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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家人


    “我应该明白吗?”闻肆觉紧紧地盯着她,呼吸跟着急促起来,“不过才两天,我应该明白吗?”


    他从欣喜到忐忑再到面无表情,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藏在心底的戾气都有些外溢。


    他又近乎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我应该明白吗?”


    尚希抿了抿唇,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却不肯输了气势,执拗地和他对视。


    闻肆觉这个人表面上装得再绅士有礼,骨子里还是带着高等动物的倨傲。


    他一直隐忍一直退让,不过是觉得人类不应该成为被下半身左右的牲畜,比起身体,他更想得到尚希的心。


    有情才有爱,有爱才能长久。


    他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轮廓,先前生出的怜惜和心疼让他的面容甚至有些扭曲,语气不自觉地阴森起来:“回答我,嗯?”


    尚希没见过他这幅样子,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好奇。


    她挺想看看这人的底线在哪、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如果真的逼急了又会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尚希还没有发现,她的思想已经在趋近于自毁,和另一个危险产生碰撞的时候不是想着自保,而是在思考玉石俱焚的可能性。


    尚希近乎于执拗地往前倾了倾身体:“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毕竟你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


    这话几乎就是在明示了。


    闻肆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别说气话,我不想跟你吵架妍妍,你还记得前天晚上你说了什么吗?”


    尚希理不直气也壮:“那又怎样,我想反悔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她佯装无赖地打破了誓约,脾气再好的人都受不了她遛狗一样的说辞。


    闻肆觉闭了闭眼,胸膛快速起伏了两下,薄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你不接受我的转账不接受我的礼物,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我会将这些东西在未来某一日收走。”


    游戏画面定格在二人坠崖的画面上,悠长的背景音乐早已暂停,整个空旷的游戏室安静地可怕。


    在这种足以令人发疯的沉静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你觉得两个人无法一起走到终点,怀疑我随时会丢下你离开,所以这种关系倒不如不要开始,即使开始了也应该及时止损。”


    尚希的脸色渐渐冷下来,她哆嗦着唇瓣喃喃道:“闭嘴。”


    “任何感情都不会长久,父母对子女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半途相识的男人,不过是因为见色起意,又或者是得不到的总在叫嚣,跟我上床也是为了满足这种猜测……”


    “我叫你闭嘴!”尚希抬起手,近乎于蛮不讲理地扇了他耳光。


    男人不躲不避,明明他的反应足以让他躲过这一巴掌。


    尚希手指痛得微微发麻,他偏过头去,左脸迅速红肿起来。


    他抬起手,尚希瞳孔一缩身体本能地往后躲,却看到他用拇指轻轻刮了一下唇角,带着点混不吝的痞气。


    尚希心头一跳,眼睫飞快地颤动了两下。


    “倘若我只是见色起意,”他缓缓将头颅摆正,目光有如实质地从她身上抚过,“在望进山上的酒店里,我一定会将你填得很满。”


    他没用什么粗鄙不堪的荤话,尚希还是体会到了难堪。


    她的脸色迅速白了下来,漂亮又灵动的眼睛盛满了不可置信,眉头惊惧不定地抽动一下,活像是被猎人打中脚下土地的白兔,呆愣在原地。


    尚希大概是没听过这种男女之间刻意挑衅的话,跟父母的训斥责骂不


    同,她好像被人扒光了赤裸裸地打量,最隐秘的地方被人拿出来凌辱欺负,好像一条躺在咱桌上的鱼,柔软可口的鱼腹被咬进了滚烫炙热的嘴里。


    闻肆觉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隐隐有些后悔,左脸火辣辣的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闻肆觉并不是真的好好先生,但在尚希这里从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已经是他话说得最重的一次。


    他很难过,他也想被哄一句,哪怕一句似是而非的否定词也可以。


    否定掉他说的那些猜测,承认他们的感情并不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尚希屏住呼吸,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攻击”,她向来伶牙俐齿,但骨子里还是个体面人,不擅长用粗俗臊耳的词语去伤害别人。


    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在吵架,尽管两个人都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面红耳赤的争辩不休。


    他的语气很轻,还没有辩论赛上正反方说辩词的时候激烈。


    尚希甚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浓浓的委屈。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不都是他强求后的结果吗?两人的缘分明明已经在三年前就结束了,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完全是不知哪路神鬼的恶作剧。


    尚希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她扔下手上的东西,转身摔门走了。


    尚希出了门,走到楼下才发现这栋偌大的别墅被高大冰冷的铁门围着,密码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银黑色的锁和铁门的设计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并不违和。


    但尚希却品出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她盯着那把精密的密码锁看了三秒钟,没有自不量力地去试验密码,抬脚上了楼回到卧室,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好奇怪,她的情绪没有想象中失控,反而有些利剑终于斩下来的松懈,心里的巨石落了地,比想象中更加轻松。


    尚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想要闻肆觉主动放弃这段关系,没想给自己和对方留退路。


    两个人就这么开始了冷战。


    尚希不想跟他说话,也解不开楼下大门的密码,几乎是被变相软禁在这栋冰冷宽阔的别墅里。


    说是冷战也不准确,因为闻肆觉当天晚上就来找尚希求和了。


    他坐在尚希的床边,情绪已经收拾好了,比下午冷静了不少,温声软语地让她起来把晚饭吃了。


    尚希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不吭声也不动弹,罕见地耍起了无赖脾气。


    她成年之后就很少这样做了,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人会纵容你的逃避,只会利用你的懦弱获取更多利益。


    但尚希现在就是不想理他。


    她单方面跟他分手了。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


    彼时的闻肆觉还没意识到自己短暂的男朋友身份已经被剥夺了,还在想方设法让尚希消气。


    他拍了拍隆起的人形被褥,是讨好的样子:“起来吃饭吧?吃饱了再睡。”


    吃吃吃吃她是猪吗?一天到晚三顿问候一顿不落,尚希的亲爹妈都没有他这样烦。


    尚希窝着火不动弹,闻肆觉也不好太强硬。


    “是你很喜欢的那家私房菜馆,食材都是当季的,比上次多了两道秘制菜品。”


    “下午外面天气不好,你想出去的话这周末我带你去海城玩怎么样?”


    “昨天那个视频我已经让人删掉了,传播度不算很广,不会有意外的。”


    “……下午话说重了,是我不对,对不起……”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动静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带着红晕的脸有着显而易见的薄怒:“不许道歉。”


    闻肆觉怔愣着,打好的腹稿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为什么道歉?你又没说错,我就是那么想的,你不许道歉!”尚希冷冷地抬起眸,略显凌乱的墨发披散在身后,显得她有几分憔悴。


    闻肆觉听着她霸道的命令词,下午的那股气几乎全消了,他的本意也不是和尚希吵架。


    如果争辩不是为了解决问题,那就只会成为刺伤爱人的利剑。


    “……还是要的,”他又往前坐了一点,后腰贴着她的腿侧,不远不近,“我说话不好听,情绪也不稳定,妍妍,谢谢你包容我。”


    尚希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眸光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肆觉再次开口想要劝说,却见她两眼一闭又躺了回去。


    这次尚希铁了心不理他,任凭闻肆觉说什么都没反应了,像个被抽了骨头和大脑的人皮玩偶,软绵绵地摊着,看起来了无生气。


    没办法,他总不能强行按着尚希让她进食,他把餐盘放在卧室外面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用保温垫托着。


    尚希说他像个保姆倒也真没说错,自从和Sugar聊过之后他掌握了不少生活常识和技巧。


    他和尚希还有很长时间来磨合实践,这种事情不会让他觉得厌烦,反而格外满足。


    在哄女朋友的领域,闻肆觉是个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操作的小白,他惯有的手段都被尚希全面否定过,一时间还真有些茫然。


    他下了楼,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意识到什么。


    尚希和他争辩后的第一反应是离开,这个认知令他无比沮丧。


    她想要尚希将这里当成新的家。


    一个可以随时回来、随时落脚的地方。


    家的定义不是他赋予的,如果这里没有她想见的人,或许就只是一栋空旷孤寂的房子。


    手机突然震了震,闻肆觉撇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一边接起一边回了书房。


    电话那边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奇怪的腔调:“我休假了,预计明天回国,你那边什么情况。”


    Sugar一直在北美任职,这次回来的机会很难得,她想以朋友的身份见一见尚希,但是尚希不接她的电话,无奈只能打到了闻肆觉这里。


    闻肆觉低叹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她这次可以在国内呆几天。


    Sugar休假一周,不可能一直在B市逗留,她希望闻肆觉能尽快安排她和尚希见面。


    他明白Sugar在担心什么,但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尤其是在尚希的事情上。


    Sugar察觉到他的犹豫,突然问了一个比较冒犯的问题。


    “既然这样放不下她,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婚?”——


    作者有话说:三十万应该可以完结,后面都是番外了,这本可能还会和隔壁联动一下下


    第62章 风雨欲来


    为什么会离婚呢?


    闻肆觉挂断电话,突然很想抽根烟。


    三年前,尚希将一纸离婚书拍到他面前,让律师来跟他谈离婚条款,财产分割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她什么都不要。


    闻肆觉说净身出户只是为了让尚希多考虑一下,不要这样草率地做决定。


    婚后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她都放弃,大多是投资回款和公司分红,不多,但足够让闻肆觉体会到她的决心。


    尚希请了人帮忙拟定合同,甚至没有过问闻肆觉的意见,直接把合同拿到他面前,好像直接宣判了死刑。


    闻肆觉拒绝签字,提出和她见面约谈。


    尚希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两个人又不是什么难舍难分离了就不能活的爱侣,她把财产都留下了,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出于尊重,尚希还是答应和他当面洽谈。


    “咔哒——”沉重的金属锁被打开,尚希推门而入。


    闻肆觉背对着她坐在窗边,今天天气很好,外面的阳关洒进来,尚希下意识眯了眯眼。


    “我的律师告诉我,你不同意签字,”尚希开门见山,显然没打算跟他浪费太多时间,“这件事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附加条款?”


    闻肆觉转过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神态是十年如一日的淡漠,任凭谁都看不出他掩藏在皮下的重重心事。


    尚希站在他面前,显然是从哪里匆匆赶来,高跟鞋都没来得及换下,消瘦的脚踝被鞋跟撑出一个反人类的弧度,她下意识挪动脚尖,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男人的视线总她的脚踝往上攀升,触及到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克制地停在膝盖以下。


    初秋的天气不算冷,却也不应该穿得这样单薄,闻肆觉敏锐地察觉到她在来见他之前还去见了别人。


    闻肆觉闭了闭眼收拢思绪,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吧。”


    尚希也不跟他客气,看他一副要长谈的样子,口吻有些不耐:“陈总的时间应该很宝贵,我们长话短说,对你我都好。”


    闻肆觉敲了敲桌面上的协议,不置可否:“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这一步?尚希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得如此令人误会,明明两个人也没什么感情基础,离婚不过是因为她厌倦了这种虚伪的关系。


    尚希又将那份协议往前推了推:“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钱,但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我愿意为了这个决定净身出户。”


    话音未落,尚希抬起眼,却被他的眼神钉在原地,回过神再去看,闻肆觉已经偏转了头去摆弄手机,不知道在给什么人回复邮件。


    尚希对钱这种身外之物并不算执着,她只想尽快摆脱这段关系,为此损失一点钱财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尚希没想到,比起她自己,有人比她更在意她的生活质量。


    “你有没有想过,你净身出户后出门在外怎么生活,”他忍了半天,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冷淡下分崩离析,“你为了和我离婚甚至要去坐经济舱飞去纽约,十五个小时,那么狭隘的座椅位置……”


    “你查了我的流水?!”尚希猛地把手包甩上桌面,珠链和坚硬的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昭示着一场冲突的开始。


    尚希刚坐下没几分钟,再次因为他的僭越而愤怒,她站起身,以一种势均力敌的视角直视他:“你还要问我为什么离婚?”


    她的尾音高高扬起,似乎真的被他气得不轻。


    闻肆觉近乎贪婪地看着她因怒色而鲜明起来的面庞,眸光却仍旧是平淡的、诱哄的。


    “以我们两家的关系,这只是适当的关心,”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去降低尚希的情绪起伏,“你不要这样生气,妍妍,我现在还是你的合法丈夫。”


    他强调了“合法丈夫”这几个字,好似急于宣誓什么,但声音又放得很低。


    像一只想要威胁警告却又不敢大声咆哮的纸老虎。


    尚希简直要气笑了:“你在提醒我什么,我说了我没有出轨你信吗,我说沈右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信吗,我说不想维持这种虚伪的关系你信吗?!”


    她的胸口随着音量的提高剧烈起伏,整个人已经进入了暴怒的前兆,双颊漫上了显而易见的红晕。


    闻肆觉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本的思路,绕过宽阔的办公桌来到她身边,伸手拖住她微微打颤的手臂,炙热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贴上了她的肌肤。


    男人长了一副宽肩窄腰的绝佳比例身材,单薄的衬衫掩盖不住他的肌肉线条。


    尚希只能瞟见他的下颌,无形的压迫感缠绕上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如果有人从闻肆觉背后往这边望,尚希的身体完全被遮蔽在他的身影之下,只能看见一截雪白的小腿未被完全挡住,若隐若现。


    尚希心头的怒火有一多半都转化成了恐惧,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而这个空间的主人正是面前的男人。


    他抿了抿唇,手臂虚虚地揽着她的肩膀,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给她冷静的时间。


    尚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手包柔软的皮革被桌面上的摆件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凹痕,桌面上的纸质协议也有些凌乱。


    肩膀上的手轻轻下压,闻肆觉示意她先坐下来,尚希有些失神,顺着他的力道跌坐在座椅中。


    期间她的高跟鞋不小心踢到一旁的椅腿,尚希往下瞟去,暗骂今天不应该穿这双鞋。


    身后的脚步远去又接近,尚希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握住了,目光下移,这才看见他手上提了一双淡粉色的毛绒拖鞋。


    闻肆觉单膝跪在她的身侧,自然而然地给她换鞋,修长骨干的手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踝骨,气氛突转,尚希不明白这若有似无的暧昧从何而来。


    她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跪在自己身前,做着保姆都不会干的活,顺滑平直的西装裤映出一圈衬衫夹的凸起。


    尚希看着看着,突然眼眶一酸,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悲凉。


    她得承认,闻肆觉是个极有魅力且品质稀有的男人,不然她高中也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


    可再喜欢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她年轻又懵懂,不知道爱情会像亲情一样反噬每一个渴望得到正反馈的人。


    闻肆觉给她穿上了柔软舒适的拖鞋,意外于她的顺从,抬起脸看她,却见到尚希用手撑着额头靠坐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有一抹清浅的水光。


    “其实我们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尚希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带着点令人心慌的释然。


    “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控制不住脾气,”尚希低叹一声,“而且我似乎太想当然了一些,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闻肆觉没有立刻起身,就着这个姿势,自上而下地望向她,没有说话。


    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尚希的愿望不多,所求也甚少,几乎是个没什么欲望的空壳人。


    时至今日,尚希仍然不懂那天闻肆觉突然的松口意味着什么。


    他把协议重新拟定了一份,将里面的财产分割按照正常的比例复原,还偷偷加上了三套庄园的归属权,连带着一些期权股票也被加了上去。


    闻肆觉知道她不愿意接受,所以用了一点威逼利诱的语气——如果尚希不签下这份协议,就不要再提离婚这件事。


    最终尚希还是选择了妥协,他们无比顺利地离了婚,周围好友亲朋无不惊讶惋惜。


    但只有当事人知道,尚希无比渴望这种名义上的自由。


    她连夜飞往北美,开启了环球旅行的第一步,却因为性格懒惰,没玩几个城市就被迫停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Sugar问他为什么会离婚,也只是想搞懂两个人到底隔了什么爱恨情仇,别是像傍晚八点档一样充斥了狗血的味道,那她就真要骂人了。


    感情是病因的诱发点,却不是患病的必要条件。


    Sugar和他简短地聊了几句尚希的情况就挂断了电话,显然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作为小镇做题家,Sugar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很不容易的,是以她非常能够理解尚希排斥闻肆觉的原因。


    没有人想和这种生来就是天龙人的家伙打交道,尤其他们还总是装作平易近人的样子,背地里却把资本家的恶劣诠释得十分到位。


    Sugar并没有说自己已经提交了辞呈的事情,这样就算闻肆觉控股了她所在的疗养院,也没法再操控她泄露尚希的任何隐私了。


    无论是身为朋友还是心理医生,她都太差劲了。


    如果尚希知道了真相要跟她一掰两段,Sugar也完全能够理解。


    她回到B市来是打算自己创业的,虽然国内的心理咨询比国外的普及率要低很多,但她还是找到了几个志同道合


    的伙伴。


    那么在创业之前,Sugar要先将自己的好友拯救出来,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尚希被蒙蔽了。


    希望一切都不算晚——


    作者有话说:这个节点终于要写到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致死之地而后生,我们Sugar即将送来最佳助攻


    第63章 泪


    顾宁近日有一个小小的困扰。


    虽然她开门做生意,但也架不住甲方的要求太过奇葩。


    “你是说,你想要让她完全忘掉过去,跟你重新开始?”顾宁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上次帮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真当这种事情是公司方案能随意定制啊。”


    她半躺在老板椅上,大大咧咧地把脚翘到办公桌上,一点温文有礼贤良淑德的样子都没了。


    “人家那么嫌弃你还要上赶着讨嫌,我看你多半没戏。”顾宁幸灾乐祸地说着。


    那边的声音冷了下去,低声说了些什么,顾宁猛地坐起身:“你说真的?”


    嗤笑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来,似乎很不满她吊儿郎当的态度。


    顾宁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面色严肃起来:“你要想好,消除记忆这种手段会对她的大脑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损伤,消除得越多影响越大,变成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显然很清楚对方的底线在哪,这一番警告下去,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揶揄着继续拱火:“哎,你之前怎么说来着,不求能有结果,只希望再次产生交集。”


    现在交集有了,又想要奢望更多。


    男人啊,都是一群不知满足的坏东西。


    察觉到她的心思,瞳孔中的东西蠢蠢欲动地想要出来透气,被顾宁毫不留情地镇压了回去。


    等了半响,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最终归于平静:“先这样。”


    听得出来,他还没完全放弃这种想法,但心有顾忌,没法立刻做出决断。


    顾宁可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好人,她巴不得闻肆觉再跟她做交易,这样出手阔绰的客户真的很难找。


    另一边,闻肆觉挂断电话,手指不自觉地摩挲挂在脖子上的玉石,暗绿色的翡翠好似一只于幽夜中睁开的眼,随着主人的抚摸愈发光滑圆润。


    闻肆觉闭了闭眼,站起身想去接杯水,门却突兀地响了两声。


    书房一般不会有人进来,有客人上门也会提前预约,那能来敲门的……


    闻肆觉脚步快了一点,有些欣喜地拉开门扉,却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脸庞。


    钟姨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尚希一整天都没下来吃饭,这样下去会把身体饿坏的。


    作为一直跟着闻静的住家阿姨,她早就把闻肆觉和尚希都当成了自家孩子,担忧也是情真意切的,但她不好上楼,只能跟闻肆觉说了自己的担忧。


    谁知闻肆觉沉默了一会儿,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先回去忙,特别叮嘱了不要去打扰尚希休息。


    钟姨没有办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闻肆觉抬起头,望着楼上卧室的方向看了两秒,低叹一声,挪动脚步上了楼。


    尚希习惯将一切冲突冷处理,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放在以前他可能不会去自讨没趣,默默等她气消了再去交流反而会更好一点。


    不过他后来也想过,冷暴力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就算尚希不理他,他也应该有个解决的态度出来。


    闻肆觉推开卧室的大门,出乎意料的,尚希没有躺在床上睡觉。


    她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面前的镜子瞟见门口的身影,没好气地撇开视线,低头去摆弄桌上的盒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只是不想给他好脸。


    此时的尚希还没发现,自从牧原死后,她很久没有这样毫无道理的娇纵了。


    想生气就生气,想不说话就不说话,还不会有人因此骂她甩脸子,反而低三下四地来求和。


    这种被人重视和选择的感觉令她格外迷恋,甚至生出了一点畸形的报复心理。


    即使这报复的对象本不应该是身后的人。


    温热的手掌搭上尚希的肩膀,身后的热源裹挟着一身好闻的木质香靠过来,有点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跃跃欲试地想要搞背后偷袭。


    尚希还是不跟他搭话,却没有打开他的手,闻肆觉心中一喜,身体又往前靠了靠。


    尚希弄了一个硅胶碗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闻肆觉看不懂,也不能贸然开口问。


    话多的男人招人烦,他深知语言的艺术,某些时候却还是不得其法。


    “楼下大门的密码是你生日,”闻肆觉轻声开口,“密码门是双向的,不是为了限制你的自由。”


    尚希在心底冷笑。


    骗子。


    这话明明可以在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告诉她,却偏偏要等到现在。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死到临头才会知道悔改。


    算了,反正她也没法改变。


    尚希给自己弄了个手膜,细致地将手指缝隙涂满乳液,再套上一次性手套固定,专心致志地动作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声音。


    闻肆觉眸光紧紧跟着她的动作,目光有如实质,看到她单手戴手套很不方便,立刻伸手帮忙,尚希没拒绝,支着右手任他动作。


    闻肆觉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优待了,手指动作放得很轻。


    他有些忐忑,好像看到了一节台阶在自己面前铺展,又好像没有。


    “Sugar回国了,你要不要见一见她?”闻肆觉斟酌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以朋友的身份。”


    他知道尚希一直有些抗拒和Sugar见面,不然也不会让他钻了空子。


    尚希抬了抬眼,两只手半支在空中,对他这种自我欺骗式的求和非常不屑。


    多高傲的一个人呐,怎么会变得这样卑微,好像一只湿透的流浪狗一样祈求她的怜惜。


    尚希觉得自己有些矛盾,她一边厌恶对方的欺骗和索取,一边又对他这种卑微的姿态生出一点隐秘的欣赏。


    或许这就是人类本质的劣性根,尚希有些走神,忍不住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我可以和她见面。”尚希突然出声,声音冷硬,明明这是一件有利于她的事情,却好像是闻肆觉求来的。


    然而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闻肆觉在短暂的愣神后终于反应过来,俯下身挨到尚希身边,镜子里的两张脸骤然拉进。


    尚希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脖颈拂过一层温热的气息,那片肌肉抽动两下,好像受惊的含羞草。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很难自抑,下唇轻轻蹭过尚希的耳廓,是个若有似无的吻。


    尚希有些不适,她能感受到闻肆觉几乎满溢出来的欲望和喜爱,自从前两天摊牌之后,他似乎就被什么色鬼夺舍了。


    闻肆觉没有发现她脸色不对,扶在她肩膀上的手自然而然地滑下去,牢牢圈住她的身体,下巴挨住她的后颈,像是吸猫一样嗅了一口。


    谁知尚希猛地站起身,甚至将身下厚重的座椅猛地往后挤了一截,地板发出抗议的“嘎吱——”


    闻肆觉呆愣两秒钟,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大,呐呐道:“……怎么了?”


    尚希脑袋里空白一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类似于应激的反应,完全是身体下意识在行动。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尚希心烦意乱地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快步走进洗手间,打开热水神经质地搓洗手指。


    水温很烫,没两下就烫红了她的手指,可尚希好像感知到不到痛,一遍遍地将手浸泡在水里,闻肆觉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动作略带强硬地将她的手捞出来。


    “别这样,别吓我。”他自己都没发现唇瓣在颤抖,声音都有些变调。


    尚希并不是生气,也不难过,眸中浮现出丝丝错愕,慢慢低下头,看到两只被烫红的手,疼痛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好在洗手间的热水最高只有六七十度,他动作及时,没有留下大面积烫伤。


    闻肆觉不敢碰她被烫伤的部分,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敢把尚希一个人放在这里,只能让智能管家送烫伤药膏上来。


    他想让尚希去医院治疗一下,家里的药只能做应急处理,不能这样敷衍。


    可一想到尚希对医院的排斥,这种念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闻肆觉已经将尚希的个人意愿放在了她的健康之前。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只知道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缓二人之间的矛盾。


    可……人总是要先活着,否则财富与美貌皆为空中楼阁。


    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明明两个月之前他还是这样的想法。


    甚至当年离婚也是为了尚希的心理健康做出让步。


    他不想在这张姣美的脸上看见任何痛苦的神色。


    他的挣扎和踌躇尚希一概不知,她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失控。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从牧原去世开始,一个看不见的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笼罩在她的周围,她的呼吸她的心跳皆被这个房子控制着。


    可她不想承认。


    世界上父母双亡的人尚且不在少数,何况只是死了爸爸。


    只是因为亲人离世便一蹶不振,太矫情了。


    尚娴淑在葬礼上没有掉半颗眼泪,在火化场也没有,回到家仍然没有。


    尚希不知道她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故作坚强,但她默默学会了这种对外展现坚强的能力。


    闻肆觉握着她的手腕给她涂药,尚希罕见地没有拒绝,任其动作着。


    她眨眨眼,蓦然听到了细沙簌簌而下的声音。


    可她抬起眼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摆件装有沙子,这种声音也不像是小物件发出来的。


    尚希歪了歪脑袋,突然轻声问:“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他显然还没回过神,一向灵敏的大脑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宕机。


    尚希好像不记得和他的龃龉了,话突然变得多了起来,甚至有些絮叨:“你见过那种……白沙吗?不是普通的沙。是那种,从高处淌下来,落在地上,不散开,反而像有生命一样往里渗,窸窸窣窣的,要把地面蛀空……还有老家具,对,那些木头,看着好好的,可里面早就酥了,烂了,你稍微一碰,甚至只是喘口气重点儿,就有细得像骨灰一样的木屑,从看不见的缝里绵绵不断地流出来,止不住……哦,还有,还有一种,是冰,但不是冰块,是极小极小的冰碴子,从半空掉下来,砸在地上不是‘啪’的一声,是‘呲’……对,就是‘呲’的一下,像是突然摔进了岩浆里被高温蒸发掉了,然后就没痕迹了,但你耳朵里会一直响……”


    尚希没再继续说了。


    因为她面前的男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闻肆觉眼眶通红,那双总是晦涩难懂的眸子里,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慌与痛楚,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他握着尚希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


    尚希刚才的形容让他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握不住她。


    “妍妍……”他唤她,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不是害怕那些描述本身,他是害怕这意味着她的病情正在急转直下,害怕她正被那种无形的、来自疾病内部的黑洞越拖越远,而他却无能为力。


    尚希被他这过于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怔,倒是没了继续描述的意思。


    她看着他脸上近乎崩溃的神情,心底那片麻木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但她还没来得及品味那涟漪是何滋味,就看到更让她惊诧的一幕——


    一滴泪毫无预兆的、安静的从他眼睫下滑落,顺着脸颊的轮廓蜿蜒,砸在他与她交握的手腕上。


    温热湿咸的泪珠只有米粒大小,却带着灼人的力度。


    尚希彻底愣住了。


    闻肆觉会哭?


    这个认知比她刚才听到的那些诡异声音更让她感到荒谬和……震撼。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闻肆觉是强大的,是冷静的,是运筹帷幄的,是为了目的可以隐忍、可以欺骗的。


    是个谎话连篇的说谎精。


    是个不苟言笑的臭脸怪。


    他或许会表现出深情、歉意、甚至是卑微的讨好,但“脆弱”这个词,似乎永远与他绝缘。


    眼泪这种属于弱者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可此刻,这滴真实的、滚烫的眼泪,就砸在她面前。


    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算计,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


    因为她那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胡话,因为她这明显不正常的举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满足感,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尚希周身的麻木和病态的空气。


    那层隔绝在她与世界之间的、看不见的罩子,仿佛被这滴眼泪烫出了一个极小的洞。


    她一直不太敢相信他的爱。


    他的爱里掺杂了太多东西,掌控、欺骗、还有她无法理解的执着。


    她被动地接受,心底却始终存着一份怀疑和冷眼旁观。


    直到这个永远挺直脊背、仿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男人,因为她可能陷入的泥沼,而流露出了近乎崩溃的脆弱。


    原来……他是真的。


    他是真的,爱她到了会因她可能受到的伤害而恐惧落泪的地步。


    他很爱很爱,即使这爱情里可能掺杂了一些别的,但至少在此时此刻,这种情感是纯粹的。


    尚希露出一个有些病态的微笑。


    这个认知像一道世界定理,骤然刻进了她昏暗混乱的内心世界。


    那些絮絮叨叨的“流沙声”、“蛀空感”奇迹般地退潮了,耳畔瞬间清净下来,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手背上那滴泪痕带来的、挥之不去的灼热感。


    尚希的目光从手背上那点湿痕,缓缓移到闻肆觉通红的眼眶和狼狈的脸上。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外的动作。


    她凑上前去,舔掉了他下颚上的泪珠。


    鲜红的舌尖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味道,像是给幼崽舔舐伤口的母亲。


    她的动作很生疏,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笨拙。


    咸的,不好吃。


    “……你哭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刚才那种飘忽的絮叨,虽然依旧有些干涩,“一把年纪还哭鼻子,丢人。”


    闻肆觉浑身猛地一颤,却不敢乱动,因为尚希顺着泪痕一路往上,最终亲在他的眼皮上。


    柔软的唇瓣有些冰凉,却令他无比情动。


    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酸楚一同涌上心头,他几乎无法言语。


    “妍妍。”他哽咽着,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尚希看着他像个迷路孩子般依赖着她的触碰,心底那种陌生的、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再次浮现,比刚才更加清晰。


    她不太适应地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别哭了,”她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安抚,“难看死了。”


    这一刻,诡异的“噪音”消失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了。


    一种新的、微妙的平衡,在眼泪和笨拙的安抚中,悄然建立。


    至少在这一刻,他真实的脆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将她暂时拉回现实的锚点——


    作者有话说:闻肆觉:原来眼泪才是真理,回到三年前哭着求她别走行不行?


    从这一刻开始闻总找到了追老婆的真理


    也解锁了某些奇怪的Play?


    第64章 演技


    尚希是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有这种经历。


    闻肆觉一开始还是默默流


    泪,后面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啪嗒”声。


    然而他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到位,冷白皮因为情绪激动晕染出薄红,长睫湿漉,眼眶泛红,那种平日里的强势冷静碎了一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少见的、易碎的美感。


    尚希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看着他这副“变本加厉”的模样,心底那点因为被他眼泪勾出的异样情绪,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无奈取代。


    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刚才确实没对他做什么。


    “怎么越说越来劲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但更多的是调侃,“我这次可没打你。”


    此刻的她,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那种描述诡异声音时的神经质和絮叨消失殆尽,眼神清明了些,甚至重新带上了闻肆觉所熟悉的、那种带着疏离感的淡淡揶揄。


    闻肆觉何等敏锐。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神态的转变,尤其是当自己流露出脆弱时,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无措,还有一点点极细微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柔光。


    那颗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大脑,在关乎尚希的事情上,总是不得其法。


    然而这一次,一个模糊的、有些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示弱或许比占有更能靠近此刻的尚希。


    他趁机握住她试图收回的手,用那双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望着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放得极软:“妍妍……不要不理我。”


    他不再提那些龃龉,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将担忧和后怕明明白白地写脸上,“看你那样,我这里……”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饱满柔软的胸肌上,“疼得厉害。”


    咦!肉麻死了。


    尚希被他的动作恶心到了,略带嫌恶的抽回手,却看到他的衬衣上被烫伤药膏污染了一小块,正好洇出一块极为暧昧的地方。


    尚希指尖微蜷,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负担感,却又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焦躁的情绪蔓延开来。


    她不喜欢失控,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现在的感受……却很奇妙。


    这种因她而起的、放低姿态的依赖,莫名地让她从自身混乱的感知中,找到了一点脚踏实的安心。


    她沉默了几秒,终究是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偏过头,语气平淡地扔出一句:“行了,别演了。”


    闻肆觉心中一动,知道这已是她目前能给出的最大缓和。


    他见好就收,轻轻放开她的手,转而用指腹小心翼翼地去擦她手上未干的药膏,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珍宝。“没演,”他低声说,带着浓浓的鼻音,“都是真心话。”


    尚希轻哼一声,算是结束了这次冷战。


    这场突如其来的崩溃与安抚,像一场急雨,暂时冲刷掉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雨后天未晴,但空气却湿润了些许。


    几天后,当闻肆觉再次斟酌着、仿佛不经意地提起Sugar回国了,问她要不要见一见时,尚希正坐在窗边晒太阳,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浅金,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生气。


    她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可以。”


    闻肆觉心中一喜,正要说什么,又听她补充道:“是以朋友的身份见面,喝喝茶,聊聊天。不是去看病。”她强调最后几个字,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划清界限。


    闻肆觉立刻点头,从善如流:“当然,只是朋友见面,我申请当您的专职司机。”


    尚希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没说拒绝,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是难得的和谐场面。


    当天下午,闻肆觉选了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亲自将尚希送到一家环境清幽、隐私性极好的茶室门口,看着她走进去,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Sugar打了照面,他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尚希忍不住想,他最近的工作好像少得可怜,不然怎么会把她当成世界中心一样围着转这么久。


    茶室里,熏香淡雅,古琴音若有似无。


    Sugar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长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雅的脖颈。她大约三十上下,妆容精致得体,笑容温和,眼角眉梢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疏离,亲和力十足。


    “尚希,好久不见,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Sugar微笑着为她斟茶,动作娴熟优雅。


    “Sugar。”尚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她看着眼前的人,心底情绪复杂。


    平心而论,她不讨厌Sugar。


    年仅三十一岁的Sugar是一位非常优秀、精神富足的女性,她可以让任何人在短时间内爱上她。


    但尚希也确实,很难真正喜欢上Sugar。


    这种不喜,并非源于嫉妒或敌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自身心理需求的排斥。


    Sugar太好了,好得像一个完美的模板,永远温和,永远包容,永远试图用专业和耐心去“理解”、“共情”、“引导”。


    她看着尚希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想要“救赎”她的意味。


    仿佛尚希是一个需要被修补、被引领出迷途的羔羊。


    尚希每次和她对话,恍然间都会看到牧原的身影。


    这样的引导和包容,令她觉得自己是个还未长大的孩童。


    尚希更渴望被当作一个平等的、甚至有价值的个体来“看见”,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安抚的麻烦。


    闻肆觉那种带着偏执、甚至有些恶劣的占有欲,虽然让她感到窒息和愤怒,但某种程度上,那种“非你不可”的强烈需要感,反而歪打正着地触碰到了她心底最隐秘的渴望——她不是可怜的,是被选择的,哪怕是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


    所以,面对Sugar散发出的“拯救者”光环,尚希会下意识地筑起心墙。


    这一点,在坐的两人都无比清楚。


    “听说你最近回国发展,一切都还顺利吗?”尚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话题引向对方。


    Sugar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真正的愉悦和期待:“谢谢关心,还不错。其实这次回来,除了处理一些事务,也是想开始自己的事业。”


    她顿了顿,看着尚希,“我计划创办一个专注于女性心理健康和潜能发展的工作室,算是把这些年的积累和想法落地。”


    尚希有些意外,随即真诚地说:“那很好啊,恭喜你,Sugar,你确实很适合做这件事。”


    她是真心为Sugar感到高兴,同时也隐隐有些羡慕。Sugar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有足够的行动力去实现。


    “谢谢。”Sugar接受了她的祝福,目带慈爱地看着她,“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摆脱过去束缚的方式吧。”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尚希抬眸看她,等待下文。


    Sugar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语气依旧平和:“尚希,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陈总他……一直很关心你的情况。”


    尚希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他为了更全面地了解你的过去,尤其是……你在国外的那几年时光,”Sugar斟酌着用词,“他动用了一些关系,调查了你当年在康馨疗养院的病例记录。”


    康馨疗养院存着一段尚希不愿回首的灰暗记忆。


    Sugar顿了顿,悄悄掀起眼皮观察尚希的反应。


    她继续道:“他甚至……收购了康馨的一部分股份。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之前通过疗养院的新管理层,向我施压,希望我能提供更多关于你过去的细节,以便他能更好地帮助你。”


    茶室里安静了片刻,只有悠扬的古琴声在缓缓流淌。


    Sugar看着尚希,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提醒:“尚希,我知道陈总很在乎你,但这种做法侵犯了你的隐私,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出乎Sugar意料的是,尚希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或者愤怒。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有些涩,有些嘲,复杂难辨。


    “我知道。”尚希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


    这次轮到Sugar愣住了:“你知道?”


    “嗯。”尚希耸了耸肩,“很早之前,偶然发现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闻肆觉在她的事情上,那种近乎病态的掌控欲和偏执,她早已领教过无数次。他保险柜里锁着的私人物品和未曾送出的首饰礼物,他电脑里加密的关于她过去经历的照片视频,偶尔脱口而出的、本不该他知道的、关于她过去的细节……


    她只是选择性地忽略,或者说不愿去深想,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为什么?


    尚希向来心狠,对自己狠,对追求者更是从不手软,沈右不过是跟她发生了一点分歧,她立刻就能丢下一切回国,分手绝不隔夜。


    当断则断一直是她的行为准则。


    可闻肆觉却拥有了她所有的例外。


    更深处的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愿直面,闻肆觉这种极端、甚至堪称恶劣的行为,虽然让她感到被冒犯、被监视,但另一方面,却也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满足了她内心那个黑洞。


    她被如此强烈地、不计代价地“需要”着,被“选择”着。


    试探和推拒不过是为了重复确认这种情感的真实性,尚希很清楚自己也有着无法磨灭的劣性根。


    她享受这种拿捏别人命脉的操控感,何况最近她发现闻肆觉对她的爱竟然会让他自己痛苦无比。


    即使痛苦,他还是不放手。


    那是不是……死也不会放手了?


    Sugar看着尚希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心中了然,随即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怪不得尚希一直不肯接受系统性的治疗,怪不得她总是说真相并不代表一切。


    Sugar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谴责闻肆觉?似乎都不合适。


    “Sugar,”尚希转过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顿了顿,轻声道:“创业顺利。”


    这句话,既是祝福,也像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告别。


    她感谢Sugar的告知,但她不会按照Sugar所期望的那样去反应,去抗争,或者去“觉醒”。


    生命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茶喝完了,话也说完了。尚希站起身,礼貌而疏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Sugar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茶室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她能救赎很多人,但有些人,她们的牢笼,或许只有自己才能找到钥匙,或者,甘愿被永远锁在里面。


    尚希走出茶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看到闻肆觉的车还安静地停在原处。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闻肆觉立刻不动声色观察她的脸色,佯装无意地问:“聊得怎么样?”


    尚希系好安全带,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听不出喜怒:“Sugar姐要创业了,我祝她顺利。”


    闻肆觉心中一凛,Sugar从疗养院辞职了?那尚希必然已经知道了他背地里做的小动作。


    可是看她的脸色,分明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反而还轻松地哼起了歌儿。


    尚希盯着眼前不断闪过的车辆和路口,突兀地开口:“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牧原。”——


    作者有话说:解锁了某种隐藏属性后终于发现尚希吃软不吃硬(虽然以前也知道,但从来没想过用眼泪攻势)


    第65章 再告白


    闻肆觉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目光依旧专注在前方的路况上,语气放得平常,像是讨论晚餐吃什么:“想聊聊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尚希语气轻松,指尖无意识地划着车窗边缘,“他脾气特别好,从来没有骂过我,我小时候没有父母的概念,总是喊他Aisen或者牧原,保姆都说我这样没大没小,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只有他完全不介意,每天都笑眯眯地在画室门口等我。”


    她歪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嘴角带着点回忆的笑意:“他是个画家,应该还算有名,但因为时代限制,没开过几次画展。我小时候最爱待在他画室里,满地都是颜料罐子他也不说我,那时候我皮,还把他一幅快画完的风景画给涂花了,添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太阳,他也只会笑着夸我有天分,第一次画画就知道太阳是圆的。”


    尚希的描述已经很收敛了,事实上牧原无论看到她在干什么都会毫不吝啬地夸奖。


    尚希还记得二人小时候玩得最多的游戏就是公主换装。


    嗯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羞耻,但小孩子的概念里没有这两个字,只觉得拥有了全天下。


    闻肆觉安静地听着,适时地接话:“我很羡慕。”


    他的家庭关系不算紧张,但也绝对称不上健康。


    闻静女士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跟他父亲结婚也是为了拿到公司股份和话语权,如果不是看对方脸长得还算可以,闻肆觉或许都不会出生。


    “可不是嘛,”尚希耸耸肩,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小说里的霸总都要经历洗胃中枪家庭离散父母不和等种种考验的,你这已经算是顺风顺水了。”


    不过他们这个圈子里家庭和睦的不在少数,只是她俩没这种好运气罢了。


    贫贱家庭百事哀,尚希自觉已经足够幸运,实在没必要再奢求什么。


    不过一聊起牧原,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愧疚。


    “后来他生病了,重度抑郁,我一点儿没看出来。”尚希说得轻描淡写,声线却在微微颤抖,“头天晚上还给我做糖醋排骨呢,叮嘱我上了高中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


    身边传来深呼吸的气声,他听到尚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细节,古怪地笑了一声:“挺奇怪的,是吧?看起来那么乐观温暖的一个人,突然就因为抑郁症没了。”这话她说得平静,像是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结论。


    闻肆觉侧眸快速瞥她一眼,她脸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平静,仿佛那个在青春期骤然失去父亲的少女不是她自己。


    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放缓了些:“那时候……一定很不容易。”


    尚希看着他单手开车游刃有余的样子,哼了一声:“不容易又怎样呢,人死又不能复生。”


    牧原死于自杀,尚娴淑回来后立刻带她搬离了那栋死过人的房子,她说住在那里太过晦气。


    很难想象死掉的人不只是尚希的父亲,更是她的合法丈夫。


    尚希一直不明白牧原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不想活。


    直到她拍下牧原的遗作,画布后面封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如果不是她有了足够的财力买下那幅画,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法看到他的挣扎与痛苦。


    我的小公主:


    见字如面,希望你不要嫌弃爸爸,没能给你最好的童年生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多半已经不在了,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因为你,我才有了这偷来的时光,陪伴你长大。我没有父母,也不知道如何跟孩子相处,这些话对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沉重,我不想让你分担我的痛苦,所以一直都在用朋友的方式和你生活,希望你不要嫌弃。


    ……


    ……


    那封信明显是他病症后期写出来的,重复的语句很多


    ,纸张上写满了愧疚和后悔,尚希仿佛看到了他掩面哭泣的旧景。


    尚希一直没有再开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视线重新投向窗外,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旧相识。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声音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然而,闻肆觉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悄然缠住了,不紧,却带着隐秘的钝痛。


    他宁愿她哭出声,她歇斯底里地指责命运不公,也好过她这样云淡风轻地把生命中最痛的失去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


    这种过分的“轻松”,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更让人心疼,那是一种彻骨的失望,一种与世界和解后的麻木。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那种被无条件深爱、被毫无保留珍视的感觉,从牧原离开的那一刻起,或许就从尚希的世界里被连根拔起了。


    她后来表现出的所有娇纵、别扭、冷漠,以及那种对“被需要感”近乎病态的执着,或许都只是一种笨拙的自我保护,和对那种失落已久的感受的无望追寻。


    她不是不需要,而是太需要,以至于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所以宁可先把自己包裹起来,或者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去确认。


    我应该再多爱她一些。闻肆觉如此想着。


    车厢内的沉默持续蔓延,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窗外的街景流光溢彩,在尚希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似乎终于从关于牧原的沉重回忆里抽身,指尖不再无意识地划车窗,而是轻轻交叠放在膝上。


    “说起来,”她忽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点飘忽的回忆感,“高中那会儿,我真的喜欢你。”


    闻肆觉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又是一紧,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整个人陷入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代表倾听的短促气音:“……嗯?”


    他不敢多问,生怕任何一个不当的字眼都会打断这来之不易的、她主动袒露的心迹。


    尚希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依旧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对过去的自己说话。“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林清梦走后,我身边就剩下你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也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属于少女时代的遗憾:“现在想想,真是自讨苦吃。”


    “不是的,”闻肆觉连忙打断,把车开进了无人停留的小道,停在了路边,无比真挚地转过头,“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你。”


    “……”尚希一阵语塞。似乎是没想到这人能如此直白。


    闻肆觉用一本正经的脸坦诚道:“你年级小,容易被外界诱惑,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和时机……”


    “等一下,”尚希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什么意思?噢,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喜欢也做不得数?”


    闻肆觉怔愣一瞬,唇瓣蠕动几下:“不……”


    “我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很清楚学生时代的感情不会有结果,所以,我没有选择表白。”尚希一字一顿地说,“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正确的。”


    两人无声地对视,尚希也不知道自己在强调什么,看着闻肆觉眼中的痛色越来越明显,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觉得愉悦,反而有些想要躲闪。


    “咔哒”他解开了安全带,侧身靠了过来。


    尚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太自然道:“干什么?”


    他跟个移动热源似的,往这边一靠近就能察觉到一股存在感极强的气息袭来,好像一头虎视眈眈的猛兽正立在旁边看守猎物。


    尚希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气息和神态,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反而带上了几分审视。


    “我好想没有说过那三个字,”他顿了顿,漆黑的瞳孔快要将她整个人溺毙进去,“我爱你,之妍,我爱你。”


    尚之妍是牧原给她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了。


    尚希定定地看着他,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低沉的嗓音比以往更加柔和:“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太明白爱的定义,就像你说的,高中时期你对我的暗恋,我并未察觉,同样,你也未曾觉察我的心意。”


    “我们都明白,那种情况下的感情太过缥缈,凭借荷尔蒙上头的爱情难以长久。”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和我都有了掌控人生的权利,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拥有相爱的条件和能力。”


    尚希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这是她曾经无比赞同的观点。


    只有还未接触社会的高中生会相信有情饮水饱,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了妥协和权衡利弊。


    闻肆觉期期艾艾地伸手过来,五指插入尚希的指缝,见她没有拒绝,心中不由得一喜。


    “从前种种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但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说爱你。”他执起尚希的,放在唇边轻吻。


    尚希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软化、退却。


    每个人都拥有从头开始的权利,她没道理因为过去的痛苦惩罚未来的自己。


    何况……她并非真的对他厌恶至极。


    分手和离婚,不过是反复确认爱意的手段。


    尚希眨眨眼,伸出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轻轻点了点唇瓣:“你应该亲这里。”


    她要再爱一次,不论是否能够得到结局,至少过程不会再后悔——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完结后开抽奖,番外想看什么请留言


    第66章 忍耐


    闻肆觉因她这突如其来的直白邀请而呼吸一窒,眸色瞬间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手仍紧紧扣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已精准地托住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又极致温柔的力道,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


    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也不是充满绝望的掠夺,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宣泄的汹涌爱意。


    唇齿交缠间,是熟悉又令人心悸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和她发间淡淡的柑橘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温度。


    尚希轻轻吸气,有些不满:“……别咬。”


    他的犬牙很尖,衔着她的唇瓣研磨,轻微的刺痛感从神经末梢传递过来,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车厢内空间逼仄,空气迅速升温,暧昧的水声和压抑的喘息声被放大,敲击着彼此的耳膜。尚希被他吻得有些缺氧,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过于炽烈的热情,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揉皱了一片。


    尚希在这种事情上算不上主动,却也很少拒绝。


    他身上的味道总是她最喜欢的清透木质香,那些香水瓶不光是为了摸清她的喜好,更是为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亲昵。


    生理性的吸引偶尔会让尚希迷失两秒钟,忍不住想要在他的身体里沉溺。


    直到闻肆觉略显粗粝的指腹无意间摩挲过她颈侧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尚希才微微偏开头,气息不稳地轻喘着提醒:“……这里不行。”


    他们停靠的路边虽然僻静,但并非完全无人经过。


    虽然从外面看不清车内情形,但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密,依然让尚希感到一丝恐惧。


    她在这种时候是很脆弱的,极度缺乏安全感,双手总会不自觉地环住小腹,好像幼兽本能地保护要害。


    闻肆觉动作顿住,抵着她的额头,低喘了两声,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泛着粉意的锁骨上。


    “别怕,不会在这里做的。”他吻了吻她的颈部,带着点潮意,“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恢复了几分清明,但搂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让她坐得更紧:“可以亲亲我吗。”


    尚希罕见地由他抱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如同擂鼓般急促的心跳,和自己同样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听见他如此要求,迟疑了几秒钟,最终缓慢地俯下身,唇瓣轻轻碰上他的。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足够令他安心。


    沉默在车内蔓延,不再带有之前的紧绷和试探,是难得的温情。


    过了好一会儿,闻肆觉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他稍稍退开一些,但手臂依然环着她的腰,舍不得放开。


    尚希被他看得脸颊微微发烫,刚想别开脸打破这过于黏着的氛围,却忽然想起一件埋藏心底许久的疑问。


    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嗯?”闻肆觉用鼻音发出一个询问的音节,指尖依旧眷恋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散落在肩头的柔软发丝,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你为什么要去结扎?”尚希问得直接,目光紧锁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而且是在我们结婚之前。”


    闻肆觉缠绕她发丝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似乎凝滞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闻肆觉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暂时没有要孩子的计划,避孕套也不是百分百避孕。”


    很官方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尚希却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她太了解他了,当他不想深入谈论某个话题时,就会用这种轻描淡写、公事公办的语气。


    “不要骗我,”尚希微微挑眉,语气带着点不容糊弄的坚持,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我们是商业联姻,孩子会让这种关系更加稳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你都没有动机去结扎。”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现在还不能坦诚相待吗?”


    闻肆觉与她对视着,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指尖无心的动作像带着细小的电流,让他心猿意马,却又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她直指核心的问题。


    他看得出她是认真的,也明白经过刚才的剖白和亲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迈进了一个更需要坦诚的阶段。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一层伪装,将目光从她脸上微微移开,落在了车窗前斑驳晃动的树影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带上了罕见的的坦诚。


    “好吧,”他妥协似的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我查过很多资料,也咨询过医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怀孕和生产,对女性的身体……负担很重,有些变化是不可逆的,我不想……不想你因为任何原因,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风险和痛苦。”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尚希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深切的、仿佛感同身受般的凝重。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刀子没有戳到自己身上是绝对不会疼的。


    尚希不由得深思……出于对她身体的一种过度保护,所以干脆选择放弃生育权?


    “可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过性行为,”尚希接过了他的话,心情复杂难言。


    他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万一两个人婚姻存续阶段一次都没有,后面也没了交集,他岂不是白挨一刀。


    “嗯,也有我的私心。”闻肆觉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暗示性地往下瞟了一眼,“我其实有点内s情节,很多时候都不想出来。”


    “……”尚希有点无语。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做好了全部准备,该说不愧是高智商精尖人才吗?


    过了一会儿,闻肆觉像是怕她误会,又急忙补充道,语气刻意放得平缓,试图显得通情达理,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真实情绪:“当然,这只是我基于当时情况做出的个人选择。如果你……如果你喜欢孩子,将来改变想法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我尊重你的意愿。”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着她,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刻意表现的包容,有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一种……仿佛生怕她真的点头说“是”的的抗拒。


    就连他握着她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尚希看着他这副言不由衷、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完全意识到的紧张模样,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完全聚焦于她一人身上的、近乎痴迷的专注,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找了这么多借口,其实是他根本没法忍受孩子的存在吧。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谈论到任何“第三者”的时候,他眼里的排斥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即使这个“第三者”可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紧绷的侧脸。指尖微凉的触感让闻肆觉微微一颤,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纯粹又澄澈。


    这么偏执的性子,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歧途吧。


    尚希这样想着,突然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


    谁没点精神问题呢,相比之下闻肆觉已经算是情绪稳定自控力很强了。


    尚希捏了捏他的脸,看着上面的红痕淡去:“怎么打骂都不还口呢。”


    今天之前,尚希数不清他在她这里吃了多少耳光,每次她都很激动,手上力道越打越重,换个人来早就受不了了。


    闻肆觉以为她性质上来了,用侧脸蹭了蹭她的手心,眸光带了点缱绻的意味:“你高兴就好。”


    短短五个字让他念得有了英勇就义的味道,尚希又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强行摆出一个笑脸:“又没犯错打你干什么。”


    他被捏的没脾气,声音有些变调:“你喜欢的话,打别的地方也可以。”


    尚希逐渐熟悉了他一言不合就发骚的性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回去,我饿了。”


    说完就从他身上爬下来,回到旁边的副驾驶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凌乱的衣衫,顺便补了补口红,转头却看到他还没动弹,有些奇怪:“怎么不走?”


    闻肆觉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半响,手指蜷缩了两下,闻言毫不羞愧地指了指自己:“要冷静一会儿。”


    “……”尚希磨了磨后槽牙,没再多说什么,免得他借题发挥。


    谁说男人只能装三个月?此时此刻,尚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往的相处中,他可能一直都在忍耐。


    有这种自制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尚希麻木地收起补妆镜——


    作者有话说:闻总其实是闷骚来的,嗯,有几个想写的play可能会放到番外,夏老师说的if线也会写


    第67章 噩梦


    习惯了和他针锋相对,尚希还没从那种心态里完全转变过来。


    当天晚上,闻肆觉抱着枕头来主卧找她,尚希还有点懵,刚敷完面膜的脸犹如剥了壳的荔枝,在昏暗的夜灯下白的发光:“你干嘛?”


    他有些委屈,伸手把枕头扔到床边:“男朋友也不能过夜吗?”


    尚希之前跟他闹别扭,提上裤子就不认人,非但不让他过夜,多抱一会儿都要挨骂。


    实在像个被点完就扔的鸭。


    尚希懵懵地看了他几秒钟,目光从他半遮半掩的睡袍上划过:“我明天要上班,白星月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嗯,出门走走也好,”他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膝盖已经抬上了床,“我送你。”


    尚希伸出一只手挡在前面,有些底气不足:“……今天不想做。”


    她受激素影响比较厉害,每个月有那么几天跟和尚没什么区别,而且她体力不好,第二天醒来走路都会酸。


    但是他……尚希目光下移,看到暗色的布料正兴奋地突显着,刚才用枕头挡


    着,此时才显露出几分急不可耐。


    他垂着眼,锋利的眉眼刻意伪装成柔和的模样,眸光里的欲色却跟夜草中的萤火虫一样难以掩盖。


    尚希裸露在外的小腿往后缩了缩,在深色的床单上如同藕节一样难掩亮色。


    “嗯……”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瘦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松松垮垮的衣带,坦诚相待,“抱歉,白天在车里玩得太过火了。”


    “可以帮帮我吗?”他彬彬有礼地询问着,很好说话的样子,退而求其次,“用手就好。”


    尚希面色复杂,并不买账。


    她的手并不大,食指和拇指圈在一起都握不全,而且手部肌肉很少,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酸。


    看出她的犹豫,闻肆觉有些落寞地眨眨眼,又让步道:“踩在脚下也可以。”


    尚希用看变态的眼神瞪他一眼,闻肆觉勾了勾唇角,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或者我给你……”


    后面三个字被他说得很暧昧,殷红的舌尖暗示性地在唇边转了一圈,尚希头皮发麻,进退两难。


    “有没有第三种选项?”尚希硬着头皮戳了戳他线条分明的腹肌,赤色的两颗小痣随着她的动作抽动两下,雀跃得像是马上能吃到大餐的食人鱼。


    闻肆觉眯了眯眼,慢声道:“有的,妍妍,我向来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好吧,以退为进算是让他玩明白了,尚希有些心软,忍不住松了口:“十分钟,给你十分钟行不行?”


    这条件着实有点苛刻,他很怀疑尚希是故意的。


    尚希懒懒地打了个哈切,眼角都泛出了水光:“不行就算了,我真要睡了。”


    “好啊,”他俯下身来,“就十分钟。”


    尚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倒了,身下诡异的一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身体已经先感知到了。!!!


    他低下头去,抱着她的腰按在原地,手掌几乎可以盖住整个小腹,灼热的掌心熨帖地挨着她,安全感给得很足。


    但尚希还是很害怕。


    是全新的体验,比人造的东西更可怕。


    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因为某些人牢记十分钟的警告,将阈值控制得刚刚好,尚希难受极了,一无所觉地走进了猎人的陷阱。


    ……


    尚希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许久未曾做梦的脑子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闪过不少画面。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噩梦。


    尚希的消费水平一直很高,每个月的账单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冲上七位数,她总会买一些无用的东西讨自己欢心。


    可家里的公司不知为何陷入了绝境,资金链断裂,合作方纷纷撤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尚娴淑焦头烂额的到处寻求帮助,却不知为何无人理会,最终,公司宣告破产清算。


    紧接着白星娱乐也被闻肆觉以雷霆手段收购,白星月到底是个商人,不会因为尚希的一己之见放弃所谓的利益。


    何况白星月一直都以为她和闻肆觉没什么过节,就算公司的控股人易主,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威胁。


    闻肆觉出现在她面前,依旧是那副英俊矜贵的模样,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妍妍,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尚希脑袋有些转不动,被梦里的事情推着走。


    她的经济来源被彻底切断。银行卡被冻结,名下资产被清查,甚至连她偷偷投资的一些小项目,也莫名其妙地血本无归。


    梦里的她,从云端跌落泥潭,尝尽了世态炎凉。最窘迫的时候,她翻遍所有账户,卡里只剩下可怜的三万块钱。连她在市中心租住的那间小公寓的下一季度租金都交不起,房东冷着脸催促,甚至威胁要换锁。


    她的衣食住行,一举一动,仿佛都处在严密的监控之下。她想找份普通工作,简历石沉大海;想找朋友帮忙,却发现朋友们要么避之不及,要么自身难保。


    林清梦不出意外接到导师消息出国深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梦里,他给她安排好了住处——仍旧是龙井庄园这栋婚房,只是装修得更为奢靡豪华,如同一尊精美的鸟笼。


    她的出行有专人“护送”,消费有严格的额度限制,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全方位的控制。他甚至会过问她每天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那种细致入微的“关心”,让她毛骨悚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梦里的她声嘶力竭地质问他。


    闻肆觉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深处是令人胆寒的偏执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因为你只能是我的,妍妍,只要在我身边,你做什么都可以。”


    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呼……”尚希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黑暗中,感官逐渐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舒适的床垫,是她熟悉的主卧大床。然后是空气中弥漫的、属于闻肆觉身上那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接着,她察觉到腰间沉甸甸的重量——结实有力的手臂正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手掌熨帖地贴着她的小腹,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很令人安心。


    尚希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就在她试图悄悄挪开腰间的手臂时,结实蓬勃的手臂却先一步收紧了。


    “做噩梦了?”头顶传来闻肆觉带着睡意的暗哑嗓音,鼻音很重,显然也是刚刚醒来。


    尚希身体一僵,没有立刻回答。


    闻肆觉已经撑起身子,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仔细端详她的脸。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拭去那层冷汗,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吓到了?”他低声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不等尚希回应,他已经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让她的侧脸贴在他温热结实的胸膛上。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咚、咚、咚,奇异地安抚着她惊魂未定的神经。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一只手有节奏地、缓慢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受惊的孩子一样。


    “没事了,只是梦。”他低声重复着,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我在这里。”


    被他这样紧密地拥抱着,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和心跳,梦境带来的冰冷恐惧感渐渐被驱散了一些。尚希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心底那份不安的余悸仍在盘旋。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他一下下轻柔的拍抚中,忽然开口:


    “我梦见你把尚家搞垮了,收购了白星娱乐,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把我关在这里,像是随手处置了某只不听话的宠物。”


    她说完,能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连拍抚她后背的动作都停顿了几秒钟,只有他依旧沉稳的心跳声在耳边作响。


    半晌,闻肆觉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急着辩解,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手掌顺着她的背往上攀,轻轻捏上了她的后颈。


    “妍妍,”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坦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确实有人给过我这样的建议。”


    尚希的心猛地一沉。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不止一次。”闻肆觉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在我……最不甘心、最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回头的那段时间,不止一个人对我说,既然放不下,不如就用最直接的手段,切断你所有的退路,让你只能回到我身边。”


    他顿了顿,手指捏了捏她的颈侧,像是在安抚她,也像是在平复自己回忆起那段煎熬时光的情绪。


    “他们说,那样最有效,也最彻底。”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但是,妍妍,三年了。”


    他稍稍退开一点,在昏暗中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即使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也能感受到那份郑重。


    “这三年,你和沈右在一起,周游过半个地球,见到了大


    多数世界名景,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你一直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我或许……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方式关注着你的安危,但我从未真正干涉过你的选择,更没有动用任何手段去逼迫你。”


    “为什么?”尚希下意识地问出声,声音带着点真挚的困惑。


    闻肆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刻的、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的认真:“因为那样你会恨我,我也会讨厌自己。”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被折断了翅膀、只能依附于我生存的人,那样的你,不会快乐,而你的不快乐,最终也会成为我的痛苦。”他的话语清晰而坚定,“我的财富和权利不会成为爱人的枷锁,我始终想要为你解决所有痛苦,当然不会主动去制造危机。”


    这番坦诚的话,像一阵暖流,缓缓淌过尚希冰冷不安的心。梦境是假的,但他的这番话,却意外的真挚。


    这三年,她确实过着自主的生活,尽管知道他或许在暗中注视,但那份自由并未被实质性地剥夺。


    尚希在黑暗中定定地抬头看他,问出了深藏在心底的疑惑:“我们身上发生的灵魂交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互换,她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前夫暗恋她长达十年之久,更不会有这几个月的纠缠和交集。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相信巧合,即使背后的真相离奇又荒谬,但她也不想做个一叶障目的蠢人。


    半响,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明天晚上,我带你见个人。”


    他低下头轻轻用唇贴了贴尚希的脸侧,带着安抚的意味。


    “睡吧,太晚了。”——


    作者有话说:嗯,闻总应该是拿不了强制爱的剧本的,老婆掉一滴泪他就得破防,啥都能答应了,根本做不出金屋藏娇这种事情


    第68章 舆论


    “就停在这里吧。”尚希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


    闻肆觉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却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还“见不得人”。


    停在地下车库已经是尚希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他也得学得懂事一些。


    他松开手臂,尚希不疑有他,抬脚下车,手腕却被松松地拉住了:“宝宝。”


    尚希耳后一麻,见了鬼似的往后睨了一眼:“你正常一点,叫谁呢?”


    他巴巴地望着她,没什么攻击性:“想我了就发消息,我会秒回的。”


    ……到底是谁想谁啊。


    眼看又要迟到,尚希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某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手,临了手指还刮了刮她的手腕内侧,像是小猫尾巴蹭了主人一下。


    尚希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这一款的,粘人又甜牙,活像是块儿大白兔奶糖。


    尚希自己进了电梯,明明之前他也有过送她上班的经历,但这次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走进这种恢宏高大的写字楼,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大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忙碌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地下车库里那股粘稠又甜腻的氛围驱散,只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闻肆觉刚才刮蹭她手腕内侧时那一下若有似无的触感,痒痒的,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尚希这个班上得时有时无,不像是来给自己打工,更像是来替白星月打卡的。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白星月的助理,语气有些急促:“希姐,白总请您现在去一下三号会议室,有个合作方过来谈代言,对方指定要见您一面。”


    尚希有些意外。她虽然挂职,但很少直接参与具体的商务谈判。


    “是哪家公司?”她一边起身一边问。


    “是‘沁芳源’,一家主打天然植萃的美妆品牌,最近势头挺猛的。来的好像是他们的市场总监,姓薛。”


    薛?尚希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太愉快的名字浮上心头。


    薛琴又来作什么妖?


    当她推开三号会议室的门,看到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烫着一头酒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尚希皮笑肉不笑地进门,反手将会议室的门关紧:“又见面了。”


    薛琴看到尚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目光下意识往她后面瞟去,没有看到给她撑腰的人,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讥诮瞬间浮现在她脸上。


    “哟,这不是尚家大小姐吗?好久不见啊,我来找白总谈合作,顺便跟你叙叙旧。”


    白星月坐在主位,看到尚希进来,笑着打圆场:“尚希是我们公司的股东和特别顾问。薛总监,您认识尚希?”


    薛琴故作惊讶地掩了掩嘴:“何止认识啊,老同学了!不过尚希你现在可真低调,我都没听说你入股了白星娱乐,还以为你……”她话说到一半,意味深长地停住了,目光在尚希身上扫了一圈,那意思很明显——还以为你早就落魄了。


    尚希压下心头的反感,面无表情地走到白星月旁边的位置坐下,直接切入正题:“薛总监,听说贵公司有意向与我们合作,不知道具体是哪方面的意向?”


    薛琴见尚希不接招,也无趣,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沁芳源新一季的主打产品需要一位形象大使,看重了贵公司的艺人,乔薇薇小姐。”


    乔薇薇?尚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上次是李莹,这次是乔薇薇,薛琴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白星娱乐的艺人?


    乔薇薇是公司近几年力捧的小花之一,演技尚可,但私下里脾气不小,最重要的是,她和尚希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


    当初乔薇薇刚签约时,仗着有金主捧,不太把公司前辈放在眼里,有次甚至在公开场合暗讽过尚希“过气”、“靠背景”。虽然事后被白星月压了下去,但梁子是结下了。薛琴点名要乔薇薇,很难说没有故意恶心她的成分。


    “乔薇薇的形象和贵品牌定位是否契合,还需要详细评估。”尚希语气平淡,“我们会综合考量。”


    薛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契合度我们自有判断。不过,我倒是听说尚希你现在不怎么管具体事务了,主要精力放在……调理身体上了?”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尚希脸上转了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故作关心的恶意,“也是,当年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心理上受点影响也正常,是该好好休息。不像我们,还得为生计奔波。”


    这话已经近乎赤裸裸的挑衅了。


    白星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刚想开口制止,尚希却突然笑了。


    不是气极反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怜悯和嘲讽的微笑,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真挚。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薛琴,语气不疾不徐,却像刀子一样锋利:“薛总监真是消息灵通,连我休养身体这种小事都这么关心。不过,比起关心我,您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产品的口碑?我最近可是看到不少消费者反馈,说沁芳源新推出的那款精华液,过敏率有点高啊?主打天然植萃,却连最基本的安全性都保障不了,这品牌形象……怕是比我的‘心理问题’更难调理吧?”


    薛琴的脸


    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沁芳源那款新品确实最近因为部分消费者过敏而陷入小小的舆论风波,她没想到尚希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当着白星月的面直接戳破!她强撑着冷笑:“尚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今天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听你造谣生事的!”


    “是不是造谣,薛总监心里清楚。”尚希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站起身,“如果贵公司连基本的市场反馈都无法正视,我想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白总,我那边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她看也没看薛琴一眼,径直离开了会议室。白星月看着尚希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薛琴,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清楚两人具体有什么过节,但薛琴刚才那番话确实过分了。


    尚希回到办公室,心情并没有因为怼了薛琴而变得舒畅,反而有些烦躁。她讨厌这种纠缠不清的旧怨,更厌恶被人拿过去的伤痛来攻击。


    她打开电脑,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午休时分,尚希正准备去吃饭,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林清梦发来的消息,一连串的惊叹号和链接。


    【妍妍!你看热搜了吗?!那个薛琴是不是有病啊?!】


    尚希心下一沉,点开链接,赫然看到几个刺眼的热搜词条:


    尚希白星娱乐内讧#


    过气艺人尚希职场霸凌?#


    沁芳源合作风波#


    点进去,是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拍下了今天上午她在会议室里和薛琴对峙的场景,照片里她表情冷淡,薛琴则一脸“委屈”,配文更是颠倒黑白,说她仗着股东身份打压合作方,排挤同公司艺人乔薇薇,言语间暗示她因为心理问题情绪不稳定,难以相处。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有水军带节奏,也有不明真相的网友跟风嘲讽。


    【尚希?是不是以前演过几部烂剧那个?好久没消息了,原来在公司里作威作福啊?】


    【听说白星娱乐好几个艺人都反应她精神不太正常,看来是真的……】


    【沁芳源实惨,遇到这种合作对象。】


    【抱走我们薇薇小姐姐,不约!】


    尚希看着屏幕,指尖按在手机屏幕上,有些发白。


    她没想到薛琴会这么下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买通稿抹黑她!


    白星月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语气焦急又愧疚:“尚希,你看到热搜了吗?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没想到薛琴会来这一手!我已经让公关部紧急处理了,但对方好像买了大量水军……”


    “没事,不怪你。”尚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先想办法降温吧。”


    挂了电话,尚希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无力。她并不在乎网上那些污言秽语,但这种被恶意中伤、尤其是被拿最痛的私事来攻击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她甚至能想象到闻肆觉看到这些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闻肆觉”的名字。尚希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才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闻肆觉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低沉几分:“热搜我看到了。”


    尚希“嗯”了一声,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闻肆觉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说的却是:“对不起。”


    尚希愣住了:“……你道什么歉?”


    “我忍不住插手了。”闻肆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还有几分压抑着的怒气,“我看到了,没忍住,热搜已经让人撤了。”


    尚希皱起眉:“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闻肆觉立刻出声,语速快了几分:“还有,那个乔薇薇,底下人查了一下,她之前参加选秀时涉嫌票数造假,还有和几个品牌方有不清不楚的财务往来,证据已经匿名发给几个大V了,应该很快会有爆料。”


    “另外,沁芳源那边,他们所谓的‘天然植萃’核心成分,实际上是从一家有严重环境污染记录的供应商那里采购的,而且他们的产品质检报告也有猫腻。这些资料我也‘不小心’漏给了一些环保组织和消费者权益平台。”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屏住呼吸,仿佛一个等着判官落锤的待定犯人。


    尚希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确实不喜欢他过多干涉她的工作,尤其是用这种雷霆手段。


    但不可否认,能在这样短的的时间内将事情解决得如此干脆利落,他的心意尚希不可能感受不到。


    随着闻肆觉大包大揽地解决了一切,她心里那股憋闷和恶心,瞬间消散了大半,被干涉工作的不快瞬间被这种无条件的偏爱和袒护盖了过去。


    电话那头,闻肆觉久久没听到回应,语气更加忐忑,“我给自己女朋友砸点资源,应该……不过分吧?”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没忍住先斩后奏,对不起。”


    尚希听着他隐忍不发的语气,突然意识到对方在外人眼里是个做梦都攀不上的高枝儿,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她忽然想起早上在地下车库,他拉着她的手说“想我了就发消息”。


    ……算了,尚希嘀咕一声,没道理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淡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陈总,你动作是不是太快了?”


    闻肆觉立刻补充道:“下属公司跟总部的联系不大,除非刻意追查,不然大众只会认是乔薇薇自己行为不端爆雷,连带着薛家也被扒了出来,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他做事向来很周全,手眼通天且不留痕迹。


    尚希终究是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心狠:“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上你的班,别老盯着这些有的没的。”


    闻肆觉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并没有真正的怒意,立刻得寸进尺:“那晚上……”


    “晚上回家再说。”尚希顿了顿,又补充道,“晚上不要来找我了,我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闻肆觉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知道尚希的忧虑,只能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尚希看着电脑屏幕上已经迅速下降、甚至开始出现反转评论的热搜榜,心情复杂。


    一方面,她厌恶这种依赖别人解决问题的感觉;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闻肆觉这种毫不留情、精准打击的护短方式,确实……很有效,也很解气。


    她点开已经开始发酵的关于乔薇薇和沁芳源的负面新闻,看着评论区里迅速转变的风向,关掉了手机。


    薛琴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抹黑她?恐怕是踢到铁板了。而且这块铁板,还是她自己主动粘上来的。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她和闻肆觉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似乎又朝着一个她尚未完全准备好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闻总有了名分就开始得寸进尺


    第69章 情意相通


    尚希并不是个玻璃心的人,她当年被网暴得最厉害的时候收到过不少死亡威胁,虽然没有太多意外发生,但这些负面情绪是实打实的。


    都说美貌是一把双刃剑,尚希这些年因为外貌吃到的优待不少,但也有不少人会拿她的脸大做文章。


    最多的就是雌竞通稿,说她勾引制片人挤掉同期女艺人的角色,或者是说她搞拉踩走黑红路线,尚希都看腻了。


    薛琴这次的手段不光彩,不能给她制造大麻烦,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恶心她。


    林清梦打来了电话,距离上次分开,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你还好吗?”林清梦小心翼翼地问。


    尚希刚挂掉闻肆觉的电话,心情很复杂,正好林清梦是个经验丰富的,索性向她取经:“我有个朋友……算了,我直说吧,我和他复合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不太能相信这种感情能长久,所以不想开始,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了再试一次,我怎么能摆脱这种想法呢?”


    这话题跟热搜完全没关系,林清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他谁啊他。”


    尚希有些无奈,觉得闻肆觉有些拿不出手,毕竟这是回头草,“之前不是在商K刚见过吗?”


    “哦哦哦,陈总啊……不对,你们复合了?!!!”林清梦的声音徒然拔高,好像白日见鬼。


    尚希有些心虚,她从来没跟林清梦说过她暗恋过闻肆觉的事情,这样坦白确实有些突然。


    林清梦联想到那些突然消失的热搜,有些了悟:“怪不得今天反转来得这么快,我哥说薛家踢到铁板了,还真没说错。”


    “其实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他爱你这件事能伪装一辈子,是不是也就无所谓了?”林清梦提出一个很清奇的切入点。


    “陈总确实手段过人,动动手指就是千万公关费,但这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林清梦很明白好友的顾虑,谆谆善诱道,“你大胆玩弄他,就算到时候不爱了,要分手,以陈总体面人的性格来说,他送出去的东西肯定不会收回来,这些物质不都是实打实的嘛。”


    尚希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并不缺钱……”


    “你当然不缺了!”林清梦恨铁不成钢,“钱这个东西别说陈总了,我都能给你,只是多与少的区别嘛,这只是他表达爱意的最直观的方式。”


    林清梦端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一口,心说陈灏睿这次得给她包个大红包,不然真对不起她这猛猛助攻的心。


    “不然你说他能做什么呢?他穷得就剩钱了!”林清梦苦口婆心地给闺蜜剖析,“你们吵过架吗?谁先低头?有没有因为什么事起过争执,最后听了谁的?”


    尚希被问住了,回忆了好一会儿,弱弱道:“我大概明白了。”


    林清梦做完情感咨询师又关心起她的身体:“之前某人让我劝你去医院看病,他说你不会听他的但一定会听我的,其实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不然不会瞒着我这么久。”


    尚希怔愣一瞬,讷讷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这没什么的,”林清梦认真地打断她,“我在国外见到了无数神经病,其实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正常人本来就不多,其中九成都是蠢货。”


    提到这个领域,林清梦言辞间的温和瞬间消失,整个人变得犀利又狠辣。


    林清梦深吸一口气:“聪明人大多会很容易陷入怪圈,认知越高痛苦越多,高智商人群的大脑会持续保持高活跃状态,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嘛,算是一点高智的代价吧。”


    尚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没有劝阻,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反而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医院就是一个让天才变成正常人的地方,你的躯体化确实比较严重,但我想,比起吃药变成一个无欲无求的木偶人,你更想要自由本身,”林清梦很严肃,口吻流畅又迅速,“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活着,但我更希望你能死得其所。”


    别看林清梦如此冷静,实际上尚希能听到她隐藏在后面的哭腔,因为她的声线已经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尚希低叹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又不是绝症,不用这样紧张。”


    林清梦嘀咕道:“我没有紧张,我一直很客观。”


    “谢谢你,”尚希突然说道,“我明白了。”


    “啊……”林清梦很想追问一句你明白什么了,但又怕多说多错,她刚刚这番话要是让闻肆觉听到了恐怕会直接冲上来捂她的嘴。


    尚希瞟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了。


    挂断和林清梦的电话,尚希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友那番看似离经叛道却又直指核心的话,像一阵强风,吹散了她心中不少迷雾。


    她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犹豫,但林清梦那句“死得其所”莫名地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渴望——与其在恐惧和猜忌中苟延残喘,不如在清醒中拥抱可能的风险,哪怕最终是粉身碎骨。


    上午的热搜风波仍有余韵,公司楼下可能会有闻风而动的媒体蹲守。


    她不想面对那些长枪短炮和尖锐的问题,于是拿起手机,准备叫司机来接,从地下车库直接离开。


    电话接通,她简单交代了地点和时间。


    然而,当她收拾好东西,乘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时,预想中可能潜伏在角落的记者却一个都没看到,车库安静得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回声,仿佛上午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尚希心中疑惑,却又有了点猜想。


    司机准时到达,车子平稳地驶出公司,汇入傍晚的车流。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连平时公司门口偶尔会有的代拍和粉丝都不见踪影。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尚希更加确信,是闻肆觉的手笔。他不仅撤掉了热搜,还清理了现场,将一切可能打扰到她的因素都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这种人如果是她的员工,尚希得求着他一辈子别跳槽。


    车子驶入熟悉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了别墅大门外。


    尚希推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别墅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


    闻肆觉就站在那里,没有坐在车里等,也没有待在屋内。


    傍晚的霞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形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等待归巢的倦鸟般的安静。


    他看到车灯,目光立刻投了过来,紧紧锁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到他的一瞬间,尚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今天经历的所有烦躁、不安,以及林清梦那番话带来的冲击,还有对他这种近乎“圈养”式保护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快步走过去,在闻肆觉略带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了他起伏柔软的胸前。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闻肆觉意料的主动拥抱。


    他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幸福主动来拥抱了他。


    手臂下意识地抬起,却悬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不安和惶恐。


    他太了解尚希了,她极少如此主动外露情绪,尤其是在他们关系如此微妙脆弱的时刻。


    这反常的亲昵,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不是甜蜜,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不是她积压了太多怒火,准备用这种方式先安抚他,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比如,再提一次分手。


    “妍妍……”他声音干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悬空的手臂终于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却不敢用力。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顿了顿,像是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急忙抢先说道,语气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我知道我今天做得不对,插手了你的事,你可以骂我,可以不理我,怎么都行……但是,能不能……别再说分手?”


    他活像是被磋磨了无数遍的惊弓之鸟,带着点令人心酸的卑微。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尚希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瓣,有些哭笑不得。


    这男人在商场上翻云覆雨、运筹帷幄,在她面前,却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时至今日,尚希突然发现,真心或许是可以见到的。


    她重新将脸埋回去,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闷闷的声音从他胸腔前传来:“没有生气。”


    抱在身前的炙热身躯又是一僵。


    “也不分手。”尚希补充道,声音虽然闷,却异常清晰。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还需要解释一下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低声说:“就是……想抱抱你。”


    他听到这里,几乎快要落泪。好像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不再犹豫,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是罕有的用力,尚希第一次在他的怀抱中感到疼痛。


    他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淡香,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亲着亲着就有些变味儿了。


    尚希没有急着推开他,只是静静地任由他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闻肆觉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微微松开怀抱,低头看着她,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上


    了他惯有的愧疚懊恼:“外面蚊虫多,先进去吧。”


    尚希松开了手:“好。”


    闻肆觉不容拒绝地揽上她的腰肢,转身推开别墅的大门。


    然而,就在他们相拥着踏进玄关的瞬间,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惊讶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哟,我这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尚希和闻肆觉同时一怔,循声望去,只见电梯门口,顾宁正端着一杯红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她的目光在闻肆觉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笑容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揽住尚希的手臂上,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看来……某些人的小困扰,已经解决了?”顾宁意有所指地挑眉,语气玩味——


    作者有话说:大喊:我写的是小甜文!!!


    注: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出自《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第70章 顾宁


    “所以……你要我见的人就是她?”尚希惴惴不安地坐在顾宁对面。


    闻肆觉的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闻言轻轻点头:“没错,这件事你享有知情权。”


    此刻的顾宁和之前那个闻家老宅里的温良淑女完全不同,烟熏妆浓到看不出原本的五官形状,说话间还能瞥见舌尖若隐若现的银光。


    顾宁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轻轻摆动,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影出一小片黑影。


    “我一会儿还有约会,我们长话短说,”顾宁敲了敲桌面,“尚小姐,你可能没见过我,但我已经对你很熟悉了。”


    尚希盯着顾宁的脸,这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如果她在哪里曾经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可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不用想了,我不是通过这双眼睛看见的,”顾宁摆摆手,不以为意地指了指她身边的闻肆觉,“有些人心口不一,在国外那几年,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尚希歪了歪脑袋,似乎没太听懂。


    顾宁看着尚希茫然的样子,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她此刻浓重的烟熏妆和唇上的银环相得益彰,透出一种与之前在闻家老宅截然不同的、近乎邪气的魅力。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细长的电子烟,却没有点燃。


    “简单说吧,”她吐字清晰,语速略快,“我几年前在国外瞎折腾,想自己搞点事业,摆脱家里那些烦人的条条框框。当时遇到点麻烦,差点被人坑得血本无归。正好,你家这位……”


    她用夹着电子烟的手随意地指了指旁边正襟危坐、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尚希身上的闻肆觉,“他当时也在那边处理一些家族海外业务,顺手……或者说,基于某种商业上的考量,拉了我一把。”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眼神有些飘忽:“那会儿我年轻气盛,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不想欠闻家的人情。总觉得沾上关系就甩不掉了,麻烦。”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后来……我自己的实验室出了点意外,一场不大不小的爆炸。”


    说到这里,顾宁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不同,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仿佛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了过去,再抬起时,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


    “具体细节就不提了,反正没死,还因祸得福,获得了一点……嗯,比较特别的能力。”她含糊其辞,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闻肆觉,闻肆觉抿紧了唇,下颌线绷紧。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闻大少爷帮我,不全是为了生意。”顾宁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复杂,带着点同情,又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尚希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闻肆觉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有紧张,有坦诚,还有一丝被揭穿秘密后的狼狈,但他没有移开视线,是一种千帆过尽后的冷静。


    顾宁继续道:“我知道这事后,觉得挺有意思,也为了还他当初的人情,就跟他提了个想法。我说,既然你这么想跟她产生点‘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不惜用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去关注你,那为什么不试试更直接一点的方式?比如,让你们之间产生一种物理层面上的、无法割裂的联结?”


    尚希听到这里,呼吸骤然一紧,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灵魂互换……是你……”


    “没错,是我提议的。”顾宁坦然承认,她看着尚希瞬间苍白的脸色,语气放缓了些,“别紧张,小姑娘。这个‘术’……或者说这种能量引导的方式,本身并不具备直接的攻击性或伤害性。它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至于门后是什么,取决于你们自己。”


    她仔细观察着尚希的反应,补充道:“而且,当时我跟他提这个的时候,他第一个问题,不是问成功率,不是问对他有什么好处,甚至不是问怎么操作。”


    顾宁顿了顿,目光转向闻肆觉,带着点揶揄的意思:“他只问了一句,‘这对她的身体会有伤害吗?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


    顾宁模仿着闻肆觉当时低沉而严肃的语气,然后看向尚希:“我告诉他,理论上不会造成物理伤害,但精神上的冲击和适应过程可能会很长。”


    “然后呢?”尚希的声音有些发干。


    “然后?”顾宁挑了挑眉,“然后他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直到……大概是几个月前?他突然又联系我,说你们之间好像出现了一些类似的现象,问我是不是成功了,以及……再次确认是否安全。”


    顾宁摊了摊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也很不尊重你的意愿,说实话,这家伙心思重,疑心病也强,做事有时候确实不择手段。”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了些,“但是,尚希,有一点我得替他说句公道话。在他所有那些偏执、甚至有些变态的计划和行动里,你的安全和健康,始终是他不可逾越的底线。他或许会骗你,会瞒你,会用尽方法把你绑在身边,但他绝不会主动去做任何可能真正伤害到你身体的事情。这一点,我可以用我……嗯,用我这点来之不易的‘能力’担保。”


    她说完,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尚希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她需要时间消化。灵魂互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是人为引导的?


    而主导者,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神秘莫测的顾宁,而提议的初衷,源于闻肆觉那份她早已有所察觉、却没想到如此深沉的执念?


    她想起互换初期的不安和慌乱,想起在对方身体里的种种不适和尴尬,但也想起了因为互换而不得不产生的大量交集。


    如果没有这场互换,她和闻肆觉,或许真的会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保持着看似接近实则遥远的距离,最终彻底走向陌路。


    是福是祸?她一时竟无法判断。


    闻肆觉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尚希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见她久久不语,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下颚线紧绷起来吗眉目间的阴郁之色越来越重。


    他害怕看到她眼中出现厌恶、恐惧,或者彻底的失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讷讷地开口,像是在做最后的陈述:


    “这就是我最后一个秘密了,所有的事情,我知道的,我做过的,好的,坏的,不堪的……现在,全都告诉你了。”


    “现在,我的生死都由你决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尚希的心上。


    顾宁看着闻肆觉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是第一次直面他这从未示人的一面。


    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很少会对外展示自己有多


    喜欢自己的伴侣。


    爱恨都藏在心底,这才是他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但现在……顾宁勾了勾唇角,某些人啊,上赶着给自己脖子上套项圈。


    所有的真相都被摊开在灯光下,赤裸裸的,令人难以置信,却也带着一种扭曲的真诚。


    闻肆觉就像站在悬崖边的人,等待着她的决定,是拉他一把,还是……推他下去。


    客厅里静得能听到窗外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顾宁指尖的电子烟依旧没有点燃,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目光在沉默不语的尚希和紧张得几乎要石化的闻肆觉之间来回逡巡,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沉重地压在闻肆觉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所有的希望和恐惧都悬在对面心心念念的人儿身上。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心跳撞击着耳膜,带来一阵阵眩晕。


    就在闻肆觉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逼疯,准备再次开口,哪怕只是乞求一个痛快的时候,尚希终于抬起眼。


    长长的睫毛如蝶翼震颤,漆黑的瞳清晰地映照出闻肆觉苍白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厌恶或者崩溃,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


    她没有看闻肆觉,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顾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客厅里:


    “我想,你们对我可能有些误解。”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


    误解?


    顾宁飞速地思考着,她和闻肆觉,乃至周围很多人,对尚希的“误解”是什么?


    是认为她脆弱、敏感、经不起风雨,需要被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还是因为她父亲早逝、家族变故、以及传闻中的“心理问题”,就理所当然地把她归类为需要被特殊关照的弱者?


    顾宁看着尚希那张过分漂亮,却写满冷静和疏离的脸,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浅薄。


    尚希根本不是在温室里娇养出来的花朵。


    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一定不是了。


    顾宁对这种气质很熟悉——谁还没个糟心的原生家庭了。


    她对方尚两家的关系有所耳闻,也看过不少尚希的黑通告。


    家道中落、至亲离世、网络暴力……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打击,或许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绝没有摧毁她。


    相反,这些经历可能锤炼出了她一颗异常坚韧、甚至有些疏离于尘世的内核。


    她不是在害怕受伤,只是在评估风险。


    她珍视感情,所以才会对闻肆觉那种充满掌控欲、甚至有些病态的方式如此犹豫和抗拒。


    尚希清楚地知道,一段建立在不对等、不信任基础上的关系,即使包裹着再深情的糖衣,最终也只会走向扭曲和毁灭。


    顾宁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闻肆觉。


    在这件事上,不可一世的陈总是个彻彻底底的弱者。


    他以为他的爱是救赎,是保护,但在尚希看来,那或许更接近一种以爱为名的束缚和不信任。


    有趣……真他爹的有趣。


    顾宁几乎要吹一声口哨。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来看一场痴情男追妻火葬场的戏码,没想到却意外窥见了一个坚韧的灵魂。


    眸中的怪物跃跃欲试,对着这样美味的灵魂,几乎抑制不住掠夺的冲动。


    尚希不是等待被拯救的公主,她是一个手持天平,冷静衡量着是否要踏入一段关系的审判者。


    别说它了,顾宁本人都有些着迷。


    尚希伸手摸了摸闻肆觉的脸庞,她的眼神复杂,有无奈,有疲惫,还有一种……近乎怜悯的情绪?


    尚希并没有像顾宁预想的那样,去指责灵魂互换的荒诞,或是控诉闻肆觉的欺骗。


    “肆,你总是这样。”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觉得把我护得密不透风,就是爱了吗?”


    尚希每次忍不住折磨刁难他,不是因为他的手段极端、人格低劣,而是因为闻肆觉对她独立人格和应对能力极度不信任。


    尚希轻叹一声,端起面前的水杯慢慢喝着,温热的生命之源顺着食道滑下,平静和缓。


    顾宁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未点燃的电子烟放回口袋。


    她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这个“局外人”能干预的范围了。


    她今天带来的真相不过是个导火索,到底如何,还是看他们自己怎么想。


    顾宁看了看时间,俏皮地眨眨眼:“我要去约会了,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尚希想了想,心平气和地问道:“最近几天我们都没有产生互换,是因为你做了手脚吗?”


    顾宁耸耸肩:“这种交换如果太过频繁,对你们的身体会造成很大负荷,而且对我的消耗也不小,如果你还想体验的话……”


    她俯下身,馥郁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声音轻缓:“欢迎来顾家找我。”


    顾宁欠了欠身,施施然告辞了——


    作者有话说:顾宁大概会是我写人外单元的第一个女主,她眼睛里的是她的cp,这里不多剧透了,后续会开预收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正文完结,番外都是小情侣谈恋爱,就一个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