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十二区能住人的地方就这几处,你让我往哪儿搬?”
对付沈述言,今黎自有一套办法。
难缠的是谢云祁。
当年她从沈家搬出来,谢云祁就阴魂不散地找她。
后来她记忆没了,偶尔撞见他,那人一靠近,她脊背都发凉。
年纪
渐长后,被摁进药水里时洗刷记忆,效果已远不如小时候彻底。
就像那次在教会,她从司璃面前跑掉,转头见到沈述言,却仍能脱口喊出“少爷”。
就那句“少爷,我很想你”,暴露了她的记忆未被完全调整的事实。
等记忆被再次强行篡改后,她便把谢云祁忘了个干净,只觉得这人搞A同的样子吓人。
却又矛盾地觉出他长得挺帅,别有一番风味,险些滚上床的前一刻,心里那关终究没能过去。
她“穿越”而来,在“原主”的记忆里翻到这一段时,真是哭笑不得。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过去她和谢云祁之间,玩得并不算过火。
他被她咬过,却几乎没见过她的眼泪。
大概……也没舔过?
前几次苏醒的记忆过于遥远。
在白骨博物馆里,她倒是又咬了他,自那以后,她也没在他面前哭过。
那个能力在他身上还没消失呢。
今黎重重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往地上一坐,双手无力地搭在膝头。
她为瑞森找的这处小池子,藏在居住区两三公里外的小林子里。十二区环境原始,这些年开发程度低,倒是保留了几分难得的生态。
谢云祁看着她这般不管不顾地坐下,目光扫过她身下湿润的泥地,眉头微蹙,起身便要去拉她。
今黎像被钉在了原地,纹丝不动地与他僵持。
不知是不是在十二区住久了的缘故,她身上那件浅色T恤蒙着一层灰扑扑的痕迹,衣领也微微歪斜着。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翘在月光里,下巴不知何时蹭了道黑色的污迹。
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在泥地里打过滚。
谢云祁见她不肯起来,也不觉尴尬,鞋尖随意地拨了拨池边的湿泥。他偏头朝水中瞥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帅哥啊,难怪有人心疼得掉眼泪。”
今黎没接话,只默默白了他一眼。
半晌,她才托着腮朝他衣角一指。
那是他蹲下时不经意蹭上的一抹泥痕。
谢云祁骨子里是个讲究人。
只是他的讲究,和云亦辰那种对于表面的精致打扮不同。
今黎在教堂见他时,他几乎日日不重样。
但他更在意的,是服饰是否独一无二,设计师是否真正读懂了他的气质,为他量身打造。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谢云祁撩起衣角瞥了眼那抹泥痕,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是不是只有他,才知道你还活着?”
“不是。”还有他弟弟。
这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被今黎咽了回去。
“梵洛诩看了直播,嚷嚷着要来找你,我没让。”谢云祁苦恼地扶着额角,“他一直就那样,很容易激动。”
他话题跳得很快,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今黎这次和他重逢后,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野性气息,看着她发梢滴着水的样子。
他忽然就明白了。
为何梵洛诩看完直播后,会评价道:“她这样,很性感。”
他借着这夜色多留她片刻,哪怕对话内容空洞无聊。
毕竟,这样的时刻不多。
“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谢云祁的声音低下来,方才的戏谑悄然褪去,眼神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他也生着一只蓝色的眼睛。
此刻,那抹独特的蓝便无声地融入了夜色。
月光透过枝叶斑驳洒落,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们无声地对视了许久。
今黎生怕谢云祁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猛地从地上一窜而起,伸手就去池子里拉瑞森:“泡好了,走吧走吧。”
她调整好瑞森的姿势,把他背起。
“难道在路上就不能聊天了吗?”谢云祁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无奈地跟上她的脚步,“要我帮你背吗?”
“不了不了,”今黎连连摇头,“我怕你摔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啊,我可以把你俩一起背着。”谢云祁扳断了一根树枝。
嗯嗯,不愧是绝世猛A呢,有什么了不起。
“你来找我,就为了建议我搬家啊?”瑞森冰凉的皮肤贴在今黎脖颈处,她瞧见,他额头的伤已经看不见了。
“顺便来给你发个offer。”谢云祁轻笑,“昨天的事之后,你接手十二区的工作水到渠成,毕竟你在九区当过志愿军,本身就已经通过了考核。”
他替今黎拨开挡路的树枝:“而九区那一批队伍,都是隶属于兵院的。”
谢云祁也是在不久前,才重新掉出“黎井”这个名字在九区时候的成绩。
见今黎不语,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语气暧昧:“答应我吧,和我玩办公室恋情。”
“没办法啊,”今黎背着瑞森,手没办法做动作,只好挤了挤眼睛,“督察证被沈述言没收了。”
她其实是心动的,但她更想看看谢云祁的诚意。
谢云祁不像瑞森和云亦辰。
皇室在四院的压迫下蛰伏多年,她的存在是一个突破口,对皇室也是难得的机遇。
云亦辰正是靠这一点说服了云昭凰。
虽然今黎隐约觉得,云亦辰本人未必真的在乎这件事。
那晚云亦辰确实为她条分缕析了许久,用一副“我们更像是战略同盟,不止儿女情长”的姿态规划着两人的未来。
“殿下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把玩着塔比莎为云亦辰新设计的耳饰,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嗯。”
那时云亦辰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她笑得格外真切,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期待:“如果这条路能与你并肩,从四院手中一点一点夺回我们想要的。那会让我觉得,未来格外值得期待。”
云亦辰不知是否知道,云昭凰确实给了今黎不少压力。
四院各家都有固定的掌权人,并没有适合她的位置。
“已经有其他人在竞争了。”她背着瑞森径直往前。
“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谢云祁还没反应过来今黎何时接下来别人的邀请:“我看你,还在继续修学分。”
今黎当年的简历还得是梵洛诩对她印象才多看一眼,最终还是他开口挽留。
而现在,今黎竟也抢手起来了。
“不然呢?”今黎眯着眼睛笑了笑,“我连小学学历都没有哇,当然要水个本科。”
她说得义正言辞。
“我们两个手中……”谢云祁话锋忽地一转,停下脚步,像是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绕开了原本想说的话,转而问道:“你之前发我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照片?多久之前的?”今黎怔了怔。她和谢云祁之间,什么时候有了聊天的习惯?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之前,你给我发过一个玩偶的照片。”谢云祁边说边掏出手机。今黎也跟着停下脚步,屏幕的幽光淡淡映在两人脸上。
“你看,这上面还缝了‘沈述言’的名字。”谢云祁手指轻点,照片中那只玩偶的脚踝处,歪歪扭扭地绣着“沈述言”三个字。
今黎这才恍然想起。
那是她在九区,给云亦辰过生日那天的事。
后来再想起这个玩偶,她几乎不愿去回忆那段时光。
“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语气轻描淡写,“他说只要我能找到它,就带我去见他的朋友。”
她说得含蓄。
其实,那是她十五六岁时的事——她想出门,也想公开和沈述言的关系。
可说到底,公开又能公开给谁看呢?沈述言身边,也不过就那两个朋友。
那时她闲来无事,在他的玩偶脚上缝了他的名字。沈述言看到后就把它藏了起来,说只要她能找到,就愿意公开。
谁知,他居然把东西藏到了九区。
真是让人无言。
后来她确实找到了。
而没过几天,沈述言就在酒吧里,当着其他志愿军的面,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那怎么不算是一种公开呢!
“我就说吧,他那时候玩弄你,你还不听我的,吃亏了吧。”谢云祁收起手机,
一副很怀念的样子。
今黎自从回忆起那几年的事,精神总是有些恍惚。
每一次醒来,她脑海里都装着一段相对完整的过去。
也正因如此,当她看见记忆中十五岁的自己时,反倒觉得像是在看一场关于别人的电影,甚至还能点评总结上两句,发出“这小孩怎么这样”的感慨。
她十五岁离开的那一晚,本是想好好和沈述言好好道别的。
结果属于“那个今黎”的一小段人生,就那样静悄悄地消失了。
那晚,她早已感到身体不适,在浓重的夜色里,她勉强睁开眼,望向身旁熟睡的沈述言。
睡前还因他不愿公开关系的事,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头痛愈加剧烈,视线也开始模糊。
混沌之中,她将手轻轻塞进沈述言的掌心,低低唤了他几声。
可沈述言向来睡得沉。
又或者,她其实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半睁着眼,还有些话想对他说。
最终,却只能看着眼前的画面一寸寸陷入黑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她,也许预感到自己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谁叫沈家人老给她注射奇怪的东西呢。
即便如今找回了那段记忆,当初的感受却也回不来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那个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人。
成年后的她审视着过往,就像在看身体原主人留下的蒙太奇片段。
十岁、十几岁的光阴,遥远得像是某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
即便接手了这段记忆,弥漫在心口的,也依旧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陌生。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洞若观火,能清晰地分辨出当年那个自己的全部牵绊。
年幼的她正依赖着谁,内心又在为何事而困扰不安。
在那个时候,沈述言是她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也是她唯一的……
“别一副陷入回忆的表情啊。”谢云祁推了下她的胳膊,满脸不爽。
今黎顺着他的力,背着瑞森往一旁倒去。
谢云祁赶忙扶稳她。
“哈哈哈。”今黎笑了两声,缓解气氛中的浓稠。
“黎黎。”谢云祁拉着她忽然喊出声,又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不是长高了,以前就到我这里。”
他往胸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你记错了吧。”今黎神情受伤,“我有那么矮吗?”
“总感觉你要和我说其他的。”谢云祁今天总是左顾而又言他,今黎催促他直奔主题,她又没什么听不了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没有人能比她心态更稳了。
谢云祁的身姿半融入树下的阴影中:“十二区的无声塔,权限变了哦。”
……
“你和司璃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也是,都过去一年了,司璃的眼球还在她手里也派不上用场了。
“有共同讨厌的人,就能关系好。”谢云祁本想靠着树说话,结果刚碰到一点,又不舒服地直起身子,还检查了下袖子。
“别看了别看了,挺干净的。”今黎伸出一直手,受不了的似的帮他拍拍。
“不过因为有共同喜欢的人,所以没法那么好。”谢云祁夸张地叹气。
“那很有缘分了。”
两人沉寂片刻后,谢云祁先开了口:“至于九区,我没有直接介入。除了招募志愿军,我没有参与任何收复计划。九区比十二区更靠近核心,再往内就是第八区……”
“原来如此。”今黎轻轻点头,心下已然明了。
兵院向来手段凌厉,清除丧尸的速度快,方式也更为激烈。
十二区住的大多是偏远地区的穷人,生死去留,无人在意。
而九区再往前便是八区——是越来越接近人类生存的核心地带。
到了这里,人们自然会倾向于更温和的手段。
月光如水,映照着谢云祁格外认真的侧脸:“所以我主张采取更缓和的方式。人类早已学会与它们共存,在灾难的缝隙里,总会生长出新的生存法则。消除碱紫的药物研发,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谢云祁终于切入正题:“我手里有兵院和礼院的配方,加上教会在十二区的那部分。”
今黎也在心中迅速盘点,皇室、司院和礼院的配方在她手里。
“礼院的配方怎么谁都有?”她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谢云祁被她的反应逗乐,笑得格外开怀:“谁知道呢。听说上一任礼院家主找了个泼辣的Omega,行事风格就像专门来搅局的,谁来谈合作都给。”
今黎:“……”
该不会是白倾予的那个舅舅吧?
“集齐四院配方,就能合成现有的紫硝素。”谢云祁收起笑意,竖起三根手指,“但最终版的解药,还差三样关键东西:皇室,教会,以及最后一个……”
“是什么?”今黎望向他,眼神专注。
谢云祁却突然收回手指,唇角一勾:“不告诉你。”
“切,我迟早会问出来。”今黎不甘心地抿了抿嘴。
“期待你的表现。”他轻笑。
啊,心累。
背上的瑞森似乎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她懒得搭理谢云祁,加快了步子。
他追了上来:“你原本打算找谁帮忙?邱遥香吗?”
谢云祁话锋一转,取出一份文件,“她已经签署协议,正式加入兵院医疗院了。”
他将合同递到今黎面前:“考虑一下,与我合作吧,黎黎。”
今黎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因邱遥香与兵院合作的消息泛起波澜。
她一直以为,邱遥香一心想要融入的,是沈述言所在的圈子。
在她身边,出身医疗院的人除了钟瑜,便只剩下邱遥香。
此刻凝视着谢云祁手中的合同,她陷入长久的沉默。
临别之际,谢云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说道:“你的督察证已录入网络系统,如今基本不再使用纸质版,不必再担心被沈述言拿走。”
随着他的离去,邱遥香加入了兵院的余音仍在今黎心头萦绕。
她独自站在原地,想着后续的对策。
或许是她对邱遥香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网络上能查到的公开信息寥寥无几。
以今黎实习时积累的经验来看,若要精准预测一个人的选择,必须先洞悉其内心最深处的驱动力,那个主导一切的根本欲望,才是关键所在。
醒来至今,她始终未曾联系这位“故友”,毕竟对方曾任职于司院,身份实在敏感。
她还不会是被沈述言骚然烦了才跑的吧。
哎……
今黎将瑞森安顿好后,拜托西里尔继续照料,自己则又为白倾予下厨做了几顿饭。
白倾予对此表现得十分开心,只有耿直的西里尔会诚实吐槽她实在没有厨艺天赋。
随后几日,十二区的丧尸被基本清除。而对那群实际已被感染的居民,今黎在派人检测他们的碱紫感染程度后,选择将实情暂时压下。
居民们深知她与瑞森的关系,因此对她“大义灭亲”的举动格外感念。
加上她消灭S级丧尸的功绩,她被短暂推举为这条街区的执政官。
虽然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转了一圈,她现在充其量就是个“村长”。
白倾予原本对居民误解今黎和瑞森是夫妻一事耿耿于怀,但在瑞森出事后也不再计较。
如今今黎有了正式职务,他倒是高兴得很,火速将社交账号的昵称改成了“老婆是公务员”。
西里尔看到后,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日子稍稍好过一些后,这个家却时常陷入另一种混乱。
没有瑞森在,三个都不擅长料理家务的人凑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今黎下班后,常常会在外头漫无目的地溜达一圈,将回家的时间一拖再拖。
她一感到焦虑,就会用某种方式麻痹自己。
她把自己塞进十二区一家不起眼的酒吧,刻意避开了那个规模最大的“指尖”。
那里名义上是酒吧,实则是各方势力的情报交汇处,太多眼睛,太多耳朵。
震耳的音乐裹挟着甜腻的酒气,她在摇曳的灯光里眯起眼,目光扫过舞池。
几个Omega正随节奏肆意扭动,腰肢柔软得像没有骨头。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都想摸。
今黎漫不经心地品鉴着,像在审视一碟碟不属于自己的甜点。
看起来都不错,可惜她身上几乎没带现金,所有的钱都交给白倾予保管,如今她连摸一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干过眼瘾。
起初还有人因她容貌出众,主动舞到她面前互动,可一听说她连摸腹肌的价格都付不起,便纷纷遗憾离场。
直播中“杀掉”瑞森的今黎,脸上带着伤,没那么容易被认出。
她轻哼一声。
这群小Omega,怕是没几个人认出来,她如今已是这条线的执政官了吧?
今天的我你们爱答不理,
明天的我你们高攀不起。
……哎。
周围议论渐起,好奇她枯坐整晚,究竟能等到哪位不图钱财、只慕美色的Omega。
直到一个身影穿过喧嚣,径直朝她走来。
有人认出那道身影,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是在帝国,没有人不认识的“omega。”
沈述言显
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黑色帽檐压下他这一年时常流露出的锐利,却衬得下颌线愈发清晰流畅。
暗红色的衬衫领口微敞,在变幻灯光下泛着幽泽,与他平日疏离矜贵的气质迥异,透出一种刻意雕琢的、诱人沉沦的风情。
他的出现,霎时夺走了大半场内的目光。
可他对所有注视视若无睹,坐到今黎旁边,用一种近乎委屈的、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声音放得极轻,像带着柔软的钩子:
“不看别人了,好不好?”
这画面若被中心区那些曾为他痴狂、想尽办法只求一见的Alpha和beta,甚至还有omega们看见,怕是会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中的许多人,连他第二面都无缘得见。
而今黎只是慵懒地支着下巴。
在一片倒抽冷气的背景音中,她微微倾身,指尖在台面轻轻一叩,随即勾上他的下巴,迫他抬起脸。
她端详着他精心修饰的脆弱表情,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声音里浸着酒意与一丝危险的欣赏:
“是挺漂亮的呢。”
第132章
“可惜我没带钱。”今黎只好遗憾地收手,托着下巴望向前方,不再看沈述言。
她和四院其他孩子不一样。
就拿沈述言来说,他早就有专业的导师系统地教他如何处理感染区的后续事务。
不同等级、不同程度感染的人类该怎么应对,幸存者的情绪又该如何安抚,还有那些体内碱紫浓度超标、不得不被隔离起来的人……每一样都让她感到头疼。
官方在网络上公布的处理方案,未必都是真的。
就像她当初咬了沈述言,其实检测了好几次,结果也并非每次都达标。
可因为她的父母,她还是被放出来了。
那些对外宣称已处决、送实验、配往军区作训练对象,或是转至教会医疗院治疗的案例,实际的处理方式,往往和说出来的,完全不同。
即使她是因为功绩在手,加上也通过了正规考核才会接手这条线的管理。
哎……
她郁闷地灌下一口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打量着沈述言。
到底是中心区出来的人,受教育程度更高,机会也更多。
像她这样,虽在那边待了几年,等级因他得到过提升,见识也比普通人广些,才不至于在眼下这份工作中露怯。
可要学的,终究还是太多了。
“你可以不付钱。”见她很快松手,又自顾自撑在桌边看热闹,沈述言顺势半搂过来,气息贴近她颊边,声音压得低低的。
“不要。”今黎偏开头,“不付钱,感觉像是我被你白嫖了。”
“那要怎么办呢?”
周围的人都离他们很远。
今黎一向习惯坐在吧台,不包卡座,也不当什么局头。
她简直要夸自己了,来酒吧还能过得这么清汤寡水。
“大点声,我考虑一下。”
她抿了一口酒,唇边还沾着湿润的光泽,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其实她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四周不知多少双耳朵早已悄悄竖起。
这句话落下后,空气明显凝滞了一瞬,连背景音乐都仿佛推远。
又被当戏看了。
今黎无奈。
“我想跟你回去。”沈述言稍稍提高了声线,清朗中带着几分的柔软。
他的领口不知何时松开了许多,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锁骨。
更致命的是,他今天身上的香气,不是今黎熟悉的那种带着水果清甜的味道,而是一种更浓郁、更具侵略性的香气,直白地缠绕上她的感官。
沈述言竟然当众勾引她。
这个认知让今黎瞬间从高脚椅上落地,利落地收拾东西就要往外走。
“不道德啊,你竟然……”她回身对他指指点点,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沈述言精准地握住她的手腕,手心温热:“你不往那方面想的话,我就没有。”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压低声音补充道:“而且你是Alpha,我对外也还是‘Omega’……又没人会指责你。”
人有时候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自制力。
“我好像没决定要理你吧。”
今黎话音未落,沈述言已牵起她的手腕,他像早有预谋,径直带她拐进最近的酒店。
她被抵在门上亲吻。
混沌的呼吸交错间,今黎用力抓住沈述言的头发,在咬破他嘴角后,硬生生将他扯开。
沈述言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早已凌乱,头发散在额前,衬得被咬破的唇格外鲜红。
“不许亲我了。”今黎后脑向后仰去,险些撞上房门。
沈述言伸手垫住,本想无视她的命令,毕竟他们之间,从来不乏半推半就的默契。
可今天不一样。
在她的声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竟真的停滞在原地,无法再靠近一分。
“……”
“不准装哑巴。”
今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
沈述言瞳孔猛地收缩,又缓缓放大。
某种难以置信的猜测在他眼中凝聚,他也才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的能力……”
“一直没机会找个S级试试效果。”今黎扬起嘴角,眼底闪着近乎挑衅的光。
她过去只能对被她咬过的高等级Alpha产生随机而不稳定的控制。
但此刻,一切都不同了。
“我有事要问你。”今黎双手环抱在胸前,这副戒备的姿态让沈述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依然将她困在门与自己体温交织的方寸之地。
记忆中,从这个角度他还能轻易将下巴抵上她的发顶。
可此刻沈述言忽然意识到这个高度,亲吻她的额头,竟是刚刚好的距离。
“要问我事情,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他的呼吸掠过她的额角,那只原本撑在门上的手缓缓垂下,在几乎要触碰到她腰际的瞬间,又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半空。
沈述言眼底最后一点试探的光熄灭了,他抿了抿嘴角,那弧度里分辨不出是欣慰还是自嘲:“确认完了吗?”他顿了许久才继续,“看来……的确是变厉害了很多。”
“浴火重生就是这样的啦。”今黎语调轻扬,巧妙地避开了他目光深处翻涌的情绪。
她放那把火,又不是为了换他一份愧疚。
她更不需要他用这种沉甸甸的姿态,来向她偿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将未竟的话语淹没。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沈述言忽然开口,向来清越的嗓音此刻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向前倾身,用一种近乎依赖的姿态搂住她,额头重重抵在她单薄的肩头,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停靠的岸。
“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因为过去的事讨厌我了吗?”他顿了一下,更深的痛楚撬开了他的唇齿,“不愿意再和我亲近了吗?”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这沉默让他心慌。
“我和你道歉,以前的事,对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的生涩。
“我不想你不理我,”他收紧了手臂,像溺水者抱住浮木似的搂住今黎,“我们从没有冷战过这么久。”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拉开了双方记忆的闸门。
“不是没有冷战过。”今黎终于开口。
在那些遥远的被称作“小时候”的岁月里,即便有委屈和不高兴,她也早已习惯了将它们死死摁在心底,从不向他人表达。
“我们现在也没有在冷战。”她抓住他头发的手指松了松,力道化作了近乎安抚的触碰,“真的。”
她没有沉溺于过去的习惯,更学不会在时过境迁后,仍揪着旧账反复咀嚼,“以前的都算了,”她语气很温柔,“以后,我们可以慢慢来。”
如果沈述言执意不肯离开,那么,多一个这样的情人也未尝不可。
毕竟,除却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他在其他方面,的确让她无从挑剔。
既然如此,不妨先给他一个关于“以后”的承诺。
她太了解他了,不如他的意,他就会用各种方式,不停地出现在她生活里,直到她妥协。
今黎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起眼,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却足够稳定。
“算了?”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嗯嗯。”她大幅度地点头,动作甚至显得有些刻意,仿佛要借此强调自己的决心。
“没多大的事。”她重复道,不知道在安慰谁。
沈述言眼底那簇微弱的光暗了下去。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像要在那片平静的湖面下寻找涟漪。良久,他也回以一个安抚般的笑,轻声道:“好。”
今黎被他看得发毛:“我要问你的事……”
“你说。”
沈述言并没有提供一个适合聊天的环境,而是依旧与她僵持在门口这片逼仄的空间里。
今黎集中意念,尝试控制他退开几步,又担心自己能力运用不熟,索性心念一转,让他直接后退至床边。
她手指轻轻一抬,沈述言便跌坐在柔软的床单上,像是被丝线牵引的人偶。
今黎双手环抱胸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和邱遥香熟不熟呀?”
“不熟。”沈述言索性破罐子破摔,身体放松地向后仰去,陷进柔软的床铺里,一副任她采撷的模样。
“……她之前在司院医疗院工作过吧?”今黎指尖轻按太阳穴,“有没有关于她学生时期的小道消息?”
“我不关心那些。”
“啧。”今黎蹙眉,是了,沈述言从来不是会留意这些琐事的人。
“她成绩怎么样?”
“不如我。”
今黎不死心:“她在学校里和谁走得最近?”“不清楚。”
也是,即便这些世家子弟大多同在帝国大学就读,沈述言也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早知如此,不该随他来酒店。
今黎作势欲走。
“别走。”沈述言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肌肤上轻蹭,“没别的能聊吗?”
“聊我们两个的环节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今黎早就察觉了他身体的变化,她避开目光,望着门的方向:“自己解决。”
这么轻易就激动了,他以前也这样吗。
今黎盯着沈述言泛起情绪的双眼,思绪乱飞。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沈述言的指节收紧,发力将她往自己方向带:“我忽然想起些事。”
他引导着她跌坐在自己腿上,就像两人小时候无数次坐在一起吃饭那样:“但是要先帮我。”
明明很正经的氛围,又被沈述言带偏,今黎轻叹一声,手指灵巧地安慰着他。
她刻意加重力道时,看着他长睫轻颤,呼吸骤然紊乱。
“她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但她经常偷看钟瑜的成绩单。”沈述言灼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动作起伏,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嗯?”今黎讶然抬头,发丝擦过他的下颌。
“听唐文木提过。”他靠近想亲她,又被她躲开,“她们成绩相当,家世相近,总是暗中较劲。”
他细细回忆:“钟瑜选了医疗院,她就也跟着选了。”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今黎心中渐有脉络。
她大概知道该从哪个角度与邱遥香交谈了。
也忽然明白为何谢云祁稍一示意,她就毫不犹豫地从司院医疗院转投兵院的原因。
因为跟随沈述言的缘故,钟瑜早已稳坐司院医疗院首席之位。
而邱遥香,始终未能得到沈述言的青睐。
今黎曾在医疗院官网简介中看到,邱遥香是由沈毅引荐入院的。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这才是她在司院始终不及钟瑜的原因。
“谢了。”
今黎倚在沈述言怀中,耳边清晰感受到他胸腔下失控的心跳。
她凝视着他逐渐迷离失焦的眼神,一种近乎恶劣的戏弄心思悄然滋生。
“感觉如何?”她气息掠过他耳畔。
“很好……”沈述言灼热的呼吸一点点逼近。
他没有吻她的唇,而是将一个滚烫的吻,印在她光洁的额间。
今黎骤然停手。
“不准。”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禁令。
“再说些细节。”今黎不为所动,巧妙地压制住他。
沈述言抱着她倒在床铺里,头发散落在耳边:“想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试图追寻她的唇,寻求一个宣泄的出口。
“你明明知道我不关心别人的事。”他语气里浸着委屈。
他今日一反常态,收起了所有棱角与锋芒,始终低眉顺眼,一副全然臣服的姿态。
今黎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心头那点作弄的心思再也无法继续。
“你这样真少见。”她拂过他泛红的眼尾,看穿了他所有小心翼翼的意图。
他正用她最无法抗拒的方式,笨拙地瓦解着她的防线。
在今黎态度稍有松动之际,沈述言轻轻挪开了她的手。
他扶住她的腰际,灼人的温度在今黎身上散开。
他耐心地安抚着她,注视着她眼尾渐渐染上红晕。
从前今黎还在沈家时,她的衣着总与他风格相近,带着些归属感。
可这些日子重逢,她总穿着些颜色单调的T恤,朴素得不像她。
这陌生的打扮让他越看越觉得碍眼。
沈述言突然伸手扯开她的领口,布
料在轻微的撕裂声中绽开。
在今黎来得及阻止之前,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当然知道,皇室挑选伴侣会留下的印记。
今黎猛地清醒,一把挥开他的手从床上起身,手指紧紧拢住破碎的衣领:“你在这里等着,我走了之后你才能离开。”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将沈述言独自留在那片狼藉的寂静里。
门合上的轻响落下许久,沈述言才终于能动了。他缓缓直起身,清晰地意识到,今黎对他的操控,远比他预想中更深更重。
即使她已经离开,无形的束缚感仍缠绕在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心跳失序。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里有她衣领上被撕下的一角布料,柔软的触感犹存。
沈述言倒在床上,闭上眼深深呼吸。
他在回味。
回味那种被她全然支配和无力挣脱的感觉。
那种将一切交由她掌控,仿佛自己从此完全属于她的。
近乎战栗的快感。
他在空寂的房间里独自待到了后半夜。
唐文木推门找到他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沈述言仍一动不动地躺在凌乱的床褥间,手还紧紧捏着那片从今黎衣领上撕下的布料,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
“老大,你还好吗?”唐文木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述言视线依旧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良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低沉嗓音缓缓开口:“你给的这个方案挺好用的,不过我在想……”
他顿了顿,将那块布料放置唇边,“她留下的东西,这次该保存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审核老师细看一下呢,只是聊天哇呜呜呜呜不要锁了求求
第133章
这间位于十二区的酒店还算整洁,是唐文木提前为沈述言费心挑选了许久的结果。
看见今黎一边走出来,一边将衣服的破口处随手打了个结,又抬手整理着头发出来后,唐文木在进门之前,就做了无数心理准备。
闻见房间里除了沈述言身上的香水味和信息素,并没有其他异样的气息,他这才松了口气。
放心是因为看情形,今黎似乎短暂占了上风,成功脱身。
这样一来,他就不必面对她不悦之下对沈述言发脾气,而这位大少爷随之散发出的那股低气压了。
不过,她这一跑,沈述言的心情怕是更难应付。
“老大,事业有成的alpha,再加一点深情,才更有魅力哦。”唐文木坐在床边,目光游移地落在床边一道微微翘起的地板缝上,语气感慨。
看来他还是疏忽了,这房间的环境终究不尽如人意。
幸好沈述言并不是那种会把情绪发泄在旁人身上的上司,唐文木跟在他身边,偶尔说话才敢这样没大没小。
沈述言的信息素布满整个房间,他在无声地控诉着伴侣的中途离开。
唐文木的话让他有了些反应,他弯曲着一只膝盖,靠在床头,手中看着今黎的衣服碎片思索着刚刚的问题。
像以前一样放房间里收集起来?
过去,不止他,唐文木和钟瑜也会适当保管一些今黎使用过的物品,她身上的信息素太淡了,收集一定的数量才能汇聚起她身上不知道能否算信息素的气息。
钟瑜就是一直在今黎身上尝试监控她身体里的碱紫浓度,以及查看其他感染者对她能否有反应。
多年来,一些动物对她那样的共生体会产生情绪激动的反应。
但用在人类上,还是要需要直接接触,被她咬过或者沾染她的血迹。
沈述言从实验室拿走今黎的物品时,用的也是这样的借口。
渐渐的,他保管的越来越多。
“您老爹……我是说上任司长去世也有一年了,您继任这么久,是时候参与黎明法的修改会议了。”唐文木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又不放心这间房的隔音效果似的凑近,“咱们的计划……今黎的身体应该已经彻底成型了,我们是不是该……”
他话还没说完,沈述言倏然转过头,目光直直钉在他脸上:“应该什么?”
“……”那语气里的寒意让唐文木喉头一紧,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帝国曾以“公共安全”为名,为每位公民注射过一种特殊制剂,名义上用于检测个体是否曾遭受感染。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制剂能在人体内释放出特定的化学信号,使所有接种者构成一个隐形的能够互相连结网络。
这也正是丧尸从不攻击同类的根本原因。
帝国正是根据这种原来,将刚出生,未被感染的公民统一监控。
像今黎这样的情况,若不是有人刻意替她抹去记录,恐怕早已留下数十次异常感染标记。
一旦离开沈家的庇护,她这辈子不仅无法正常就业,更别说进入体制内。
唐文木依稀记得,今黎曾借着白家的关系参加过志愿军选拔测试。
他不得不承认,这alpha确实有些手段。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钟瑜某次神秘的透露,今黎的颅内置有某种装置。
起初钟瑜信誓旦旦地说,那是沈毅用来控制今黎情感的筹码,让她多年来死心塌地。
可就在今黎出事后,钟瑜又神色微妙地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她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情感控制器,而是一个信号中转站,甚至可能是某种指令发射器,能让今黎与其他人体内的制剂建立连接,接收所有人的感染数据,甚至反向发送调节信号。
不过唐文木对这些猜测始终持保留态度。
毕竟,钟瑜已经判断错误一次。
“您和她……后来好好谈过吗?”唐文木捏了捏眉心,他是少数能在沈述言和今黎这两个麻烦人物之间周旋的人。
沈述言闻言,唇角扯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她一直追问我邱遥香的事。”
他望向唐文木的眼睛里充斥着不满:“什么时候连beta也让她这么上心了。”
“……”
唐文木抬手扶住额头,几乎能想象出两人的对话是怎样不欢而散的场面。
他家老大,从不需要去讨好别人,面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的笨拙的。
“老大,谈情说爱能不能先放一放?”他叹了口气,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首先,是《黎明法》那摊子事,迫在眉睫。其次,钟瑜最近……我感觉她状态很不对。”
她对您有些不满啊!
可唐文木酝酿许久,认为不适合现在说。
谈恋爱真可怕啊。
唐文木在心里默默补充。
他自己谈恋爱就从不这样,干脆利落,甚至如今连初恋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可这二位倒好,一个比一个执拗。
这恋爱就谈吧,一谈就谈得惊天动地,连带着整个医疗院都在钟瑜的影响下,对唐文木横眉冷对,认为是他没有尽到规劝之责,才纵得沈述言如此“不务正业”。
但他又能劝什么?
难道要他冲到今黎面前,低声下气地求她:“求你再看我们老大一眼吧?”
唐文木至今都没想明白,这局面究竟是怎么颠倒过来的。
明明小时候,那个一会儿看不见沈述言就会又哭又闹的人是今黎,如今却变成了沈述言看不见她。
就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连正事都摆在一旁。
这恋爱你们就谈吧。
他至今不敢回忆,今黎刚出事时候的状态。
那段日子里,沈述言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他总是神色空茫地抱着从邱遥香实验室里拿回来的床单,沉默地坐在那扇被烧得焦黑未被允许修复的暗门外。
唐文木有时会无声地站在走廊尽头,他看到沈述言偶尔会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那团织物里,肩膀的线条在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松弛下来。
隔许久,身体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
他试过上前,递过水,说过劝慰的话。
但沈述言大多时候没有反应。
后来,沈述言开始逼着教会那边,以教会出现过感染者为由安插自己的人进去。
终于,被他找到了线索。
自今黎重新出现后,沈述言便将司院的事务几乎全然抛在了脑后。
那感觉,仿佛手刃沈毅之后,他生命中唯一剩下的执念,就只剩下了一个今黎。
那么,他们曾经并肩立下的的目标,又该如何安放?
唐文木凝视着沈述言如今这般模样,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不确定。
他无法判断,沈述言此刻看似沉沦的状态,究竟是彻底迷失,还是其庞大布局中,一个外人难以窥破的伪装环节?
可今黎不在的时候,沈述言那副不想活了的样子,又是要装给谁看呢。
在另一个世界的沈毅吗?
可不管怎么样,唐文木都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实际上,在今黎离开时候,她回头就看见了唐文木拐进去的身影。
她就说吧,沈述言明摆着勾引她呢。
坏得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揉皱的T恤。
这副模样回去,怕是瞒不过那几位的心思。
她加快脚步,小跑着拐进了这条线上唯一的街区。
夜市小巷在暮色里刚刚苏醒,两侧小吃摊的灯火渐次亮起,油锅的滋啦声与食物香气混杂着弥漫开来。
而在这一片烟火气的尽头,暧昧的粉色灯光从一家成人用品店的橱窗里流淌出来,无声地融进夜色。
今黎在巷子里转了两圈,最终无奈地走进了那家泛着纯粉色灯光的店铺,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塑料袋。
里面装着和她换上的,印着一群奇形怪状的小猫的T恤。
它唯一的好处是买一送一。
十二区人口稀疏,即便入夜也并不喧闹。
在一个小地摊前驻足后,今黎蹲下身,在铺着绒布的木托盘里挑拣了半晌,最后选中了一枚素净的金色戒指。
指环光洁,没有任何雕花,她却硬是凭着耐心和摊主磨了半个小时的价。
当这枚金色的圆环终于套上白倾予修长的手指时,他浅色的眸子瞬间被点亮,惊喜与羞涩在他脸上漾开层层涟漪。
西里尔恰巧咬着苹果从他们身后经过,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假的。”
“你怎么这么势利。”白倾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反驳,“戒指代表的是心意,是承诺!你这个omega怎么能只盯着材质看?”
今黎忍着笑,从购物袋里掏出那几件买一送一的猫猫T恤,一股脑塞到西里尔怀里:“也给你带了礼物。”
西里尔拎起一件,看着上面那群叠罗汉的诡异小猫,嫌弃地皱起眉。
但他终究没再多说,抱着衣服转身走向洗衣机,乖乖按下了清洗键。
夜色渐深。
白倾予早已带着那枚戒指心满意足地睡去,这个被中心区规训得极为乖巧的omega,自曾经发生关系后便将整颗心都系在了今黎身上,对Alpha有着近乎本能的依赖。
他甚至开始学着打扫房间,笨拙却认真地打理着他们的临时居所,偶尔还会体贴地为熟睡中的瑞森掖一掖被角。
今黎为此感到欣慰,而白倾予因为有外人在,不太好意思和她过多亲密。
顶多睡前亲两口。
在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后,今黎又爬起来,在书桌前坐下。
她摊开纸张,将关于邱遥香的碎片信息一条条写下,在寂静中梳理着错综复杂的线索。
当最后一条逻辑被理清,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通讯器,按下了这几天被她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拨通的过程中,今黎回想起云昭凰的告诫,她们从沈毅让沈述言伪装成omega的理由和她聊起。
塔比莎的声音围绕在今黎耳边:“你既然知道小言是Alpha,那是否想过,为何沈毅不直接公开他的真实等级?sss级alpha,也同样是帝国唯一一列。”
“因为……谢云祁?”今黎心中一直有些猜测的。
云昭凰打了个响指,感叹和今黎沟通起来毫不费力:“没错。当年首位高于S级的Alpha横空出世,意味着即使是s级的丧尸也无法感染他,他率领人类收复失地的胜率极高。”
“而后来,即便沈述言的等级比谢云祁更高,公开这件事也再无同等意义。它并不能让沈家、让司院真正超越谢家建立的秩序。”
云昭凰那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但如果……沈述言‘是’一个Omega,那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今黎听得很认真,云昭凰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着:
“同理,你要知道,如今即便你手握能让人完全恢复的紫硝素,也不可能像当年的谢家家主那样借此一飞冲天了。”
“那时候,人类深陷末日般的恐慌,迫切需要一位救世主。”
“可现在,碱紫的浓度正在被缓慢稀释。四院之所以全力研究共生体,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在悄无声息地试图打破现有的平衡。”
云昭凰一番话说下来,令今黎蹙眉沉思了许久。
她也曾隐约想到这一层。
塔比莎说她太年轻,将事情想得太过理所当然。
而此刻,她必须字斟句酌。
毕竟邱遥香也是年轻人,或许还能试着说服。
要将所有药物成功合成,她仍需要一位可信赖、且具备相当专业能力的医师协助。
邱遥香不像云亦辰那样总是偏袒她。
她必须找到更具说服力的理由。
今黎在手机里翻出一份资料,发了过去。
邱遥香终于接起通讯:“今黎?”
“嗯,你还好吗?”
“这话该我问你吧。”邱遥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死了,后来看沈述言正常了不少,就猜到你大概没事。”
她语气故作不满地抱怨:“你终于联系我了。”
“哈哈哈,是啊,因为终于有工作了。”今黎抱歉的回答。
两人本不算太熟,寒暄几句后,邱遥香也意识到,今黎找她或许有事。
“就是……我现在手里有很多资料,紫硝素的配方,你想不想,和我一起……”
“风险很大。”邱遥香接上她未说完的话,“你想让我帮你研发成功之后,以医师的身份推广出去?”
“嗯……”
“谢云祁找我也是为这个,我说他怎么突然联系我。”邱遥香语气故作轻松。
今黎捏紧手机,还是捕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情绪波动。
谈判时,一旦有人率先流露情绪,就容易被人牵着走。
“你发我一本历史书做什么?”见今黎不说话,邱遥香纳闷。
“那是我从女王书房里找到的,外面根本没有。”今黎轻笑,语气放得很松,不想给邱遥香压力,“我和云亦辰谈恋爱了。”
“……”通讯那头传来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你打开看看?”今黎提议。
那边果然沉默了很久,今黎听见轻微的电子音,是文件下载完成的提示。
“真神奇,看起来是几百年前的事,那个没有Alpha、Beta和Omega的时代。”邱遥香边看边感慨。
“是啊。”
“上次你让我帮你查白倾予的事,一直没机会告诉你。”看着看着,邱遥香忽然想起什么,“和历史书上的人类特征一样,他被你咬过之后,不再会被碱紫感染了,但是……”
她停顿许久,“他腺体里的信息素消失了。”
“这么神奇?”今黎惊呼。
“也就是说,他的第一性征消失了,就像这本书里写的社会一样,世界上只剩下男人和女人。”邱遥香喃喃。
今黎赞同,在电话这头点点头:“看来,新世界就要来了。”
“而这本书,居然是禁书。”邱遥香声音沉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Alpha,不愿意让某些Omega看见它的内容。”
她继续接道:“毕竟日子过得再惨,有些人都能安慰自己好歹生成了Alpha。可这本书里世界只分两种人,有些男性变成Omega之后,就失去了主体性,所以……”
“像女王这样的Alpha,这些年来,也不希望那些男性Omega发现,曾经存在过这样的世界吧。”邱遥香一边翻看,不自觉和今黎点评着。
“你好厉害啊香香,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女王和帝国历代统治者,都不让普通人看到这本书。”今黎语气崇拜地夸赞她。
邱遥香轻咳一声:“所以呢,你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今黎看了眼熟睡的白倾予和西里尔,在夜色中她起身推开了门,站在门外和邱遥香聊着:“你看,丧尸出现之前,等级没那么重要。A、B、O三种性别里,Alpha掌控世界,几乎是理所当然的顶点。”
“可丧尸入侵之后,人类才真正意识到——等级,决定生死,那未来呢?”今黎心中的线索也一点点得到印证。
就像筛选共生体,也是从天生第一性征较弱的人中
挑选。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拥有这样的体质,而沈毅还对她说,她的母亲也许只是个“女人”。
她一度怀疑,说不定今广白不是她父亲。
也就是说,真正的解药一旦研发并推广,所有人都可能失去第一性征。
那世界上只剩下……
“解药日后推广下去的话,世界上就只会剩下‘男人’和‘女人’了。所有信息素、分化、等级的壁垒,都会土崩瓦解。”
“香香,未来的世界,还是会有‘Alpha’。”今黎耐心引导,“你现在帮谢云祁,很可能到头来,再次被他们变成主体之外的‘他者’。”
“可如今世界正在重新洗牌。”
“为什么不能轮到我们,成为新的既得利益者?”
“在未来,你和我才是一类人。”
“到那时,你的地位不再需要谢云祁、沈述言这样的人赋予。你现在是Beta,等解药推广下去,如果我们,你、我,还有女王能共同建立新秩序,那我们就可以……”
“我们必须赶在男性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权力的重组。”
今黎一层一层分析着,一口气说完。
面对她的一长串话语,邱遥香还未能想出反驳的点,她挪开话题,想随意聊点无关紧要的缓一缓:“女王不是还有其他孩子吗?她为什么偏偏会站作为小儿子的女朋友的在你这边?只因为她宠爱小儿子?”
“因为她的其他孩子……是Beta。”
“……”
邱遥香仿佛被今黎一步步引入某个思维陷阱,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beta,beta!
beta又怎么了!
女王的其他子女,因为是Beta,无法继承皇位。
那如果没有Alpha、Beta和Omega了呢?
又该凭什么来决定……谁不能继承?
邱遥香现在是Beta,失去第一性别之后,她的确就和今黎还有女王才是一类人。
“那你自己呢,实际上,你和沈述言在一起,照样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邱遥香心中已有了些动摇,她不过是想再确定今黎内心更深处的想法。
邱遥香见今黎停顿了许久,也许是刚才的一顿输出,耗费了精力。
而她很快就从自身的经历开始劝导着邱遥香:“我很小时候就认识沈述言了啊,我一直在沈家吃好喝好呢。但那样怎么样呢,我就只是来自十二区被父母抛弃的小孩罢了。”
“……”邱遥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今黎只是语气一变,接着说到:“真正的强大,不是独自逃离泥泞,而是带领众人一起,填平整个泥潭,让后来者可以坦途而行。”
她孤身攀附沈述言,固然能借此踏入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贵之境;可若她身后的立场与阶级烙印无法洗去,那么在这群真正的贵族眼中,她终究不过是干涸土地上一片飘零的枯叶。
轻、薄,一触即碎。
所以她离开了。
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冠冕堂皇,今黎换了个说法:“是不是比这些年被提拔成司院医疗院总负责人的钟瑜更厉害呀,哈哈。”
“……”
邱遥香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身处今黎精心编织的幻想之中。
而她也无比清醒,今黎自身羽翼未丰,远非谢云祁那样的参天大树。
而她在兵院,坐上医疗院负责人的位置也需要很多年,而目前形势来看,解药被推出是迟早的事。
今黎的话在她心中已经掀起一阵风浪。
这是一场豪赌,但赢家的奖赏,让她心甘情愿坐上赌桌。
她终于再开口:“让我看看,你究竟握有哪些底牌。”
紧张的谈判终于结束,今黎握着手机的手心冒出湿汗,她正准备推门回房,一只手摊上她的肩:“黎黎,说什么呢?”
白倾予不知何时,醒来躲在门的另一边——
作者有话说:前面一直有在提这个观点
想了想这样比较有说服力毕竟黎也是光杆司令+画饼
拉到统一战线的成功率才高
第134章
“在拉拢人心。”今黎贴着门边缓缓蹲下,脑中仍在飞速复盘是否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画饼谈话啊……
她心中仍有隐忧,怕邱遥香会再度动摇,索性决定天一亮就再去中心区一趟。
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总得拿出些真东西来表达诚意了。
她侧过头仰起脸,笑眯眯地望向白倾予。
自从搬到十二区,她的衣着日渐简陋。此刻,她只穿着一件黑色贴身背心,蹲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嵌进地缝的石头。
从白倾予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她毛茸茸的发顶。
作为一个Omega,他很少有机会以这样的视角俯视一个Alpha。
和今黎结婚,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她尊重Omega,带他体验其他同类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生活。
比如在床上,她也会让着他。
如果……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Omega,该有多好。
白倾予向来是不愿让自己受委屈的,他掰开今黎扣着石头的手指,神情故作严肃了些:“黎黎,你去中心区,为什么要去皇宫里啊?”
“诶,你怎么知道的呢?”今黎心下一紧,怎么回事?
怎么人人都知道她的动静?
她一个乡下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啊,这年头一点隐私都没了。
去了皇宫做什么,当然是见云亦辰,也不是不能告诉白倾予,和云亦辰的事又不能一直瞒着他。
只是……
白倾予倒也没有被戳破在监视她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拿起手机,界面上有一栏像日历一样的表格:“我是你老公啊,你的行程表会同步到我手上哦。”
“……”今黎嘴巴做出了个夸张的幅度,“还有这种事呢!”
她就说怎么白倾予不像沈述言一样查她手机。
“难道说,你就是靠这种东西,发现了沈述言不是omega的吗?真厉害。”她还一直没问他,是怎么知道沈述言的秘密的。
“我有吗?”白倾予挑了挑眉。
他的眉眼不似谢云祁那样立体,细长的眉毛和上挑的眼睛如画一般,配上极黑的头发与眼珠和有韵味。
看遍了攻击性极强的浓眉大眼帅哥,白倾予这一类不带攻击性的美貌真是赏心悦目啊。
今黎决定说点他爱听的:“你有啊,咱们在十二区刚重逢那天,你就问过我啊。”
“嘿嘿,还真是。”白倾予被戳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今黎也不打算多瞒,沈述言在车站亲她的事白倾予也不知道看到没有:“算了。我早就知道他是alpha了啊,所以我们跟本没戏,以前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
“我看你们经常在一起,还以为你真像外界说的那样,喜欢他就不喜欢我了。”白倾予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脚拨了拨门边的泥。
今黎想起他刚来那几天,还很嫌弃来着。
发现了这些细小的变化,她暗自翘起了嘴角:“怎么会,我选择和你结婚了啊。”
“他如果真的是omega,你会和他结婚吗?”白倾予动作停下。
“嗯……倾予,我没懂你的意思,我为什么要考虑和他结婚的事?”今黎干脆盘坐在了地上,歪着头,发丝落在膝盖上调侃着,“结婚需要两情相悦哦。”
两情相悦……
相悦……
白倾予被她这番话搅得心神摇曳,晕晕乎乎便软了态度:“好吧,我只是怕他继续纠缠你。”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今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并不希望白倾予知道那些过于复杂的过去。
两人都已经结婚了,像他这样的omega,就该被她好好护在身后,安稳无忧地过这一生。
“你之前也给过我他的
行程链接,那是实时更新的。”白倾予低头摆弄着手机,光屏在夜色中泛着微光,“我拿给舅舅看了,他注意到沈述言待在宅邸的时间,远远超过在外工作的记录。”
“不过看不了最新的了。”
白倾予意识到,自从今黎拿走了沈述言的行程表后,沈述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重新设置查看权限。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关闭了访问。大概是察觉到了行程表的内容已被今黎泄露给旁人。
但这件事,白倾予并不打算告诉今黎。
他不想让她知道,沈述言对她,其实也曾有过很深的信任。
他滑动着向她展示一个界面:“很多原本该有工作记录的时间段,都是空白的。”
今黎被夜色中的手机光芒晃得眯了眯眼,白倾予展示完后立刻熄灭了屏幕继续道:“沈家早些年陆续遣散了不少仆人,大多被扔到十二区这样的边缘地带。舅舅设法把其中几个接回中心区,从她们那里问出了一些事。”
“她们不敢明说,只能旁敲侧击地暗示。”
“我这才知道……”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原来你们认识那么久了。”
他顿了顿,像是要挥开什么不愉快的思绪,语气转亮:“不过幸好他是Alpha。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该你告诉我,你去皇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今黎舔了舔嘴唇,月光在她眼中流转,片刻后,她思索出了合适的说法:“你看,我现在不仅要养你,还得顾着瑞森和西里尔。眼下这份薪水,实在不够用。”
“所以我和殿下之间,达成了一些共识。”她停顿片刻,声音里罕见的带着一些谨慎:“你会介意吗?”
“……”
白倾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从前就想过,如果我将来结婚,还是希望我的Alpha只有我一个人。”他抬眼看向今黎,“你之前就对殿下很感兴趣,还问我她有没有去过四院的聚会。”
今黎认真听着点点头。
“有一次我告诉你,姐姐说殿下很可能会在城区出事时外出历练,你立刻说你也想去,还让我帮你推荐。”
“后来也是我推荐你去九区当志愿军领紫硝素的。”白倾予的语气里带着得意,“你看,还是我的建议最有用。多亏那段经历,你现在才能在十二区有个小官职。”
他越说越自信,眼睛亮晶晶的:“所以说,还是要听Omega的话。”
“多亏我,你才有今天呀。”他凑近些,脸上写满了等待夸奖的期待。
……
这一招走得实在凶险。
今黎想起在十几岁时留给自己的投影中说过:要设法接近殿下。
可事实上,那些自我暗示如同水痕,随时可能从记忆中蒸发。
她一直以为,在九区与殿下的相遇,不过是命运无心掷出的骰子。
还好有白倾予。
真靠谱。
这个看似依赖她的omega,实则也被她依赖着。
她带着笑意亲了亲白倾予的侧脸,冰凉的触感让白倾予睁大了眼睛。
今黎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掌心,让一丝真心流淌而出:“其实,我在研究紫硝素。”
“真的?”白倾予惊喜地睁大眼睛,“一年多前你还要偷偷跑去九区才能领到,现在居然都能自己做了!”
他从未接触过核心配方这类机密,只知道紫硝素极为珍贵,“当初好多人说我没眼光,真该让他们现在看看。”
“不过我一个人做不完,得去医疗院找人帮忙。这阵子十二区的工作,可能得暂停一段时间。”今黎犹豫片刻,轻声问,“倾予,你舅舅不是在这儿吗?能不能请他暂时帮我照管一下?实际上……”
今黎从手机里挑出一张手绘的图纸,线条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目前主要是一些建设和修复工作。”
“而在未来……”她的声音坚定如誓,充满着向往,“我希望推倒所有线区之间的隔离墙。”
她把图纸放大展示给白倾予。
有他在,他舅舅即便有其他心思,在她回来前也难以动作。
更何况,中心区那些傲慢的贵族根本瞧不上十二区这片荒芜之地。
可讽刺的是,这里偏偏是帝国内可居住面积最大的一个区。
舅舅作为一个Omega,愿意屈尊来这里工作,倒也可以借此观察礼院后续的动向。
谢云祁说过,他舅舅是个奇人,无论谁来讨要配方,他都愿意给。
“我也想看看,倾予你能不能说服他在这里帮帮我。如果成了,你真的就帮了我天大的忙。”她眼神期待地望着白倾予。
“可以!当然可以!”白倾予被这份托付点燃了,胸腔里涌动着想要证明自己的热望。
实在不行,他就去舅舅家里哭上一整天。
这件事,他一定要为她办成。
他情绪高涨起来,黑眸在月光下莹莹发亮,像是盛满了碎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进入发情期了。就好像……这个特征从我身体里消失了一样。”
“没关系……呃,很多Omega的周期都不太稳定。这次去医疗院,我再帮你问问我的朋友。”今黎不了解omega这些生理症状,吞吞吐吐地安慰了下。
“哎,主要我也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没告诉家里人,也没去检查……反正,也没有治疗的必要。”
今黎心中微微一动。
原来如此。
邱遥香曾说,白倾予的第一性征正在慢慢消退。
那么现在的他,或许早已不是一个纯粹的Omega了。
“不过我今天真的很高兴。”白倾予蹲下来,与她视线平齐,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好像终于有一天,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了。”
“你过得幸福,就是在帮我最大的忙了。”今黎注视着他,眼底泛起一片温柔的涟漪。
两个蹲在门边的身影在月色中渐渐靠近,额头轻轻相贴,呼吸交织成一片静谧的暖意。
十二区的夜空星光稀疏,却在这一刻,温柔得恰到好处。
“不睡觉在这偷偷亲嘴呢?”身后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正倚靠着的今黎顿时失去平衡,身体向后一仰,所幸被西里尔的腿和白倾予的手双双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我哥睡了你就这样。”
西里尔垂眸看着她,语调拉得又长又慢,言语间,小腿还不忘悄悄拱了她一下。
今黎一时语塞:“……”
“不能亲吗?”白倾予指尖插入发丝,眼底漾开毫不掩饰的埋怨,“要是没有你这个电灯泡,我们早该做点夫妻之间该做的事了。”
发情期的推迟,曾让他暗自忧虑是否是腺体出了问题。
可当再度遇见这个让他心心念念的Alpha,什么腺体,什么周期,统统都不再重要。
是谁说Omega在上位会没感觉?
他和黎黎从前明明就无比契合。
即便他曾故意蹙着眉抱怨,说她总在床上红着眼眶,脆弱得不像个Alpha,可那时他其实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慌乱地别开脸,用一句“你技术真差”来掩饰自己同样发烫的耳根和加速的心跳。
当此刻今黎带着暧昧的话语靠近,温热呼吸拂过耳际,白倾予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小腹。
他几乎想立刻无视西里尔的存在,就这样与他的Alpha纠缠到床上去。
那时候,他总会刻意告诉今黎,说自己没什么感觉,好像一旦承认了,就是一种挫败。
一个Omega,竟在她的引导下违背生理规则,尝到快感。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他却忍不住想,不如就干脆一次,承认了吧。
“其实和你上床,特别爽。”
今黎坐上前往中心区的轻轨时,白倾予趴在窗边,凑近她耳边,笃定地说出这句。
说完,还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今黎:……?
她瞳孔地震,猛地将头探出窗外,望向身影越来越小的白
倾予,以及站在他身旁,双手抱胸满脸鄙夷的西里尔。
“黎黎,回来之后,睡一整晚哦——”
白倾予的声音随风追来,清晰地撞进她的耳中——
作者有话说:这章过渡一下,在中心区最后一个事件写完就完结啦[撒花]
第135章
白倾予竟不声不响地自己调理好了。
今黎刷着他新发的推文,看见他晒出那枚自己送他的戒指。评论区有人嘲笑他连假戒指也当成宝,他倒好,一条条认真地回:
【你有alpha吗】
【我alpha送的】
【你该不会是自己去买戒指吧】
就这么乐此不疲地和网友大战了几百条。
今黎如今手里虽有些实权,但也只是闷声发小财。
十二区其他几条战线,近来已陆续派驻了各期军队的人手,正逐步接手帮她处理。而她自从因瑞森那件事接管十二区后,便将抓回来的感染者暂时安置在十二区教会那边。
遗憾的是,她试过了,司璃曾经留下的那颗眼球,确实已无法接入十二区的无声塔权限系统。
正如瑞森所说,他操控了那些曾被沈述言带来的他所能找到的共生体感染的居民。而剩下的感染者中,一部分是十二区当初沦陷时被普通丧尸感染的,另一部分,也如他所言,是尚未找到的共生体所致。
被普通丧尸感染的,像南枫那样,还算好处理。今黎将自己的血液混入紫硝素,分了一部分给他们。
但这又带来新的问题:这些人虽能像南枫一样保留自我意识,却无一例外地成了她的附庸。
仅靠她一个人,终究不是办法。
完整的紫硝素研发,变得愈发关键。
她绝不能,让所有人都变成她一个人的从属。
“哎,怎么会有我这样善良的人。”今黎躺在司璃房间的沙发上,在塔比莎的设计品牌店下,给白倾予挑着戒指。
这次是买真的。
她发了一款有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和五十克的黄金戒发给白倾予。
今黎:【喜不喜欢,嗯?】
白倾予:【怪不好意思的,黎黎你自己都没钱了T3T】
今黎:【我出来打工就是为了让家人更幸福呀】
白倾予:【喜欢喜欢/心】
白倾予果然把截图发到了新推上,评论区瞬间炸开锅,说什么的都有。
有嘲讽“假货都不敢仿这么大颗”的,也有调侃“小少爷都跟人私奔到十二区了”的,还有奚落“嘴硬的凤凰A根本买不起真货”的……
诸如此类。
可今黎还真买得起。
事实上,瑞森在她结婚后,就把当初她拍下西里尔的那五亿还了回来。他表示既然成了一家人,最初相遇时的那笔金钱交易理应取消。
区区戒指而已,对她根本不算什么。在中心区线上支付没有现金限额,她随手一挥就能买上一打。
“怎么了?”司璃坐在今黎对面,看着她不停刷手机,目光却始终流连在她身上。
“我只是觉得……突然有这么多人的性命系于我一人之身,压力好大。”她抱着手机侧躺在沙发上,司璃伸手固定住她的肩膀,在她头发被衣料压住前,轻轻帮她拨开。
“主教大人……”今黎忽然意识到什么,将手机盖住,伸手握住司璃的手,“你还沉浸在过去吗?”
按照以前,司璃已经开始和她拌嘴两句了,难道他在因为她之前的“不告而别”伤心吗?
她刚下轻轨,原本打算去找邱遥香,司璃的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过来。
在今黎眼里,司璃简直像个原始人,两人从前甚至没有互存联系方式。
而他开口第一句竟是:“我看到你来中心区了。”
在他堆满画架的房间中央,司璃从单人沙发前一点点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曾经,司璃会坐在三米外的椅子上,握着素描本为她画像。
更早之前,他甚至只敢坐在这里,凭着记忆悄悄描绘她的模样。
而现在,他却忍不住动用权限,向十二区的神父询问她的行踪,只想知道她何时会来到中心区。
今黎凝视着他,神色复杂:“……你也能查看我的行程表?”
司璃蹙眉楞了楞:“没有,我问了在十二区的……同事。”
“你的身体状况,我也很清楚。”他给今黎垫了个柔软的枕头。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
司璃先开了口:“你找了别人帮你。”
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攥紧了沙发衬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我没办法得到你的信任吗?你认为,我会告诉沈述言?”
他的声音里压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痛楚:“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还活着,我肯定会好好的把你藏起来。”
“那段时间,你并不能离开教会。”今黎在枕头上躺好,向他解释。
“我有其他办法……”
“你没有必要为我冒险,我躲在十二区很久,沈述言和谢云祁不也是一直在骚扰你吗?”她故作轻松,轻飘飘的盖过了那段时间里的选择。
司璃倏然起身的动作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闷响,他抓住今黎的手腕将她按进沙里,整个人笼罩在她上方。
他曾过肩的长发被断于颈际,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金眸,此刻正蒙着一层湿润的绯红,宛如在无声地献祭他所有的防线。
今黎仰躺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在他房间刻意被调暗的灯光下,变得深邃的月光灰眼眸直直望进他眼底。
面对她意外的神色,司璃心口像是被细密的针尖一点点刺入。
她一年前就那样转身离去,走得干脆利落。
看着日渐疯狂的沈述言,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嘲讽对方?
说到底,他和沈述言、谢云祁并没有什么不同都被她决绝地关在了心门之外。
“你觉得麻烦到我了?”他声音轻颤,“我们这样的关系,我为你做这些不算什么。”
“你并没有把我放在第一选择。”他的手指刻意摩挲着她的手腕,越来越用力,随即在手腕处的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一点点覆盖。
今黎忽然想起第一次咬他时的情形,那时的司璃,也像此刻这般,像个在风暴中迷失的信徒,猝不及防地跌入她的领域。
“……你明明说过,在那之后,我会是你重要的人。”他偏过头,下颌线绷得很紧,紧抿的唇角泄露出瞒不住的痛楚,“可你给出的信任,原来只有那么一点。”
他转回视线,苍白的脸上写满落寞,连声音都带着颤音:“你骗了我。”
停滞许久,他才嘴唇轻启,犹豫许久再继续:“我甚至觉得,你对我的亲近,实际上是为了激怒我和沈述言的矛盾,让他把你带回家。”
……!
不愧是司璃……反应这么快,今黎心虚地飞速眨眼。
“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我那个能力的影响吗?”她尴尬地翘了翘一边的嘴角,随后绕开了话题,“如果你不在意我,能抵挡得住诱惑,又怎么会和你的朋友闹掰呢?”
“他又不是我的朋友。”司璃冷哼一声。
“怎么就默认被我迷惑了呀。”今尖尖的下巴微扬,暗示着司璃。
司璃的嘴唇落下之前,她捏着他的耳垂:“我们也说过啊,结果要自己承担,还怪起我来了。”
他惩罚般地重重咬住她的下唇,随即松口。
原本禁锢着她手腕的双手,改为单掌轻易地将她双腕扣在头顶。沙发随着他倾身施压的重量,发出细微的呻.吟,深深凹陷下去,如同让他沉溺的泥沼。
“你靠近一点,然后松开我。”今黎的头发在沙发上蹭得沙沙响。
司璃完全不听她的话,他将头垂下,发丝扫得今黎的脖颈发痒,她的嘴唇找到他的,随即覆盖上去,他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而是侵入她的唇舌之
间。
今黎手腕轻轻一动,便被他更用力地扣紧在沙发衬垫间。
“不松。”
他避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已探入她领口,手指勾住毛衣外套最上那颗纽扣,轻轻一扯。
衣料松开的瞬间,她藏在背心下的身体细微地颤了颤。
今黎仰起脸,眼眶竟比他还红:“为什么不松开?怎么才说两句,你就这样……”
司璃的声音更像蒙上一层薄雾:“反正我们,不过就只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
今黎轻轻叹了口气,手心向上移去,温柔地回握住司璃,手指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房间的窗帘早已严丝合缝地拉拢,她仰面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如水波般摇曳晃动,荡出一圈圈迷离的光晕。
在意识飘远前的某个瞬间,她咬住司璃的耳垂,气声低语:“你知道么,其实和你……的时候,特别……”
他被她撩拨得情动难抑,却依然牢牢掌控着节奏,既不让出主导,也不遂她心意放纵。
这一年间,醒来后的她不主动联系他,也不让他知晓她的安危。
她总是这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开玩笑的。”今黎眯着眼,绯红的脸庞还在嘴硬。
“什么?”他嗓音低沉,带着克制后的沙哑,“说下去。”
今黎却只是笑,侧过脸去吻撑在她脑袋边绷紧的小臂。
他想让她溃不成军,她侧头反咬回去,在他手臂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特别……”她故意拖长语调,在灯光摇曳最急时贴近他耳畔,“像在犯罪。”
她一次次这样挑衅司璃。
她乐于看他听到这种话的反应。
司璃将她更深地陷进沙发。
这一年来所有悬而未决的担忧,无处安放的焦虑,此刻都化作唇齿间近乎凶悍的纠缠。
“那你呢?”他抵着她汗湿的额间,“把我丢在不见天日的审判庭……今黎,你才是那个罪犯。”
她仰头承受这个吻,在换气的间隙轻声反驳:“可你明明很享受这种追捕。”
“真的是开玩笑的啦,别那么有心里负担,被我这个能力影响的又不止你一个人。”今黎抓住他的胳膊,安慰了下他。
“你,从来都没错。”
她似乎早已习惯,在与司璃这般放纵后,总要为他寻一个体面的借口。
而后两人就心安理得地忘记这件事就行。
“不是这样,我其实……”司璃的动作骤然停顿,他坐起身,神情认真。
“您不会要说些吓人的话吧,主教大人。”今黎语速依然慢悠悠的,手指抬起捏住他的脸颊,“别想太多。”
“为什么不让我说?”司璃抓住她光滑的手腕,两人在昏暗灯光下僵持。
“……”
今黎轻舔发酸的牙齿,却尝到一点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这才惊觉,原来刚才情.动时太用力,竟不小心咬破了司璃的皮肤。
“就算是因为你那恼人的能力又怎样?”司璃眸中水光潋滟,“如果是,我宁愿它永不消失,若是真的消失了。”
他伸手抚上手臂上新鲜的咬痕:“就像刚才那样,你再咬我。”
“就让这困扰纠缠我一辈子好了。”
“不管有没有你那个能力,我都想告诉你。”司璃的神情很不自然,很明显是在害羞。
最后,他几乎是在焚烧所剩无几的理智,“我以为……是因为我从未说出口,你才没有选择让我帮你。”
他终于让那句在心底盘桓太久的话破茧而出:“我喜欢你……我爱你。”
第136章
“你……人挺好的。”
兴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热切,亦或是alpha在床上情不自禁时说的话都没有说服力。
总之。
司璃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今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她纤细的手指寻到他撑在沙发上的手嵌入指缝,转为和他十指相扣的姿势。
司璃身上衣物的布料,摩擦着她裸露的腿部肌肤,带来些微刺疼,她趁着他失神的刹那,悄悄将身体向上挪动了几分。
然而这个细微的退却,瞬间触发了Alpha骨子里的本能。
误解了她意图逃离的瞬间,司璃的手锁住她试图移开的脚踝,将她重新拉回原有的位置。
今黎在沙发面料上蹭得头皮阵阵发麻,忍不住龇了龇牙:“好难受啊……”
那语调中若有若无的委屈轻轻扫过司璃的心尖。
他目光一暗,双臂已将她整个人抱起,转了个方向。
长袖扣得严严实实的胳膊随之从身后环来,自她腰际向前紧紧搂住,将她完全禁锢在怀中。
搭在她背上的长发被耐心地分向两侧,拢到身前,微凉的空气短暂触及暴露的肌肤,随即被更为灼热的气息取代。
肩胛骨之间传来一阵湿热的刺痛,司璃带着没有得到回应的不满将吻烙印在她光洁的脊背上。
她半褪在膝盖的裤子和上身凌乱的衣物,很快便一同委顿于地毯之上。
身后传来司璃闷闷的声音,气息拂过她的后颈:“你瘦了好多。”
“……”
她有吗?
或许是吧。
自那次醒来之后,沉重的思绪便如影随形。
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旁人不断投来渴求回应的灼灼目光,这一切都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
“是我在这个年纪又长了个子,所以显得瘦。”今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一遭,欣慰地发现,亏得她底子好,马甲线都还在呢。
“你长身体付出的代价很大的。”司璃的手心贴上她的腹部,“你之前看起来比现在活泼很多,如果感到压力,可以和我说说。”
“做你自己就好。”温热的吐息从下往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些你不愿背负的,不必再去想。”
直到他的唇轻轻贴上她本不算敏感的耳骨,今黎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的耳朵,也同样经不起这样的触碰。
“如果你是omega,我们也许就会该孩子了。”司璃没头没尾地按着她的肚子低语,趁她正神游天外。
“…那你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毕竟只是露个脸就被禁足那么久,竟还敢信口开河。
今黎摇了摇头,司璃这人啊,总是热衷于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或许是因为教会的生活实在太过压抑。
她耳垂上的力道重了些,司璃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我会像教宗大人当年把我带在身边一样,把她也带在身边。”
今黎轻轻抓了抓他的袖口,被他这异想天开逗乐:“你脑子里整天就装着这些不可能的事。”
……
“好吧。”司璃像是终于妥协,“那如果我是Omega就
好了。”
“噗。”今黎一下子被这话逗得笑出声,肩颈也随之轻轻抖动。
见她终于展露笑颜,司璃悬着的心也悄然落下。他的掌心温柔地从她肩头滑过,最后停在了那线条清晰的锁骨之处。
今黎抬手想抓住他的手指,司璃往一边躲开,随后又将什么塞进了她的手中:“你还愿意来教会,是因为这个吗?”
“不全是。”今黎侧过头,气息刚好能与司璃缠在一起,她吻了吻司璃挺翘的鼻尖,“还有见见你。”
司璃平时微微上挑的双眼弯起露出笑颜。
今黎摊开掌心,一支小巧的药剂在玻璃管中显现:“现在还差兵院的配方和……你这是从十二区无声塔弄来的?”
“不,你回博物馆后,我派人送来的。”司璃淡然答道。
“哦……”今黎握紧它,不禁思考。
难道权限是那时才关闭的?
就为了让她不得不来寻他。
她没有问出口,这让她意识到,沈述言手中的配方尚未得手。
她还需要去见他。
“我用了个很牵强的理由拉拢了邱遥香。”她忽然转移了话题,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脑海里总有一段记忆,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是谁把它塞给我的。”
司璃眼眸眯了眯,鼻尖擦过她侧颈:“那是谁?”
“一个朋友,医疗院的人。”
“嗯。”司璃蹭了蹭她。
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对今黎而言更像一则苍白的寓言。
曾经身为Alpha的本能让她难以真正共情那个仅有男女二元世界的过往,她甚至是在试图说服邱遥香时,才意识到那段记忆的重量。
女王坚持只将皇位传予云亦辰;酒吧中白倾予与闻也因她的靠近而惊惶后退。
这些画面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预示,若解药推广下去,失去alpah,beta,omega第一性后的未来真如那段记忆所示,她恐怕连十二区执政官的位置也将不保。
然而这一切,她无法向司璃言说。
沈述言总是欺负明明是alpha的她,曾让她深刻体会到了主体性失衡的不舒服。直到很久以后,她才驯服了心底那点固执,不再费力扮演一个标准的Alpha,而是选择在本能里沉沦,管他什么方式,极致的愉悦才是唯一的真理。
可在恢复自己的记忆后,她开始对那个不知道谁塞给她的两性世界产生了戒备。
在那个未来里,她将从现在的Alpha转变为女性,这意味着她所拥有的一切力量与话语权都将被剥夺,重新沦为被压制与驯服的一方。
司璃、谢云祁这般生来便是S级Alpha的人,从不需要警惕世界的倾斜。
他们站在秩序之巅,无从感知脚下冰层的裂痕。
是谁呢?
在给她这些暗示。
得益于执政官的身份,她轻易调取了自己的过往行程记录。
按照常规流程,若曾进入培养皿更换身体,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恢复。
她原本深信,自己是在死后被置入培养皿,才被植入了所谓“穿越”的记忆。
然而,反复核验行程表后,她才发现。
她仅仅消失了一周,一周是没法恢复死去后残缺的身体的。
原来,并非只有死亡才会被抓去篡改记忆。
当年她与白倾予的事被沈述言察觉,他直接派人将她扣押。
而每一次记忆被植入的痕迹,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就是教会。
在她所见的“原主记忆”与后来恢复的真实记忆中,主要的差异是床笫之间的体验被彻底篡改了。
让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其他Alpha并无二致。
对方认定她已不再爱沈述言,甚至可能揭露他并非Omega的真相,因而将她记忆中所有的亲密经历,都替换成了一个正常Alpha该有的模式。
她从此不再记得沈述言曾带给她的真实感受。
而教会中另有人趁此间隙,悄然将另一段世界的记忆放入她脑海中。
司璃,显然不可能是执行这一切的人。
她也曾怀疑钟瑜。
但钟瑜,又从哪里获得那段异世界的记忆呢?
“我可以见见圣女吗?”她忽然回首,带着一种无辜的神情,轻轻舔过司璃的鼻尖。
他瞬间连脖颈都红了,偏还要强作镇定:“……叫你来,正是要你去看她。”说罢,便急切地捧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彻底掰过来吻住她,不让她再分神。
温存过后司璃又坚持要为今黎洗澡,她勉强答应,却再次印证了过去的经验。
答应他一起洗澡,才是真正折腾的开始。
根本……没法正经洗。
暮色如纱,笼罩着教堂连绵的回廊。
石柱投下长长的影子,司璃带着换好衣服的今黎走在穹顶之下,脚步声在廊间轻轻回响。
“这么多年过去,若再没有解药,四院恐怕难以给帝国公民一个交代。”司璃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愿意看到对方,或是某个企业独占这份功劳。”今黎接话,目光掠过彩绘玻璃上斑驳的圣像。
“所以需要我,是吗?”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由我操控所有丧尸,再让教会的人杀了我。这样既解决了危机,又不会影响任何家族的权利格局。”
司璃的手指微微收紧:“……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他目光坚定地看着今黎:“我想,你自己也在寻找别的出路。”
他伸出小指,轻轻勾住她的:“等你集齐解药的配方,我会帮你找到推行的方法。”
“或者,”他倾身靠近,“我让你借机从神卷中取出它。”
“神卷不是只允许匹配度百分之百的伴侣开启吗?”今黎将他推开一点。
“那只是对外的说辞。”
“……我猜也是。”她轻声回答,目光投向回廊尽头最后一抹残光。
所有关于记忆的疑问,在见到圣女的那一刻,都消散在殿内空灵的回响里。
宏伟殿堂的中央,竟安置着一张精致小巧的婴儿床,显得如此突兀又脆弱。
今黎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缓缓靠近。
“她时间不多了。”司璃靠近后低垂着眼帘,双手支撑在床沿,凝视着床中那个琉璃般易碎的小生命,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她,“她最后的心愿……是见你一面。”
“见我?”今黎指了指自己。
司璃点了点头。
见到弦月这样的那一刻,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郁闷,像阴云般笼罩着今黎,真相明明触手可及,却又一次悄然远去。
然而,当司璃说出“她最后的心愿是见你”时,一种温热的触动悄然漫上心头。
那个关于记忆来源的猜测,似乎在这一刻有了落点。
今黎想起那个流传已久的说法:圣女既非Alpha,也非Omega。
更不是beta。
而她,还向今黎透露过自己生过孩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与复杂情绪交织着,今黎俯下身,轻轻将那个幼小的身躯拥入怀中,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她想起弦月身体那残酷的副作用。
弦月就像一个时间倒流的沙漏,她的生命在逆向生长中不断消逝。
凝视着怀中如今这般娇小的身躯,今黎也清楚的意识到,弦月的时间所剩无几。
婴孩浅灰色的眼眸缓缓睁开,今黎凝视着这双纯净的眼睛,仿佛能透过它们,看见遥远的未来。
这双眼睛……
好眼熟。
弦月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会是什么模样呢?她那样美丽独特,她的孩子,定然也承载着不凡的命运吧。
当今黎将弦月轻轻放回床榻时,心中那份关于“谁塞给她记忆”的执念,已悄然散去。
她忽然明白,那个将记忆赠予她的人,并非恶意篡改,而是在晦暗的命途中,为她提前点亮了一盏灯。
那条可能抵达的路径已被照亮。
而她,既已预见了终局,便拥有了扭转未来的契机。
放下圣女后,今黎对于如何把解药公开有了一定的想法,这些日子的忧愁也突然散去了很多。
她退出圣殿后,在门口停下。
司璃搂着她,两人在回廊的长凳了并排坐着。
“今黎,其实圣女她是……”司璃的声音迟疑,在他得知今黎就是当年被离开的修女带走的,被圣女遗弃的孩子时,他第一个念头是将这个秘密永远封存。
他知道,让今黎知晓自己从出生起就被母亲抛弃,无异于在她本已布满阴霾的童年里,再添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是什么?”今黎轻声问。
她脑海中浮现出圣女那双浅灰色的眼眸,耳边仿佛又响起沈毅的话。
她体质的特殊,极大概率遗传自母亲。
可即便有所猜测,又该如何证实?
“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打算?”她向后一靠,慵懒地翘起腿。
“好。”司璃扶了扶她,避免她翻过去。
“我准备直接找药企,推广用现有材料合成的紫硝素。”她转过头,表情神秘,“你知道紫硝素的最终效果是什么吗?”
“……”
“是第一性征的消失。”她不等司璃回答,径自在口袋里摸索着,“这是我和我的Omega做的匹配度检测。”
“……你的Omega?”司璃扶着她的手往上移到她后颈处,
他忍住想掐她的冲动。
“是啊,还没告诉你,我结婚了。”她展开一张皱巴巴的纸,仔细抚平,“之前忘了匹配度这回事,后来结婚证被弄坏了,去补办时顺便做了检测。”
“……什么时候的事?”
“你看,结果显示我们的匹配度是百分之百。”今黎将那种匹配表晃在他眼前。
“和谁?”
“然后我还和其他人测了测,所有人的匹配度都会是百分之百。”毕竟西里尔也是共生体……今黎摸了摸下巴。
“我认识他吗?”
“所以我在想,我们可以借‘提升伴侣匹配度’的名义,把紫硝素推广出去。”今黎滔滔不绝。
司璃不依不饶:“你喜欢对方吗?”
“不喜欢怎么会结婚?然后啊……”
“……”
“你怎么都不认真听我说话?”她戳了戳出神的司璃。
“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司璃别扭地把头别开,语气冷了许多。
“几周前结的,对方是白倾予,你不认识。喜欢啊,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今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司璃在生气。
她将那张匹配度检测表慢条斯理地折好,收回口袋,语气轻快:“别不高兴啊。”
“不管我有没有结婚,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她伸出双手,捧住司璃的脸颊,将他转了过来,迫使他看向自己,“如果不是你不能结婚,我们又都是Alpha,我也可以和你再领一张证。”
“你这样说你老公知道吗?”司璃的脸在她掌心下发烫,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然而话一出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那点恼怒的神情渐渐消散了。
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又有什么资格为她的选择生气。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家庭,我会告诉他的。”今黎对着他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已经有别的Alpha,通过义养的方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了。”
“……”
“这就是我的答案。”今黎的掌心轻轻蹭着他白皙的脸颊,直到那抹红晕蔓延开来,“如果你想要一个更光明正大的关系,就帮我把解药推广出去。等大家都成了男人和女人,总能堂堂正正地结婚了吧。”
“可我还是得留在教会。”司璃的声音有些发闷。
教堂外的月光渐亮,透过琉璃窗洒下斑斓的色彩,将两人笼罩在微弱的光晕里。
“那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今黎轻笑,“我只负责解决Alpha和Alpha不能结婚的问题。”
“明明修改法律就可以……”
“就算法律允许,搞A同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主教大人。”她眨眨眼,“不如还是玩异性恋吧。”
“说不过你。”司璃抿着嘴不再和她争执。
“你说得过的,”今黎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只是你不想和我争了而已。”
“你……!”司璃被她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泛起涟漪。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额头抵上她的,呼吸交错间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温柔:“你明明知道我会纵容你。”
今黎在他掌心里轻笑,睫毛扫过他的脸颊:“是啊,其实不是我能力的影响,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
她能力的真相,终究不打算告诉司璃了。
否则,他怕是会尴尬得躲起来,一个月都不愿见她。
就当作是对他隐瞒了一些事的小小报复吧。
司璃困惑了一瞬,当她是在安慰他。
他们依偎着静看彩窗光影变幻,直到星光黯淡的深夜,今黎才从司璃肩头起身。
她还得去一趟云亦辰那里。
上次突然回十二区后的事,她只通话里向云亦辰粗略解释过。
她说瑞森是见她同为共生体,才在十二区为她提供了些许帮助。既然瑞森本就是云亦辰的下属,在他主动坦白之前,今黎不便先行揭晓她们之间更深层的关系。
她来中心区的事,沈述言应该也知道。
在他找来之前,她去见一见云亦辰比较好。
沈述言手中的配方,怕是没那么容易给她了。
哎……
“咚——咚——”
今黎刚要起身,浑厚的钟声便撕裂了夜的寂静,如悲鸣般在整个教堂上空回荡。
司璃猛地站起身,神色骤变,一把紧紧握住今黎的手腕。
“主教大人!主教大人!”
一名从圣殿方向跑来的修女踉跄着停在他们面前,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圣女大人……她……回归神国了。”
今黎站在原地,视线倏然模糊。
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甚至没有抬手去擦。
司璃想带她同去,被她轻轻摇头拒绝。他必须立即前往处理后续,这是身为主教的责任。
在他走后,今黎独自留在空旷的长廊里,任由思绪沉浮。
弦月离开了。
所以那段异世界的记忆,是她最后的赠礼吗?
她离开这个世界,是真的通往神国了……
还是回家了呢?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今黎看见过的另一个世界,是不是都不适合弦月生存呢?
而她直至生命尽头,都未能寻回自己散落的任何一个孩子。
“老婆为什么哭?”
红发的beta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今黎抬起朦胧的泪眼,梵洛诩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正用一张素白柔软的纸帕,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他穿着一身熨帖工整的西服,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尖不经意间轻轻抵上她的,他就那样格外乖巧地蹲在她面前,仔细擦完眼泪后,将纸帕仔细折好收回口袋,然后双手抱着膝盖,维持着这个姿势仰头看她。
“你来做什么?”今黎嗓音还带着些许哽咽。
教会怎么这群人想进就进?
梵洛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细长的眼眸弯起一抹笑意:“我可是提前很久预约了的。”
他语气轻快:“其实我是代表谢云祁来和你谈判的,关于兵院的配方。”
第137章
“他人呢?”今黎抬头伸长脖子,不信就梵洛诩一个人来。
梵洛诩跟着他的视线偏过头,眼神落在远处许久才回收:“不敢见你,他一个alpha还这么纠结。”
“……”等到钟声彻底停下,今黎才继续搭理他,“不要喊我老婆。”
“你既然迟早要成为别人的老婆的,那为什么不能成为我的老婆?”他丝毫不讲道理。
“说说原因,不然我不想和你聊这么重要的事。”
“就因为这个?”
“本来你曾经是我的老板,我不好斥责你,可你的喜欢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今黎双手撑在回廊的椅子上,身体前倾了一些,“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特殊的喜好而已。”
“你喜欢的我的样子都是我难受的时候。”
见梵洛诩没什么反应,她挑了个简单的说辞,“而且很明显,我们审美也不一样。”
梵洛诩狭长的眼眸忽然睁大,今黎的角度甚至能看见他晃动着的瞳孔。
她说的这话并不冒犯吧……
她真的很怕莫名又戳中的梵洛诩哪一点让他激动地不停纠缠。
“哈。你误会我了,其实……我并不希望再次看见你那样。”梵洛诩释然一笑,从椅子上拉过今黎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吻,“我会爱上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
他的红发因风扫过她的手背,今黎施力往回抽了抽。
梵洛诩见状立即放开。
“我们以前的手段,如果四院中有和我们作对的。”他仍蹲在地上,按理来说,这个动作是不具备攻击性的。
可他的微眯的眼眸和恰好遮住眼眸的几根尖锐发丝,带着超乎寻常的危险性。
“我们就把对方杀了。”他摊开两只手:“可不管是谢云祁还是我,都不想杀你。”
“那我也可以把你们杀了,我下手的机会还挺多的。”今黎满不在乎。
“所以才更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梵洛诩轻笑一声,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紧绷的气氛,随即话锋微转:“你我都明白,不论是我的家族,还是他的,根系都与帝国的‘现在’紧紧缠绕。”
“社会总要进步的吧。”今黎无奈,她的确明白。
“解药交给TLD一起推广。”梵洛诩终于换了动作,他站起身,右手撩起刘海垂着眸沉思,“当然,总负责人依旧是你。”
今黎的盘算很清晰。
TL.D的药业板块规模有限,而加蓝拥有完整的产业链,无疑是更合适的合作对象,无论是重组还是后续融资,道路都会顺畅得多。
因此,她已经让云亦辰去找南枫了。
“先别急着反驳,你手上多出来的东西,也就只比我们多一样。”见她不说话,梵洛诩反应很快。
“沈述言手里的配方,我们似乎都没有。”他那双比常人更显眼的紫色瞳孔牢牢锁住今黎,“还是说,你打算靠你们过去的关系,去求他施舍?”
今黎:“……”
梵洛诩这话说得刁钻。
分明是在利用今黎那点残存的自尊,把话挑明后,让她对向沈述言低头这件事更加难堪。
自尊心……
她似乎早已习惯将它搁置在很低的位置。
“说得好像你们就有别的办法似的。”今黎一边嘴角勉强扬了下,做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你这个态度,看来也不是真心来谈的。”她拍了拍裤腿,从椅子上站起身。
流光溢彩的窗影恰好落在她脸上,她望向梵洛诩,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从司璃画室里薅来的笔和纸,低头快速写了几行字,递给他,“把这个交给谢云祁。”
“这是什么?”梵洛诩没有立即去接。
“魔术步骤解析。”今黎手伸了伸,逼着梵洛诩接过。
谢云祁什么都不缺,她唯一能送给他的,也只有这个魔术了。
“以后,我不会再变给他看了。”她站在一片微光里,抬头朝梵洛诩浅浅一笑。
……
“你喜欢过他吗?”
梵洛诩盯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不知道。”
喜欢和爱,需要思考的层次太深了。
情绪好的时候,谁问今黎,她都愿意说喜欢。
心情低落的时候,她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和谢云祁走得最近的那段,她实习的日子里,他们常在深夜依偎。
他低声问她对他是什么感受。
那时候,她只会钻进他怀里,轻轻点头。
在她除了沈述言之外几乎一无所有的过去里,是他悄然出现,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不动声色地为她安排工作。
是他,让她在那段黯淡的岁月里,第一次生出了离开沈述言的勇气。
可他们之间,从没有过承诺。
谢云祁谈起感情,总漫不经心:“哎,我肯定是要娶S级Omega的呀。”
说完却又会晃晃脑袋,笑着看向今黎:“真希望黎黎就是个S级Omega。”
他们明明都知道彼此不是对方最终的选择,可谢云祁却在利益交错的瞬间,犹豫了。
今黎明白,是时候了断了,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不是他动手,就是她来。
“今黎,你真厉害。”梵洛诩晃了晃那张纸,“你把这个拿给他,让他怎么做决定。”
他最终还是把那张纸折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做完这个动作,他目光又落回今黎身上,满眼期待:“不应该给我点什么吗?”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他自己,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们……有什么。”
关系吗?
今黎手插在口袋,她总觉得和梵洛诩交涉很累。
“我的拼图。”
果然…
“都这么久了。”今黎尴尬笑了笑,她□□都换了又换了,被说小小的拼图了。
“所以,我也会一直,一直缠着你的。”梵洛诩抛了个飞吻给今黎,“好几次给我惊喜的都是你。”
“好几次,在这里耍无赖的都是你。”今黎和他之前横过高挑的身影,司璃身上带着一点凉气挡在她面前。
今黎扒过他的袖子:“你怎么回来了?””你……我怎么可能把在流泪的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司璃说这话时瞪着梵洛诩,却没好意思看今黎。
“老婆好受欢迎。”梵洛诩两手十指张开,笑眯眯地合十,“竞争真激烈。”
“你一定要每次都这么冒犯吗?”
“那怎么,你想喊都不敢吧,司璃主教。”梵洛诩头疼的扶住额头,无奈笑了笑,“你最多最多,就自己在被子了,在梦里,偷偷幻想一下了。”
“可别让外人知道哦。”
“而且,比我更阴魂不散的人在外面。”梵洛诩笑得更开心了。
那笑容让今黎一看起就浑身发毛。
他是在说……沈述言?
也是,都差不多一天了,他也该来找她了。
他不来,她也要亲自去的。
“我陪你去。”
“我陪你去啊。”
司璃与梵洛诩几乎同时开口。
今黎心中轻叹:这两人谁去都只会耽误事。司璃性子太直,偶尔小嘴还跟淬了毒一样;梵洛诩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只怕越帮越忙。
“不必了,我自己去。”
她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缕发丝,语气清淡,头也不回地将那两人与他们的关切一同抛在身后。
沈述言现在还在外面等她?
他不是自以为最懂她么?
今黎脚步一拐,闪身绕进教会中心后方的窄道,沿着墙根小跑起来。
可她忘了,这世上除了沈述言,还有一个人同样认识她很久很久。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她被人猛地推向那扇尚未开启的栏杆。
这里久未打扫,落叶堆积,杂草蔓生。
背后的冰冷还未彻底浸透衣衫,今黎半低着头缓了缓神,一股属于另一个Alpha的气息已迫近她的唇角。
植物般的清冽香气像一张网将她笼住。
这是她第一次在谢云祁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
谢云祁盯着她的发顶,而她垂着眼,情绪静得令人心慌。
她这副模样,再加上先前听见的话,如有火星溅进他压抑许久的怒意,让他忍不住揪住她的衣领,迫使她抬起脸来,随即低头咬上她的下唇。
今黎吃痛,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喉间溢出几声呜咽。可谢云祁一手捏住她的脸颊,不容拒绝地追索着她一再后退的舌尖。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祁才松开今黎被咬得水光潋滟的嘴唇,今黎拂去细亮的银丝,眼睛通红的拒绝看他。
“什么叫不知道啊?”见她低眉沉思,也不说话,谢云祁心理被郁闷填满。
梵洛诩问她有没有喜欢过他,她竟然回答不知道?!
“你可以像解决TLD在药物行业最大的对手——加蓝家的大小姐南冉那样,也顺手解决掉我。”今黎抬起眼,声音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片冷澈的平静。“当然,我也有我的办法保护自己。”
“我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吗?”谢云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今黎能感受到他软下来了一分。
她向来温和,几乎从不动怒。
现在在他面前,她将这愤怒作为筹码,奢侈地行使一次,以换取他片刻的倾听。
“我们聊过几次了?从来没有结果。”她目光下移,落在他仍攥着自己衣领的手上,“还有,别扯我的衣领。”
“所以,”谢云祁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毫不犹豫,决定要推开我了。”
他不似梵洛诩那般衣冠楚楚,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衬衫,额前碎发未经打理,透出几分随性的少年感。
工作时他会戴上特制美瞳,将那只金眸掩藏于灰色之后,或许是为了开启某些系统权限才戴上他们。
今天,他就什么也没戴。
这身日常打扮,显然只为同今黎聊些私事,而她,偏要挑他这般不设防的时刻,与他谈工作。
“不然呢?”她迎上他的视线,“我和你本就不是一个
世界的人。你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无数普通公民渴望解药、期盼世界恢复正常的想法。”
“可我没有义务,一点一点地教你,用极端的方式向你说教,让你慢慢地蹲下到和我平视的地方才能让你看见我的想法、我的立场和我的感受。”她顿了顿,声音里淬着疲倦,“教你学会尊重我,尊重普通人,那不是我的使命。”
这些生来便立于世界顶端的人,唯有当别人真正站上他们头顶的那一刻,才会短暂地,施舍般地,与下方的人共情一瞬。
这似乎戳中了谢云祁的痛处,他很少和她谈工作,来到这里无非还是割舍不下的情感。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你的家族,梵洛诩的家族,还有无数依附其中的人……推行解药,对你们而言无异于伤筋动骨。”谢云祁既然屡次来找她,就说明他心里也在动摇。
“社会总得往前走,等到情绪暴发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你只能和我去探寻一下新的风口。”她趁机一点点波动谢云祁心中的天秤,“而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有机会同时拿到所有配方了。”
谢云祁轻叹一声,目光并未看她:“我说过要给你了吗?”
话一出口,他便知道,从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向她讨要说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未战先输。
“你一次次来找我,我以为你是要求着给我呢?”
“我这不是求着你有其他的事吗?”
“什么啊。”今黎假意听不懂。
“我脾气真好啊,你老怼我我都没骂过你。还是太恋爱脑了。”谢云祁扯了扯不听话的刘海,“看来是遗传父母的。”
“直接让TLD和兵院医疗院发售和以你的名义有什么区别?”今黎咬了咬下嘴唇,“以我的名义推行,日后TLD可以是它最大的制造商。”
“之一。”她补充。
“第一次听别人给我画饼。”谢云祁觉得格外新奇,“不过既然一定要有人拿出它,我也只能接受是你。”
“你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没想到。”他的手臂环住今黎的腰,再次将她抵在冰凉的栏杆上。
他垂眸凝视她那被咬得红肿的唇,像审视自己的印记,今黎呼吸微乱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头想避开他过于直白的目光。
谢云祁将她这点无措尽收眼底,心头那股掌控的满足感愈发汹涌,忍不住再次深深吻了上去,比先前更重,也更用力。
今黎的手指穿入他短短的发间,感受着新修剪发茬的硬朗触感,像在抚摸一头收起利爪的野兽。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被谢云祁悄然塞进了她的口袋。今黎眼波微动,随即像给予奖励般,开始回应这个吻。
谢云祁喉间溢出一声低哼,顺势托住她的腿根将她整个抱起到高于自己的角度,让她不得不低头承接这个愈发深入的吻。
她的手臂搂住他的肩膀,如墨的发丝铺满他被她弄得微皱的衬衫,胳膊环住他的力度越来越大。
谢云祁喉结滚动,一把抓过她的膝弯,将人更牢地按向自己,沙哑的嗓音里混着灼人的呼吸:“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
“嗯。”今黎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你选地方吧,哪里都可以。”
两人暧昧的气息让人忘却了时间,沈述言等了今黎一会儿,就猜到她可能要走小门逃跑。
来的时候见到两人如胶似漆地抱在一起,他快步上前,一把将今黎从谢云祁怀里扯了出来。
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总是这样阴魂不散,怎么都赶不走。每一次见面前,他都暗自告诫自己:冷静些,别怪她,别对她动怒。
可当亲眼看到这一幕时,怒意仍是不受控制地灼烧着他的理智。
然而当他对上今黎那双无辜的眼睛时,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谢云祁身上扯下来,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
不这样的话,他担心自己又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就别亲了。”他摁住今黎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谢云祁倒也没多说,只是暧昧地对着今黎眨眼,话是对着沈述言说的:“哈?你懂什么,这是两情相悦,我们合作是夫妻档,和你。”
谢云祁被今黎哄得心情不错,看见沈述言心理想炫耀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尤其是对上他眼里的怒气之时。
被喜欢的人偏爱哪怕只有一瞬间,都无比美好。
“才是做交易。”他笑嘻嘻地补完后半句。
沈述言刚要张嘴,今黎垫了垫脚,抬手捂住他的嘴,咬着唇对他眨眨眼。
“去吧去吧。”谢云祁手指一抬,心情大好。
“要再回来找我。”今黎肯定是要去找沈述言的,不管他再怎么不乐意。
看着她的神情,他就知道。
他决定,最后再等一天。
如果她和沈述言的谈判不顺,他会亲自去接她,陪她一起面对困局。
如果顺利……那他更要带她回来。
他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人,在另一个对她怀有心思的人身边停留哪怕多一刻。
“……”
沈述言上前了一步,被今黎拉住。
她小声:“别再和他打架了,这好多人在看。”
她眼神落在不远处,几个拿着扫把的修女唯唯诺诺地躲在小路两边的树干后面。
经过梵洛诩和谢云祁这样一说,今黎来找沈述言不管能不能成功拿到他手上的配方,都像是变了味。
那两人精!
就凭她和沈述言以前的关系,好好聊聊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搞得都像是做了某种交易一样。
今黎靠向车窗,望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在那片朦胧中,她与一直注视着她的沈述言目光相撞。
他今天显然也精心打扮过,今黎余光下移,瞥见他版型利落的长外套,以及底下露出的黑色高领毛衣。
沈述言就在玻璃里静静看着她。
“我很小的时候,你第一次离开,我那时候还不太认识你,所以没能阻止你的‘死亡’。”他先开了口,“你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是我开始爱上你的日子。”
今黎手指抠着窗缝,神情倦怠,仿佛随时会睡着。
她希望沈述言别再说下去。
明明这些富家少爷的车都装有隔板,他却偏不升起,简直像故意给人看戏吃瓜,她已经从后视镜里瞥见司机偷瞄好几眼了。
“你第三次出现的时候,我们才正式谈恋爱。可那时候,我们都年纪很小,不会处理感情中的矛盾。”沈述言只顾着说着,表情很是怀念,“我很抱歉那时候吓到你了。都是因为我太在意你了。”
他往她的方向挪了挪,今黎已经贴紧了窗户。
她无处可退。
“那时候是我不对。沈毅对我说了那些话,我没有认真思考对你的感情,只是一气之下选择抛下你。”沈述言抿了抿嘴,说出了完全不像他会说的话,“可你既温柔又善良,不计前嫌,像个天使一样出现在九区里,落在我身边帮了我。”
“……你怎么突然这样说话。”今黎头往窗户靠了靠,心里虽有些尴尬,可听到别人夸她,还是有些窃喜的。
“去学习了一下。”见她神色松动,沈述言也露出了微笑,“你第四次回来之前,我担心你因为过去的矛盾不在意我了,所以想和你重新开始。”
她用胳膊肘打他:“这是你给我塞假记忆的理由吗?”
“后来你和白倾予又搞在一起,有时还能看见谢云祁在你旁边。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嗯?”
沈述言说话语气总是很温和,但今黎听他讲完一句话之前,都很难有太大的反应。
他总是平平淡淡地抛下一次重锤吓她。
“后来我把你交给钟瑜,本意是让她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温和地替换掉部分记忆……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以前那种粗暴的方式,将你关了一周。”
“别把矛盾转移到别人身上。”今黎用手臂隔开逐渐靠近的沈述言,发丝在玻璃上轻轻摩擦,“或许在她看来,伤害我这件事,根本不会让你在意。”
“所以,这和你默许了并无区别。”
“……”
“是我错了。求你,把我再放在心上,好吗,宝贝?”沈述言俯身,将额头轻靠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你……怎么学我说话。”今黎呼吸微微一滞。
这氛围太过诡异了。
她眼睫轻颤,目光向上流转了一圈,生硬地试图转移话题:“你……不打算让所有人都感染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采用更温和的方式。”他顿了顿,“只是,我的方法能更快地逼迫其他家族妥协。有很多人……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沈述言却不容她逃避,将话题再次拉回原点:“我不想就这么算了,你已经一点一点地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哪怕是来找我算账都行。”
“不要不理我。”
“……”
今黎总觉得,自己和他赌气就输了,可她生气也不行,不生气也不行。
沈述言总有办法。
“你以前不是总说,想要一份工作吗?”他一点点凑近,咬着她的耳朵。
今黎没有回头,可搭在车窗缝上的手指突然攥紧。
沈述言这才让人将隔板缓缓升起,将后座隔绝成私密的空间。
他再无顾忌地拥住她,手臂逐渐收紧。
一路上,她都紧贴着冰冷的车窗,而沈述言明明衣着厚重,却偏要抱着她,仿佛真能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今黎这一天累极了,在回去的车上便沉沉睡去。沈述言将她抱回家,安顿在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这才转身下楼。
唐文木和钟瑜早已等在客厅,见他从走廊暗处走来,三人一同移至偏厅。
“老大,她……真的会去吗?”唐文木语气有些犹豫。
“她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沈述言的声音平静而确信。
路过窗边,他停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继续道:“那个叫瑞森的,用献祭自己为她铺路,让她在十二区站稳了脚跟。”
“云亦辰,也把他守护的最重要的秘密给了她。”
夜色映在他的瞳孔里,他转过身:
“而我送给她的,会比他们所有人的……更好。”
钟瑜站在阴影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沈述言一直记得初遇今黎的那一天。
阴冷的实验室里关满了共生体预备役,那里所有孩子眼神中既惶恐又好奇。
有人早就向他透露,沈毅已经挑选好了最合适的人选——一个女beta,长相清秀,性格温顺,不仅适合做共生体,将来也可以成为他的伴侣。
踏进实验室前,沈述言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父亲选定的人第一个踢出名单。
他被引领着径直走向最里面的笼子。
就在他还在思考如何实施反抗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突然从栏杆间伸出,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那是今黎。
她的脸被人仔细擦洗过,唯独下巴还残留着一道污痕泄露了她之前的处境。
“少爷,选我好不好?”她仰起脸,很努力地想让沈述言看清她。
沈述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
随从拉开他继续前行,没走几步。
今黎突然用头撞向铁栏。
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在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她光洁的额头很快渗出血迹,随从回头不耐烦地抬脚要踹向笼子。
“够了。”沈述言终于开口,“把她带出来治伤。”
今黎的眼睛瞬间亮了。
刚被放出笼子,她就死死搂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反悔。
沈述言那时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今黎,忽然觉得有趣。
这个人小小年纪为了目的对自己这样狠,她要的,就一定要得到,至于手段是光鲜还是狼狈,也许从来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在等级森严的四院长大的他,早已见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他曾不止一次地揣测,像他父亲沈毅那样的人,究竟是怎样一步步沦为欲望的傀儡。
起初,他将今黎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存了一份冷眼旁观的心思。
她出身低微,眼巴巴地望着中心区的繁华,他不介意随手给她一个机会。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沈家多养一个人。
可今黎很快便越过了那道界限。
她将目标明确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如今回想起来,连他自己也成了她阶梯上的一环,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止是他,正如沈毅当年所计划的那样,四院的诸多家族,乃至皇室的云亦辰,最终都一一被她所征服。
为了得到身为alpha的她心中的位置,获得她目光更多的停留,那几个人,都疯狂展示着自己手上的筹码,像赌徒一样倾尽所有。
当然,到现在,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今黎,没有人比他能给今黎更多。
他给出来的,会是最好的那个。
他会让她在比较中明白,唯有他,才是她最不该辜负的选择。
因此,在车上时,看着在她执意要将他推开不愿搭理他的时候,抛出了那份最精心的礼物。
他告诉她:“帝国一直缺一个真正的领导人,这次黎明法草拟的法案里确定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她扶在车窗上的手指微微一僵,刻意停顿了片刻,让这句话的份量在寂静中沉淀,然后才清晰地宣告:
“今黎,一年之后,帝国将迎来第一次首相竞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