，抿起的嘴巴被捏住腮帮子扯开，带着薄茧的大手摸着有些疼，但还是很轻易就揉成原本清软腻人的模样。
萨里才注意到自己连衣服都被换成了一套绣银长袍，保暖舒适，跟梦里那些只让他变得更有观赏性的衣袍完全不一样。
他捏着衣角，嘴角向下弯了几次，又忍不住勾起，干脆一头撞进了伍尔夫的怀里：“偷花钱，坏蛋！”
伍尔夫一把托住他往上举，早已上交小金库的勇者笑嘻嘻告饶：“我错啦萨里大人原谅我吧。”
萨里坐在他的手臂上，居高临下捏他的鼻子：“看在救驾及时的份上，原谅你一回！”
他扶着伍尔夫的脑袋，左右扭头去找：“尼克斯呢，这里怎么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伍尔夫没回答。
偌大的龙窟只剩下零碎的金币与宝石，看着毫无打斗痕迹，只是地面变平了很多。
本该盘踞在此的金龙连条尾巴也没见着。
萨里低下头：“伍尔夫，回答我。”
“……”伍尔夫背后一凉。
欺骗萨里的代价和答应情敌的承诺，伍尔夫用头发丝思考也知道哪个不好惹。
“先声明一下，我只是小小打了一下他。”他把手指放在眼前，比了个会失去某小国男性受众的手势，“你不要觉得我凶好吗QAQ”
勇者的脑回路，真是让他这种亡灵看不懂，萨里沉着脸，用眼神继续逼问。
伍尔夫藏了一下背后的龙骨，又踢了一点灰到地上染血的龙鳞上，才说：
“他跑了。”
嗯，自愿跑的-
尼克斯没死，但他觉得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他瞎了一只眼，琉璃色的眼珠落在地上一股灼痛，捡起来的时候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颤栗。
尼克斯囫囵塞进眼眶里，踉跄进了城主府，一片狼藉的屋子让他眼前又一黑。
但时间不多了，他翻进了自己的屋子，坐在书桌前拉开了抽屉，见里面的东西还在时，终于松了口气。
伍尔夫能被萨里骑到头上，戳腰咬手都不生气，被怎么欺负都不还手的样子，短暂蒙蔽了尼克斯，人类再强，能强过成年期的龙？
一想到伍尔夫之前怎么打他、怎么趁萨里不注意用眼神警告他，尼克斯给萨里施了保护罩，带着强烈的私人恩怨冲了上去——然后被打了个半死不活。
“小声点，要吵醒萨里了。”伍尔夫蹍着他的头，低垂眉眼下冰冷的眼神如同看虫豸。
他的龙脊被伍尔夫硬生生抽出来，又趁着成年蜕变时强大的自愈力，一点一点掰断，再按回去。
自知理亏的金龙都无法在那股剧痛中不流露出怨恨的眼神。
太他爹痛了！
伍尔夫这个牲口！
短暂的五分钟像过了一个世纪，萨里指尖微颤即将醒来的那一刻，伍尔夫挖出了尼克斯的眼珠。
那颗眼珠被放到无声嘶吼的金龙的手中，伍尔夫指了指洞外，和善地笑笑：“你也不想看到他为难吧。”
尼克斯只来得及仓促地看一眼萨里的方向，握紧眼球，咬紧牙关展翅飞走了。
那个变态一样的恶魔，清理干净身上的血渍，小心翼翼把萨里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甜腻得吓人。
尼克斯内心骂了伍尔夫千万次，要不是他不得不离开，非得把这个家伙打成糊糊。
此刻的城主府。
尼克斯喊了两声管家，没有回应，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自小被管家带大的金龙脸上没有生气或者悲伤的情绪，只是默默拉平嘴角，镜面中映照出他的眼神，冷得吓人。
他掏出抽屉中的镜子，一点点将它捏成齑粉。
与此同时，昏迷着的管家猛地吐出一口血，守在旁边的仙蒂直接蹦了起来，紧张地凑过去。
“洛克！他是不是要死啦！”
金龙的眼睛亮得惊人，尖锐的爪尖勾出一条红线，血液滴上去，转瞬之间便崩断，曾经被封存的记忆蜂拥而来，尼克斯撑住桌面，缓缓闭上眼睛。
王城之人与他的联系手段就是面前的魔镜，此时魔镜已被他毁去，按插在原野之乡的暗子也没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正好，管家这么多年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也很累了，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事，就让他一个人来吧。
萨里坐在伍尔夫肩上，小声地跟伍尔夫说着话，突然猛地扭头——远处爆发出一阵金光。
“那是什么？！”
伍尔夫瞳孔骤缩：“龙威！”
“尼克斯失控了！！”萨里迅速判断出，瞬间猫猫尖叫，指挥着伍尔夫转向，“快快快我们快去那！”
要是再不快点，原野之乡就要被轰平了！
“萨里抓紧，我要加速了！”
本就被拆过一次的城主府在愈发猛烈的灵力冲击中坍塌，周围的住处静悄悄，里面的人在不久前全部被迁走了，此时没有一个人收到伤害。
不复当初强行步入成年期的虚弱，真正找到心爱之人，完成的进阶流程，让尼克斯血脉更进一步，灵力不要钱一样像整个原野之乡漫延。
尼克斯细细检索着原野之乡上的存在。
萨里这些天的苦恼他都看在眼里，骑士之国的人想趁他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悄无声息毁掉原野之乡，危害了不少兽人，那几只小老鼠藏得紧，根本找不到，殊不知如今的他，想要将灵识布满原野之乡，信手拈来。
本来就只是缓兵之计，现在想要撕毁当初的口头协议，尼克斯半秒都没有犹豫，出手抓住了那几个人类，缓缓收紧——
“城主大人！捏错人了！！老管家要死翘翘了啊！！”
尼克斯的思绪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
烟尘散去，露出残垣断壁中站着的人，两只灰头土脸的大型毛茸茸伸出手，求他爪下留人。
仙蒂弱弱道：“你快把他捏出粑粑了……”
她有苦说不出，与洛克把管家叼来城主府想找尼克斯，刚把人绑好就发现他被从天而降的龙爪薅走了——别的不说，这可是伍尔夫丢给他们的人，伍尔夫可凶了，要是死了怎么交代啊。
“能等萨里回来你再打他吗？”她试图搬救兵。
尼克斯身上的伤势早已飞速长好，璀璨的金鳞隐没，只在他的眼角留下几片淡淡的痕迹，他睁开眼，竖起的龙瞳一只变成了金红色，另一只却永远固化成了淡金，泛着无机质的空茫感。
他扭头看去，刚刚被他抓去过来的人中，俨然有重伤昏迷又因剧痛苏醒的管家。
“你——”他一顿，被灵力锁在半空的一串人跌在地上，管家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嘴角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为何也参与此事……”尼克斯震怒。
在他们的计划中，管家只是负责与王城的联络，怎么会混迹进危害原野之乡那群人的队伍里。
“如果不这样，他们怎么会信任我们呢，少爷……”管家奄奄一息。
他说：“你最终长成了我期望的样子。”
一个强大的、不会被他人左右、能保护原野之乡的城主。
为此，他愿意让王城中人灵力寄生换取信任，也愿意以小部分人的牺牲，来换取这场更大的胜利。
尼克斯太过软弱，就算有魔镜的指示，也仅仅愿意牺牲自己，他私自篡改了誓约的内容，让这位单纯又执拗的城主，选择以小换大。
与王城保持表面的和平，暗地让兽人们厌恶人类，临近成年之时，利用一位人类顺利度过成年期，并将原野之乡的污染栽赃到他身上。
正巧，那个人类身边的勇者，就是出身骑士之国。
管家想好了一切，就是没想到被压制记忆只剩本能的尼克斯一见钟情萨里了，还喜欢得不得了，狂化的金龙绑架走萨里时，他只觉得一切都在计划中。
他看不出尼克斯的龙核不在体内，还在满心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原野之乡的污染，不仅仅是尼克斯了解的那样。下毒？根本激不起兽人们的持久的仇恨，兽人与人类的冷战才持续几十年，只有威胁到最根基的幼崽，他们才会彻底疯狂。
现在的尼克斯，杀死了勇者守护着的人类，加上原野之乡上被人类伤害的兽人幼崽，这些理由足够点燃两族之间的导火索。
管家笑了声：“明天所有人都会发现，孩子们身患重病，是王城人下毒，想要断绝我们一族，我用我的死，唤醒了被王城人类控制的你。”
“你说过不会伤害幼崽们的！”
“哈哈哈他们在为兽人的未来奠基，这是他们的荣幸。”
“解药在哪里！”
“没有解药，原野之乡不存在能救治他们的东西……看着好凶呀。”
“还满意吗这个结局，尼克斯，我们的大英雄。”
声音还是那么慈爱，眼神却漫上一层阴翳。
“弗兰克！”
尼克斯右手兽化，眼神阴得像要杀人，一步步像管家走去，他越生气，管家就是开怀大笑。
生气吧、苦恼吧、无能为力吧——
这一切为我陪葬，才对得起呕心沥血了几百年的我啊。
凭什么尼克斯就能开开心心地生活着，凭什么只有他记得一切。
真是……令人嫉妒。
“你们是不是还忘了有个我？”
紧赶慢赶跑过来的萨里扶着墙大喘气，他举起自己的法杖。
上面属于药剂师的徽章闪闪发光。
他好歹，是个法师天才啊！——
作者有话说：四千五！
第33章 告别的时候 任务完成，请迈向新地图吧……
在龙族的叙事中, 领导者为了族群牺牲，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从瞒着所有人私联王城，尼克斯就做好了最坏结果的打算。
接受悲怆的结局, 踏上与先祖同样的道路, 为后来人奠基……
这是刻在兽人骨血里的东西。
尼克斯本以为自己的命运也会如此。
结果一个猫猫头小法师冒出来对他说：“咪西咪西！还有我哒！”
尼克斯：“诶？”
萨里的到来对在场的几位来说都是莫大的冲击，仙蒂和洛克喜极而泣，能说上话的终于来了，管家目眦欲裂：“人类怎么可能活着度过龙的成熟期！！”
人类的体质难以满足贪婪又粗暴的龙族, 从古至今, 与龙结合的人类, 无一幸存。
他怎么会还活着！
尼克斯目移。
管家说得没错，人类难以承受龙族的欲·望，但……没说龙族不可以承受人类的欲·望啊。
萨里也目移, 他跑到管家身边让尼克斯一边去, 做鬼脸略略略他：“关你什么事啊！你是宦官吗还管人家床上的事！”
死老头没招了吧我是骨头精哒！你家少爷这样的龙, 我上过三条！
在内心暴言的小法师握着法杖敲地鼠一样杵着地面，面上凶得很：“闭嘴！接下来听我说！”
仙蒂挪挪挪, 带着洛克一起蛄蛹到他脚边，两大坨毛茸茸撑起半边天，一起用气势压迫着管家。
管家还想开口, 他抬手就给管家打了个大比兜, 管家咬牙：“尼克斯, 这是我们的家事, 原野之乡不允许人类……”
萨里抬眼扫向尼克斯，尼克斯光速放下刚抬起的手：“咳……阿弗。”
刚有了点威风样子的金龙仿佛刚才完全没打算帮管家说话一样，非常自然地胳膊肘往萨里拐：“萨里不是外人。”
他说：“你知道的，我最痛恨有人对幼崽出手。”
无论从原野之乡未来大恩人的身份, 还是原野之乡城主唯一心上人的身份，他管教城主府的管家都是名正言顺——兽人的规矩里，危害幼崽的家伙可没有兽权。
“我对你很失望。”
“……”
管家垂下了头，没再说话-
天色渐明，兽人们陆续起床。
伴随着不知从哪来的悠扬笛声，萨里爬在最高的地方，挥舞着法杖指挥大家收拾局面。
大老虎和雪豹恢复原形，化身地面清理大师，扫走泥土树木。
倒塌的房梁、破碎的玻璃，被整理起来，地上那些人与沉默的管家由尼克斯处理好。
已经准备好战斗的伍尔夫收了剑，拍上尼克斯的肩膀，率先抢过最后一把扫帚，吓了个激灵的金龙敢怒不敢言。
“你去睡一觉吧。”伍尔夫指了指后面，皮笑肉不笑，“别让我发现你装可怜惹萨里心疼。”
尼克斯眼里的疲惫被愤怒冲散，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恋爱脑滚呐！”
他飞到萨里身边，弯着腰对一脸严肃的小法师嘀嘀咕咕，萨里看向伍尔夫的方向。
伍尔夫举起手，无辜对视。
萨里点了点头，踮起脚摸了摸尼克斯的角，让他先回去。
尼克斯还有些不忿，萨里下一句话就让他想跑：“尼克斯，你眼睛怎么了？”
“没、没事，我好得很！”
“是吗，我很不好！”被榨干小猫汁的法师阴骛地笑了，他拽着龙耳，“等我忙完兽人们的污染，再来跟你好好算账。”
尼克斯悲鸣一声，耳朵发烫，自己要完蛋了。
伍尔夫及时把陷入纠结的龙推走，他与萨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无论怎样，金龙身上濒临爆发的灵力与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至于为什么会爆发，别问。
萨里比了个计划通的手势，让伍尔夫多盯着尼克斯，别让他做傻事。
领了任务的勇者深吸一口气，比了个ok，刚转过身他眼神里的杀气就能把尼克斯千刀万剐了。
往树上爬准备睡觉的金龙顿了顿：“这是最后一颗没被拆的树……萨里让我来的。”可不能再把他的新床拆了哦。
“一分钟内不睡我帮你睡。”伍尔夫抱着手臂，宽大的重剑砸到地上。
尼克斯憋屈地闭目。
勇者背过身，望见萨里站在废墟上与赶过来的兽人们打招呼，他笑了笑，身后传来带着哽咽的呼吸声。
他没看。
比起他们这些外人，身处漩涡中心的尼克斯受到的冲击更深，刚成年就面临要失去陪伴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同伴，宣泄内心压抑的情绪，很正常。
……如果没有小声喊着萨里的名字就更好了。
伍尔夫额头青筋暴起，疯狂劝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龙。
“坏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你回去跟大人们这样说……”萨里抱着一个鳄鱼幼崽兽人，晃晃他的小爪子，让他注意听。
这个小家伙腿短但扑棱得着实快，第一个找到了他，扑上来要抱抱。
萨里抚过他身上溃烂的表皮，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瓶备用的药剂，小鳄鱼咕噜一声瞪大眼，然后又硬邦邦地趴平了，小声地说爪爪好舒服。
小鳄鱼一听萨里要他帮忙，立马自告奋勇说要去通知所有人，摇头摆尾地跑走了。
萨里瞧着他快要磨出骨头的前肢，叹了一口气，幸好一切就要结束了，要是污染继续残留在幼崽的身上，没几天就得全部死翘翘。
临时编纂出来的王城药剂师再一次摆起来了摊子。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尼克斯再一次把城主府隐去，在角落里睡得不省人事，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快被压成狗饼的鬣炎嗷嗷叫，被伍尔夫一把薅出来塞到萨里怀里。
热乎乎的小狗面包埋进萨里的小腹里，自觉充当热手宝。
收到通知先来的是成年兽人，萨里并没有马上给他们医治，而是由伍尔夫带去尼克斯那里，病情最轻的是成年兽人，尼克斯找他们商量浪费的那点时间，不会影响健康。
幼崽们后面才来，第二波到来的是以仙蒂为首的即将成年的兽人们。
仙蒂现在已经长成一吨多的小老虎了，有力结实还毛茸茸，管起纪律来虎虎生风。
青少年兽人们比幼崽们幸运一点，那些人给的魔镜碎片有令人信服的魔力，本该是受害最重的，却没想到洗脑还没到一半，就撞到了一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亡灵法师，乱拳打死老师傅，阻断了对他们的伤害。
管家被告知青少年兽人也被伤害了的时候，一直倔强沉默的老者，露出惊愕的眼神。
他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在利用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利用他。
他惶惶无措，眼里第一次有了痛悔。
牺牲一小部分人固然可以换取更好的未来，但如果一个种族的青少年都被残害，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为了大义牺牲，从不是屠杀年幼者的借口。
是否告知兽人真相，由尼克斯决定。
现在最重要的是——
“快把材料全部给我端上来！！”萨里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他要赶在幼崽们到来之前，把所有药剂全给配出来！
被污染的水源源头，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已经解决了，现在只需要在病发前，把这些毛茸茸们全部治好。
萨里搭着梯子站在几人高的坩埚边，法师袍扎起来露出流畅的长靴线条，长长的头发也扎成丸子头，他哐哐哐搅拌药剂。
青少年兽人们接力传来木料，在下面吭哧吭哧烧火。
一群人热火朝天。
唯独刚来到这里的幼崽，看着冒着滚滚浓烟的坩埚，吓得尾巴都要夹起来了。
“哇——萨里哥哥要吃猫猫了啊！”-
“我还吃不吃猫，说！”萨里凶巴巴提着小猫崽子。
“不吃不吃，不对、我吃啊！”被灌了一口甜甜药剂的尖叫猫猫头眼神瞬间清澈，“萨里哥哥，我还想喝QWQ”
“不准（扒开）吃我的（抓猫）魔法豆（拦嘴怒子）！”萨里两只手轮流抓猫，逮住时机一把把小兽人丢到空中，已经准备好的洛克腾空起飞，叼住幼崽的后颈肉把他丢到安全区。
他看着下面一听到好吃就摇起尾巴、身上破破烂烂病殃殃的兽人幼崽们，邪恶的亡灵法师厉声喝道：“快去排队！”
“谢谢萨里哥哥！！”幼崽们欢呼。
萨里冷脸接受幼崽们的排队蹭蹭。
他不会心软的。
绝对不多给喝一口，这是药诶你们这群馋猫！！就算药剂酸酸甜甜还带着一丝回甘像极了上好的羊奶兑上仙露，一口下去灵魂都轻了几分，让人飘飘欲仙——也不行！
他熬了五天的坩埚，硬是把珍贵的药剂煮成了大锅饭，能喘气的兽人全被塞了一口。
萨里一边撸幼崽们，一边困得差点睡锅里。
虽然掉进去也不会怎么样，但真的很可能被一拥而上的幼崽们舔遍全身。
——不要小瞧了兽人们与骨头架子的羁绊啊！
眼看着人来越来越少，萨里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兽人堆里，陪幼崽们玩的一位成年藏羚羊兽人雀跃地跑到他身后，邀请他来体验一下羊毛靠垫的感觉。
萨里允了。
他真的要累傻了。
他刚坐下来，身上就长出了很多小动物。
萨里为大家解毒，救了原野之乡的事已经传遍了，尽管现在城主大人还没调查出幕后黑手是谁，但也不影响大家对他的感激。
这些群体里，以幼崽们的感激最为明显，他们都听说了，是萨里帮助城主度过成熟期，才能力挽狂澜救了他们。
他们的年纪还不明白成熟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个大哥哥身上香香的，熬的药也很好喝，跟他玩，大人们不仅夸，还给他们塞零食说送给萨里——他们自己也能多吃一份诶！
他们都很喜欢这个人类。
各种颜色的小毛团们张口就是“萨里大人”“萨里哥哥”“漂亮哥哥”，崇拜的话一句接一句，耳根子软的小法师听得浑身舒畅，一手一只给他们顺毛。
蓬松的羊毛几乎要将萨里陷进去，他舒适地喟叹一声。
他享受着彩虹屁，一个小爪子忽然搭到他的膝盖上，萨里睁开眼，对上一双干净的鹿眼。
“尼克斯大人还是很难过吗？”小小的兽人扒在萨里的腿上，后腿上系着萨里亲手打的蝴蝶结，她说，“我们不怪他。”
小巧的梅花鹿晃动自己的脑袋，学着大人讲话：“祖奶奶说，他还是个孩子呢。”
“做错事也是正常的，我们都是他的家人，不会怪他的，让他多出来走走吧。”
萨里手一顿：“什么。”
小梅花鹿眼睛澄澈见底，却又像返璞归真的自然：“祖奶奶祖爷爷爸爸妈妈还有我，邻居豹叔叔猫阿姨……我们都知道。”
“尼克斯大人这些年很辛苦，请让我们为他分担一些吧，萨里哥哥，他会听你劝的。”
萨里看着她，有些说不出话：“……为什么。”
“原野之乡的兽人是一家人呀，我们不能只活在尼克斯大人的保护下。”
“我们也想保护他。”
“……”
她浑然不觉自己在说什么冲击人心的话，只是认真又诚恳地看着萨里，仿佛在说，请看我们的真心吧。
真是……
萨里忽然猛地把脚边睡成球的鬣炎抱起来，疯狂蹭蹭，小狗吓得嗷嗷叫。
小法师宣泄完情绪把他丢到一边，抱住小梅花鹿的脖子，喃喃道：“是呀！大家都是一家人！”
他这一派早被死光了，萨里背后空无一人，亡灵修行上的事龙族提供的帮助有限，药剂也是他从无到有一点点摸索的，赶鸭子上架手握原野之乡数不尽的性命，走错就是万劫不复，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家人，好远的词。
他突然发疯吓了大家一跳，但幼崽们都以为是新的游戏，热情的毛茸茸喊着我也要抱抱，一呼而上挤进萨里的怀抱。
萨里被一小团一小团的毛茸茸挤来挤去，软乎乎又热乎乎的感觉让他眼皮越来越重。
好舒服，像回到母亲的羊水里，温暖自在，不需要操心任何事，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缓缓松开，意识往下沉去。
顺着毛的手掌悄然松开，累了好几天的小法师摔到在幼崽铺成的毛茸茸毯里。
“萨里哥哥昏过去了——！”
“笨蛋，萨里哥哥只是睡着了。”
“快去找大人啊你们两个大笨蛋！”
萨里为了救人把自己累昏的事一传出去，原野之乡的兽人们对他的崇敬程度更上一层楼。
萨里愣是没敢说自己是怕幼崽们嘴馋药剂才一直守在坩埚边的-
终于来到了离别的时候。
地图上的任务已经达标，萨里背着挎包，手里抱着两个篮子，里面全是各种食物，热腾腾的面包、香喷喷的烤肉、鲜甜甘美的果汁……全是兽人们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旁边伍尔夫身上更多，手里都快要拿不下了，兽人们对法师的身体素质还是有所认知的，对勇者就认知就……很符合刻板印象。
伍尔夫深吸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在扛一座山。
许多兽人都在为他们送行，一眼望过去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仙蒂、洛克，大狗老板、尾巴发麻的豹豹兽人、看着很凶实际上会偷偷给他塞尾巴玩的大猫兽人……
“辛苦了萨里大人。”他们齐声喊道。
明明是个亡灵却混成济世神医、传奇药剂师、毛茸茸拯救者……
萨里捂住脸，被夸地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的笑容羞涩又欢喜，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凑上去捏一捏亲一亲。
“萨里！要回来玩啊！”
“太感谢您救了我的女儿了，我为以前出言不逊向您道歉，您是非常好的人！”
“萨里哥哥，你下次回来我就是大狗狗了！”
“这个也带上吧大人，您要多吃点啊，过几天就要冷了，我再送您一床被子吧，都是自家产的鹅毛！”
“萨里大人，我儿子毛可好摸了要不送你一个吧。”
“萨里大人……”
“……”
萨里都快应不过来了。
听说萨里准备去找莫莫家的羊奶，立马有知道的兽人七嘴八舌提供了相关的线索，生怕饿着原野之乡的救命恩人。
鬣宗抱着小狗朝他挥手告别，萨里按了一下包。
里面放着鬣宗给他的地图，为了表达感谢，这位汪汪巷的头领，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萨里包里有魔镜粉碎（金龙产出）的粉末一瓶，灵核路线一份，神秘地图一份，解灵药剂（兽人专攻，人类通用）n份……还有更多不便说出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富可敌国。
尼克斯没来送他们。
他只是昨晚潜进萨里的房间顶着伍尔夫杀人的凝视，接着夜色，给了萨里一个吻。
“萨里，我们都会想你的。”
“我还想送你一个礼物……”
然后伍尔夫冲过去送了他一对熊猫眼。
话语被打消音，金龙疑似因为破相躲起来了，对于他今天的识相，伍尔夫很满意，他提着东西跟在萨里身后，两人上了马车。
幸好有马车，伍尔夫由衷感谢科技的发展。
萨里一指前方，微风抚过他的脸颊：“艾利，我们往这边走！”
走过了平原，现在该去森林里闯闯了！
“好嘞尊敬的萨里大人！”伍尔夫跟他肩靠肩，虚虚环住萨里的腰。
他们出发了。
萨里包里卷着的地图无声地亮起，那份地图上依旧可以共享原野之乡的任务，此时一个任务隐秘地跳到最上面。
【请帮助换鳞期的新手金龙产蛋、孵蛋】上面的字体旋转变化，露出本来的面目：【请帮助金龙度过成熟期并完成产蛋】——完成。
它悄悄从纸面上隐没了。
第34章 精灵 此处，人类禁行
马车停在树下。
伍尔夫起了火正在给午餐加热, 萨里枕在他腿上，去抓树影里漏下的光斑。
光斑透过郁郁葱葱的森林打在手掌上，一碾就碎了, 萨里眯了眯眼, 转头把脸埋进伍尔夫怀里，躲避刺眼的太阳。
“饿了。”他嘟囔道。
萨里脸颊肉被伍尔夫捏住揉了揉，又往下探，似乎在判断他胃里还有多少东西, 萨里扭得像条小虫子, 胳膊夹着他的手, 瞪他。
“很快就好了，你不是说困了吗，闭上眼休息一会, 刚刚过来的时候其他地方好像有点动静, 我们要避开吗？”
“不了。”萨里闭着眼睛, 嗅着空气中越来越香的空气，“你会保护我的。”
这里的树又大又凉快, 通风透气没虫子，萨里享受难得的阴凉，他们走小路就是为了安静, 又不是想去闯危机四伏的密林, 其他人要是非要撞过来, 算他们倒霉。
小法师狠狠比了个拳头：“到时候我喊三二一, 你就去做掉他们！”
伍尔夫失笑。
“好呀。”
在原野之乡，萨里曾被刻意引动情绪，被歹人引诱他一起度过成熟期，这段不愉快的经历没有打倒坚强的小法师, 反而真的变活泼了不少。
比起一开始颤颤巍巍生怕自己打他的萨里，伍尔夫更喜欢看他伸着懒腰赖在被子里撒娇耍横的模样。
凶点好啊。
请放心地把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吧——
他会全部抱进怀里的。
“鸡烤好了，起来吃吧。”
“来噜！”
不远处的森林。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赶着马车往树林里走：“晦气，这天气。”
冬祭日快到了，天气逐渐凉快，却反复无常，酷暑偶尔杀过来，打得人猝不及防，没有树荫的道路上，烈阳刺目，大地灼烧。
“往那边走，穿过森林有条河，到那就凉快了。”
“走森林没事吗？”有人声音颤颤。
“啧，多大点事，少听他们乱传。”领头者不耐烦，他挥了一下刀，对那个怯懦的男人说，“你要是怕了就滚出去，我们这里不留闲人。”
他刀上还有未干涸的鲜血，那人连忙垂下头，直说不敢。
车队带着满满的货物走进森林，树林的影子刚盖到身上，四周立马传来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走小路了，好凉快。”
“要不是热得快死了，谁敢走这边！”
“听说这里曾经精灵的故居，但他们忽然有一天全都消失不见了……这里就变成了凶兽的山林，平常没几个人敢往这里走。”
“精灵？！他们去哪了？”
“谁知道，被抓去卖了也说不定！”热气带来的烦躁被驱散，有人一舒服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你看这这大好的树木，砍了卖掉得赚多少钱啊。”
传说中美丽优雅的精灵，如果也能被他们抓住，就算只有一个，也赚大发了！
他越想越兴奋，浑然不觉身边人惊恐的眼神。
有人扑上来捂他的嘴，他还想挣扎，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片绿色的衣摆。
……在他的脑袋上空。
一片叶子落到他的额头上，带来彻骨的寒意。
“此处，人类禁行。”-
伍尔夫猛地站起身，插入地上的重剑飞到他手中，篝火被扑面而来的大风冲散，火星四溅。
马车在他身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密林静悄悄，聒噪的蝉鸣哑声，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伍尔夫视线落到一个方向：“我们只是路过。”
“是不是路过，你说了不算。”
树影摇晃，有几个人影从密林中走出。
白发碧眼，手持弓箭，耳朵尖长，身上还有明显的木系灵力波动——是消失已久的精灵！
领头精灵慢条斯理用指尖揩去自己脸上的血，另一个精灵把手上拖着的人丢到他们面前：“这也是你们的人？”
那人被箭矢穿喉而过，嘴被打得稀烂，死不瞑目。
伍尔夫扫过他腰上的配送徽章，皱了皱眉：“不是。”
这群人是专门运送货物的冒险者，但他身上这个标识，伍尔夫记得已经废弃很多年了。
多半是忽悠边远地区那些信息不灵通的人们，做走私和坑蒙拐骗生意的，他们确实送货，佣金就不好说了。
货物能不能送到也不好说，野生运送团私吞的案例堪称海量，在王城，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找他们送货。
领头精灵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染上怒意：“我不信，你偷偷摸摸进入深林难道就为了烤火？！”
“这伙人的车里有好几具尸体，还有一块精灵的宝石，你怕不是他们派来探路的吧！”
那石头灰扑扑的，伍尔夫第一眼都差点没看出来是块宝石，他敢发誓这群人绝对不知道这是精灵的石头，没人会把宝石压在缸子里腌肉。
精灵们明显觉得这是亵渎，气得要死，萨里还在睡觉，伍尔夫不想动武，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精灵充耳不闻，眼睛里的敌意半点不少，甚至连他们砍树取火都要骂一句。
伍尔夫无语，为了避免惹到龟毛的精灵族，他们早就防了一手，捡的都是干枯掉落的树枝，伍尔夫不信精灵门看不出来，他们明摆着是来找茬的。
都说精灵与世隔绝，伍尔夫今天总算领会到了，这群尖耳朵真是完全听不进人话。
话说不通，伍尔夫对外人没那么多耐心，冷下脸：“你们找打是吧。”
“打一架你就知道谁才是森林的王了！恶心的人类！”
“砰——！！”
包在伍尔夫外套里睡得正香的萨里蜷缩成一团，手里攥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眉头紧皱。
布帘将外面的动静隔得很好，安静的车厢让他沉沉坠入梦想。
自从被尼克斯引入梦乡看到他想给他看到的真相后，萨里就有些容易做梦，多数是被动进入伍尔夫的梦境，在幻想梦乡层被抱着睡觉，没再进入“过去”，萨里对此也没什么感觉。
反正伍尔夫被他骂过之后，在梦里都老实了很多，最多就是手脚并用把萨里压成小猫饼干，一边吸一边睡觉。
但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萨里从云层里捡起一片掉落的龙鳞：“尼克斯？”
不对，这个颜色，更像是另一条神秘消失的龙。
“克维尔。”他转了一圈，肯定地喊出这个名字。
浓密洁白如同棉花糖的云层被墨色吞噬，变成高高在上的乌云，萨里也在下坠，他闭上眼睛，并不惊慌。
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接住自己。
果然下一秒，萨里身体微微滞空，花香从下方传来，接连不断的花开在他背后，一点点顶着萨里的身体，让他平稳落地。
萨里抬眼，看到一座全黑的塔楼，他站在最高处，寒风呼呼，一张脸倒挂着与他对视。
“嗨，萨里宝贝。”
倒悬的龙张开了利齿，萨里不躲不避，然而硬了上去，重重捏住龙牙：“你是故意的？”
克维尔张了张嘴巴，云淡风轻的神色变得讪讪：“你先松开。”
萨里加大了力气，完全不受限制的灵力从他掌间涌出，硬生生夺了这个梦境的控制权，像拔萝卜一样，把长条的龙抽出来砸到地上。
凌厉的凌厉还在克维尔口腔肆虐，疼痛让他面目狰狞，却不敢挣扎，涎水落到地上，凝结成珍贵的材料。
“你还是这样。”萨里抚上他的脸，克维尔是唯二能被萨里轻松夺去梦境控制权的存在，从来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就算凶了点，只要被萨里一戳，就能立马暴露出真面目。
一条，已经被萨里完全掌控，这辈子都逃不出手掌心的怀龙。
“我很开心。”萨里轻轻按着他的眉眼，克维尔嘴唇颤了一下，身体下意识靠近萨里的手心，想获得更多的抚摸，萨里却抽走了手。
“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偷做事呢？”他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有人私自行动。”
原野之乡的事背后没有克维尔的影子狗都不信，这条心眼子多到可以开蜂巢、肚量却比猫毛上的人工湖还小的黑龙，漠视其他人对他的引诱，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你不好奇他为何能有魔镜吗？”克维尔看着萨里的眼睛，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萨里拿出抑制石，久久没有说话。
这块抑制石，实际上就是魔镜的碎片，魔镜想要洗脑伍尔夫没成功，却误打误撞让他获得了读心的能力，唯有身为魔镜碎片的抑制石能屏蔽掉那些噪音。
这块石头，也能让萨里在饥饿时，获得非常精纯的能量，完整的魔镜反而没这个作用。
克维尔忙活了一通，好像只是为了让他怀疑伍尔夫，可克维尔根本不知道他早就亲眼看着骑士之国曾经最厉害的勇士，是怎逃离那个山洞的。
要不是有他引路，伍尔夫他们还不一定能出去呢。
萨里沉思，没思明白。
“你也知道我现在脑子不太好，能不能说明白点。”萨里挠挠头，把自己脑袋摘下来放到克维尔面前。
身为亡灵，他的小脑袋空荡荡的，只有点灵火在飘。
克维尔的弯弯绕绕都没法往光滑的大脑皮层上滑过。
克维尔哑然，看着萨里叹了一口气。
他怜爱地摸了摸萨里的头骨，把它戴回萨里的脖子上：“魔镜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它只会认一个主人，为一人所用。”
其他人想使用它，只会被它反噬，夺舍后吞吃殆尽。
“萨里，我查到了很多东西，你……”克维尔眼神闪了闪，“你不要喜欢上伍尔夫好不好？”
萨里真的想咩咩叫了，这都啥跟啥啊。
他犹豫了一下说：“克维尔，你是小说看多了吗？”
“亡灵跟人类没结果的，伍尔夫要是发现我是亡灵，得追着我打，我很怕痛的，我也不太懂人类的感情，难道人类会喜欢上炸鸡吗，而且要让我喜欢上别人，对方得付出几百倍的情绪我才能感受到，然后有点感动。”萨里很清醒地给克维尔列一二三四，最终总结，“最重要的是，人类怎么会喜欢一个骨头架子啊。”
伍尔夫又不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他又怎么会回馈爱意呢。
克维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是这样吗？”
“对啊。”萨里信誓旦旦，他觉得伍尔夫对他只是沉迷猫塑和他的美丽小脸蛋而已，像他这样漂亮的小亡灵，讨人喜欢很正常的，但他更喜欢恨海情天那种浓烈的感情——没人能做到的啦。
克维尔沉默。
他以前也觉得龙不会喜欢上亡灵……但他看着萨里一脸自信又单纯的样子，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萨里还是继续迷糊着吧。
“哦对了。”克维尔终于想起来什么，一敲脑门，“我是来告诉你，姆罗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寄存在人类王国那里，你要自己去抢过来哦。”
萨里瞳孔地震：“抢？！”
他猛地睁开眼——
对上了一双碧绿透彻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惊艳。
一只浅绿色衣袍的精灵不知何时溜进了马车里，手掌撑在萨里耳侧，发丝交缠，四目相对。
“我可以解释……”杰西卡苍白地开口——
作者有话说：在我能赶上存稿之前都是早上九点更新嗷[猫头]
第35章 未知全貌 你好温柔啊。
三分钟前。
“打一架就知道了！恶心的人类！”
话音刚落, 戴着桂花环、明显是领队的精灵就搭箭拉弓，泛着与众不同碧绿毒素的箭矢射出，直逼伍尔夫面门。
其他几位精灵也丢掉手里的俘虏, 三下五除二跳到高处, 抬手搭弓，占据了地理优势。
精灵们和伍尔夫打得不可开交，视线交汇时都要擦出火花。
伍尔夫原地不动，一手重剑将箭矢全部挡掉、弹飞, 原路送回主人的脚边——这是警告, 也是证明。
他的实力确实不需要搞那些虚的。
只是短短交战几息, 精灵这边已有人受伤，领头精灵抬手，拦住了想要冲出去的精灵。
他高声道：“阿弟不是他们伤的, 你们退后。”
“我相信你了, 但是……”
领头精灵冷哼, 后退一步，蹬腿弹射出去, 竟是要近战。
精灵的体型与人高马大的伍尔夫形成明显差距，可精灵冲过来的时候，伍尔夫也皱起了眉头。
见此精灵勾唇一笑：“你不止一个人。”
这人的实力不止于此, 明明可以速战速决却一直留在原地不动, 就是为了守着后面那个有重重帘子的马车。
“车里有什么, 让他出来！”
他身形如蝶影, 鬼魅般闪现到伍尔夫身后，眼看着就要进入马车一米之内，伍尔夫眼神发了狠，速度暴涨, 领头精灵只觉得身后重压来袭，仿佛被鹰隼盯上的虫豸，而后剧痛传来，脸被狠狠砸到了地上。
他指尖痉挛，后颈像被铁钳钳住，窒息与疼痛一起传来，领头精灵抽气：“……你，迟了。”
伍尔夫猛地抬头。
一抹浅色的影子正好遁入车内。
伍尔夫气炸了，提起精灵奔向马车，不待领头精灵露出得意的笑容，马车里面就传来一声惊呼，和肢体碰撞的声音，还有几声含糊的闷哼。
是精灵的。
领头精灵的笑容僵在脸上，与此同时伍尔夫心中一松。
萨里反杀对方了。
他停下脚步，手上重重撕开了车帘，低头蔑视了精灵一眼：“你的伙伴，好像遇到不测了呢。”
浑身痛得要死但视角完全看清车内情况的精灵苦笑：“你的同伴，好像遭遇变态了。”-
萨里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是哪来的变态？！
他死死锁住这位不速之客，尖耳朵被他咬住，含糊地威胁：“不准动！”
杰西卡整个精灵都要变成红色了，他按着萨里的后脑勺，耳边都是小法师混乱的呼吸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分钟前。
精灵蹿入马车内，掀开了萨里的袍子，正要扣住人质时，正好对上萨里刚刚睁开的眼睛。
啊……
一个比精灵还漂亮、手无寸铁的小法师。
“妮可！他绑架了一个人类！！”他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想要向同伴传递信息，被眼疾手快的萨里一把捂住嘴。
睡觉时自然不会带武器，离自己更远的匕首又被精灵踢开了，萨里不得已选择了肉搏。
谁想到那个精灵像怕把他碰坏一样，完全不敢用力，打在他身上的力度跟推一把差不多，萨里没空思考他到底在干什么，以前看过的书都告诉他精灵体术很好，不是话本里的纤弱存在，他便用尽浑身解数把精灵放倒。
“？”扣着精灵手腕反压在身后，囫囵咬住要害，却发现对方脸开始红的萨里打出一个问号。
这什么跟什么啊——
萨里被吓到了，他猛地起身，却不曾想精灵的动作紧追而来，两人额头相撞，滚成一团，萨里急得差点在马车上爬，这回轮到精灵怕他跑，下意识扣住了萨里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拖：“站住！”
“混蛋！快放开我！”萨里气急，撑着地板努力想把自己拉回来，精灵愈发紧张，他手脚并用把萨里紧紧压住，语气急迫：“不行，今天你不能走。”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逾越的举动，手中纤细的脚踝完全被握住，修剪整齐的脚趾紧张地蜷缩起来，拼命挣扎，偶尔蹬到他身上，实在是……
领头精灵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自己的小伙伴把一个漂亮男孩子压在身下，整个人锁在怀里，那男孩眼睛湿漉漉的，又急又气，像极了被欺辱的良家少男。
“杰西卡，你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啊！”他有些绝望地闭目，感觉今天自己是要死在这里了。
伍尔夫手下一个用力，他又多了一处骨折：“精灵们的高风亮节，真是令我惊讶。”-
萨里坐在马车边缘，警惕地看着被全部打趴下的精灵。
杰西卡有苦说不出，他抱头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萨里：“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救你来着。”
“咔嚓——”
伍尔夫往火堆丢了一段干柴，杰西卡一抖，仿佛被烧的是他一样。
“最近有很多人类来森林捕猎，我们有伙伴失踪了，也受伤了好几个……”
他在伍尔夫的视线压迫下把一切都娓娓道来。
原来这段时间，有一群特殊的人类，烧杀掳掠，不仅在森林里逮捕异兽，还攻击兽人、精灵、矮人……
精灵身为森林的主人，自然要肩负起守护的责任，许多精灵都出来巡逻，见到押送的人就出手，有成功救下的也有失败负伤而归的，一来二去，精灵们终于摸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群人叫捕猎队，目的是采集各地有神奇力量的生物，装进笼子，送去骑士之国，为国王洗礼。
他们有同伴在前段时间失踪了，精灵门便怀疑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这段时间，密林戒严，不允许任何人类过去。
“他们连同类也不放过，像你这种好看又有点实力的法师，他们最喜欢了。”杰西卡喊冤，他以为萨里是被伍尔夫抓捕的人类。
昏迷在车厢里的少年，外面还有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守着，这不是劫持是什么！
他杰西卡生来就是要英雄救美的！！
快要鼓成气球的精灵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凶神恶煞的壮汉打得扁扁的，彻底老实了。
“长那么壮有什么用啊丑死了，你同伴我一定会抢……”他嘀嘀咕咕，眼神放空。
“杰西卡！！”领头精灵吼了他一声。
杰西卡猛地回过神，见到伍尔夫杀人的眼神，他伏到地上，语气虔诚：“对不起我是哑巴，刚刚是我的法杖在说话。”
听不懂人话的精灵，接触起来居然是这样，伍尔夫无语，萨里走到他身边坐下，拢了一下外袍：“你们不是讨厌人类吗，为什么会想要救我呢？”
他踩着的靴子正好落在杰西卡头颅前方，刚冷静下来的精灵又开始变色了，他连滚带爬躲到领头精灵身后，罗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正视萨里两人，表情严肃——鼻青脸肿的严肃。
说开之后知道是误会，两方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紧张，有这位少年在，那位野蛮人看着都拟人了不少，这也是罗利敢谈判的底气。
“之前未知全貌，稍有冒犯。”罗利看了眼萨里，重点落到他漂亮的小脸蛋上，严谨地点头，“现在已知全貌，你们没有错！”
敢情你们都是一群颜控啊！
萨里□□沉默了。
“实在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漂亮的法师大人，请接收我们最诚恳的歉意，您接下来要去哪里，我们可以帮忙护送！”
一群精灵整整齐齐地鞠躬道歉，萨里看了一眼伍尔夫，伍尔夫眨眼，示意我们的事都听你的，你做主。
那行吧。
萨里叹了一口气，招招手，精灵们小狗一样围过来，他吐槽道：“刚打了你们一顿诶，态度也太好了吧。”
他从包里掏出一管药剂，每个精灵灌了一口，他看着精灵们皮开肉绽的伤口，最严重的那个骨折得快要变成蜘蛛了，居然还能坐在这里硬撑着陪他讲话。
心软的小法师掏出药粉和绷带，给破破烂烂的精灵们缝缝补补。
罗利与其他精灵面面相觑，精灵是天生的弓箭手，虽然看着纤细，但能使弓箭的可不是看着好看的花瓶，他们的体质在重伤状态下没比狂战士差多少。
但看着萨里轻手轻脚给他们包扎，脸上都是不赞同的模样，精灵们齐齐歇了声，眼神亮晶晶地等小法师轮到自己。
“你好温柔啊。”
精灵们一惊，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可一张口，嘴巴还是那股血腥味，血都把嘴皮黏住了，不是他们，那是谁？
“好喜欢……”
他们循着声音扭头，就见杰西卡躲在角落里，捧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萨里，银白的发丝蹭蹭开小花。
罗利光速薅掉，把杰西卡的头发都扯掉了几根，他把小花扔得远远的，跟没事人一样转过身打圆场：“法师大人，你的药剂效果真好！我们第一次用这么好的药剂，实在太感谢您了。”
其他精灵也连忙夸赞萨里，三分掩饰自己傻精灵，九十三分出自真心，他们身上的伤在飞速长好，有这个水平的药剂师，屈指可数，萨里是他们见过药剂师里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漂亮人类里药剂最厉害的一个。
萨里心虚一笑，手指死死挡住药剂上“兽用”两个字。
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王城药剂师”，根本没时间研究人用的药剂，幸好精灵也是异族，凑活用一下不会死。
精灵们说要赔偿他们的损失，还有向萨里付医药费。
萨里握着手里莫名其妙满起来的宝石，连忙说不用了。
伍尔夫也摇摇头不欲多扯，按住萨里的脑袋靠回怀里：“不需要，我们很快就离开了。”
罗利却说：“不是的大人，这是我们对损坏马车的赔偿。”
他们的车帘被打坏了，车身也有破损，最重要的是，马匹受惊了。
至少今天，他们没法走。
精灵已经许久没有面世，但传在世人耳朵里，亲近自然、驯服野兽却是没传错的，他们最擅长有关大自然的东西，如果有精灵出手，他们就不用耽误行程。
萨里扯了扯他的衣角。
为了萨里的舒适程度，伍尔夫同意了。
罗利谢过他，几个精灵动作麻利地给他们摘了一些果子，见萨里开始跟伍尔夫说悄悄话，他们自觉离场。
杰西卡被同伴们狠狠扯到角落里。
“殿下、王子殿下、我们精灵族里最笨蛋的继承人殿下！你不是说出来寻找神明指示的吗，怎么见个漂亮男孩子就走不动路了！”罗利一想到他刚才那不值钱的样子就气。
一向脾气很好的精灵居然硬气起来据理力争：“他不是普通的漂亮男孩子，你不要把他跟别人混为一谈！”
罗利哽住：“那又怎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质问道。
杰西卡也说不清，他一见到萨里，眼神就完全移不开了，心脏不断驱使他的身体靠近他。
上一次这么令他失神的时候，还是在成年时接收到神明的旨意时。
他们这次出来确实不止巡逻一个目的，杰西卡面对同伴火辣辣的眼神，感到羞愧，却不后悔。
他做了一个决定。
“我、我想和他……”他附在他们耳边，小声说。
“哈？！”
第36章 吞噬？ 请和我结婚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月色降临。
受惊的马匹吁吁地吃着草, 尾巴一甩一甩，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时不时看向身侧，那里站着个漂亮的少年, 正拿着梳子替它打理鬃毛。
萨里手指穿过毛发, 他换了一身衣服，如同月光一样的绸缎在他身上反射出浅浅的耀光，不像粗糙的冒险者，更像娇生惯养的小殿下。
所幸, 在场的人也不需要他做那些粗活。
伍尔夫坐在篝火边上监工, 精灵说帮忙维修马车就马上动手了, 但他们的审美明显与人类有所出入，眼睁睁看着马车变成南瓜车的勇者坐不住了，冷着张脸命令他们好好做。
罗利遗憾地放下手中的铃兰花, 跟同伴们拆了重新做成方方正正的模样, 他不死心地往各个角落挂上风铃碎, 晃动时不会发出声音，却会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斑。
“萨里肯定会喜欢的。”他据理力争。
伍尔夫终于放下自己的拳头。
这一来二去, 就到了晚上，看着精神奕奕的萨里，伍尔夫叹了一口气把毯子往他身上披, 把香喷喷的小法师裹成毛巾卷：“去玩吧, 我们明天中午再出发。”
萨里白天睡多了待会肯定得玩累了才能睡着, 睡得迟自然醒得也迟, 如果是伍尔夫一个人，他不在乎那点困意，用冷水洗洗脸就能继续赶路，但如果是萨里的话……
谁忍心让自己心上人可怜兮兮地吃苦呢。
勇者坐回位置上, 掏出地图重新规划路线，琢磨怎么让萨里过得舒服点。
精灵确实是群与世隔绝的生物，丝毫不记仇，也不记打，有好事的精灵坐到伍尔夫身边开始摸鱼：“伍尔夫大人，你可以跟我们说说外面吗？”
“不可以。”伍尔夫拒绝。
“那说说萨里大人呢？”他一噎，顶着伍尔夫吃人的眼神，一脸憧憬地说，“萨里大人一定很喜欢你吧，他刚才还跟我夸你了呢！”
勇者来了精神，他放下手中的地图追问道：“真的吗？”
“是啊是呀，他说你很强壮，很有安全感，能保护好其他人。”
虽然萨里说的是“我的伙伴？他很凶的，能一拳把坏人打成小饼干。”但一点不影响这位精灵把他美化成萨里对伍尔夫的赞美。
毕竟，拖延时间总是要说点别人爱听的。
伍尔夫抿唇，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他低咳一声，腰板都挺直了。
精灵见他不接话，但眼神期待的样子，背后一紧，硬着头皮继续夸，什么萨里大人喜欢牵你的手、什么萨里大人只对你笑、什么你们两个看着就很般配……
伍尔夫的表情逐渐冷淡下来，他的剑抵在噤声的精灵喉间：“你有什么目的？”
“没、没有……”他汗流浃背，眼神打飘。
伍尔夫站起身，一眼扫过去，啧。
少了那个变态精灵。
他警告地看着那个多事的精灵一眼，抬手将他砸进地下：“要是让我再看到你造萨里的谣，头都给你拧下来。”
伍尔夫抬脚便走，被栽到地里的精灵欲哭无泪。
杰西卡，哥哥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一定不要掉链子啊！-
萨里被引到湖边，那位精灵在他转身时消失不见了。
不大的湖面映着满月，萨里看着那满身辉光的明月，舒适地眯起眼，解下外袍，裸·露手臂晒月亮。
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萨里诶了一声，意外没有受到惊吓。
那股气息……太过自然平和了。
仿佛只是树林中的蝴蝶落下，在这漆黑的夜晚里，微弱的触感象征着的生命，令人安心。
“萨里……”
一道熟悉、咬字却略显生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喜欢明月吗？”
“杰西卡？”萨里回过身，有些诧异，因为面前这人，与白天所见时有非常大的变化。
便于战斗的衣服换成了鎏金边的长袍，引发束在耳后，碧绿的眼眸沉静，如同荷叶边露水的清冽。
跳脱的精灵，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变成了高冷的精灵王。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要登基的储君啊。”萨里调笑道，却不想，杰西卡点了头。
他向萨里伸出手：“我是精灵族的王子，即将继任的精灵王。”
萨里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脸上那点淡定荡然无存，他噔噔噔后退三步，掏出匕首警惕极了：“无论你是谁，都给我从杰西卡身上下来！”
杰西卡，那个战斗力不如一只鹅、脑子不如一只鸡的笨蛋精灵，是下一任精灵王？
开什么玩笑。
萨里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掉以轻心了，居然因为环境舒适就放松警惕，只带了一把匕首出来，还让这家伙近了身！
他就该把伍尔夫焊死在他手边！！
杰西卡露出苦恼的表情，很快又变成欣慰：“您看出来了吗，真是令我欢喜。”
月光下的他沉静优雅，彬彬有礼地道歉：
“吓到您并非我的本意，但实在是……时间不多了。”
萨里被这咬文嚼字的腔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威胁地挥了挥刀子：“说人话。”
“我与他并非一体，现在是属于我的想法。”精灵王子说，“我希望您先明白这件事。”
“我和他是双生的兄弟，白天他清醒，晚上属于我，但之前负伤后，我已经很久没有醒来了，但今天，我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触动。”
“我与他感官相痛，却谁也控制不了谁，唯独今天，我见到了您——”
“我听到了神灵对我的呼唤！”
“我醒过来了，向您表达谢意，请让我报答您吧！”
比起杰西卡的跳脱，他从咬字到行事都有不紧不慢的味道，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引起他的波澜，就连最后激动的语气，也仅仅是克制地握了握拳。
萨里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突然不爽起来。
被宠地娇生惯养的猫，向来是喜欢顺应自己内心的，桌上的毛线球乱了，惹他心烦，那就将它踢到下面，看它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
他冷不丁上前一步，对上精灵王子亮起来的眼神，轻声说：“你想怎么报答呢？”
“首先，请让我向您献上宝石。”
精灵王子递出的盒子里是一块鸽子蛋大小，无比璀璨的紫色宝石。
正巧，跟萨里的灵力颜色一致。
萨里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地说：“你有心了。”
精灵王子露出笑容，拱手递上。
萨里接过他手里的石头，微微发着亮光，精灵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没有危险？只是一块灵力很充裕、切割很漂亮的石头。萨里没有放松警惕，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手心与宝石之间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灵力隔开。
经历过几次洗澡被偷袭、睡觉被偷袭之后，小法师的警惕心厚得能当城墙。
月至中天，湖水反射的月光更加明亮，萨里眨了眨眼睛，眼神努力看清刚刚晃自己眼睛的东西——是精灵王子衣服上的暗纹。
萨里神情自然地移开眼神，心头猛跳，那上面的花纹，与魔镜上的相似。
精灵王子牵住他收到一半的手掌，单膝跪下来，轻吻上他的手背。
一个克制到极点、又冒犯到极点的吻手礼。
他说：
“然后，请您嫁给我吧。”
精灵碧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萨里，而后，凝成旋转的漩涡。
……
不是，怎么有精灵试图催眠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亡灵啊。
他都没有脑子的好嘛。
萨里挥了挥隐隐作痛的手，被抽歪了脸的精灵王子脸色难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
“都说了，无论你是谁，给我从他身上下来。”萨里说，精灵王子终于维持不住那副脸面，露出萨里期待已久的抓狂神色。
“凭什么！我才是王子，你为什么会更喜欢他！！”
其实两个都不喜欢，萨里抱着胸口，冷笑。
没有别人在身边，萨里性格嚣张得没边了，他继续刺激他：“因为你是个死装货、废物、丑八怪。”
“闭嘴！”
现在丝毫没有精灵王子模样的人吼道，他抓着自己的脸，神色阴狠：“我与杰西卡是一体双生，他只是普通的精灵，我是正统的储君……你懂吗，我要学习怎么治理精灵族，他却只需要像小狗一样，每天乐呵呵地玩耍，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他也像魔镜一样，轻而易举被来自萨里的恶意激怒。
萨里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决定继续实验下去。
杰西卡被下巴上的刺痛激醒，萨里的脸近在咫尺，脑子里一直叫嚣的声音沉寂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脸有点麻、有点痛、还有点发烫。
这太丢人了吧怎么紧张到把刚才的事全忘了，他不会脑子没转过弯对萨里说冒犯的话了吧，啊啊萨里怎么捏着他下巴，对对想起来了，话本里说这样就是要亲///v///来吧他准备好了！
萨里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精灵，眼神变得比路边的鸭子都清澈，还撅起了嘴巴？！
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但已经闭上眼等待亲亲的傻精灵又吃了一个大比兜。
“醒了？”
“诶——好痛，不要打我嘛。”杰西卡捂着脸抱怨道。
这一眼就能确认他就是真正的杰西卡了，萨里直起腰，勾了勾手指，精灵像小狗一样把头放到他的手掌上。
行吧，可能这一代的精灵就是喜欢跪着说话。萨里摸了摸杰西卡的狗头：“解释一下？”
杰西卡惊诧：“我刚刚被顶替了？！可恶啊！”
见萨里一脸不耐烦，他忙不迭说：“母亲说我只要找到命定之人，就能帮我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他交代的东西跟萨里猜想的差不多，那位“精灵王子”确实与他一体双魂，但他才是后来者，杰西卡幼时突然发现自己脑海里有声音，就立马告诉了当时的精灵王。
他是精灵一族决定的储君，精灵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杰西卡过上了白天上课晚上治病的充实生活。
那个意识说的什么白天出来晚上换班，都是骗萨里的，只要趁他松懈，就能夺走他身体的控制权，杰西卡苦不堪言，精灵族一旦确认储君，不会轻易换掉，更别说这种因为外物影响的。
谁也别拦着他们救储君！
精灵族不出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直到前几年，那个意识被彻底压下去，杰西卡才能出来活动一二。
身体里两个意识一直在争夺主权，导致杰西卡除了重要场合，其他时间一点都不委屈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长成了现在这样又菜又单纯的样子。
他还给萨里演示了一下他正经时候的模样——跟刚才的“精灵王子”有几分相似，却更加亲和自然。
看着一点都不膈应了。
萨里算了算时间，杰西卡身体出现其他意识的时间，竟然跟只比魔镜早一年，加上杰西卡衣服上的花纹，萨里有了个猜测。
杰西卡、伍尔夫、尼克斯，他们三个竟然都在不同层面上受到了魔镜的影响。
萨里曾攻击过魔镜碎片，令他诧异的是，刚刚那个“存在”，也跟魔镜一样脆弱，萨里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意识夺走了，这不是简单的杀掉或者封印带走，更像是……吞噬。
意识与意识之间的吞噬是最难的，除非有一方发自内心地愿意被吃掉，不然萨里魂力再强大，也要费一番功夫。
可刚刚那抹意识，简直入口即化，迫不及待就转化成灵力待在他的体内，温顺极了。
“那你来找我……？”萨里把思绪放到一边，准备先把这个也算是受害者的傻瓜精灵安排了。
萨里的理解中，杰西卡找他是为了解决这个意识，现在解决完了，好像也没啥事了。
他完全没记住杰西卡刚刚说的命定之人的事。
一说到这个杰西卡就来精神了，第一次心动的毛头小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萨里：：“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今天特意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不就是为了让萨里对他更加有好感嘛。
杰西卡，冲了！
他超大声地说
“萨里请和我结婚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萨里深吸一口气，“艾利真是打你打得少了。”
他转身就想跑，杰西卡竟然膝行去抱萨里的大腿，精灵眼神慌乱、动作敏捷，像极了怕被丢下的大型毛绒动物，死死挂在萨里身上。
丝毫不要面子的精灵族储君撒娇哀求，声音呜呜的：“结一下嘛结一下嘛，我偷妈咪的拳头大灵核宝石给你当戒指好不好。”
萨里跟打地鼠一样锤他：“放开啊你个笨蛋！笨蛋！笨蛋！”
刚刚摸过来准备围观杰西卡浪漫表白的精灵头齐齐一缩。
“兄弟，你要是被打死了别说有我们的份……”
第37章 快跑 他们不能离开森林
萨里坐在篝火堆旁边, 旁边挤了一窝精灵，没一个敢过来。
杰西卡捂着脑袋对着树面壁思过。
精灵们窃窃私语，嘀咕自己的王子殿下。
“他怎么是死缠烂打挂的！”
“哎呀真是一点都不优雅。”
“丢人啊丢人, 萨里大人都烦他了。”
“幸好没被……看见。”
说曹操曹操到, 树林里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精灵们警惕起身，见到来者时又面色难看地坐了回去。
伍尔夫回来了。
他拖着一头鹿回来了。
死去的鹿丢到篝火前，被垂下眼皮包裹着的眼珠, 正对精灵们的方向。
这是警告。
他什么都知道。
“你跑哪去了？”萨里问, 锤了一拳他的腰。
法师的暴力一锤跟猫猫拳似的, 伍尔夫半跪下来与他实现平行，顺势揉了揉萨里的手。
“我知道你能解决。”
区区精灵，不足为道, 威胁远不如尼克斯那头蠢龙大, 萨里才不会喜欢这种傻大个类型的。
还不如在小法师玩累了之后给他递上新的乐子。
伍尔夫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来：
“呐, 所以我去给你摘花了，喜不喜欢。”
娇嫩欲滴的鲜花带着小巧的露珠, 花蕊部分竟然是璀璨细碎的宝石。
上面盈满的能量，散发着对萨里来说，非常诱人的香气。
好眼熟的花, 在亡灵的幼生期, 姆罗为了让他长高高, 也是准备了很多种在他的床边, 连衣服上都绣上类似的花纹，祝愿他长成胖胖骨头。
萨里垂着眼，拨弄了一下手里的鲜花，摘了一朵插到伍尔夫耳朵上。
“但我还是生气了！”
伍尔夫愣了一下, 见到萨里嘴角促狭的笑意，他也笑了，勇者耀武扬威地戴着鲜花去精灵们面前炫耀一圈，又转回萨里身边，摘下鲜花插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那浓郁的芳香，氤氲了他的心脏。
“萨里萨里~你好可爱啊。”稳重了不到半会的勇者又把脸埋到法师的肩窝里，噘着嘴去抿他柔软的脸颊肉。
萨里刚软下去的心瞬间的硬了——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伍尔夫像小时候陪他玩的姆罗。
杰西卡趁伍尔夫被赶去做饭的时候摸过来了。
藏不住心事的精灵牵着萨里的衣角，对他喋喋不休，说他的理想抱负，说他的藏宝屋，说他养的鸭子炖汤多好喝……
萨里耳朵像住进了一只七彩大苍蝇，花里胡哨丰富多彩的世界向他扑面而来，有趣，又吵闹。
“我们才认识半天，你不该对我说这些。”他劝了杰西卡一句。
杰西卡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停下，他说：“那怎么一样呢。”
他的思绪回到很远之前，眼神在看离他很近的萨里：
“我们精灵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你是神谕中，我的此生所向。”
“神谕……？”萨里顿了一下。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词了，萨里曾经在心里祈祷，祈求神明的垂怜，最终，一无所获。
这片大陆上并没有真正的神明，
精灵族避世的时候他正在沉睡，清醒的时候也没机会到处走，自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神。
杰西卡点头，精灵一族的辛密就这么泄露出来，他看着萨里的眼睛，里面的颜色依旧令他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我们从很久远的时代开始，就接受神明的教导，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是储君——虽然看着不着调了点——但我也是这个种群里最接近神的人。”
他说：“我出生的时候，神就降下神谕，指明了我一生的方向。”
“神谕里，有我？”萨里指着自己，眼神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是的，我们一族是神的眷属，神明的指令，我们都会一一完成，其中，就包括离开家园，寻找我的命定之人，就是你。”杰西卡说完，有些急切地想去握萨里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神要我带着你去一个地方，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萨里避开，眉头紧皱：“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不知道。”杰西卡重复了一次，有些沮丧，“神没告诉过我，神谕里只说，这是我们一族的归宿，是我和命定之人为神灵奉献自己的地方。”
“神是不是要我们在那结婚啊？”他小心提问，大胆求证。
这一听就很不正常啊，饱读诗书的小法师脑子里闪过无数恶神夺舍的故事，他坚定地拒绝了。
“为什么、他们都会祝福我们的，萨里……你就不能喜欢我吗？”杰西卡着急地凑上来。
萨里踩住了他的膝盖，跪坐在地上的精灵一下就不动了，用那双闪着水光的绿眸子，祈求地望着萨里。
“杰西卡。”
“……嗯。”他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萨里不惯着他，掐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直视他的眼睛，同时，手下勾勒出一个小巧的阵法，转瞬之间消失在空气中。
杰西卡眼神恍惚一瞬，定定地望着他。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神谕中的‘我’？”萨里轻声问。
这是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杰西卡却像故障的机器，结巴了好几下，都发不出声音。
他握着萨里的手，喉咙里含糊说着几个字。
“神、神说……”
“我、会……爱你……”
萨里厌烦地啧了一声，他拍拍杰西卡的脸，指尖点在他的心口：
“向我证明。”
杰西卡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又逐渐有光了。
萨里说：“爱我的话，把一切都告诉我。”
“包括那个神说的洞窟，你知道在哪里对不对？”
他用力戳着杰西卡的心口，杰西卡垂下头，静默了几息。
“……是。”
正准备过来的伍尔夫：……
他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重点抻平肩背上的束带。
萨里问完话，把杰西卡放回去了，一回到就看到了孔雀开屏等着他发现的伍尔夫。
“……你要干嘛？”
伍尔夫学着杰西卡的样子跪坐在他面前，膝盖分开，挺直腰背，眼神期待。
萨里无语，他说：“我审犯人呢，你凑什么热闹。”
“他花枝招展的，肯定是坏东西，我来给你洗洗眼睛。”伍尔夫理直气壮。
萨里知道他就是欠收拾了。
某位勇者看似稳重，实则上深交之后，就知道是有点幼稚的，萨里玩别的男人，他生窝囊气只敢偷偷打情敌，好不容易遇上段位很低的杰西卡，他就非要萨里也给自己来一下。
“这才公平！”自诩公平公正的勇者如此说道。
萨里敷衍地踩到他大腿上，也狠狠戳了他胸口几下。
伍尔夫舒服了，他把萨里抱了个满怀，低声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萨里像陷进大面包里的多汁草莓，快要被伍尔夫挤出甜甜的汁水来，他含糊道：“问题大了去了，我们连夜跑。”
“行。”
说干就干，伍尔夫做事向来干脆，不会在那拉拉扯扯半天都不动手，他一听事态紧急，趁精灵们还围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什么的时候，就一把端起萨里，三下五除二跳上马车。
精气神已经养足的小马“吁——”一声长鸣，就把人滴溜溜开跑了。
精灵们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扬起的烟尘。
“我靠，快追！！”
“殿下还没醒——罗利你给他两巴掌！”
“你真是坏啊！”
萨里坐在马车里，扶住窗户稳住自己的身形，马车被他施加了加速的密咒，就上伍尔夫的驾车技术，他们简直是来去如风。
马儿也跑开心了，萨里只能看到月光打穿车帘上的细碎晶体，将璀璨的光斑映照到他的脸上。
这个也有点眼熟，萨里抚了一下，像极了某种花朵。
“你们不能离开森林！！”
萨里回头望去，看到紧追而来的精灵，可这时他们离森林边缘已经近在咫尺了。
回去面对这群奇怪的精灵，还是直接冲出去，马车丝毫不减的速度做了回答。
萨里从包里掏出一块宝石，杰西卡的求婚他没放在心上，但宝石还是拿到手了。
他半探身子出窗户，想要将这块宝石还给他，可是月光突然晃了他的眼。
精灵们着急恼怒，却直直站在森林边缘没有往前一步，那一张张清秀柔和的脸上，竟然显得有些狰狞和麻木。
——是他们不能离开森林。
萨里思绪停了一下，马车的颠簸将他的身体带回车厢内，他再次回头时，竟恍惚将他们看成骷髅的模样。
精灵们的领地比他们想的小，闯出那片森林之后，又是一条小路，马儿带着马车从明亮的湖边跑过，映照出车帘上的朵朵铃兰花。
而后，一双嫩白细长的手伸出来，狠狠把那一排花都扯下来，丢进了水中。
萨里窝进伍尔夫的怀里，急促得喘着气：“把他们装的东西都丢掉！”
“好！”伍尔夫动作麻利。
这时两人才发现，精灵们趁他们不注意，竟然替换掉了近八成的东西，马车又变成了光秃秃的样子。
萨里抱着自己锁死的箱子，仔细检查，幸好他的背包和药箱都设有阵法，其他人看不到，没有惨遭毒手。
伍尔夫抱着萨里的肩膀，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气，萨里摇摇头，说自己没事：“我觉得还没结束。”
他掏出自己的法杖，伍尔夫也警戒起来。
马车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段路。
马儿踏在地上，有些急躁，似乎很想加速，萨里赶紧摸了摸它：“安静点宝贝。”
伍尔夫眉头紧皱，他让萨里给自己一瓶药剂，仰头灌了下去，又狠狠甩了甩头：“我有点看不清东西？”
“不是你的问题。”萨里检查他的瞳孔，又看向四周，“是这个地方有问题。”
这片森林越来越眼熟。
萨里突然瞪大眼：
“你看前面！”
前方，俨然是当初发现魔镜的洞窟——
作者有话说：[眼镜]更新来咯，明天写得完就早九，写不完就晚九——一个存稿箱非常非常少的鸽子如此说道
第38章 魇境 祈求神明，让他救下萨里吧
黑色洞窟仿佛凶兽的血盆大口, 迫不及待地等着猎物一头栽进去。
现在，他们就是那只被蒙住视野、只能乱窜的猎物。
“该死，是幻象？”萨里惊疑不定。
他没法确定, 因为眼前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真实”的。
伍尔夫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马儿愈发兴奋，完全不受控制，伍尔夫拢住缰绳，抱紧萨里：“我们要跳车了。”
萨里抱住伍尔夫的腰, 脸一埋身子一缩, 就把自己藏好了, 下一瞬间腰间一紧，身体失重，凌厉的风声与衣物摩擦的悉索混杂, 微弱的疼痛从后背传来, 伍尔夫再度按住他的头, 两人滚落在旁边的草坪上。
天旋地转，黑的白色, 五颜六色随着青草浓郁的青涩气息，一起冲进脑海，萨里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他揪住伍尔夫的衣服：“是魇境！”
“那是什么？！”伍尔夫喊道, 原本平坦的草坪, 仿佛无底洞一样, 呈现出一个无法刹车的斜坡, 他护紧了萨里，后背被凸起的石头撞得够呛。
“停下，快想办法停下！”
萨里也喊，催促着伍尔夫快点阻止事情滑向无可挽回的地步：“你什么都不要想！”
魇境相当于一个领域。
环境都是从进入者脑海里提取记忆生成的, 跟他的梦境有点像，但不同的是，这里是九死一生的死局。
如果找不到出路，他们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日日承受着幻想的诱惑与折磨。
萨里耳边回响着杰西卡浑浑噩噩与他所说的那句话——
神明的指引，将他们送到此。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们最终一定会走到这里。
该死的神。
萨里咬牙，把自己的法杖塞到伍尔夫手里，重剑太大，无法在地面翻滚的状态下拿出来，只有他的法杖不受约束。
伍尔夫心疼地将法杖插进地里，一阵强大的阻力袭来，速度缓降。
他们终于停下了，不断坠落的地面变得平坦，两人躺在地上，心有余悸。
“出去后，给你重新买一个。”
“能出去再说吧。”
萨里坐起来，呼吸一滞，伍尔夫赶忙拉过他的身体。
——他们与黑色洞窟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萨里扶了一下脑袋，用力地闭了闭眼。
“没事吧？”
“没、呕——”萨里眼前一团浆糊，他撞到伍尔夫身上，感觉自己脑袋也成了一团浆糊。
快要被摇匀的小脑袋愣愣地盯着半空思考了一会，弯着腰果断吐了。
伍尔夫吓了一跳，在一旁给他拍着背，萨里一个亡灵，有进无出，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了几声，虚弱地拉住了伍尔夫的手：“别拍了，我没事。”
他含着伍尔夫塞过来的糖，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这个家伙，总是会在身上带些能投喂他的小玩意。
这片地方很奇特，前方是黑黝黝的洞窟，他们所站着的是一块平地，但要再想往后退，那片平地就会变成陡峭的山壁。
“是什么时候中招的？”伍尔夫皱眉，把剑拿到手里，“我试试能不能爬上去。”
萨里制止了他，他指着那个洞窟：“魇境只能往前走。”
他给伍尔夫解释了一下魇境的概念。
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伍尔夫已经认出前方是哪了，如果这是以他的记忆幻化的地方，进去后绝对是危机重重，萨里也皱眉，他不想暴露自己进过伍尔夫的梦。
两个人都不想进黑炎洞窟。
萨里手里还残留着一小片风铃碎，他捏在指尖，叹了口气。
“应该就是这个了。”
伍尔夫忍不住骂了一声：“那群精灵到底想干嘛。”
他们就是路过一下，怎么什么狗屎都黏上来了。
“鬼知道。”萨里也骂。
发神经的精灵族，神神叨叨又诡异，一群不讲人话的家伙。
在这耗着也不是事，萨里率先往前走，伍尔夫拉住他的手：“我来吧。”
他走在前方，被擦干泥土的法杖回到萨里手里，小法师努力给伍尔夫搓了个火球，让他拿在前面照明。
伍尔夫看着手里颜色又蓝又紫的火球，摸了摸鼻子，夸了句挺漂亮。
萨里恼羞成怒用杖尖戳了一下他的腰：“快走。”
他很努力了好不好，谁家亡灵会那么阳间的法术啊。
伍尔夫是发自内心觉得好看，但小法师生起气来是不管这些的，他觉得伍尔夫就是在笑自己。
勇者开路，萨里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一路上都很安静。
路上本该被触发的开关都安静地待在远处，温顺得不像话，仿佛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不敢像他露出一丝獠牙。
伍尔夫越走越疑惑，他牵住萨里的手，不远处的箭矢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像他急射而来，伍尔夫赶紧松手躲避。
机关又不动了。
伍尔夫伸手碰萨里的指尖，地面咔的一声，他飞快抽手，地面也不动了。
“……”勇者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萨里转了个圈，将四周都映入眼帘，他一路上都很安静，此时更是缄默得令人害怕。
“萨里？”伍尔夫喊。
萨里充耳不闻，走到一处，将整个手掌覆上去，用力一按。
“等等——那里不可以！！”伍尔夫急呼，“那里会激发所有开关！！”
他还记得，曾经就是因为按了那里，他们小队才会……
伍尔夫的眼睛逐渐睁大，接连不断点亮的火光映入他的瞳孔，萨里回过神，神情说不上好。
伍尔夫心里咯噔一声。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萨里喃喃道。
伍尔夫扶住他：“怎么了，想起什么了，你先坐下休息一下！”
萨里揪着自己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张口就露出一声啼哭。
“啊——”
满室辉光于他脚下亮起，黑黝黝的洞窟，一瞬间变成灯火通明的宫殿。
伍尔夫想去拉萨里的手，却拉了个空。
萨里不见了。
伍尔夫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冲动，萨里肯定还在这里，只是因为魇境的原因，暂时找不到了而已。
他的强行冷静只维持到宫殿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乐曲从宫人的手下奏出，高高在上的皇帝带着冠冕，听臣子们对他的帝国唱诵。
今日，是属下一小国，为他们尊敬的陛下献礼。
黑布罩着有一人高的巨大圆柱形物体，被五六个侍者在花车上推进来。
幕布落下。
——秘银金丝花鸟笼中，青涩美丽的少年，比旁边盛开的鲜花还要引人注目。
那是萨里。
那时候他还不叫萨里。
他叫，神之子。
自然与鲜花中诞生的孩子，被崇尚森林的种族捧起，一番讨论之后，送到统治他们的陛下手中，好换取一点宽容。
神之子不认识这些人，他不允许见任何一个人，一片空白地长成如今的模样，然后被塞进笼子里，遇到……
他抬起头，看向高台上坐着的皇帝。
这就是他以后的饲主？
如同小鹿一样美丽轻盈的少年很好地讨到了陛下的欢心，就连他胆大妄为直视圣颜的模样，陛下都觉得可爱。
陛下允了附属国的请求，允许他们自治，不再参与人世间。
神之子再也没见过那些人。
他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萨里。
——帝国的风铃花。
伍尔夫好几次想冲上去，把萨里抢过来，身体却总会莫名其妙回到原地，身边的人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异样，笑着跟他谈论这位少年的样貌是多么绮丽。
“幸亏是个男的，不然就要成帝后了。”
可现实告诉他，性别丝毫不影响陛下对那位的恩宠。
从“萨里”这个名字确定下来那一刻，那位陛下就像昏了头一样，天天待在宫殿里，钱财如流水一般涌入那座金贵的笼子里。
陛下喜欢萨里在笼子里那种单纯又懵懂的模样，便斥巨资，为他打造了一座举世无双的水晶金珀宫，从外面看，是个巨大的金丝笼模样，陛下用这样的举动向世人宣告——
萨里是帝国掌权者的金丝雀。
大臣目瞪口呆。
伍尔夫却几乎要感到窒息。
萨里跟他讲过魇境的原理，这一切，都是提取萨里的记忆衍生的。
也就是说，这是属于萨里的真实经历。
魇境只能往前走，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延续历史曾经的发展。
他是谁，是殿中站着的大臣，是看守萨里的侍者、是路边惊鸿一瞥后再也无法放下的剑客……
他无法触碰到萨里，也没法救他。
“痛苦，也是魇境致人死亡的一种方式，伍尔夫，一定冷静下来。”萨里曾经对他说，“不要欢愉、不要痛苦，冷静。”
他无法冷静。
伍尔夫越呼吸，越能感受到自己胸腔的痛意。
他开始对着萨里自言自语。
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多惊艳，说后来是怎么喜欢上他……
说他曾经有一只猫，说他从萨里身上感受到自己寻找多年的自由……
伍尔夫无止境地说着，祈求神明，让他救下萨里吧。
萨里过得很好，也总会被陛下逗笑，但他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安静得吓人，偶尔侧过头，又换个地方发呆。
他似乎能看到他，又似乎不能。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神之子不知道此刻内心的感觉是什么。
好像有点空。
书里有教过，萨里去查了，却依旧不明白。
他没什么不满足的了，有吃有喝，饲主也对他很好，除了喜欢逗他，没什么坏毛病。
只是，为什么，会感到寂寞呢。
终于有一天，那是一个花开得很好的晴天。
他抓着看护他的侍者衣袖，仰着头很执着地问：
“你说，什么是自由呢？”——
作者有话说：交代完这里就剩最后一个副本了，过几天有点忙更新应该都是在晚上
第39章 结束 他又变回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什么是自由？
先于自由之前, 萨里先明白了什么是死亡。
侍者的头颅在他面前落下，蜷缩在椅子上的神之子被硬拽下来，惶惑无措地拉进房间里。
金色的锁链扣住他的脚踝, 素白的丝绸囚禁双手与视线。
陛下从背后抱住他, 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细密的舔吻从后颈一路绵延到腰下，在小腹咬出几个浅浅的牙印，大腿挤在脸侧，上方传来的呼吸声轻软地心颤。
萨里不可视、不可触、不可听。
只能感受由他带来的愉悦。
为爱疯狂的陛下, 终于完全吃掉自己的神之子。
以君之名, 臣服又如何。
被吞噬的神之子在黑暗中眨眼, 凭借感觉咬住他的胸口，那人吃痛，却按住他的后脑勺, 鼓励他继续“报复”。
陛下不喜欢他对这些东西的探讨。
他爱他, 又将他视作笼中雀, 掌中宝。
不允许有一丝逃离的可能。
可他已见过属于野外的风。
伍尔夫附在死去的侍者身上，无法合上的眼珠亲眼见证这场不带温情意味的情事。
他看到, 萨里指尖按在陛下的后颈上，似乎想挣扎又似乎是要揣摩皮肉之下有多少颗骨珠。
神之子是学习术法的，他天生就能感应灵力, 在属地时, 无人教授他怎么使用, 来到帝国后, 见猎心喜的陛下自然不吝找人教他。
说来也巧，来到萨里面前的法师派系正好是魂系，神之子从那天起，在自己名字后面多加了个后缀。
他也是有派系的人了。
从陛下的眷宠, 到王都的神之子，萨里跟在教堂主教的身后，一起为子民祈福，他穿着白色羽衣，承天恩露，祈祷神明回应，每次，主教都说他接收到了神谕，萨里却一无所获。
他只认为是自己学艺不精，他很珍惜学法术的机会，在没有陛下打扰的日子，废寝忘食看那些枯燥的书。
什么样的术法，他都会。
所以……萨里。
你按着他脖子那一刻，是想将他杀死，还是心软了不愿伤害给自己带来心声的饲主呢。
伍尔夫此刻的意识散去，尸体眼睛闭上-
他在另一处醒来。
伍尔夫已经习惯了，他附在不同人的身上，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亦或者成为看不见的幽灵，徒劳地对着萨里诉说密语。
今日的太阳好像更冷一些。
他现在附在一位骑士身上，跟随护卫队的步伐前进着。
陛下在跟萨里吵架，因为精灵族一事，主教说神的旨意如此，他们必须执行，萨里却不想伤害他们。
“是他们养大了我。”萨里拉着陛下的手。
陛下说：“为了帝国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伍尔夫才知道，那群将萨里献上的人，就是曾经的精灵族，但那时候的他们，也不过是帝国下的一个附属地的臣民罢了。
献上萨里，获得自治的权利，又因为神明的旨意，即将奔赴死亡。
萨里的执拗惹恼了陛下。
他被禁足了。
他跪在神像下，一遍遍祈祷。
“神啊，请回应我……”
“神啊，请回应我……”
白雪一样的霜染上萨里的眉眼，神像背后射来的光，几乎要照彻他的灵魂与骨肉。
他看到了自己的骸骨，是冷白色的，萨里闭上了眼睛，不再拜下。
负责看守他的伍尔夫心脏猛跳，他看到萨里站了起来，拿起法杖走了出去。
陛下迷信神明，乖张暴戾，除了在萨里面前还有几分柔情，其他时间都是十足的暴君，他不允许有人忤逆他、忤逆神明。
包括萨里-
主教死了。
没人能再次聆听到神的声音。
神之子弑神，原来只用心动一瞬。
一身血的萨里看向跟在他后面的骑士：“你逃吧。”
——为何不阻止我。
——因为，我绝不会伤害你。
第一次杀人的神之子歪了歪头，没听懂，暴怒的陛下从倒塌的房门上大步而来，伍尔夫挡在了萨里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能控制身体。
但没人知道陛下到底有多能打，他是以战养战起家的暴君，这个王宫里，他竟是战力排得上前几的，至少，伍尔夫附身的这位骑士，无力抵抗。
陛下踩过他的尸体，将与主教缠斗中受伤的法师按在地上。
他掐着萨里的下巴：“你会哭着求我的。”
萨里被扣住手腕，只会法师手段的他，体力孱弱，现在失血过多，他只能无力地将头扭过，做无声的反抗。
脸颊贴在冰冷的地上，与努力向他伸手、喉间却溢出无数鲜血与气泡的骑士四目相对。
他好像在说：活下去，大人。
萨里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是一个很浅的承诺。
他听到，因为他的反抗几乎要气疯了的陛下要将他赏赐给军队。
那个男人暴怒又委屈地说：“萨里！这就是你惹恼我的代价！”
萨里闭上了眼睛，谁都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一定会死的。
颤颤巍巍的部下，犹豫地将萨里拖下去，陛下胸膛快速起伏，看着那个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对他服软的神之子，抬脚追上去，脚踝却一紧。
他低头看到了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快要咽气的骑士愤怒地瞪大双眼，感受到同样割喉痛苦的伍尔夫拼命劝自己冷静下来，心头的火气却愈发旺盛。
没事他死了马上就回附身到新的身体上，只要他速度够快……
骑士抱着这种想法，死之前那刻都死死攥住陛下的脚踝。
伍尔夫睁眼快速坐起来，他抄起武器就想往宫殿里跑，却看到了熟悉而令人绝望的山体。
——他回到了黑炎洞窟。
——留萨里一个人在那独自面对所有痛苦。
“不——”
寂静已久的洞窟传来撕心裂肺地哀鸣-
萨里抬起眼，他醒来了，情绪剧烈波动的伍尔夫自然被灵魂更强大的法师顺手挤出去了。
能醒一个是一个。
他躺在纯洁无瑕的祭台上，鲜血染了一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他被人抱在怀里，那人僵硬又不敢动，只敢把手捂在他伤口上，试探地去亲他的额头。
——不像是惩罚罪人，像在亲吻神明。
可是孱弱又美丽的神明坠落人间，怎么让人不想亵渎。
这点亲密不够某位陛下和他平时的半分，但在某些人看来，已经足够刺眼的了。
萨里尘封的记忆在四面八方怒喝的制止声中开始播放。
萨里想起来了。
那黑炎洞窟，就是曾经他的宫殿，他走了无数次，能不熟悉吗-
黑炎洞窟。
几欲崩溃的伍尔夫快要把洞窟拆了，不再温顺的机关让他肩膀中了一箭，伍尔夫仿佛感受不到痛一样，继续寻找如何能让萨里回来——他的身体不在这里。
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他把萨里一个人丢在那里，保护不了他……
一想到萨里要面对那些事，勇者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怒与痛苦。
“神！有没有神！救救他啊！”
不信神的勇者声嘶力竭。
他祈求曾经不屑一顾的神，如果祂能救萨里，他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
“真的吗？”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他脑袋上方传来，伍尔夫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一团黑漆漆的雾。
“你能救他？！”他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眼泪从脏兮兮的脸庞滑下，伍尔夫胡乱抹了一把，语无伦次，“神，我愿意供奉你！你要什么都可以！！”
“嗤——”黑雾避之不及又憎恶地说，“别提神！”
“我才不是什么恶心的神！！”
他说，他是这个洞窟的主人，伍尔夫脑子嗡的一声，仇恨与愤怒冲上心头，他低下头，牙关被咬出血。
勇者想起了不知所踪的萨里，他握紧拳头：
“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我可以把他的身体带出来，但你也会付出代价，嗯……就与那个不知死活的骑士，感同身受吧。”
伍尔夫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他眼前一黑，手掌狼狈地捂住喉咙，几乎要贯穿的刀伤出现在他的脖颈上，血沫呛到气管里，伍尔夫比那个骑士更强大，也更不容易死，他踉跄地跪到地上，含糊又痛苦地喘息着。
他的膝盖抵到了一具熟悉的身体，是萨里，可是，他没有醒。
紧闭双眼的小法师脸色苍白，眼角闪着泪光。
伍尔夫心都要碎了。
他含恨地看向黑雾：“他为什么没醒！”
“当然——我只说了把他的身体带出来，可没说让他醒。”黑影怪笑一声，将伍尔夫打飞几米，他飘到萨里上方，几乎要将萨里吞噬，尖锐的指尖搭在萨里纤细的脖颈上，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断掉。
如果伍尔夫没有重伤的话，他应该能看到黑雾完全是用指腹接触萨里的皮肤，动作怀念又痛苦得发颤。
但他中箭又惨遭割喉，失血与毒素让他根本看不清一切，他只能凭借本能喊：“住手！！”
黑雾飘到他的面前，端详着他的脸，不满又没办法，他说：“你要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
萨里有很多小秘密，藏得严实，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他很庆幸自己把伍尔夫踢出去了，刚才那些“过去”，被其他人知道也无所谓，这段记忆是被记载进这个国家的史诗里的。
他是被献上的神之子，是被陛下赐名萨里，是教派里唯一一个听不到神谕的人。
这些都是真实，但伍尔夫看不到、也不该看到的真实，正在向萨里记忆中的模样走去-
萨里杀空了帝国的王都。
没人敢真的对他做什么，士兵们对他献过忠诚，到陛下发令那一刻，胆子最大的骑士，也只敢吻上他的额头。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在暗中盯着他们。
他被换了衣服，处理了伤口，再被恭恭敬敬地抱到祭坛上，获得了很好的休息。
他搂住那个骑士的脖子，低声说：“你们逃吧。”
他的主动像一把火，点燃了凝滞的局面。
陛下不知从哪跑出来了，愤怒地看着他，几乎要气疯了：“你怎么可以碰别人！”
他抽出刀，要将那个骑士砍了。
但有他的警告在，骑士在利刃到来之前，向所有人高喊。
他喊：“神说，逃啊！！”
人群如遇上沸水的蚂蚁，将信将疑又急切地挪动自己的双腿，频频回头，又肝胆俱裂地逃命。
萨里与僵直的陛下对视，他伸出手，冷白色的羽毛从半空中坠落。
白色、冷色，红色、暖色，纷纷扬扬的雪，红白两色的雪，淹没了这座城池。
神像垂着眼，勾着嘴角，将一切都染上他喜爱的白色。
他依旧不知道这个帝国的名字，就像他不知道陛下的名字一样。
小法师倒在王座上，任由世界倒塌。
破败的、惨白色的骸骨，被淹没在尘土中。
死不瞑目的陛下，望着燃尽一切后、黯淡无光的神之子，悔恨的泪水从眼角留下。
他的眼珠，化作了刻着铃兰花的黑色石头，永远望向萨里。
雾沉沉的天空露出一道身影，准备来人类最兴盛的王朝掠夺宝藏的黑龙咦了一声，落在感应最强的地方。
他扒拉开尘土，叼走最珍贵的宝藏。
萨里的虚影站在王座上，看黑龙开开心心地飞走，他想，他真的是很坏的法师。
怎么会有骨头坏到都死了一次还要复活成亡灵，麻烦人家养自己啊。
姆罗一条公龙，不仅要听他含糊不清地喊麻麻，还要给他打毛衣、做饭、陪他玩游戏。
他真是太坏了。
嘻嘻-
萨里挣脱魇境束缚后，准备找伍尔夫狠狠吐槽，他兴冲冲地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重得出奇，努力睁开眼，眼皮仿佛有千斤。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身体一阵阵发冷，只能感觉到一双似曾相识的手握住了他的骨节，笨拙地安抚他。
但刚想起所有记忆，深刻记得姆罗告诉他要藏好亡灵身份的萨里，恍惚间感觉是被直接触碰到了骨头，他呆毛一炸，不受控制的身体居然能动了。
萨里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挥了个空。
萨里坐在地上，胸膛快速起伏，急促又迷茫地呼吸着，他看着自己皮肉匀称的手，竟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艾利，我刚刚要干嘛来着？”他下意识向旁边问道。
只有石子滚动的声音回应他。
萨里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浑身无力，撑着法杖站起来，身上都没有伤口，只是很疲惫，但这都不足以影响他内心的紧张。
伍尔夫，怎么不在他身边。
地上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有……
向外走的脚印。
伍尔夫离开了。
萨里眸光颤颤地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片，黑炎洞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他又变回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给小情侣加了一汤匙的误会和刀子
第40章 骑士之国 萨里，忘记他吧，明天会更好……
洞窟在萨里走出后坍塌, 纷纷扬扬的灰掩埋了一切。
萨里擦掉脸上的污渍，灰尘在润湿的皮肤上划出脏兮兮的痕迹。
他现在就像个没人要了的小花猫。
萨里站在夕阳的余晖下，望着内水草原的尽头。
那里有人类的城池, 更深的地方, 却是姆罗的备用巢穴。
他执着莫莫羊奶，也是因为草原边缘的监护人小屋。
想引开伍尔夫，又想时刻盯着他，防止他伤害黑龙, 萨里一路内心忐忑, 纵然有克维尔的提示, 知道姆罗很安全，他也放不下心。
现在伍尔夫不见了，他又有点不太开心。
萨里还记得伍尔夫最初的目的, 是去屠龙——他不会是故意瞒着他偷偷去了吧。
越想越不平静, 萨里决定, 自己要比伍尔夫先一步找到姆罗。
马儿还在原地，岔开腿嚼着青草, 见他来了，吁吁地蹭着他的头。
萨里取了马，不太熟练地翻上去, 他像甩水一样抖了抖头发, 全部扒拉到脑后。
深吸一口气后, 又变回了精神奕奕的小法师。
他挥起法杖：“冲啊——”
马儿受到鼓舞, 直接冲了出去，萨里发丝都拉出残影。
“诶诶诶，你慢一点！”-
小法师蔫哒哒地趴在马背上，活像一条咸鱼干。
日夜奔袭, 风餐露宿，他啥时候吃过这种苦，就算刚被伍尔夫捞走的那段日子，他都是被抱着走的，有自己的人类坐骑。
现在……
他被打了鸡血的马儿带着一路狂奔，不太会骑马的小法师直接被吹成了狼狈的蒲公英。
但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墙，萨里松了一口气。
骑士之国到了。
他在疲惫奔波的第三天来到了这座城池，高大的城门给他似曾相识的巍峨，萨里仰头，城墙影子几乎要将他照成一粒小芝麻。
但那张过于优越的脸蛋，还是将周围的视线迅速吸了过来，行人、士兵、守卫、骑士，齐刷刷看向他，各自思考着。
一个落难的法师？还是贵族的新宠？
萨里嗷的一声打破了他们的揣测，只见一脸严肃的小法师搓搓脸蛋，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向守卫处，然后把自己摔了个很笨蛋的姿势，直接砸到即将出门的王子身上。
——哦，碰瓷的笨蛋美人啊。
这种小把戏，他们早就看腻了，也是撞大运了，真让他碰到王子殿下，想来待会王子殿下就会让骑士把人拉开、诶？王子殿下怎么把人抱住了！
萨里服了，这地板看着平居然是有台阶的，他跟个小炮弹一样砸到无辜路人怀里，七手八脚地想要爬起来，却按住了那人的胸口，然后他的手掌，也被那人按住了。
俊美无铸的王子殿下靠近萨里，语气有些抱歉：“这是防止恶灵进入的，没想到今天误伤了一位尊贵的药剂师。”
萨里头皮一炸，手已经摸到了法杖上，根本没听到后半句。
王子继续说：“是我们失礼了，我带您进去吧。”
他把萨里掉出来的药剂塞回萨里手中，萨里才发现自己药箱上的扣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碎了，昨夜它还是好好的。
毛都快吓炸的小法师很轻易就进了城门——在东道主的带领下。
他甚至快速略过了找熟人、找地方住的过程，直接进了皇宫。
过于自来熟的王子殿下轻而易举堵了他的话口，把人哄得晕乎乎的，不仅答应住下来，还答应了会吃晚饭。
被推进温泉浴室里的那一刻，萨里脸都木了。
他紧紧捏着法杖，半晌没想起来自己是想干嘛来着。
“萨里，换洗衣服我让侍者放到门口了。”王子殿下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萨里缩在温泉里，慢半拍地应了一声。
没有外置人肉交流设备后，小法师终于想起来自己贫瘠的社交能力。
他当神之子的时候，就只用冷着脸装圣洁，整个国家跟他讲话的人不超过十个，被姆罗捡回去后，霸总又凶的黑龙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孩子去讨好别人，萨里只需要跟在他尾巴后面，叉着腰去凶其他龙族就好了。
后来遇到伍尔夫，更是能坐着抱着就不用自己走，吃喝住行全是勇者搞定的，他最辛苦的那段时间，就是一边熬药一边拦毛崽子别去偷吃的时候。
现在，只剩他一个骨头了。
外面还有一只自来熟到可怕的王子殿下虎视眈眈。
萨里咽了一口口水，把自己埋进水里，咕噜咕噜地装死。
他要怎么办啊-
焕然一新的小法师端坐在餐桌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王子问他什么他都点头。
——这就是萨里想出来的办法。
装哑巴总比被骗去卖了好吧，萨里给自己塞了一块牛排，苦中作乐的想。
“莫夏大人都跟我说了。”
“您来这边，是为了完成我们的理想的吗？”
“嗯、嗯？”萨里猛地抬起头。
什么东西？！
王子殿下，也就是丹尼尔，他还是那副开朗又温柔的模样，撑着下巴对萨里说：“如果是跟您共事，真是幸福啊。”
萨里试图继续装哑巴，但真的不行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谁给他造谣了。
“可能有什么误会。”萨里放下刀叉，紧张地按着酒杯，“但你们的理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路过这里。”
——有点礼貌但不多。
萨里不想这么没礼貌，但周围都是丹尼尔的骑士，富丽堂皇的宫殿，整齐而威严的骑士，让萨里下意识撑起尖刺保护自己。
似乎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丹尼尔顿了一下，学着萨里的样子转动自己手里的酒杯，说道：“那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找妈妈，萨里差点脱口而出。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他要再想想。
一直挂在腰间的包给他提了个醒，鬣宗还说过拜托他砍了老国王的头……但这话他敢说出来就真完蛋了。
丹尼尔还在等他的回答，萨里脑筋急转，他要留在这里，找机会摸到皇宫的传送阵，才能去姆罗的巢穴，这样的话，离不开眼前这人的帮助。
萨里想到了莫夏，他不知道这位羊奶老板对丹尼尔说了什么，但既然他敢给他乱造谣，他就敢大胆地利用一下他。
丹尼尔看到对面的小法师表情一下变了，唇瓣抿着，泛着令人心疼的白，眼眸也垂下来，隐约有些泛红。
接受了十几年绅士教育的王子殿下一下就坐不住了。
萨里按了一下眼角，有些气愤又无力地说：“我想，□□。”
“找人……报仇？”丹尼尔有些迷茫地重复了一次。
“他辜负了我！”
“诶？情债吗？”丹尼尔呆住了。
他一下就坐直了：“细说。”
萨里编了个意外邂逅后私定终生却被始乱终弃的故事，众人听得两眼泪汪汪。
“骑士之国的人都要发誓，忠诚于自己的伴侣……”丹尼尔神情迟疑。
“他就是你们骑士之国的人！”萨里拍案而起，准备报出莫夏的大名，却见丹尼尔好像比他更愤怒的模样。
“莫夏知道这件事吗，我让他带人去帮你把那个负心汉抓回来，放心，我们不会包庇任何一个辜负真心的人！”
萨里觉得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骑士之国的人这么容易感动。
这种全员大情种，对伴侣忠贞不二的氛围，跟他想象的不一样，萨里越发觉得不妙，他好像闯入了很奇怪的地方。
在丹尼尔眼里，莫夏是会为他撑腰的人，那他他不能按照原本的计划编下去。
“他叫什么名字！”丹尼尔还在紧紧握住他的手。
萨里神色变化，决定拉人出来顶黑锅：“……艾利。”
王子的酒杯忽然无风自倒，碎在了地上。
侍者连忙过来收拾。
“萨里，忘记他吧，明天会更好的。”丹尼尔宽慰他。
萨里笑笑，算是应下了-
总之，似乎忽悠过去了。
回到房间的萨里，看着新鲜出炉的通缉令，沉默半晌，丢到了抽屉里。
他爬到窗户上吹风。
地面的石子在大风的作用下微微滚动。
萨里不太了解骑士之国，只知道他们跟原野之乡有矛盾，但目前接触下来，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里的人还算友好相处。
他想着，如果可以，以后让姆罗来讲讲道理，让骑士之国别打原野之乡了吧。
明明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这么想着的萨里，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听到别人非常自然地喊他王妃的时候，脑瓜子嗡地一声。
他什么时候成了王妃——
作者有话说：最后一个副本了，预计两三万字就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