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今黎小姐,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西里尔语气里带着未散的愕然。
他的目光追随着瑞森的动作移动,瑞森已俯身将今黎稳稳抱起,走向床边。
西里尔的眼神也跟着落在那张略显凌乱的床铺上,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烦闷。
自从当年被沈述言抓走后,他许久都不曾搭理今黎了,后来瑞森几次让他帮忙为今黎的工作做些宣传,他也总以各种理由推脱拖延。
一个被自家omega养着的Alpha,在和对方关系破裂后,西里尔难免要重新权衡这段往来是否还有必要。
瑞森曾语气严肃地提醒:“我们毕竟欠着今黎小姐钱,你不能这样。”
西里尔那时一听就恼了。
潜入拍卖场本就是任务安排,他自有脱身的把握,哪谈得上“欠债”?
真正让他失落的,是哥哥对那个Alpha的态度,那种下意识的维护与关心,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在意
如今他们奉殿下的命继续监视十二区,这地方落后得连电子支付都无法使用,只能用从偏中心的线内兑换的旧版纸币交易。
兄弟俩本就手头拮据,现在还要多照顾一个“拖油瓶”,压力可想而知。
“在中心区……杀了个人,过来避一避。”今黎靠在瑞森怀里,脸色苍白得厉害,几缕碎发黏在额角。
但看着西里尔紧张的神情,她还是没忍住逗他。
瑞森拿着毛巾,一手轻托着她的下巴,另一手用毛巾极轻柔地从她下颌拭向脸颊,一点点擦去沾染的液体。
“……杀了谁?”西里尔心头一紧,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完蛋了,他和哥哥也要被连累了。
“容我想想哦。”今黎含糊地应着,把后脑勺往瑞森胸前靠了靠,甚至带着点依赖地轻轻往后抵了抵。
瑞森沉默地取来一件厚实的米白色毛衣,托起她的手臂,仔细帮她穿上。
今黎低头扯了扯毛衣下摆,柔软的触感让她语气稍缓:“手感还不错……不过,不先给我件内搭吗?直接穿有点扎。”
样式是土了点,但质地倒是意外舒服。
瑞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疏忽了,立刻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翻出一叠洗得干净柔软的纯棉短袖。
西里尔忍不住爬过去,手撑在箱子边缘朝里望:“哥,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我怎么都不知道。”
“上周……”
实际上,瑞森也拿不准具体日子。
只是看着罐子里的人形日渐清晰,他便开始下意识地留意起来。
每次出门采购,他都会趁西里尔不注意,悄悄买上几件觉得合适的衣物。
西里尔看着哥哥从箱底不断掏出那些明显是给今黎准备的衣服,抱着头崩溃,漂亮发绿眼睛眯成一条缝:“啊啊!本来就没多少钱了,穿哥哥你的不就行了吗?”
今黎还没缓过神,坐在床上默默穿衣服,顺带打量了下这一眼能望到底的简陋房间。
“喵。”一只小黑猫从窗外跑了进来,今黎换好衣服,回头将猫抱进怀里。
瑞森也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西里尔眼神紧紧盯着猫:“我怎么感觉,这一年,总是见到这只猫呢,哥你不会偷偷在养吧。”
“这是今黎小姐的猫,你不喜欢小猫,所以一直散养着。”瑞森说话期间,眼神悄悄挪开,没好意思再看西里尔。
“我就知道!”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里尔彻底没招了,他不敢想象瑞森究竟还瞒着他多少事,“干脆一口气全都告诉我,给我个痛快。”
今黎与瑞森对视片刻,在得到她点头默许后,瑞森终于开口。
距离那场震惊帝国的大火,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而真相的种子,早在今黎被困于沈家的最后日子里就已埋下。
那时她无意间与瑞森建立了联系,她心中对关于逃离的计划稍做了改善。
她躲在沈述言书房的暗间里,向瑞森索要一把刀。
不明所以的瑞森将自己的佩刀递了过去,结果。
她还给他的,是她亲手斩下的一截小指。
今黎紧捂着还在流血的手,在疼痛中缓了很久。
随后她指引瑞森抚向自己腕间。
那个由云亦辰留下的纹身在指腹下触感粗糙。
瑞森看不见图案,却能清晰地感知到皮肤下异常灼热的温度。
“这是……?”
“是殿下的标记。”
瑞森陷入长久的沉默。
“殿下是你的主人,对吗?”今黎问。
“……”
“怎么不说话?”今黎着急地推了推他,她担心沈述言会过来,需要快速简短的交代。
“……是。”
“那你该明白这个纹身意味着什么。”
瑞森的情绪仿佛突然变得低落,对今黎的追问几乎不作回应。
情急之下,今黎紧紧握住他的手:“既然如此,你也得效忠于我。”
“我已经决定要帮您了,不需要这样。”
“……”
她将司璃给她的药水交给了瑞森。
原本她另有打算,但考虑到瑞森对皇室的绝对忠诚,由他保管反而更不易引起沈述言的怀疑。
那时她以为,既然瑞森被她咬过,就绝不会背叛她。
想起沈毅临死前的话……
她的眼泪真的能解除那种“必须爱她”的诅咒吗?需要接触?还是看见?或是其他方式?
她已无暇深思这些。
此刻望着正低头为她整理衣角的瑞森,她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那个能力早就失效,她将赌注压在瑞森身上,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但好在
她还是赌对
了。
西里尔听完瑞森简洁的解释,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整个人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所以……
“你现在是殿下的人了?”西里尔的语气立刻热络起来,先前的不满烟消云散。
他心里暗暗咂舌:真行啊,也不知道是他哥胆大包天撬了殿下的墙角,还是殿下出手截胡了他哥。
今黎小姐真是本事不小,靠山换了一个又一个。
心情大好的他主动系上围裙,嚷嚷着要露一手,钻进厨房给今黎准备吃的去了。
房门轻轻合上,屋里只剩下瑞森和今黎。
“今黎小姐和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瑞森低着头,看似满不在乎地整理着床单。
“没多久。”她心不在焉地应着,低头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又抬起手腕,眉头微蹙,“这个标记,为什么还会在?”
她这次几乎被彻底销毁,按理说一切痕迹都应抹去,可此时它却依旧清晰地烙在她身上。
“这个印记是‘活’的,它会融入您的细胞深处。”瑞森轻轻托起她的手腕,指腹在那处纹路上抚过,“只要宿主存活,它就会重新显现。我刚才似乎看到……其他地方也有?”
“嗯。”今黎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在这个时刻展示给瑞森看,“是,那个位置……也有。”
她说着,向后仰倒进床铺里。
脑海中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尚未完全复苏。
在最后的时刻,她将最关键的记忆片段用手机录了下来,交给了那只小猫。
如果小猫没能顺利抵达十二区,她就只能依靠瑞森,再去找司璃一趟。
她曾问司璃为什么再泡进浴池里能恢复记忆,他告诉她,因为那是她以前使用过的药水。
知道这件事后,她又去找司璃要过一点。
而现在,她脑中的记忆不是很连贯。
那些记忆像被撕碎的拼图,散落在意识深处,她需要时间静养,等待它们自动重组归位。
到那时,她才能重新拥有完整的过去。
偏偏就在此刻,最关键的。
她在沈述言房间里看见的那个公式,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就忘了这个!
她在床上懊恼地辗转,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明明做了这么多准备。
瑞森不知何时已悄悄起身去厨房帮西里尔准备餐食。
这间屋子十分狭小,除了卧室,只有一个用布帘隔开的简易厨房和门口单独的卫生间。
没过多久,兄弟俩便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今黎看着眼前那碗金灿灿的浓汤,舀起一勺尝了一口,随即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呕……”
被暗算了!怎么是南瓜?
“实在抱歉,今黎小姐。”瑞森立刻解释,声音里带着歉意,“南瓜比较便宜……我不知道您今天会醒来。明天我一定去买些别的食材。”
一旁明明记得还买了其他蔬菜、却被哥哥执意要求做南瓜的西里尔:“?”
哥哥这是突然怎么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今黎摇了摇头,勉强吃完了醒来后的第一餐,兴致不高。
入夜后,考虑到西里尔是Omega,今黎和瑞森默契地一起打了地铺睡在地上。
待西里尔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瑞森轻轻拉起今黎,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
今黎坐在矮小的板凳上,看着瑞森在灶台前忙碌。
不一会儿,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今黎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吃,心里泛起疑惑。
这不是明明有其他食材吗?
苏醒后她才知道,这次身体恢复用了一年多。
她过去瑞森相处时,在他面前哭过无数次。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尴尬——他大概已经不喜欢她了吧。
“谢谢你。”她轻声说,“这附近的房租多少?我明天搬出去。”
瑞森正在为她擦嘴的手顿住了:“为什么?”
"因为……实在麻烦你太多了。"
她猜测瑞森心里早有不满,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即便她曾自信自己能轻易赢得他人的喜爱,但瑞森……
他们其实没见过几次,每次见面没说几句后都在床上,哪来那么多深刻感情?
可能不知从何时起,她流泪时在他身上的那种名为爱的后遗症就消失了。
正如沈毅所说。
大家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等等。
今黎突然意识到。
沈毅不过是想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那他最后告诉她的,也不见得是真的啊。
“你不希望我走啊?”她试探着问,实际上她也身无分文。
“当然。”
“为什么呢?”
“我们的关系,还要问为什么吗?”瑞森手中折着给今黎擦嘴了的布,绿色的眸子暗淡下去,“不过,也许今黎小姐觉得殿下比我好吧。”
“其实,我身上有个魔法,就是能让被我咬过的人爱上我。”今黎还是决定和瑞森直接挑明,“不过,我的眼泪能让这个魔法失效。”
瑞森静静地听着,眉头微蹙,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很多人被我咬过,莫名就开始喜欢我。”
“今黎小姐凭什么断定他们的感情都是魔法所致?”瑞森的问题直指核心。
“他们突然开始关注我,产生莫名的占有欲,有的就只想和我上床。”今黎无意识地绞着发梢,“我还没那么迟钝吧。”
“……”
瑞森沉默片刻,将折好的布巾轻轻放在灶台上。
“您是想说,我也一样,都是因为这个魔法?”
“差不多吧。”她叹了口气,“哎,我现在也很混乱,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以前就是这样,总是轻易相信别人,然后一次次被骗。”
嗯?
瑞森刚刚是告白了吗?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样”瑞森突然抬头,将手中的布巾扔在一旁,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胳膊,“但我喜不喜欢你,难道我自己不清楚吗?”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我没太懂您说的情况。”瑞森也是从外区到中心区生活,和今黎一样也没怎么上过学。
他想安慰今黎却不知从何下手。
只好坦诚自己的心意。
“这种事,只能问自己的心。”他的声音低沉,每个字却清晰的敲打在今黎身上。
今黎怔怔地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瑞森的神情愈发急切,那双翠绿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那些对你犹豫不决的人,那些需要你用魔法才能留住的人,都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他的话语在狭小的厨房里回荡,伴随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
今黎端着碗,神色慌张起来。
天呐
来真的吗?
若是像司璃那样,彼此开诚布公地谈论因她的能力而产生的感情,冷静理智地约定只做炮.友,她反而知道该如何应对。
看来走肾容易走心难啊。
瑞森这样直白而真挚的表露,让她一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我吃饱了。”
今黎下意识就想逃离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氛围。她将碗放在灶台上,刚站起身,瑞森却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下颌轻抵在她发顶。
“也许……是我不配站在今黎小姐身边。”
“没有的事……”她下意识地否认。
瑞森的体温总是很高,此刻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份灼热。
他贴着她的后背,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他加速的心跳。
就在这紧密的相拥中,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突然闪过脑海。
“为什么……你还是比我高这么多?”她微微侧头,语气带着真实的困惑。
“我以前就比您高这么多啊。”瑞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解。
不对。
这不对。
按理说,她这次醒来,身体才算是真正发育完成,重塑后的躯体应当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可她的身高,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
明明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已在大火中顺利销毁了。
她猛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四肢。
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沈述言还留有没有告诉她的部分?
第122章
今黎早已察觉,瑞森骨子里是个服从性极低的人。
表面上看,他恪尽职守,循规蹈矩。
可实际上,他从未真正按部就班地听从上级或其他掌权者的指令。
这一点,在他与弟弟西里尔的对比中尤为明显。西里尔会根据对方的权势地位灵活转变态度,而瑞森却始终保持着某种近乎固执的自我准则。
他敢在沈家训练场,在沈述言的眼皮底下旁若无人地亲吻她;同时,他偶尔会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以退为进地向她提出要求。
等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往往发现自己早已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些细节让她逐渐看清。
瑞森从来不是温顺的家犬,而是一头尚未被驯服的猎犬。
就比如,瑞森好像,此刻想和她那个那个。
“手往哪里放呢,瑞森?”回到房间,今黎侧躺着,带着耳机正准备入睡,一只略凉的手,不知不觉从她的腰间探入。
瑞森的动作顿住,顺从地将手拿出来,下巴从身后抵着今黎的肩头,安静地等着。
今黎取下一边耳机,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呢,现在相当于重生了,所以我身边的人际关系,也得重来。我们现在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瑞森显然无法理解这个逻辑,“可我们上一次,第一次见面不就……”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初见时的画面依然鲜明,她纠缠的指尖,还有她咬在他肩头时闷在喉咙里的呜咽都是瑞森心中珍贵的回忆。
“多不严谨啊,重来。”今黎打断他,背着身往枕头里缩了缩,“你好好追求我一下哦。”
十二区的夜晚很安静,窗外偶尔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这条居住线两旁还是沦陷区,不过他们并不担心丧尸的问题。
等窗外安静下来,今黎闭上眼睛。
她刚才在听记忆录音,正在确认从药水里出来后脑子里没被添加奇怪的东西,听到现在,瑞森确实没做手脚。
难道
难道她发育完全后也就这样吗?
今黎想不通,这次出来后为什么看起来和上一次相差无异。
沈毅这人该不会又骗她吧。
以沈述言的性子,能找到的她身体的部分,估计都在那个房间里被她烧了。
怎么会呢
今黎踹了一脚被子。
“还不睡吗?”瑞森又帮她盖好,轻声问。
“其实你说得没错。”今黎叹了口气,“好几个人,轻而易举就相信了魔法的存在,去否认和我之间的情感。”
司璃因为身份不愿意踏入感情;沈述言也不想拥有一段被父亲插手介入的感情。
而云亦辰。
今黎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真相。
“我就不会让今黎小姐这样纠结。”瑞森轻轻扒着她的肩,想让她转过来。
“你可以不用对我用尊称。”
“好吧。”
“你可以叫我黎黎哦。”
“……”瑞森似乎难以开口。
“试试?”今黎拍拍他的手。
“黎黎。”
“真乖。”
“这些事情不应该困扰你。”瑞森抱住她,“你之所以看不明白。”
“是因为你还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爱。”
他心里隐约能看出沈述言对今黎的态度,尽管他明白,每个人对爱的表现都不一样,但他还是选择,将自己理解的,告知今黎。
“我呢,认为你开心就好。”
今黎在黑暗中眨了眨双眸:“那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今黎小姐是感到不安吗?害怕别人对你虚情假意?”
“……”
她其实更害怕让她难以招架的真心。
突如其来的好感,在没有她的那个能力加持后,也让她疑惑。
更何况瑞森也是共生体。
见她不答,瑞森松开手,仰面躺着看向天花板上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到的斑驳痕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那样让人很难不注意。”
今黎轻轻拍了下他的腹肌:“别再提了,又要开始尴尬了。”
“那时候是今黎小姐主动的。但我决定和你在一起时,就想好了要负责。”
“……”
挺好,还是个保守派。
“怎么又用尊称了?”
“还没习惯。”
今黎没有直接回应,只是取下耳机,轻轻牵起他的手,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时,瑞森早早出门买菜去了,顺带要查看周遭的安危。
窗外的光线透过半旧的窗帘,在房间里切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形状。
西里尔捧着不知哪里来的报纸,嘴里碎碎念:“这破地方怎么还用这么传统的方式传八卦呢?”粗糙的新闻纸在他手中哗哗作响,带着陈年油墨的气味。
他滑下床,将报纸敲在坐在小桌前看电脑的今黎面前。
“怎么了?”今黎摘下耳机,线缆缠绕在她指间。
“你老公。”西里尔的手指用力点着报纸上的某个版面。
今黎的手轻微动了动,指节无意识地蜷缩,随后她又戴上耳机,试图隔绝这个话题。
“别装死啊。”西里尔干脆将整张报纸展开,铺在她的键盘前。
“该不会是因为你吧。”西里尔坐在她身旁:“虽然网上很多人说,因为前任司长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这一年来他一直萎靡不振,都是他的副官在打理司院的事。”
今黎眼神飘了飘,撇了眼报纸,没有回答。
她本以为醒来后要面对的是被沈述言通过药物完全感染的世界,然而他什么都没做,这份平静反而让她感到意外。
她的手指敲击键盘,发出沉闷的声响:“可能就是因为他父亲吧。”
“信是因为他父亲比信我是alpha的概率还低。”西里尔嗤笑一声,指尖划过报纸上那张憔悴的面孔,“我怎么觉得和你脱不干系啊?”
“是是是,是因为我。”今黎终于抬起头,挑了挑眉,“你没听过吗?”
她将手指放在下巴上思索了一会:“这叫火葬场。”
爱紧跟网络热门话题的西里尔怎会不懂:“……看过一点。”
“我在他面前死了,他正在痛不欲生。”今黎抿了抿嘴角,露出个假笑。
“那你成功了。”西里尔将报纸轻轻推到今黎面前,指
尖点在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看这里,他尝试过好几次自杀。”
……自杀?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猝然射入今黎的胸膛,让她呼吸一滞。
那沈述言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大太多了。
沈毅死了,他本该如愿以偿,过得风生水起。
即便前女友逝去的伤痛仍在,又怎会抵得过沈毅死去带来的快意呢?
他怎么会选择自杀?
他又不是真是失去了伴侣的omega。
她终于拿起那份报纸,仔细读了起来。
油墨印在指尖,那些文字描述着他的近况。
许多人因为他继任后不佳的表现,又开始对omega的业务能力产生质疑。舆论的风向总是转得很快,昔日备受看好的新星,如今成了质疑声集中的靶子。
他竟然还没想办法公开自己是alpha这件事吗?
今黎继续看下去,有记者报道,唐文木以及医疗院的负责人钟瑜,常进出修复过的沈家主宅。
这些频繁的造访在旁人眼中成了佐证,仿佛沈述言确实陷入了需要医疗干预和精神疏导的困境。
配图正是沈述言继任司长时拍下的照片,照片上他穿着贴身的黑色西装,发尾一丝不苟地扎在颈后。
在整个庄严的就职流程中,他都面无表情,眼神疏离,没有对任何前来道贺的宾客露出丝毫笑意,近乎失礼地没有给任何人面子。
“我靠!”
就在今黎全神贯注于报纸上那些晦涩难懂的时政分析时,西里尔惊愕的声音猛地在她耳边炸开。
他指着她那块亮着的屏幕,活像见了鬼。
今黎的视线从泛着油墨味的报纸上抬起,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她的电脑屏幕上,一位戴着细框眼镜的老师正对着分子结构模型滔滔不绝。
窗外的光线斜斜打在屏幕上,还映出了一点晃眼的反光。
“怎么?”今黎的语气不解。
“你还问怎么?”西里尔几乎要跳起来,手指用力戳着屏幕角落里那个清晰无比的登录名。
“你怎么能用我的名字注册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今黎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心虚:“我不方便出现。”
这正是谢云祁曾给她入读的非全日制大学的公开课。
她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西里尔因激动而微红的脸颊。
“那也不能用我的啊。”西里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我用你哥哥的?”她挑眉。
西里尔被这话噎住,一时语塞,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问题的重点是这个吗?但你怎么上起课来了。”他凑近屏幕,仔细看着课程标题,“化学课?在这种时候,你可真够悠闲的。”
“我在学习制作紫硝素。”今黎的目光重新回到纸上正在记录的化学公式,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
西里尔愣住了,表情从愤怒转为惊疑:“30天从零开始学制药?”
他念着今黎屏幕上课程的名字。
“嗯。”今黎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
她蹙眉盯着其中一个步骤,喃喃自语:“诶,怎么回事,我不是天才吗?”
她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你来真的啊?”西里尔有些无语,但他反而好奇了起来。
今黎忽然转过身,她直视着西里尔,眼眸在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我这里有从沈述言那里弄到的配方,但它只能待在我脑子里。”
这些日子里,那些公式才如沉雾渐散般,一点一滴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待记忆彻底恢复清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学起了制药的课程。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混。”
西里尔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又扫了一眼这个简陋的房间,撑住面前的桌子叹了口气:“就现在这样吗?”
他摇了摇头:“你现在也和沈述言分开了,不过要是能榜上殿下,我或许还能考虑考虑。”
随后又目光复杂地看向今黎,语气变得严肃:“但你目前,说真的,可是一无所有哦。”
今黎不置可否地弯起嘴角,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西里尔看不懂的深意。
她重新拿起桌上那份被翻得有些起皱的报纸,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头版沈述言的照片上:“沈述言,不是现在帝国权势最大的人吗?”
“你刚刚也说了,你认为他在因为我痛苦。”
不等西里尔回答,今黎的指尖顺势滑到报纸角落的时政分析板块,那里详细论述了近期教会,兵院与司院日益紧张的关系。
“不仅如此,”今黎的声音平稳而笃定,“教会和兵院和他关系恶化说不定也是因为我哦。”
她将报纸轻轻放下,迎上西里尔惊疑不定的目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既然我能影响到这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那就说明我本身就拥有入场券。”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所以我有资格作为玩家亲自下场,参与这场权力的游戏。”
“你……该不会在试探他们吧。”一阵寒意涌起,西里尔深吸了一口气。
今黎无辜地眨眨眼,随即摇摇头。
直到敲门声想起时,西里尔这才回归神来,他起身开门时在今黎耳边小声:“没那么简单,要知道四院就是研发解药起家的。”
可他的态度显然已发生改变,在瑞森提着菜回来后,贴着今黎坐时,西里尔将哥哥拉开:“哥,你快别打扰她学习了,去做饭吧。”
瑞森提着菜,莫名其妙望着和西里尔对视了一眼的今黎,不明所以。
好在有了公式,今黎便带着瑞森和西里尔四处搜集材料,经过两个月的反复尝试,终于将公式变为了浅紫色的试剂。
有现成的理论指引,做到这一步并不算太难。
只是谢家和皇室手中的某些配方,她至今未能得手。
在此期间,她多次尝试联系云亦辰,却始终没有回音。
而皇室那位小殿下向来在公众面前行踪神秘,若他有意隐匿,即便是今黎也难以寻到踪迹。
她也曾向瑞森打听,瑞森只说等他回到中心区后再去探探情况。
每当她问起云亦辰,瑞森总是神情犹豫,欲言又止,这让今黎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毕竟她并非医疗院出身,即便手握公式,也只能勉强复现沈述言曾给她看过的配方。
至于更深层的研究,终究还得依靠医疗院的专业人员。
于是,她最终还是联系了邱遥香,只不过,电话是由西里尔拨出的。
起初,邱遥香以为那是诈骗电话,接连挂断了好几次。
直到西里尔又一次拨通,她才终于耐下性子接听。
西里尔并未透露今黎尚在人世的消息,只说自己曾是今黎的朋友,手上有她生前留下的一些配方,希望邱遥香能看在旧日情分上施以援手。
邱遥香半年前才得知今黎的死讯,起初她想去质问沈述言,却被钟瑜拦在了沈家门外。
看着在中心区日渐出头的同期,邱遥香不愿求她,只好回家默默调查。
她与西里尔简短交谈几句后,答应了下来。
电话刚挂断,她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屏幕上显示的。
是沈述言。
她犹豫着,没有接听。
手机铃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固执地回荡,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来电者的耐心正被一寸寸消磨殆尽。
她只是将手机留在实验台上,任由那声响在身后徒劳嘶鸣,自己则转身走向操控台的电脑前。
就在指尖触到启动键的刹那,屏幕骤然亮起。
刺耳的系统警报撕裂寂静。
未等她反应,界面已被强行接管。
她惊得向后一退,手肘撞倒了架上的试剂瓶,玻璃碎裂声与持续的警报交织作响。
沈述言的面容毫无预兆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张被帝国媒体从小夸赞到大的漂亮脸庞半隐在阴影里,眼底却掠过一丝奇异的亮光,如淬了毒般,穿透虚拟屏幕刺来:
“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她吗?”
第123章
“不是,好像是她生前的一个朋友。”邱遥香心头一跳,随即反应过来。
沈述言在监视她。
更准确地说,他是在监视所有与今黎有过关联的人。
“生前?对方是这么跟你说的?”沈述言头未动,只将眼瞳缓缓上移,几乎压进眼眶底端。
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明明生了张惊艳众生的脸,可这一年来每次见到他,邱遥香都忍不住心惊。
“你再咒她,别怪我不客气。”沈述言说话的语速总是很慢,且没有一丝温度。
“你监视我也没用,我们本来就不算熟。”邱遥香抬手理了理头发,强作镇定,“更何况,这种时候,你怎么反倒信起我来了?”
“她没有别的朋友。”
邱遥香借着理头发的动作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回他:“就算有,你也未必全都认识。”
“不可能。”
“……”邱遥香重重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下落,连她出事,我也是从你们口中得知的。”
“……”
沈述言不再回应,直接切断了通讯。
他坐在司政院顶层的办公室里,各区送来的近况报告堆在眼前,他却无心翻阅。
唐文木曾半开玩笑地提醒他,再不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政务,司政院就真要变成“司院”了。
就像大家为了方便常省略中间那个字一样。
沈述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他,不如让你多管几天,体验一下掌权的滋味。
一句话堵得唐文木哑口无言。
沈述言走到落地窗前,任刺眼的阳光直射眼底。
已经一年多了。
他找不到今黎的任何踪迹。
在没有她的世界里,中心区凭什么越来越好?
他比谁都清楚四院研究共生体的真正目的。
有人视其为巩固权力的武器,有人则希望借它们清除所有丧尸。
可无论哪一种,最终安享太平的人,都是踩在实验体的尸骨上前行。
他手中攥着一叠报告。
帝国每个人出生时,都被植入过监测碱紫水平的药物。
沈述言抬手按住额角,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期待。
再等一段时间。
如果还是找不到今黎……
那么所有人,就照他最初的计划。
谁也别想活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那是今黎曾经送给他的。
他低头将冰凉的宝石贴上嘴唇。
他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
“真够悠闲的。”西里尔进房间就看见仰躺在地上的的今黎,正举着本厚重的书悠闲看着。
西里尔靠近瞄了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这是即将登基了?”
今黎抱着那本《重启世界,灾后文明重建要点》侧躺着望向西米尔嘿嘿一笑:“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说说您的大计吧。”西里尔拍着裤子上的泥土,没忍住抱怨了几句十二区的环境。
“咦!说什么呢,文明点。”今黎晃了晃手,捂着嘴左顾右盼,一脸鄙夷地盯着西里尔。
……
西里尔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里的歧义,一时没忍住笑出声:“你没救了。”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什么。好好看着吧,孩子。”
“你该不会是……”其实没想好吧。
西里尔顿了顿,他总觉得今黎这人不太靠谱。
今黎抱着书重新躺下:“就算说了,你也模仿不来。”
“切,谁要模仿你。”西里尔嘟囔着换上睡衣,刚要在床上舒展四肢,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未读完的讯息。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砰砰敲响,那声音急促得令人心慌。
两人瞬间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这段时间,瑞森偶尔会帮助管理这里的治安,他告诉今黎和西里尔过,这里的居民始终活在恐惧的阴影中。
其他治安管理员也会随时突击检查,确认各户人员安危。
今黎仍保持着坐姿,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在地毯上擦出细微的声响。
西里尔也死死盯着那扇微微震颤的门。
“轰——”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老旧的木门竟被猛地撞开,碎木屑四散飞溅。
闯进来的不是穿着制服的治安官,而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
它的头颅以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是丧尸。
由于西里尔和今黎都不具备纯粹的人类气息,那丧尸在破门而入后茫然地在原地转圈,腐烂的鼻翼抽动着。
西里尔屏住呼吸,手指悄悄移向紧急呼叫键,试图联系瑞森。
突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在那边!”
几声呼喊由远及近,三四名附近居民举着自制长矛冲了进来,他们熟练地配合着,很快将那具丧尸制伏在地。
为首的alpha壮汉抹了把汗,紧张地看向始终静坐的今黎:“你们没事吧?”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扫过。
今黎摇摇头,望着伏倒在地的丧尸:“这里难道已经沦陷了?”
“没有没有,”旁边较年轻的队员连忙解释,声音里带着歉意,“这是从隔壁线逃过来的感染者,前几天还在潜伏期,今天突然发作……是我们看守疏忽了。”
“原来如此。”西里尔松了口气。
西里尔和今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些发虚。
不知这些人是否注意到,那丧尸对他们俩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所幸居民们似乎还处在制服丧尸的紧张情绪中,看起来并未察觉这个细节。
待其中一人将不断挣扎的丧尸关进门外等候的武装车后,他们竟留在房间里和两人闲聊起来。
西里尔向来擅长交际,很快便与众人从原生家庭聊到婚姻观念,话题一个接一个,接到夕阳西沉。
直到瑞森推门而入。
见到家中聚集了这么多人,瑞森明显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常态,朝众人点头微笑。
入夜后,今黎和瑞森依旧只是并肩躺在床上聊天,什么也没发生。
瑞森终于忍不住轻声询问缘由。
今黎只是淡淡答道:“没什么感觉。”
第二天清晨,瑞森拉着西里尔躲进厨房,将这件事告诉他。西里尔促狭地眨眨眼:“哥哥,今黎小姐又不要你咯。”
瑞森神色一僵,失落地垂下眼帘,不再理会西里尔的调侃。
西里尔透过厨房的布帘望向正在专注学习的今黎,半开玩笑地劝解:“谈恋爱影响学习。”
“什么?”
西里尔见瑞森情绪格外低落,连着几天都没织毛衣了,安慰道:“也可能是我在家不方便。这样吧,我今天下午出去转转,给你们留点私人空间。”
“谢谢你,西里尔。”瑞森感动地拍拍他的肩。
“这有什么,哥哥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嘛。”西里尔体贴地拍拍胸脯。
下午果然找借口出门,又和附近的居民闲聊去了。
屋内,今黎的指尖正捻起一页书角,动作却倏然顿住。
一截精壮的手臂毫无征兆地箍上她的腰际,臂上虬结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那片紧绷的皮肤上,心下顿时了然:“不做。”
“是我让你不满意了吗?”瑞森从后靠在她肩上。
“不是”
“那我明白了。是因为我说了喜欢你,让你感到压力了。”
今黎诧异地回头看他。
“今黎小姐的心思,其实很好懂。”
“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我连上你床的资格都没有了,又怎么配叫你黎黎。”瑞森说着,那双翡翠般的绿眸渐渐暗淡下来,“不过没关系,你不需要给我任何答复。我永远不会向你索要答案,我们就像从前那样相处,好吗?”
空气渐渐燥热起来。
犹豫片刻后,今黎默默推开书桌:“真的?”
瑞森往前靠近,掰过她的下巴,气息拂过她的唇畔:“嗯。”
而此时,离家几百米外的空地上,西里尔正被一群居民团团围住,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哥嫂恋情”的最新进展。
“你嫂子那前夫真不是人啊。”
“是啊是啊。”
“你嫂子一看就是中心区来的,那么白净。倒是你哥,黑得跟炭似的。”
“好在长得俊啊!只是小伙子怎么晒这么黑?”
“哎呀,我哥那是天生的,多A啊。”西里尔站在人群中央,眉飞色舞地继续编造,“然后呢,我嫂子就这样摆脱了三个前夫和两个孩子的纠缠”
“真的假的?具体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西里尔编到一半,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他神秘兮兮地伸出手:“这样,一百块透露一个中心区贵族的秘密,怎么样?”
“太贵了吧!”
“那五十?”西里尔至今对这边的物价还不是特别清
楚,“不然我回去了?”
他试探着。
“别别别。”
居民们立刻围得更紧了,十二区离中心区太远,在沦陷区生存已是不易,更别说攒钱去中心区了。
难得有机会听到这些遥不可及的八卦,谁都不想错过。
几个人东拼西凑,凑了五十给他。
西里尔本来的意思是,一人五十来着。
哎,算了。
他将那五十揣进兜里,从看过的电视剧里凑了些八卦给居民们听,到了日落时,他们唏嘘着离开。
还有人擦着眼泪,说很心疼她嫂子。
西里尔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没好意思看他们。
暮色渐浓,房间里的光线昏沉柔软,为相拥的两人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今黎无力地靠在瑞森汗湿的胸膛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寸肌肤都还残留着战栗的余韵。
瑞森温柔地梳理着她凌乱的长发,动作轻缓地为她套上上衣。
随后,他让她背对自己,坐在他坚实的腿上,双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
他的手指却不安分地隔着衣服流连在云亦辰留下的那个印记的位置处。
“今黎小姐,”他的唇贴近她耳畔,声音低哑,“我们得去看看殿下。”
今黎的呼吸骤然紊乱,注意力难以聚焦:“我好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是啊,这一年来,沈述言、教会,甚至谢云祁的势力都因她而动荡。
唯有云亦辰,像沉入深海般杳无音信。
“我有些担心,”瑞森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这一年都是兰泽在与我联系。”
“好。”今黎轻声应允。
看来,是时候该回中心区了。
前年,礼院老家主去世,由其Omega配偶,也就是白倾予的舅舅继任,此举在外界引发了诸多非议。
与此同时,失去沈毅坐镇的司院异常沉寂。
而这一年,谢云祁与司璃等人,则长期蛰伏于教会,不知道在悄悄捣鼓什么。
在此权力洗牌的暗流中,帝国民众关于更新《黎明法》的讨论里,开始涌现一股让皇室介入四院决策的声浪。
这对今黎而言,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她仰起头,无力地靠在瑞森肩上,他扶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转过来放在地毯上,把衣角递到她唇边:“咬着。”
今黎顺从地含住,视线朦胧地望向天花板。
随后,瑞森低下头,温热的唇覆上那个印记处。
一阵熟悉的战栗窜过脊椎,今黎闭上眼,用力咬住衣角,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隐忍在晃动的光影里。
西里尔推门回家时,暮色已悄悄漫进窗棂。
只见今黎和瑞森正并肩坐在小桌前低声交谈,空气中浮动着未散的暖意。
今黎整张脸都藏在摊开的书本后面,只露出绯红的耳尖和几缕不听话的发丝。
瑞森单手支着下巴,倾身靠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我们今黎小姐变坚强了呢,一下午都没哭。”
书本后传来一声不屑的闷哼,书页被故作镇定地翻过一页。
“……那当然。”今黎的声音闷在纸张里,“我又不像你们,我浑身都是宝,眼泪自然金贵,哪能轻易就掉。”
瑞森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的露出的一截额头,深邃的绿眼睛里漾开一片温柔,那满足的神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西里尔站在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一撇,毫不客气地走过去,抬脚不轻不重地踹在瑞森的小腿上。
不知是不是西里尔与附近居民打得太火热的缘故,第二天清晨,房门再次被敲响。
今黎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拉开门。
晨光微熹中,却立着一道她万万没想到的身影。
竟是许久不见的白倾予。
今黎还没有做好告诉其他人她还活着事,一时手足无措。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下意识想拉紧衣领遮挡自己,却被来人轻轻拦下。
白倾予像是听不见别的声音,目光死死锁在她脸上,颤抖着伸出手,又不敢真的触碰。
他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真的是你……”
他眼角倏地泛起红晕,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我以为你已经……我……”
话音未落,他竟然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门口哭了起来,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他一边用手背擦拭:
“我听到……中心区来的alpha和混蛋前夫的故事,越听越觉得熟悉才过来的……”他呜咽着抱着今黎,“怎么还真是你啊。”
第124章
“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吧。”
我不是今黎啊。
今黎挣脱他的手臂,抬手半掩住脸,朝愣在原地的瑞森连连使眼色。
救救我!
她用口型无声地喊出这三个字。
“确实,这位先生,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瑞森起身走到门边,高大的身形严严实实挡在今黎面前。
“黎黎,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还活着的事。”白倾予左右挪动脚步,想绕过瑞森,却每次都被对方稳稳挡住。
他最终沮丧地垂下头,低声嘟囔:“最好……只有我知道。”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话到一半,他嗓音微哽,似乎又陷入痛苦回忆,“我舅舅说,沈述言他是A……唔!”
话未说完,今黎已从瑞森身后快步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白倾予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她。
在她指尖触到他唇边的那一刻,他眼眶倏地红了。
西里尔曲膝坐在床上,无语地注视着这场闹剧。
他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一个omega一旦与某个alpha产生联结,就仿佛被锁链缚住,再也挣脱不开。
大概都怪那该死的“omega一生只能绑定一个伴侣”的规定。
他瞥向白倾予凝视今黎的眼神,心里冷哼。
这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omega啊,就是这么容易被拿捏。
“进来说。”今黎谨慎地朝门外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后,一把将白倾予拉进屋内坐下。
瑞森默默倒了杯水递过来,白倾予接过粗糙的陶杯,嫌弃地转了转杯口,撇了撇嘴,今黎见状,把自己的杯子换给他,白倾予这才勉强抿了一小口。
“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今黎伸手替他理了理翘起的发梢。
“不告诉你。”白倾予含着杯沿,赌气似的别过脸,“刚才某人还不肯认我呢。”
“不想说就请出去。”西里尔突然蹲到两人中间,幽幽地插话。
尽管他根本不清楚今黎在问什么。
白倾予对西里尔的反应远比见到瑞森时激烈。
他指着西里尔:“你谁啊?”随即环顾这个简陋的房间,眼神狐疑地在三人之间打转:“你们……该不会都
睡在一起吧?”
“当然不是,”西里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和我哥哥睡。”
可惜这个暗示对白倾予完全无效。
白倾予又打量起穿着灰色T恤坐在另一端的瑞森,。
瑞森很明显是个alpha,他便不再多想。
他视线只是在他深色的皮肤上停留片刻,转而看向西里尔:“你和你哥哥长得一点也不像。”
今黎捧住瑞森的脸端详:“不像吗?明明几乎一模一样好不好,你不能光看肤色。”
“说正事。”西里尔敲敲桌子打断。
今黎省略了关于自己身世和在沈述言家中这些年的细节,在白倾予所知版本的基础上稍作加工,编造了一段她逃沈述言追,她插翅难飞的经典桥段。
“呜呜呜,太过分了……”白倾予听得眼圈发红,“你知道吗,上次你来我家陪我,刚离开沈述言就带人闯了进来。他就因为你来陪我的事大发雷霆,和我姐姐争执时,不知怎么竟给她安了个对九区管理不当的罪名关起来了。”
“九区?”
“对啊!当时一群没见过丧尸的大学生在那直播,结果就出事了。最可笑的是,明明没多少人支持你和他在一起,结果网上却一堆人觉得他受了委屈,连我也被骂惨了。”白倾予委屈地趴倒在桌上,“你都不知道。”
“不过我舅舅这回可厉害了,不知道从哪儿查出一堆东西,直接拿去威胁沈述言。没过多久,他们就把我放出来了。”白倾予在脸差一点贴在桌子上时,余光瞥见了桌上斑驳的霉点,赶紧又坐了起来。
“……”
这么容易?
今黎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桌角。
关于白家的事,她零零星星也听到过一些风声。
“那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被调来十二区这边工作了,算是……降职任用吧。”白倾予声音低了下去。
今黎默默点头,心里盘算着,等自己这边安稳些,得找个机会去看看白映歌。
瑞森见白倾予是个Omega,年纪又小,做饭时特意多添了些菜。
白倾予显然娇生惯养惯了,拿着筷子在碗里东拨西挑,直到今黎无奈地看过来,他才勉强尝了几口。
随即,他眼睛微微一亮,不久后便举着空碗仰头问:“还有吗?”
……
“对了,今天我得和哥哥一起去工作。”早饭过后,西里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盯着几乎粘在今黎身上的白倾予。
白倾予仍不放心似的,手指悄悄攥着今黎的衣角,轻轻摩挲,仿佛要通过这细微的触感反复确认。
她是真的还活着,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被放出来,他才知道今黎出事了。
那天,白倾予在衣服里塞了五六把枪就要往沈家冲,结果在司院门口被舅舅拦下抓了回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就是他和今黎第一次相遇,她在酒吧里给他糖果时的表情。
他本想把这些都告诉她,可此刻看着今黎生龙活虎吃饭的样子,那些话忽然就不重要了。
只要她还活着,还能这样好好地坐在他面前。
就够了。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他轻声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然不是啦,我刚不是还吃了两碗饭么?”今黎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安抚性地按了按,“你现在也住在十二区?”
白倾予点头:“嗯,暂时和我舅舅一起住。”
“你舅舅他……”谁来着?今黎一时想不起来。
“你以前不是还夸过他胸大吗?”白倾予眨眨眼。
“哈哈哈!有这回事吗?”今黎笑得很大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好像……有点印象了。
瑞森贴着门边站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西里尔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瞥了哥哥一眼,转而对着今黎和白倾予说道:“饭不能白吃。你们两个,跟我们一起去工作。”
“哈?”白倾予正拉着今黎坐在床边,被西里尔一指,有点发懵,没搞清楚状况。
“行啊,去看看吧,倾予。”今黎倒是答应得爽快。
“呃……”白倾予显然很少听说会要求Omega在这种地方工作,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缩在今黎身后摇了摇头。
今黎侧过头,放轻了声音,带着点诱哄的语气:“对了,倾予,你不是说过想和我结婚吗?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更喜欢独立一点的Omega哦。”
白倾予毕竟不像当年那样傻乎乎地今黎说什么就信什么了,他狐疑地抬眼:“我总觉得你是在骗我。”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是不是其实早就知道,沈述言他是……”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今黎打断他,语气坦然。
“我不要去工作,也不想待在十二区了,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种苦……”白倾予嘟囔着,带上了点委屈的鼻音。
“那看来,你是不想和我结婚咯?”今黎挑眉。
“那你先跟我结婚,”白倾予抓住她的胳膊,讨价还价,“结了婚我就去工作。”
“好呀。西里尔,十二区的民政局在哪儿?”今黎从善如流地抬头问道。
西里尔:“?”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瑞森的眉头紧紧蹙起,上前一步。
就连白倾予也猝不及防。
今黎起身走到两人身边,捂着嘴小声:“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和一个Omega领证,然后合法地收养你们。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瑞森是第一个向她毫无保留展露真心的人。
这些天,她反复思量过许多。
或许她还没完全想清楚该如何维系这段特殊的关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但她需要西里尔,也需要瑞森。
和一个背景简单,易于掌控的Omega结婚,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恰好,白倾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
而她,和瑞森、西里尔一样,都是所谓的“共生体”。
也都没有真正的家人。
她的生死,似乎牵动着不少人的心,引来诸多过问与担忧。
唯独她的母亲江筝,从未找过她。
从十岁那年起,她就不要她了。
西里尔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诡异地发展下去。
距离瑞森开工的时间还早。
十二区位置偏僻,设施简陋,民政局里冷冷清清。
今黎没有身份证明,本想先咨询一下。
工作人员却表示,如今只需录入指纹即可验证身份。
“这是沈司长今年提议推出的新系统,”工作人员解释道,“现在办事方便多了,本人到场就行。”
“这样哦。”今黎点点头。
没想到一年就发展成这样
了,一年前沈述言还没收她的证件关她呢。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情,她和白倾予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办理了手续,最后,在西里尔和瑞森极度不自然的配合下,四人拍下了一张极其诡异的全家福。
照片里每个人都在局促地假笑。
唯有不明所里的工作人员在一旁热情鼓掌,祝贺这个刚刚组成的家庭。
白倾予虽然没太明白为什么要把那两人也拉进来拍照,但还是喜滋滋地捧着那张崭新的结婚证,下意识地想拍照发个新推,立刻被今黎拦了下来。
他反应过来,用力点了点头,把手机收了回去。
今黎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格外简陋的结婚证,心神有一瞬间的飘远。
她小时候曾懵懂地以为,这张证件的另一端,迟早会写上沈述言的名字。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因为她不打算在婚姻里也dating很多个omega。
而沈述言也不是omega。
“发什么呆,走了。”西里尔拍了拍她的胳膊,手里扬着一张和今黎手中相似的纸张。
可惜他动作太快,今黎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内容。
瑞森默默接过她的结婚证,仔细收好,随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准备前往工作区。
“等等!”白倾予这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指着他们交握的手,“你牵着我老婆做什么?”
“是这样的,”瑞森眯起眼睛,露出温和的笑容,耐心解释道,“我和弟弟在中心区一直靠着今黎小姐工作,所以刚刚办理了手续,现在我们是今黎小姐正式收养的孩子。”他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一家人走路牵着手,不是很正常吗?”
“啊?”白倾予的嘴巴惊讶地张开,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家庭结构,“什么时候的事……”
走在前面的西里尔得意地举起手中的文件,回头露出狡黠的笑容:“就刚才咯,嘻嘻。”
“走吧,老妈。”他背着包,潇洒的转过身。
今黎:“……”
几人搭乘十二区那班破破烂烂的轻轨,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瑞森负责的工作区域。
这里距离他们的住处不过五六公里,却显得格外荒凉。
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在暮色中静静伫立,枝桠交错,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据居民举报,每到深夜,林中总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有感染者从邻近的隔离区潜入。
四人一起牵着,到了这边后就坐在居住区和树林的交界处的树上开始聊天。
白天刚成为一家四口的几人开始轮流自我介绍。
西里尔和白倾予毕竟都是Omega,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直到夜幕彻底笼罩这片区域,四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今黎屏住呼吸,专注地凝视着下方的黑暗。
后半夜,树下果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他们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在枝叶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蛰伏着。
突然,一道身影从灌木丛中钻出。
"就是现在!"瑞森低喝一声,率先从树上跃下。
西里尔紧随其后,手中的绳索精准地套住了那个"感染者"的脖颈。
今黎灵活地翻身落地,与白倾予配合着用准备好的布条捆住对方的双腿。
“等等。”被制住的"感染者"突然出声,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是志愿军救援队的。”
他一把扯下破损的面罩,露出一张今黎熟悉的脸。
竟是许久未见的闻也。
“黎井?”他看清今黎后显然更加震惊,“不,现在该叫你……今黎吧。”
“你怎么会……”今黎手中的动作松了松。
闻也身后的树丛中陆续走出几名全副武装的队员。他们警惕地扫视着今黎等人,语气急促:“你们没事吧,怎么会住在感染区里?”
“什么感染区?”瑞森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在胸中蔓延。
他来到十二区后,为了赚取生活费,临时投简历找到了这份巡逻工作。与他交接的都是自称本地社区管理员的人,他们说话条理清晰,待人接物与常人无异。
闻也挣脱束缚,严肃地指向树林外的居民楼:“这里根本没有居民,全是感染者,我们是来清扫的。”
今黎猛地回头望向住宅区的方向。
白天那些本地人热情洋溢的笑脸在脑海中闪现,他们拿着简陋的自制武器,冷静地带走闯入房间的感染者。
当时她就觉得违和。
现在才终于明白,违和感从何而来。
十二区再落后也不至于缺少热武器,为什么那时,他们不开枪?
第125章
今黎强压下心头的震撼,伸手将闻也拉了起来:“怎么会呢?前几天他们还喊着什么友谊啊、羁绊啊,一股脑冲进我屋里打丧尸呢,哈哈。”
“手里还拎着棍子和绳子。”
人类文明的曙光,总是与棍子和绳子相伴而生。
她的言下之意,则是能够制造工具的,又怎会是失去自我意识的丧尸?
除非……
闻也等人听完她的话,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质疑。
瑞森在今黎身后沉吟片刻,终于上前一步,眉头微蹙:“我是本区的临时治安官。今晚的调查由我们负责,等有了确切消息,自然会联系兵院的支援。”
说着,他从口袋中取出证件,在几人眼前利落地一晃,金属徽章在昏暗光线下掠过一道光泽。
闻也的目光在今黎身上停留,带着审视与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
他本不信任今黎,这人以前在九区甚至能靠人用假名行事,身份想也知道并不简单。
但他身边那些本就不愿来十二区吃苦的同事,眼见有人主动揽下这棘手的差事并愿意承担责任,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闻也要离开。
闻也最终只好随众人转身,只在离去前,向今黎投去一个含义复杂的眼神。
“看来,我们得尽早返回中心区了。”今黎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形,低声说。
“怎么了?”白倾予关切地问。
“他是谢云祁的人。”
今黎想起闻也曾在“指尖”从事情报交易的过往。尽管四院高层并未对外公开她的遭遇,但此地的风声难免会走漏。
然而,她的身体远未恢复到能应对一切的程度。
“谢云祁?!”白倾予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蹦到今黎面前,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慌,“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天呐,A同好恶心的。”今黎立刻抱起手臂,嫌恶地眯起眼睛,“别说了,我脑子里要出现奇怪的画面了,怪瘆人的。”
白倾予闻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一旁的西里尔靠在树干上,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瑞森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微微摇头,示意他收敛。
当晚,几人在这片住宅区反复巡视了数圈。
这里的居民举止如常,与白天所见并无二致,见到他们深夜出现,反而流露出诧异的神情,纷纷询问缘由。
今黎心念微动,从瑞森那里要来了两人的结婚证明,脸上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对聚拢过来的居民解释道:“哦,是这样,我们结婚了,特地来向大家报个喜。”
居民们顿时蜂拥而上,热情地将白倾予挤到一边,围着今黎和瑞森热烈地鼓掌欢呼:“恭喜恭喜啊!终于摆脱前夫找到真爱啦!”
现场气氛热烈得近乎沸腾,仿佛下一秒就要当场为他们操办婚宴。
如果忽略白倾予那黑如锅底的脸色的话。
回去的路上,白倾予一言不发,闷头走在最前面,背影都透着怒气。
“倾予,”今黎快走几步跟上,语气带着刻意的委屈,“我听说,如果情侣一起走路,有一个人总是走在前面,就说明他已经不爱对方了。”
白倾予的脚步应声停下。
他转过身,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声音低沉:“我只是难过……每次见到你,你身边总站着不同的人。”
“你误会了,”瑞森适时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我和今黎小姐一直是清白的合作关系。”
“就是,”西里尔在一旁帮腔,“咱们来这是干正事的,难免有些特殊情况。你别一副全天下都惦记你家Alpha的样子,在这儿哄抬A价行不行?”
“你说谁呢!你凭什么说黎黎不好?”白倾予挡在今黎面前:“还有,你凭什么觉得谢云祁不喜欢黎黎啊?”
两人竟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
今黎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着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拉着瑞森躲进了厨房准备晚餐。
狭小的厨房里,灯火温融,只剩下他们两人。
瑞森犹豫片刻,从橱柜深处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罐。罐中液体里,悬浮着一颗金色的圆球。
是司璃的那颗眼球……
“这是很久之前,小猫吐出来的。”瑞森的声音
很低,“我想,应该是你离开时喂给它的。之前,我一直不想把它交还给你。”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望向今黎,“我原本希望,我们在十二区这样平静的生活,能过得再长久一些。”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今黎轻声回应,“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相处。”
“嗯。”瑞森低应了一声,转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耳环,“今黎小姐回去后,如果见到殿下,请向我报个平安。”
“你连兰泽都不相信?”
“兰泽事事以殿下为先。如果殿下独自做出了什么决定,他无法阻拦。”瑞森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今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
瑞森却摇了摇头:“我想,殿下更希望亲自告诉你。”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唤她,“黎黎。”
“嗯?”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瑞森伸手托住她的腰肢,轻松地将她抱上了干净的灶台。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视线瞬间齐平,距离也骤然拉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黎黎,”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台面上,将她圈在方寸之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你今天,和别人结婚了。”
“只是权宜之计……”今黎试图解释,“而且白倾予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他打断她,声音低沉而缓慢,“今天对我们两个而言,本来同样重要。可我还是……会不高兴。”
“嗯?”
瑞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向前倾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吐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带着一丝示弱般的委屈,闷声道:“我在吃醋。”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深邃得像要将她吸进去:“你现在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手指轻柔地穿入她的发丝,抚上她的后颈,“就像你当初从沈述言那里逃出来一样……把你接下来的计划,把你想要做的事,都交给我。我会帮你。”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耳后,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信任我。”
不等今黎给出回答,瑞森已抬起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脑,封住了她的唇。
“新婚之夜,小小的房间挤了四个人,连转身都难受。”
白倾予说什么也不愿睡在地上,西里尔和瑞森虽是兄弟,但作为Alpha和omega的性别界限让他不便与哥哥同榻。
最终,今黎和瑞森将唯一的床铺让了出来,再次并肩躺在了地铺上。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当瑞森翻身靠近时,温热的体温瞬间笼罩了她。
今黎忽然想起与司璃的那一夜,下意识抬起手指,抵住他结实的胸膛:“年纪大了,玩不来这么刺激的。”
瑞森低低地嗯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可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停下,滚烫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后颈。
贴太近的后果就是,两人没办法,起身躲进了厨房。
第二天清晨,今黎表示要和瑞森继续调查昨日的事,让白倾予和西里尔在家等候。
想起白倾予一直期待能与她更亲近,今黎临出门前,伸手轻轻掐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随后贴近他耳畔:“你可以在新推上秀恩爱,像以前一样。发我们的聊天记录,分享我们的日常……西里尔粉丝很多,让他帮你转发,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开心。”
说着,她从身后取出一枚用藤蔓编织的戒指。
藤蔓是她从林间拾来的。
戒指是昨夜在厨房,瑞森手把手教她编的。
虽然编着编着,他的手就覆上了她的手背,指导的动作变成了十指交缠,最后两人又情不自禁地吻在了一起,将未完成的戒指遗忘在灶台边,直到今早才匆匆收尾。
白倾予惊喜地接过戒指,试戴后发现尺寸完美,脸上立刻漾开明媚的笑意。
他本就生得漂亮,漆黑眼珠与乌黑短发衬得肌肤胜雪,这一笑,仿佛让整个昏暗的房间都明亮了起来。
今黎一出门,便与瑞森在晨雾弥漫的街角分开。
瑞森临走前告知她,十二区大规模的感染事件多半是沈述言的手笔。
这些感染者保留着自我意识,极可能意味着此处是一个大型实验场,他必须找到散播感染的“母体”,也就是其他共生体。
只有控制住他们,掌握主动权,才能避免这群感染者被帝国无情清理。
今黎点头应下,心中却像压着一块沉石。
她独自登上那趟每日仅有一班的轻轨,驶向中心区。
列车在荒芜与繁华交替的景致中穿行,她却始终心神不宁。
自从她醒来,许多事情都变得“顺利”得反常,就连出门办事,都不再有人查验她的身份证明。
帝国自碱紫出现以来,对感染相关的一切管控极严。
被感染者一律会被没收证件和严加监视。
可她这一路,竟畅通无阻。
就好像…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悄然为她挪开了所有障碍。
那不能吧!
沈述言没那么无聊吧。
一年了这事还没过去吗?
她一年都能谈四五场恋爱了。
这一次回中心区,她的目的地,是白骨博物馆。
她思前想后,唯一还有可能残存着她身体一部分的地方,只剩下这里。
她曾在此失去过一条腿,倘若司璃或谢云祁没有将它取走的话。
尽管深知希望渺茫,她仍必须亲自来确认。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暗红色的毛衣外套,将大半张脸都藏在兜帽下。
这是瑞森为她亲手织的,与她从前常穿的款式一样,甚至还体贴地配了个兜帽。
她将帽子又拉低了些,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博物馆外围。
远远望去,建筑依旧白骨森然,只是门廊的骸骨间,竟已织上了些许蛛网,在风中轻微飘荡。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口袋中司璃的那颗眼球,迈步走入。
馆内布局依稀如旧,死寂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
没有了她的存在,教会将如何应对共生体的问题?
圣女又该如何?
是否会因她的不告而别感到失望?
她心里清楚,只要未来还在帝国内工作,所谓的躲藏就只能是暂时的。
她终究要面对这一切。
思绪至此,她不禁有些恍惚,眼里不禁湿润了起来。
回想自己一路颠簸长大,过去这一个多月,竟成了生命里最接近悠闲与轻松的时光。
要是这时间能更多些就好了。
大家,都还好吗?
该不会想她想得日夜在被子里哭吧哈哈。
怪不好意思的。
空旷的大厅里,唯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敲击着凝固的寂静。
目光所及,是被尘封的蜡像与标本,在这
片恐怖诡谲的景象之下,埋藏着她并不珍贵,却无比真实的短暂回忆。
她径直走向那片被枯败藤蔓缠绕的培养皿与书架区域。
正中央,一个异常高大的培养皿矗立在她面前。
里面的东西发育到一半,便永久地凝固成一团混沌的形态,幽绿色的微光映照在她身上,阴森彻骨。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冰冷的玻璃表面。
这是……?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刹那。
枪声骤响。
培养皿在她眼前轰然炸裂,营养液裹挟着内部的物质喷溅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
在液体接触皮肤的一瞬,无数纷乱的画面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谢云祁的身影,司璃的低语,沈述言阴郁的眼神,甚至……梵洛诩也置身其中。
他们曾在此地争夺着什么。
随后,她看见沈述言俯身,近乎虔诚地亲吻着培养皿冰冷的玻璃边缘……
他的眼神穿过玻璃,清晰地映在她眼前。
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他眼中的期待燃成疯狂。
今黎骤然明白了,这培养皿中封存的,正是她身体的最后一部分。
她毫不犹豫地掏出打火机,啪嚓一声点燃火焰。
火光没来得及触碰到培养皿中的液体,一道力度极大的拥抱从身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饱含思念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得偿所愿的颤栗:
“好想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你也不回来看我。”
今黎咬紧下唇,倔强地不肯回头。
她挣扎着将手中的火焰掷向破碎的培养皿,然而身后的人却搂着她向前一步,竟硬生生用手掌接住了那簇火苗。
“不能销毁。”火光在他掌心灼烧,发出皮肉焦灼的细微声响,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声音依旧平稳低柔,“万一你哪天又出事了怎么办。”
果然是沈述言。
今黎微仰起头,在弥漫着腐败气息的黑暗里,直直对上沈述言那双闪着兴奋光芒的瞳孔
他用那只被灼伤的,仍在渗血的手捧起今黎的脸,指腹在她颊边留下湿热的痕迹。
他贪婪地凝视着她月光灰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我的。我都要好好保存着。”
第126章
“我流血了。”见今黎始终沉默,沈述言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落寞,”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哪怕只是擦破一点皮,你都会急着找药箱。”
“我不记得了。”今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难怪……”沈述言低笑一声,指尖微微发紧,“不然你现在该说想我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今黎却只是静静地抬起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告诉你一件事。”她忽然仰起脸,身体微微前倾,靠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沈述言怔了一瞬。
“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博物馆里微弱的烛光角落里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爬满藤蔓的墙壁上。
“这里有很多植物,”她的声音轻得让沈述言不得不低下头靠近她的嘴边,“是你告诉我的,记得吗?你说过,我可以操控它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低眉浅笑。
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黑暗中,无数藤蔓如苏醒的毒蛇般窜出,瞬间缠上沈述言的双腿,猛地收紧。
坚韧的枝条深深勒进他的裤管,带着要绞碎骨骼的狠厉。
沈述言毕竟是帝国等级最高的Alpha。
幼年时他被父亲沈毅用药物强行压制,终日囚禁在重重监视下,自从沈毅离开的这一年,他不再掩饰自己的信息素和作为alpha的力量。
藤蔓的力道足以绞杀一头A级以上的丧尸,却在他爆发的恐怖力量下纷纷崩裂。
他拽住跑开了几步的今黎,将她扑倒在地。
两人的身影暗处交缠在一起。
“你没忘。”他压制着身下的今黎,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垂落的发丝如阴影般扫过她的脸颊,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个熟悉的触碰让今黎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她静静伏在他身下,耳畔是他胸腔中如雷的心跳。
“对啊。”她轻声应道。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火光猛地窜动了一下。
原本蜷缩在地的藤蔓间,露出了她遗落的打火机。
火焰骤然升腾,将她想销毁的东西瞬间吞没。
今黎这次见到沈述言,难得见他没穿那身一丝不苟的正装。
此刻他套着件连帽外套,风格竟与她自己往常穿的颇为相似,在方才的激烈争执中被扯破了好几处,布料裂口下隐约可见擦伤的痕迹。
他整个人透着她从未见过的狼狈。
沈述言从她身上让开,颓然坐在一旁的地上,竟低低笑了出来。
那笑声里带着些许自嘲,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像长大后我们每一次见面,”他抬起眼,“你都要算计我。”
“我要回去了。”今黎不想接他的话,撑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不准走。”沈述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他仰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偏执:“你把这些都销毁了,看不到你,我会不安心。”
“我……”沈述言刚踉跄着站起身,另一道身影从暗处扑来,将他重重按倒在地。
今黎连退数步。
谢云祁不知从何处现身,已与沈述言扭打作一团。
“不是说好了不为难她的吗?”他挥拳欲落,却被沈述言死死架住。
两人在满地狼藉间又撞翻好几个培养皿。
今黎看了好一会儿,本想出手阻拦,可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她正欲转身正要离开,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道熟悉的怀抱。
“走。”
她抬起头,正对上司璃那双比往日更亮的瞳孔,对方揽住她的肩,带着她迅速朝白骨博物馆外撤去。
司璃拉着今黎快步穿过光界门。
“你走了,谢云祁也出不来了。”
“就让他们俩在里面冷静冷静,”司璃蹙眉回望紧闭的馆门,语气里压着不耐,“反正这两人,这一年也没少打过。”
今黎从十二区过来也花了不少时间,眼下夜色渐浓,街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光圈。
司璃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始终沉默的今黎。
“怎么不说话。”他伸手捧住今黎的脸,借着灯光细细端详,“还记得我吗?你看起来……长高了一点。”
“司璃。”今黎避开他的目光。
渐她不像往常那般有活力,竟然正常的在回答,司璃反而担忧起来。
“我很担心你,在你出事后我就来这里找回你身上的那部分,我想你也许还活着。”
“昨天,谢云祁有个手下和他说看见了你,我们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结果沈述言也非要进来。”
“今天,竟然等到了你。”
今黎记得,从前和司璃说不了几句就会开始互讲道理。
她们谁也不服谁,却又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一年,我……”司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复道,“我很担心你。”
再次见到司璃,今黎心里像是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想起自己曾在她能力的影响下,对司璃说过许多半真半假的玩笑话。
那时她们都天真地以为,等一切尘埃落定,那些越界的话语便会随风而散,谁也不必真正为此负责。
“我最近不住在中心区了。”今黎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提醒她,今天已经回不去了。
“那我送送你。”
“我自己坐车。”今黎扯出一个刻意的笑容,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清晰可见。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向司璃解释那个特殊能力的事。
也许司璃会矢口否认他过去的告白。
也许他会平静地说他早就知晓真相。
又或者,他会选择从此闹别扭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或者,被气哭?
总之,场面一定会变得无比尴尬。
想到这里,今黎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她们之间,本就不该在感情里纠缠太多。
那些没头没尾的心动,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只是她之后说话得注意点了。
都结婚了的三孩妈了。
家里人太多真遭不住了。
当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猛地抓住,司璃的掌心很烫,那份温度让她心头一颤。
“会被别人看到的。”今黎轻声提醒。
若在从前,司璃一定会立即松开,然后若无其事地编个借口。
比如“是刚才有车经过,我怕你被撞到”之类。
但这一次,他既没有解释,也没有松手。
“身上有钱吗?”他问。
“……没多少。”
司璃没有拉她回教会,给她找了个酒店,今黎其实自己订了个,但司璃选的更安全。
是指。
沈述言一时半会要进来没那么容易。
他给她安排的,是各区执政官或者其他地区教会人员来
中心区时的居住场合。
沈述言若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就不会贸然闯入。
今黎在酒店住下前,特意叮嘱司璃:“不要让谢云祁来打扰我。”
直到洗完澡躺进柔软的床铺,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认识这么久,这竟然是她第一次加上司璃的联系方式。
她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白倾予的新推更新了一些和她相关的事。他上一条,还停留在她在九区拍的那只褪色的小玩偶上。
手机接连震动,谢云祁的讯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黎黎】
【为什么啊】
【不能见我吗,我是外人吗?】
今黎望着屏幕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敲下回复:【今天太累了】
谢云祁几乎秒回:
【可我听司璃说,你专门叮嘱他不准我去找你】
【怎么专门给我搞特殊啊】
司璃,就直接这样告诉谢云祁了?
这人,怎么那么轴!
见她没有立即回复,谢云祁又发来几条:
【黎黎,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最近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你会消失一段时间】
【你在有压力吗】
【有什么事告诉我呗,我永远做你的听众】
【没有你的消息太难受了】
她蜷缩在被子裡,盯着那几行字出神。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散发着幽幽冷光。
就在这时,酒店的智能语音铃声响起了。
同时,她的旧手机里罕见地收到了钟瑜的讯息。
钟瑜似乎也从沈述言那里听说了她还活着的消息。
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犹豫片刻,又缓缓躺了回去。
而就在这个瞬间,幽蓝色的全息投影屏幕自动展开,横亘在她的上空。
她看到这个还有些阴影,尤其是沈述言的脸出现在里面。
“你监视我?”今黎把脸埋进被子,声音闷闷地传来。
“现在都是指纹录入,找你很容易。”屏幕那端的沈述言额角带着伤,凌乱发丝垂落在眉骨旁。
他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他天生色素浅淡,发色和瞳色都像被阳光浸透,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温柔的错觉。
但每当他这样专注地看过来,今黎总会下意识地想躲开。这种时候的沈述言,说话做事都格外较真。
“我没录过。”她记得清楚,这套系统是这一年才推行的,怎么可能有她的指纹。
“你小时候录过我家里的房间。”沈述言将额前碎发拨开,整张脸更贴近屏幕,仿佛要穿过虚拟影像触碰到她。
“……”今黎向后靠上床头,轻声问:“为什么要提议换成指纹录入?以前用身份证明卡不是更安全吗?”
沈述言浅色的瞳孔在屏幕那端微微闪烁。
“因为我想着,你一定还活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只是不想见我,所以我……”他声音低了下去,随即又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我怕你在外面不方便。”
……
哈哈……
今黎的视线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游移,从墙纸上繁复的暗纹,到天花板上垂落的琉璃吊灯,那些细碎的光斑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最终,她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回了那个映着他面容的屏幕上。
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她想,
她真好打发。
多么离奇的理由,偏偏被沈述言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心软了。
“真希望科技能再发达一点……”沈述言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仿佛要穿透这冰冷的玻璃,“我要是能透过屏幕摸摸你就好了。”
今黎的手机微微震动,她在被子里蜷了蜷身子,指尖在黑暗中轻轻划动。
很快,一只细长手突然从屏幕中浮现,握住了沈述言悬在空中的手指。
那指尖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今黎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缓缓上移,带着真实的温度掠过他凸起的锁骨,抚过滚动的喉结,最后停在他的唇边。
在沈述言错愕的目光中,她将染血的手指轻轻探入他微张的唇间。
沈述言的眸光像蒙了一层雾。
他下意识地轻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而后抓住了今黎迟疑的手指。
他没有用力,只是带着一种近乎贪恋的意味,将她的指尖含入温热的唇间,用齿尖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似乎觉得这样的接触还远远不够,他握着她的手腕,引导着她微颤的掌心,缓缓贴向自己颈间跳动的脉搏。
“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拉着她的手往其他地方。
就在这时,会议室里响起一声尴尬的咳嗽。
钟瑜不知何时被接入了通话,将两人亲密的互动尽收眼底。
沈述言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抬手就要切断通讯。
“不准挂。”今黎的手指轻轻扣住他的下巴,“她挂了,我也挂。”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说说,你想做什么”
见沈述言僵在原地没有动作,今黎靠着床头,作势要关闭视频。
“我想你摸摸我。”沈述言眼角泛红,原本想要博取同情的姿态因为外人在场而收敛了许多,声音里带着渴求。
“你这个人,就是爱端着。”今黎话语得意起来,手指挠了挠他,“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被你的朋友看。”
钟瑜始终没有出声,也没敢开启摄像头,只安静地待在通话房间里。
“求求我啊。”今黎慵懒地撑着脸颊,指尖在腮边轻轻点着,眼底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述言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
他的肌肤微微发烫,垂下眼帘,虔诚地在她手心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求你……再摸摸我。”
今黎终于坐了起来,愿意靠近屏幕,沈述言也跟着贴近了一步。
钟瑜再也无法忍受这无声的煎熬,头像的红点猛地一闪,彻底切离了房间。
今黎注视着那消失的标识,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紧实的胸肌上游走:“这一年,怎么不找几个omega玩玩?”
沈述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没有人比你更好。”他俯身逼近小声,“我只喜欢你在床上的样子,其他人,光想想就恶心。”
今黎逸出一声轻笑,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颌:“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那你高兴了吗?”沈述言的刘海垂落,遮住了晦暗的眼神。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腕缓缓上移,带着灼人的温度:“明天回家里来,好不好?”
……
“挂了。”
今黎掐断通话,仰面倒在床上。
她眼睛在黑暗里睁得很大,天花板像一块幕布,开始回放一年前的画面。
那些炽热的、混乱的搅在她身边的人和事。
哎……
真是玩大了。
第二天,天光未亮,今黎已利落地收拾好自己,准备赶最早一班轻轨返回十二区。
她习惯性地推开窗想透口气,却一眼瞥见了楼下的黑色豪车。
谢云祁正从车里迈出。
视线稍移,另一个方向,司璃也恰好抵达,像是彻夜未眠后匆匆赶来。
今黎无声地合上窗户。
幸好,她本就没带什么行李。
她迅速穿好外套,没有丝毫犹豫,身手敏捷地从窗户翻出,沿着建筑外立面预留的检修结构轻巧落地。
可她忘了,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每一个习惯。
当她站在车站最偏僻的那个入口,以为终于能喘口气时,沈述言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立在晨雾里。
她的心一沉,目光迅速扫向其他几个入口,竟也都守着沈述言的人。
“去哪?”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家。”今黎答得干脆。
沈述言皱了皱眉,嘴唇微微开合,最终却什么也没追问:“这么急?”
“对啊。”今黎将手插进口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随即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片。
“昨天忘了告诉你。”她将那张纸展平,清晰地亮在他眼前。
“我结
婚了。”
第127章
认识很久都没成为情侣的人,大多一辈子也不会相爱。
恋爱长跑多年仍不结婚的人,或许是真的缘分未到。
而她和沈述言,仅仅符合“认识很久”这一条。
沈毅不在了,他为了稳住司院的地位,暂时还不能恢复Alpha身份。
可如今他想爱谁,对谁示好,都不必再担心背后是否有沈毅的操纵。
他不喜欢她时,便不准她对任何人提及他们的关系;他喜欢她时,能把她拉到学校天台上缠绵一上午;认定她背叛时,甚至不愿与她好好谈谈,只想将她抓回去,锁进冰冷的培养皿中。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规则,都由他一人定夺。
今黎选择和白倾予领证,绝不是出于赌气。
白倾予很可爱,她很喜欢。
和互相钟情又能倾心待己的人结婚,这有什么不对?
沈述言盯着她手中的结婚证许久才开口。
“是吗。”
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缓缓沉了下去,最终消散在紧绷的唇角。
他最近几乎不穿那些线条冷硬的正装,今天甚至只着宽松的衬衫,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像从前那般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气势。
可此刻,那柔和下来的轮廓里,眼神透出了一瞬间的阴狠。
却在今黎困惑看过去时,恢复了平静。
今黎将手中的结婚证捏得更紧了些。
她也不是存心挑衅,只是觉得不如趁现在告诉他。
她余光瞥见沈述言那些随从把守的检票入口处,几个像是赶路的人被拦了下来,正探着头往里望着。
沈述言是什么人?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其他Omega共享一个Alpha?
这里迟早会有很多人来。
他总不可能一直拦着通道,也不会在明面上失了体面,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对她怎样,
……的吧。
所以,只要说出来,然后——
赶紧跑。
等他想再找机会和她聊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十二区了。
两人之间隔出一片真空地带,安静得只剩下他轻而缓的呼吸声。
今黎迅速评估着他身后不远处的轻轨入口,见他仍站在原地不动,便一边屏息挪步,试图从他身侧绕过去。
沈述言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手中那页单薄的纸,随即移开,望向远处某一点,下颌线却无声地收紧。
“给我仔细看看。”他伸出手,那抹微笑重新回到脸上,却未达眼底。
“骗你做什么。”今黎低声嘟囔着,将刚塞回口袋的结婚证又掏了出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抬起手,腕骨骤然一紧,被他牢牢攥住。
那本就皱巴巴的结婚证瞬间易主,落进他手中。
紧接着——
“嘶啦——”
清晰而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站台上炸开。
沈述言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那份象征她与别人婚姻关系的证明,在她眼前撕成了碎片。
“……”
呃……
“走。”沈述言攥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前拽。
今黎全身力气都沉在脚跟上,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去哪?”她另一只手死死扳住他禁锢自己的胳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每次被她掰开,又会被他抓回来。
沈述言的力气变大了。
两人僵在原地,谁也拉不动谁。
“登记处。”沈述言回头,“你又被谁骗了?连帝国匹配系统都没通过就敢私下结婚?十二区乱七八糟的,这种婚姻根本不算数。”
今黎一怔。
十二区那边……确实没提匹配度的事。
“那就只在十二区合法呗,”她借力稳住身形。
反正她短期内都得住那儿。
她再次试图甩开他的手,扬起下巴点了点围观的人,“你别这样拽我,路上这么多人看着。”
两人的拉扯在站台上如晨间剧般。
被隔在外围的人群越聚越多,当有人认出其中一位竟是帝国四院掌权者时,低语声如涟漪般扩散。
几台通讯器悄然举起,镜头闪烁着捕捉这意外的场面。
沈述言非但不避,反而俯身逼近:“那你喊啊。大声喊,说我强迫你和我结婚。”
今黎弯下腰,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胳膊抵抗着,长发扫过他手腕,带来一阵细微而灼人的痒意。
“你,再和我登记一次。”
见她始终沉默,沈述言的眉头越皱越紧,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也还是Omega,不会恢复Alpha的身份。”
“不。”
今黎的拒绝干脆利落,也打断了他未竟之言。
沈述言的意思很明白
他们可以结婚。
毕竟,他们还有一份“检测”出来的,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匹配度。
他此刻只庆幸有那份检测。
尽管当初他伪造这份匹配度,无非是想让那个通过邱遥香监视他的沈毅看到。
那个beta医生,想在四院立足,主动去讨好他的父亲,他就顺水推舟。
看,他愿意为了今黎作假;
看,他仍旧受到她特殊能力的影响,仍旧将她放在心上,难以割舍。
他在众人面前对今黎毫不在意,私下却暗自篡改匹配度。借此,他刻意营造出了那种,即便他心思再深,也终究逃不出那人为他铺好的路的姿态。
实际上,他也因此有了只有他才在掌控真相的快感。
今黎用那样冒险的方式离开,却让他第一次真正明白。
原来他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
她总是笑眯眯的,连生气也不过半天,久而久之,便让人误以为,她从未真的在意过。
而如今,沈毅想让他按照什么样子去活已经不重要了,真正让他后怕的是,他从未如此长久地失去过今黎的消息。
在那些没有尽头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在希望与恐惧间摇摆。
即使眼前的重逢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即使她重新站在了这里,带着陌生的结婚证书,用最直接的方式划清界限。
那也没关系。
他有的是手段可以让她只能看见他。
他根本懒得去理会,那个出现在结婚证上的另一个名字究竟是谁。
无论那是谁,都不过是不配与他相争的外人。
最终的赢家,只会是他。
没人比他更懂怎么哄好今黎。
今黎看着沈述言眼中陌生的情绪,停下了动作。
和他对视许久后嘴角扬了起来:“你完了,明天头条全是你。”
她手指头抬起,指了指人群之处。
“还有你。”沈述言扶稳她,手掌顺势抵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
就在他的唇即将覆下的瞬间,今黎微微偏头避开了他。
这个细微的抗拒瞬间点燃了沈述言的怒意。
他无视四周投来的目光,捏住她的下巴将脸转回来,重重吻了上去,随后额头紧贴着她的,低笑道:“真好,我们第一次一起上头条了。”
他的睫毛几乎扫过她的皮肤:“以后,我们的名字说不定会永远紧紧捆绑在一起。”
“……”
今黎扶着额角,胳膊支在膝盖上,坐在沈述言的车里望着窗外发呆。
他说她非法领证,怀疑她骗婚Omega,要把她抓回去调查。
抓吧,抓吧。
这时候倒想起要保护Omega了。
没权没势,她果然是个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不过这手段,怎么似曾相识。
她想脱身其实不难,但动用能力直接穿梭到瑞森那里,全身都会疼得像散了架。
沈述言的车后排明明很宽敞,隔断升起后,他却偏要贴着她坐下。
今黎几乎被逼到车门边,只得侧身靠着窗,悄悄刷起网络风向。
果不其然,沈述言当街与她拉扯的场面已经传遍全网。连她平时最爱潜水的小论坛,也瞬间被她的名字刷屏。
她随手点进一条热帖:
【黎八啦,你把我的生活全毁了。】
1L:恋爱脑比碱紫还可怕……
2L:楼主从小梦想就是考上帝国大学,和Omega之光呼吸同一片空气。现在一想到他也要和Alpha上床,我的心就像被蝗虫啃过的稻田,千疮百孔。
3L:这花名我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4L:她确实有名,听说像八爪鱼似的混迹各大酒吧。
5L:那楼主更该努力考上了。当Omega之光在帝国大学奋笔疾书时,有些Alpha正在酒吧脚踏八条船。
6L:诶?不是十八条吗?
7L:诶?不是全帝国的Omega都被她睡了吗?
8L:楼上积点德吧!当年她在教会可是从丧尸群里救过Omega的!
9L:心疼Alpha倒霉一辈子。
10L:我是Alpha,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啊,人美情绪稳,被强吻也没发脾气,被网暴这么多年都没破防。没她谁给我看美帝姐的乐子啊?
11L:嘿嘿,一想到她和Omega之光今晚怎么过我就高兴。
12L:我只是想吐槽Omega之光怎么就被她拿下了,还当街强吻她。她都有粉丝了吗?这年头Alpha真好混。
13L:111,其实她当年一露脸就有粉了,这一年每次和她有关的帖子,都有人维护她,而且我还扒出了这个(分享链接:http//)
14L:这新推账号有点眼熟啊……
15L:定位在十二区?这不是工院那小少爷吗?
16L:草编戒指也当宝?发个娃娃就乐成这样?我闺蜜这样我能笑一年。
17L:等等,这是白倾予啊?白家那位小公子!
18L:?
19L:所以呢?
20L:[图片.jpg][图片.jpg]
21L:我是说……他艾特的这个人是黎八拉。而我点进这账号发现……
22L:发现啥了?说一半掉坑里了?
23L:卧槽!
24L:我去……我也看到了。除了转发了沈述言相关的新推,还有条什么“宝贝我错了,我永远最爱你”?这“宝贝”是白倾予吗,土得我没招了。
25L:笑晕了,我道歉就这样
26l:文化水平基础,建模就不基础
27l:重点是……
27L:沈述言点赞了,他点在评论里,所以一直没人发现……
28l:我天,他点赞做什么,细思极恐
29L:楼上快别说了,实名会被封贴的!
30L:我受不了了,那个时间点她不是还在轰轰烈烈的追求中吗?沈司长您点啥赞呢,“宝贝”是叫您吗?矜持一点啊,omega是不能随便给alpha点赞的!
=此贴违背论坛规则已被管理员限制查看=
今黎反复点开那条新推,终于从“原主”残留的记忆里找到了线索。
那是她和白倾予屡次约会被沈述言抓包后,被迫在新推上写保证书道歉的那次。
那时候她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宝贝”是谁,就被沈述言摁在一边忍着眼泪地打下这段字,还给他确认了好几遍。
原来他当时还点了赞。
今黎悄悄瞥了沈述言一眼,却正好撞上他含笑的视线。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述言只是将她带回了他安排的酒店。
他说他会去处理她那不算数的结婚证明,让她好好休息就行。
处理就处理,她还可以再结。
她倒是很意外,这一次,沈述言也没安排人看着她,她精心策划的几套逃离方案,一个也没用上。
……没劲。
这一天折腾了许久,直到今黎房间的灯光彻底熄灭,唐文木才从车前座下来。
沈述言正靠在车边盯着,他不希望今晚再有除他之外的人来找她。
唐文木也靠上车身,抬头寻找那扇窗:“老大,应蕊初刚才问我,这次需不需要她帮忙。”
见沈述言没理解,他懒散的靠着车补充:“她说您每次刺激今黎都拉上她,却从不付钱,这次她要收点好处了。”见沈述言只是盯着他不搭话,他顿了顿,笑起来摆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他朝楼上指了指:“她怎么还在生气啊,多大点事。关家里哄几天不就得了?老大您不上去吗?”
沈述言深吸一口气,被他吵得头疼:“我以为,你对她已经有些了解了。”
他望向那扇漆黑的窗户:“她逃跑的手段很多,逼她没用。先由着她玩几天吧。”
唐文木侧目望去,沈述言凝视着那扇窗的眼神,让他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还有,”沈述言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没有加重语气,却比夜色更沉,“以后不要用这种语气说她。”
沈述言在窗下守到后半夜,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今黎蹲在窗边,悄悄探出目光。
反复确认他终于走后,她仍觉得走窗户不够安全。
有时候,最危险的方法就是最安全的。
她乘电梯时,刻意按下每一个楼层,随后挑了一层出来,又走进了消防楼梯,从后门的安全通道悄无声息地离开。
多亏司璃和沈述言替她付了酒店费用,她带的积蓄还有一点,所以难得豪气地拦下一辆车,径直离去。
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帝国中心区皇室居住的宫殿。
既然选择留下了,就该先把要在中心区做的重要的事做完。
她从口袋里取出云亦辰曾送给她的那对耳环,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表面。
这一年,云亦辰从未打探过她的消息,这份反常的沉默,反而让她隐隐不安。
云亦辰也许是出事了。
车停在皇室宫殿前。
今黎推门下车,夜风裹挟着宫廷花园特有的冷冽香气扑面而来。
她仰头望着那片在月光下流淌着辉光的白金色建筑群,半晌没能合上嘴。
云亦辰住得……比沈述言还好呢。
她该以什么姿态走进这座宫殿?
假装成侍卫?
还是直言要找皇室成员?
正门处,身着白金制服的卫兵如同雕塑般伫立,红外扫描装置在墙头无声转动。
她在三百米外街角一家通宵营业的小店坐下,点了份馄饨。她一手舀了几口汤,另一手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发丝,将几缕头发揪得翘了起来
瑞森也不给她点什么信物吗。
正当她用勺子舀起馄饨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轻斥:“小没良心的,你还记得来看我家宝宝啊。”——
作者有话说:论坛体里算是一些黎决定结婚的原因伏笔
但要写到结局时候才会完全揭开
第128章
银勺“叮当”一声落进汤碗,今黎循声回头。
眼前人一头皇室标志性的纯白长发,脸上挂着明媚笑容:“我儿子算是彻底栽你手里了,”她语气亲昵得像在聊家常,“你不来,他就在家里耍赖不起来。”
她说着,很自然地坐到今黎对面:“说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你不是个Alpha吗?”
“女王陛下?”今黎凭着记忆里匆匆浏览过的照片,终于认出这位正是当今女王云昭凰。
“反应真慢。”云昭凰随意擦了擦嘴角,坐姿慵懒随性,“你再不出现,我都要把帝国翻过来找人了,走吧。”
她站起身,径直朝外走去,完全没有结账的意思。
“呃……”今黎看向柜台后正在玩手机的老板。
云昭凰回头勾了勾手指:“没事,这店是我开的。”
一进入皇宫,云昭凰身上那股闲散的气息便收敛了许多。
她带着今黎穿过长廊,径直来到云亦辰的寝殿外停下。
“你竟然整整一年都没来看他。”云昭凰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曾经为了等你,推掉了所有我介绍的Omega。”
“有人说你出事了?”云昭凰插着腰,“四院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今黎不明所以地看着殿内层层守卫,直觉告诉她此刻最好保持沉默。
她实在看不懂这位女王的态度。
她究竟是对她和云亦辰的关系满意,还是不满意?
“耳环呢?”云昭凰突然伸出手。
“哪个?”今黎的手已经下意识按住了口袋,但对方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不想配合。
“他不是送你了?”
“既然送我了,就算要收回,也该是殿下亲自来要。”今黎插着口袋,没有伸出手的打算。
“哟,说得在理。”云昭凰挑眉,示意守卫打开房门,一把将今黎推了进去。
今黎踉跄着回头,发现门已被重新锁上。
啧。
不过,云昭凰也跟着进来了。
“我一向讨厌谈恋爱就交出全部家底的做法。”她环顾房间,语气复杂,“当初我反对他把那个给你,但他告诉我,能借你在四院面前扳回一局。”
她轻叹一声,“现在看来,我这个当妈的完全被他骗了。”
她忽然凑近今黎,白色长发随之垂落。
在发丝的掩映间,今黎清晰地看到那张与云亦辰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
只是她的眼神更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云昭凰微微偏头,目光直直探入今黎眼底,仿佛要捕捉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因为我还没理解,您到底在说什么。”今黎手指捏着那枚耳环,确认着上面吊坠锋利的切割线。
“维泽林纳斯特瑞尔。”云昭凰准确说出了今黎心中刚刚浮现的那串冗长药名。
“……”
“我这里?”今黎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副耳环。
瑞森之前的欲言又止,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在她还小的时候,唐文木就曾告诉过她,这件东西。
连沈述言也在暗中寻找。
那份紫硝素缺失的配方,在耳环里?
云亦辰他……
“你们自己聊吧。”云昭凰轻轻推了今黎一把。
从门口走进来,竟还有一小段迂回的走廊才真正通向云亦辰的房间。
令今黎意外的是,这位小殿下竟是个极繁主义的拥趸。
整个房间被各式花哨的装饰与茂密绿植填满,几乎不留空隙,视觉所及之处堆得满满当当,几乎令人眼花缭乱。
云亦辰就安静地躺在那张被层层幔帐环绕的床中央。
他呼吸均匀,面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
“殿下?”今黎蹲在床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可他毫无反应。
“耳环上的药物会散发特殊香气,”云昭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东西从小就维系着他的生命,他不能离开它太久。”
她在床边坐下,将云亦辰那只被今黎捏过的手握进自己掌心,“Alpha和Beta结合,生出这样高等级的孩子,很容易早夭。”
今黎凝视着云亦辰紧闭的眉眼。
难怪外界都传言,女王极其宝贝这位小殿下。
那位女王的Beta伴侣,甚至在生下小殿下后便去世了。
“殿下的身体,无法承受高等级带来的负荷,是吗?”
“算你聪明。”云昭凰点点头。
“我要怎么做?”今黎将耳环轻轻放在云亦辰另一只掌心里,“这样放在殿下手里可以吗?”
“你是共生体。你咬过我家宝宝吧?”云昭凰放下云亦辰的手,开门见山。
“……”
“没事,该知道的,他都已经告诉我了。”
今黎不打算和云昭凰聊这个,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云亦辰。
他和妈妈关系真好。
真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她望向他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羡慕。
“喂点血给他,他会醒得更快。之后你们自己聊吧。”云昭凰说完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回头。
她的脸隐在房间的阴影中,看不真切:“对了,你还没结婚吧?”
今黎低着头,目光仍停留在云亦辰脸上,没有直接回答。
“算了,结没结都没关系。”云昭凰转身离去,守卫依然尽责地关上了房门。
等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后,今黎低头咬破自己的指尖,轻轻将渗血的手指送入云亦辰唇间。
“快醒来吧,我的白雪王子。”
她伸手撩开云亦辰散落在脸颊的几缕碎发,俯下身,用手臂撑在床沿,静静等待着。
直到那双熟悉的蓝宝石眼眸,缓缓映入她的眼帘。
“不解释一下吗,殿下?”今黎指尖勾着那对耳环,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云亦辰纤长的浅色睫毛如蝶翼般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先是蒙着一层雾气,在聚焦到她脸庞的瞬间,倏然明亮。
他精致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血色,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的瓷娃娃。
像只是好好睡了一觉。
他目光深深望进今黎眼底,又在瞥见她手中的耳环时,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笑意越来越深。
“过了多久了?”他轻声问,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一年多了。”今黎将耳环放在了床边。
话音落下,云亦辰嘴角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淡去了几分,眼底漫上难以掩饰的失落,像被阴云遮蔽的星辰。
“因为我也睡了差不多一年多。”今黎轻轻弹了弹他的指尖,动作亲昵,“别胡思乱想。”
“你怎么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眉头微蹙。
今黎用三言两语概括了自己从沈家“金蝉脱壳”的壮举。
“听起来很痛。”他指尖微微收紧,眼中满是心疼。
“还好吧。”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云亦辰却忽然抬起双臂,坚定地环住了她,将她轻轻带入怀中:“那我算幸运的,”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响起,“不用经历可能失去你的痛苦。”
他将下巴轻轻垫在今黎的肩头:“不然我真会疯掉的。”
“殿下怎么这么好啊……”今黎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轻易给了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云亦辰将耳环递给她时,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
云亦辰微微退开些许,蓝眸中情绪翻涌:“我知道,你和沈述言从小就认识。”
他的声音很轻:“你那时候和我说,你受不了他对你的控制欲。”
今黎微微一怔。
那是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时,随口说出的一句抱怨而已。
“你还说过……你也喜欢我。”云亦辰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我希望能成为你心中,比他更重要的那个人。”
他接过耳环,金属在指尖泛着冷光:“你小时候,是不是就想问我关于它的事?”
“以沈述言的性格,只要看到它,就会想把它扔掉吧。”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如果你为了我而反抗他。那么,你就能得到,你一直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
……
今黎心头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化作一片五味杂陈。
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云亦辰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平时可是很怂的。”这话里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无奈,“殿下这么做,赌输的概率太大了。”
“万一真弄丢了怎么办。”想想还挺后怕。
“那没什么关系。”云亦辰却答得云淡风轻,他指尖轻轻拂过她方才捶过的地方,蓝眸里沉淀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温柔:“你是共生体。你可以咬我,然后……我就靠你活着。”
这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太过认真。
今黎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被他这番近乎无赖的逻辑彻底整无语了,在心底打好了草稿的话,一时全都无法搬出来回复他了。
她眼神游移,不自在地左右张望了几下,脚下刚有动作,就被云亦辰轻轻拉住了手腕。
“想去哪?”他指尖握得稳妥。
“嗯……”今黎一时语塞,还没想好借口。
“我没让你回复我什么。”云亦辰眼底含笑,看穿她的窘迫。
“说什么呢,”今黎急忙转移话题,目光瞥向门口,“我在找你妈妈。她刚才守在你床边,很担心你。”
她顺势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把这个给我,她好像……知道?”
“知道啊。”云亦辰手滑下,玩弄着她的手指,“我告诉她,沈述言是我的情敌,你还是四院的共生体。我把药给你,你就会站在我这一边,为皇室做事。”
云亦辰突然给她内推了。
今黎一时恍惚。
“她这就同意了?”她仍觉得不可思议。
“嗯。”
她在心底默默感叹,云昭凰真是宠孩子啊。
云亦辰摸了摸她的长发:“毕竟你在九区的时候,每次考核都第一名。”
“哎呀哈哈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今黎不好意思
地挠挠头。
“殿下——”
“殿下殿下!”
今黎正准备说些什么逗逗云亦辰,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她轻巧地从床沿跃下,推开厚重的房门,只见穿着一身休闲便装的兰泽正站在门口,眼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
今黎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在里能如此不拘礼节大呼小叫的,除了云亦辰的亲信,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我听说殿下醒了?”兰泽急切地向前一步。
“嗯呢。”今黎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向房间深处的走廊望去。
云亦辰的房间实在太大,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床榻那边的情况,“你们先聊吧,我之后再来看殿下。”
她顿了顿,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耳环:“这个,我先拿走了。”
“今黎。”兰泽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恭敬。
自从殿下亲自将这对至关重要的耳环交给她开始,他就已经认定了今黎在殿下心中的特殊地位。
周围守着的几名侍卫见状,连兰泽大人都对她如此礼遇,也纷纷低下头,姿态更加谦卑。
“……”
“你那个能力……”他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那个啊,殿下没事的。”她的确反反复复咬过云亦辰,可他也没少见过她的眼泪。
兰泽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她能力的事,但细节,今黎也不方便多说。
“不是,”兰泽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我是想说,殿下是真心喜欢你的。”
今黎应了一声,
他稍作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小时候和殿下打过一个赌,关于你的。”
“?”
你们这些贵族公子哥。
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她小脸一垮,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是非就没断过。
兰泽看她神色不悦,赶紧解释了起来。
当年他和云亦辰从十二区见过沈述言后,他就深知殿下绝不会轻易放弃今黎。
于是他提出:如果殿下执意要介入今黎和沈述言之间,那这场赌注,就是殿下输了。
毕竟,当初云亦辰赌的是今黎和沈述言会一直在一起。
而殿下,绝不会让自己赢这个赌局。
兰泽既然赢了,自然希望殿下遵守约定,答应他一件事。
于是,他将唐文木提供的药剂,在让人仔细检查确认无害后,亲自为殿下注射了。
起初他一度认为唐文木耍了他。
殿下的身体状况和行为举止,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明显的变化。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许久,直到很久以后,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兰泽,在某个月色清朗的夜晚忽然顿悟。
人心最深处的倾向,那些不由自主的靠近,无法自控的悸动,岂是药物能够凭空创造或彻底抹去的?
被殿下嘲笑很久后,兰泽才开始认真思考今黎的存在。
听完兰泽沉浸式的讲述,今黎嘴唇抿成一条线:“……知道啦。”
“云亦辰真幸福啊。”
有这么多人帮他。
他们用温柔作锁,用情谊为链,在无形中将她的去路封死,让她无法将他抛下。
“那我先……”
兰泽话未说完,口袋里的手机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他略带歉意地看了今黎一眼,下意识就要挂断,却在看到瑞森的名字时犹豫了。
今黎微微摇头,示意他但接无妨。
通讯接通,瑞森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带着急切:“兰泽,你见到今黎小姐了吗?”
兰泽的眼神在手机屏幕和今黎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诡异地定格在他给瑞森的备注名上。
他带着几分不死心的试探,压低声音确认:
“哪个今黎?”
第129章
兰泽将手机贴在耳边,暗自庆幸没有直接和瑞森开启视频通话。
听到瑞森提议想和今黎聊聊后,兰泽示意旁人退下,随即将语音切换成了公放模式。
“以前在中心区时受过今黎小姐照顾,听说她最近去探望殿下了。”瑞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遥远的背景嘈杂几乎盖过他的话音。
他怎么知道的?
兰泽神情古怪地瞥了今黎一眼。
难道因为他们都是共生体,不打不相识,随后就有了共同语言?
想到今黎目前仍归属于四院,兰泽不禁蹙起眉头。
她终究是个不安定因素。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今黎时,就察觉到她甚至比完全丧尸化的瑞森还要强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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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今黎真正成为皇室的人,为他们所用。
“殿下他……还好吗?”瑞森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因为……”兰泽觉得这里并不是适合深谈的地方,报个平安就够了,无需多言。
“我可以和今黎小姐说句话吗?”瑞森在那边提议。
今黎凑近一些:“怎么了?”
“你见到殿下了?”
“对,他挺好的。”
“耳环的事,殿下告诉你了吗?”
……
今黎心下疑惑。
瑞森明明见过她这耳环很多次,却从未提起与殿下相关的事。
难道他其实也不清楚耳环的来历?他在皇室中的地位……竟如此边缘吗?
瑞森说兰泽曾向他报过平安,但他并不完全相信兰泽的话。
所以才要她在场,亲自确认的吧。
哎,瑞森。
命真苦。
皇室这工作,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告诉了。”她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兰泽这才恍然:瑞森或许早就见过今黎戴那对耳环,只是不确定是否真是殿下所赠,才非要
趁他在场时当面问清。
原来是为了求个放心。
今黎和兰泽的视线,短暂交汇,又迅速避开。
“十二区怎么样?要不要先回中心区一趟?”兰泽将手机凑近问道。
“先不了,正关键时刻,而且……”
瑞森的声音清晰起来:“殿下曾告诫我,‘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他答非所问,“所以我暂时不想回去。”
今黎:“……?”
兰泽:“!”他握着手机,不禁暗叹,没想到瑞森看起来为人老实,就是性格倔了些,感情生活竟如此复杂。
他竟喜欢上一个在中心区已有家室的人。
虽然瑞森忠心又可靠,可也不能这样自甘堕落。
但还好殿下不像他。
今黎又还没结婚……
兰泽不便在今黎面前多说,他们不算熟,该说的,殿下想必早已说尽。
至于耳环的事,陛下之后肯定还会再问。
“今黎小姐不如在这儿多留几天吧,殿下这几天也希望您能陪陪他。”寒暄几句后,兰泽挂断了电话。
“……嗯。”想到要和云昭凰交涉,今黎就感到一阵心累。
“殿下都这样了,您竟然还吃得下饭。”见她犹豫,兰泽有些着急。
“哎,我没说不行啊。”
今黎心里清楚,兰泽说的住几天,多半是云昭凰也有事要找她谈。
“你未来三年的规划是什么?”
云亦辰给她内推之后,她直接被带到云昭凰面前。
这场景,简直像在面试。
她身处云昭凰的书房,四周书墨香气环绕,却如坐针毡,唯一让她稍感放松的,是云昭凰身边坐着的那位浅棕色头发的Omega女性。
“未来规划吗?我很少给自己定太远的计划。”今黎目光扫过一圈,略带歉意地看向云昭凰,眼神却总忍不住飘向那位Omega。
她长得好像……
“哦,她是沈述言的妈妈。”见今黎频频望去,云昭凰朝那位Omega点了点头。
今黎:“……”
她没想到,云昭凰零帧起手,打得她措手不及,而她也确实听沈述言提起过,她的妈妈是女王的表姐。
omega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流转着与沈述言如出一辙的光泽:“你好,我叫塔比莎。”
塔比莎……今黎垂眸在记忆的迷雾中搜寻,试图捕捉那脑中一闪而过的线索。
“我很有诚意吧?对你几乎毫无保留。”云昭凰慵懒地靠在黑色丝绒椅中,唇边含着一抹浅笑,“所以,给我讲讲关于你的事。”
“小辰不是把耳环也给你了吗?”塔比莎适时接话,纤长手指轻抚过桌上散落的纸张,“他很多首饰,都是我设计的。”
两人一唱一和,将皇室的诚意明明白白摊开在今黎面前。
设计师?
这个身份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的锁。
今黎曾经跟着谢云祁去的那场拍卖会时,主持人介绍沈述言那柄长枪时,确实曾轻描淡写地提及设计师的名字。
“您给沈述言设计过枪械?”今黎敏锐地抓住这个关联。
“是啊。”塔比莎微微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怅然,“我是个出身还不错的Omega,有幸曾拥有一份体面又不算太辛苦的工作。”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还是做Alpha自在。结婚后我只能接些零散设计,幸好靠着旧日人脉,倒也勉强算是个独立的omega。”
她忽然垂下眼帘,目光仍凝在设计稿上:“他去世了。”
今黎立刻明白她在说谁。
“小言要恢复Alpha身份,也不容易。”塔比莎再抬眼时已收拾好情绪。
今黎瞥见云昭凰神色如常,显然早已知情。
“他不会恢复成Alpha的。”今黎语气笃定,“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塔比莎轻轻叹息,带着历经世事的感慨:“你这么确定?社会对Alpha从来宽容,可Omega想要达到同样高度,总要付出加倍代价。”
今黎放松身体靠进椅背,听完塔比莎的话后,视线看似放空轻声说了句:“所以啊,他就永远做omega吧。”
她终于将深埋心底的想法坦然托出了一部分:“如果舆论越是对我不满,那些崇拜他、追随他的人,就越是无法接受他选择我这件事。”
风向虽未彻底转向,但变革的种子已然播下。
“喜欢我的人,与崇拜他的人,从来就不是同一类人。”
今黎作为alpha,仅仅露过脸而已,就坐拥了极小一部分粉丝。
即使,目前还少得可怜。
但至少她逛论坛时,不是一味地被黑了。
“我听小辰说,沈述言喜欢你。”云昭凰悠然品茶,像在听一桩趣闻。
“他完全可以推动Alpha同性通婚的法律,这些年这样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她看向今黎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说说呗,怎么做到的啊?”
那份好奇毫不掩饰。
她很想弄明白,今黎是如何让这几个Alpha都对她如此倾心。
“我告诉他,我结婚了。”今黎也弄得云昭凰猝不及防。
“噗!”让她险些打翻茶杯。
黎明法是帝国最高法典,每当有城区沦陷,四院就会对黎明法进行更新,多数时候,是为了改善对丧尸清除的策略和修改一小部分民法。
而沈毅的去世,延迟了黎明法的更新。
沈述言当然等不及。
那则会暂留omega的身份待在今黎身边。
云昭凰了然。
“你结婚,”云昭凰直视今黎,一字一顿地问,“仅仅是为了让他不恢复成Alpha吗?”
“我就不能是真心喜欢我老公吗?”今黎挑眉反问,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塔比莎话题一转。
“一个爱分享、热衷于秀恩爱的Omega。”今黎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不过目前我还没开始发力,最近实在太忙了。”
“……”塔比莎陷入沉默。
她和云昭凰批次对视了一瞬。
云昭凰忽然笑出声:“你要干什么?立人设啊?”
她虽不像四院人手握重权,但也她太清楚社会的游戏规则。
身居高位者,距离普通人越远,人们对他们的私生活就越发好奇。
通常只需稍加引导,一个真实存在的贵族形象就会被贴上特定标签,无论好坏。
就像她和她去世的beta丈夫,让众人这么多年都认为,女王是个深情的绝世好A。
“那是什么意思?”今黎无辜地望向云昭凰,眼神清澈不谙世事,“我不经常上网。”
云昭凰凝视她良久,仿佛要穿透那层无辜的表象,最终却只捕捉到一片无懈可击的坦然。
“我儿子身边,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云昭凰语气里多了些欣赏。
“小辰完成成年礼后,就要正式继位了,可他性格比较单纯。”云昭凰缓缓卷起衣袖,露出的肌肤上隐约可见岁月的痕迹,上面瘀血凝成一块一块,“我老了,身体也有些问题得好好休息。但我放不下的小辰。”
“殿下不是还有哥哥姐姐吗?”
“他们都是beta。”云昭凰扣好袖子。
今黎沉默不语。
在这个世界里,等级即阶级,性别决定命运。
“你原本…对自己有什么规划?”云昭凰的目光带着审视与认可交织的复杂情绪。
“凭借我的能力,处理好十二区和其他外区的事务,至少能成为一方执政官。”今黎身上残留的警惕逐渐消失,和云昭凰聊天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严肃。
“更何况,我早就是九区志愿军正式授衔的督察了。”
她早就上岸了好吧。
都怪沈述言。
“留在小辰身边,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云昭凰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律,“不想试试吗?”
“不止沈述言,小辰也会全力推动婚姻制度改革。”塔比莎适时接话,向今黎递出橄榄枝,“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自离开沈家后,塔比莎便彻底褪去四院的身份,重新披上皇室的华裳。
……
那天,今黎与她们聊了很久。
云昭凰的提议,确实令人心动。
“你刚才说的话,我可都记住了。”临别时,云昭凰故作威胁地靠近,“若是你敢对小辰不好,我就买水军全网黑你。”
今黎轻笑应下。
当晚,她留在了云亦辰的寝殿。
夜色渐深,云亦辰特意换上一身做工繁琐的睡袍,白发微湿,显然精心准备过。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来,眼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泽。
今黎刚走近,他便伸手轻轻勾开她的衣领,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锁骨。
“我们现在的关系,更近了一层。”他温热的气息往下,落在那象征着皇室伴侣的印记处。
今黎许久未与他亲近,当云亦辰带着凉意的舌钉触碰到肌肤时,她不由自主地轻颤。
他掌心稳稳托住她的后背:“今夜最适合作诗。”
那个承载着两人共同记忆的词,被他此刻提起,在静谧的寝殿里泛起别样的涟漪。
他们在月色中对望,最终还是云亦辰先按捺不住,向前倾身。
“殿下,您的衣饰硌着我了。”今黎
忽然轻推他的胸膛,顺势将他放倒在锦缎床褥间。
手指撑在他的腹肌线条上轻笑:“怎么连睡衣上都这么多装饰啊?”
云亦辰也太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
“玩点没玩过的。”她俯身提议,发丝垂落在他胸前。
“还有什么是我们未曾尝试的”云亦辰嗓音微哑。
“可多了,殿下。”今黎跨坐在他身上,如墨长发半掩着褪去衣物的身躯。
云亦辰的掌心自她小腹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他留下的纹身处,在发丝的遮掩下,他掌心的力道渐渐加重。
他扶着她向柔软的床背靠垫挪去,丝质床单在动作间泛起细微褶皱。
云亦辰半倚在枕上,眸光将今黎每一丝神情尽收眼底。
他修长手指掐过那处纹身,惋惜道:
“这个东西,是擦不掉的。”
“我不会擦的。”今黎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了,它能让你抗衡四院,不好好感谢一下我吗?”云亦辰把她碍眼的头发都撩到了身后。
“……是我们一起,殿下。”今黎轻轻抬起身子,在他的帮助下,两人更加亲密。
次日清晨,今黎在朦胧睡意中醒来,恍惚间以为自己是急着要去厕所。
身后的温度提醒她,这是云亦辰导致的。
她推开他坐起身后,床单泛起的深色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她扯过被子遮住那片,轻拍了还没醒的云亦辰两下:“过分了啊,殿下。”
云亦辰半张脸陷在枕头里,浓密的睫毛在晨光中泛着细碎金芒缓缓睁开。
他整个人白得近乎透明,唯有耳垂上那枚黑色耳钉闪着幽暗光泽:“有灵感了就会这样…”
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理直气壮中又藏着几分无辜:“而且你以前从来不允许…”
“我现在也没允许啊!”
“但我们的关系不是更近了一步吗?”他的脸往被子里埋得更深,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翘了起来,“难道…我不能更大胆些吗?”
今黎望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指尖轻轻梳理着他翘起的发梢,语气里带着无奈:
“下次不可以了哦。”
说完她自己都微微一怔。
她怎么老在说这句话。
事实证明,云亦辰家比酒店安逸多了。
然而这份安宁却被沈述言彻底打破。
他一整夜疯狂拨打今黎的电话,手下的人虽不能硬闯这座皇家宫殿,却已将周边所有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网络上的舆论开始发酵,人们纷纷猜测,为何中心区最核心的皇家宫殿会被沈司长的人马包围?
有人推测皇室终于要与四院正式开战,却始终想不明白,那位深居简出的小殿下,究竟何时与沈述言结下了如此深仇。
今黎原本计划用剩下的钱,在中心区为白倾予挑选一份礼物再回去,如今却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眼下的形势,让她连踏出宫殿都变得困难。
但在观察网络风向之后,她缓步走向宫殿大门,在晨曦中恰到好处地露了个侧脸。
远远望见沈述言阴沉的身影时,她适时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是无意间被发现般,慌乱地转身往回跑去。
这个精心设计的瞬间,恰好被远处的镜头完整捕捉。
再搭配上沈述言未曾离开过她身上的视线。
今黎低头划动着手机屏幕,指尖一次次掠过那个人的面容。
她不曾想过,当他毫不掩饰这份感情的时候,她竟然这样冷静的在利用。
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她抬头望向宫殿穹顶。
那些繁复的雕花图案在晨光中交错重叠,如同他们之间理不清的纠缠。
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她以为是沈述言,正要抬手挂断,却在瞥见来电名时停住。
是瑞森。
“今黎小姐……今天回来吗?”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比往日更加嘈杂,仿佛正身处汹涌的人潮中。
“我也为今黎小姐准备了礼物。”——
作者有话说:瑞森:打电话阴阳一下顺带看看情敌做到了哪一步
云亦辰—亚比小狗
第130章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今黎已无暇再去确认沈述言是否还在门外。
通讯那头,瑞森的声音裹挟在滋啦的电流杂音里,有些模糊:“可能需要你过来一趟。”
“什么?我没听清。”她一边说着,一边已小跑向大殿侧门,指望门外的信号能好些。
当瑞森的话语终于清晰地钻进她耳中时,今黎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滞了一瞬。
“今黎小姐和殿下发展到哪一步了。”
……
“……呃。”
他都看到她身上的印记了,还需要再问吗。
今黎没有直接回答。
瑞森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平静:“其实,算是我先认识你的。”
“……嗯。”今黎含糊地应着。
心下却想,其实也不完全是。
“那……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些吗?”
“为什么啊?”
“因为白倾予在我旁边。”
“黎黎——”白倾予的惊叫声也在一边响起。?!!
不是吧。
瑞森是因为,她来见云亦辰不高兴了吗?所以要把她的房子全点了。
这算是什么“礼物”?
未免也太别致了,简直是当众掀她的老底。
“你怎么不等我回去啊。”今黎指责起来,瑞森竟敢不经她同意就捅给白倾予,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而且他自己和她也不清白呢,还好意思说云亦辰。
她此刻一秒钟都无法在中心区多待,脑中已浮现出白倾予即将爆炸的场景。
她得马上回去,当面解释顺毛才行。
回去……
可现在这个时间,通往十二区的末班轻轨早已开走。
她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手指,试图触发她那尚未完全摸透的能力。
她只粗略知道,通过身体受伤,或许能投送到被她咬过的人身边。
但触发条件充满不确定性,毕竟,很难找到人陪她进行这种古怪的实验。
瑞森曾推测,这需要两人共同强烈地思考同一件事,可成功率一直很低。
然而,就在指尖传来刺痛,血珠渗出的刹那,今黎眼前竟蓦地一花。
瑞森的身影隐约浮现。
她不及细想,伸手猛地一抓,指尖果然传来了真实的属于他手臂肌肉的触感。
“过分了,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他,只是需要再隔一段时间。”她差点气急败坏,摸到瑞森的一瞬间情绪稳定了许多。
在发酵之前赶过来她还是能稳住白倾予的。
却见听见瑞森轻笑:“看,这不是成功了吗?”
啊?
什么成功了。
今黎手指动了动,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她在瑞森的小臂上捏了捏。
还真是。
“瑞森你……你变坏了!”她瞬间恍然。
“白倾予不在这。”瑞森的声音了出现了些笑意,似乎被今黎刚刚的反应逗乐,“之前我们尝试,都是由我主导,提议共同思考某件事。”
他好整以暇地解释,“所以这次,我们换了个方法,从你那边主动发起。”
“可这方法我们不是也试过吗?”今黎没想明白。
“我觉得是练习的时候……”虽然今黎看不见瑞森的脸,却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幽怨:“你那边‘想见我’的念头,还不够强烈。”
“不是不够想见你,”她向瑞森解释,“而是在明知道只是练习的情况下,很难真的酝酿出那种急切的情绪。”她停住享受了会掌握能力的新鲜感:“不过,你这招确实挺有效的。”
“你这个礼物挺好。”她心中因为沈述言的出现涌出的郁闷一散而去。
“礼物不是这个。”
瑞森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如果让你整个人都穿越过来,你会承受很大的痛苦……所以我一
直很犹豫。”他语气带着些不解:“那个叫闻也的正准备将十二区这群感染者一网打尽独自邀功呢?”
不过他倒是没多在意闻也:“我给你的这个礼物,会比殿下给你的更实用。”
“……”
这里怎么还有殿下的事?
“祝贺我们成为一家人,黎黎。”
随着瑞森指尖用力,今黎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她的皮肤开始发烫,疼痛中,她出现在了瑞森面前,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注射剂。
液体推入皮肤的瞬间,他瞳孔的颜色悄然改变。
翡翠般的碧绿逐渐被深邃的黑色覆盖,正是她在九区初遇他时的模样。
就在最后一丝白色即将消失前,瑞森将她拉入怀中:“他们安排了人,正在直播,正好方便你。”
今黎一低头,心脏几乎停跳。
他们正站在一棵高树的枝干上,离地五六米。
树下远处黑压压地围满了人,所有面孔都朝着他们的方向。
“你想做什么?”不安扼住了她的呼吸,“你不必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帮我,我……”
“除了那天遇见的几个居民,十二区的人都是被共生体感染的。”他的声音平静,异变却在一点点浮现,“我控制它们,你压制我。这样,我们就能掌控整个十二区。”
“……这样做并不会让我快乐。”今黎别过脸,“我有其他计划。”
“这是最快的方式。如果你接受这份礼物,我会很快乐。”瑞森的语速明显变慢,他不像她,在这样高的碱紫浓度下还能保持清醒,“我不会有事,像你一样休息几天就好。”
“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地步?”
这份决心带给今黎的震撼,甚至超过了当初得知云亦辰将续命的耳环送给她的那一刻。
瑞森垂下眼眸,在树枝上后退半步。他身上还穿着他们在九区“初遇”时那件黑T恤,靴底将枯枝踩得吱呀作响:“我不是为了让你愧疚。我能给你的,不会比殿下给的差。”
“……这有什么好比的。”今黎的视线模糊了一丝。
“难道你想不明白吗?”
“我只是不理解。”
她扶住粗糙的树干,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大部分都被烧毁了,痛感不如从前强烈,伤口的流血也变缓了。
“因为你当初拍下了西里尔,没有为难他,还给了他足够的钱。”瑞森捏了捏额角的头发,很认真的在思考,“而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你却会因为感情而犹豫。”
“这算什么理由……”今黎呼吸重了些。
瑞森的话,依旧难以说服她。
“感情的诞生,本来就不需要理由。”瑞森轻声笑了,风吹起他额前碎发,露出不再明亮的双眸。
“我们都一样,是帝国的实验品。”
他最后轻搂了她一下:
“用这份能力去争取幸福,过我们想要的人生吧,黎黎。”
今黎早已习惯独自规划,独自前行。
任何外界的干预,于她而言都会成为负担,唯有保持露水般的浅缘,才能尽享当下的欢愉。
依靠的人越多,自身的枷锁便越重。
当她得知那虚幻的魔力随泪水瓦解后,他人的爱意反而如决堤洪流,汹涌而来的,是不由自主的真心。
瑞森在后退的同时,将他贴身的手枪塞进了她手里。
金属枪身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不到五秒,今黎就冷静了下来,做出了决定。
她绝不浪费瑞森为她提供的机会,她不仅要接下,还要让这份礼物发挥最大的价值。
闻也和他带来的人,就这样成了瑞森计划中的祭品。
他们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不是所有Omega都像沈述言那么能打。
闻也这个A级Omega,本以为来十二区处理暴动是手到擒来。
但他们撞上的是瑞森——一个s级。
等他们惊恐地意识到这一点时,什么都晚了。
今黎藏在树上,冷静地等待着下方的恐惧蔓延到顶峰。
直到感觉火候够了,她才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像当初解救沈述言那样,从高处一跃而下。
一向最爱漂亮的她,此刻却不得不主动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完全暴露在无数冰冷的镜头前。
冰冷的镜头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记录着她如何“殊死搏斗”,如何“艰难”地击毙了帝国唯一的S级丧尸瑞森,又是如何“解救”了被挟持的闻也。
她成了十二区的英雄。
那天,十二区的居民们远远围着,没人敢上前触碰瑞森的“尸体”。
他们都认识今黎,也认识瑞森。
“我来处理。”
那时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安静。
作为击毙了S级丧尸的英雄,她在这里获得了不言自明的权限。
若在中心区,这绝无可能,但在这被遗弃的十二区,在这些连自己被感染都浑然不觉的居民面前,一切变得简单。
她独自背起瑞森。
alpha沉重的身躯压得她微微踉跄,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退开。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路上,她忽然想起西里尔曾经说过的事。
在被殿下选中之前,他们兄弟在中心区当过实验体。
瑞森小时候会主动让贵族在他身上割开一道道伤口,再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伤口在瞬间愈合。
他就靠着这样残酷的表演,换取微薄的生存资源。
瑞森在树上说了那么多,却始终说不清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此刻,背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一路。
他们都是实验体。
无论最终是谁能撼动这个帝国的根基,拥有同样命运的其他人都会感到欣慰吧。
她不算高大的身躯身上压着瑞森的重量,一步一步走完了这条漫长的路。
回到住处时,西里尔和白倾予已经看完了直播。
白倾予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西里尔双眼通红,拳头紧握,他本想指责今黎几句,又被白倾予拦下。
今黎放下瑞森,看着他额头的伤口,心里很是难过。
原来他现在也和小时候一样,靠着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想要的东西。
面对西里尔的指责,今黎没有争辩。
她安静地听着,任由他将所有情绪倾泻而出。
夜深时,她再次背起瑞森,找到一片隐蔽的池塘。
将药水滴入水中后,她带着他一同沉入池底。
这药水,对他应该也有效。
在中心区生活太久,刚入水时她本能地感到排斥。
但在水中停留片刻后,她索性放任自己沉向池边,倚着淤泥堆积的岸壁,让瑞森靠在她身侧。
今夜月色很好,银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当她从水中起身时,发现外套似乎紧了些,看来之前确实是白骨博物馆里那部分身体在作祟。
她正坐在池边休息,忽然感到头顶一沉,一双大手用力揉乱了她的头发:“一直躲着我,非要我亲自来这种地方找你。”
她敏捷地侧身避开,在地上轻巧一转便站起身。
谢云祁穿着一身显然不合时宜的长风衣,衣角沾了泥渍,发丝微乱,俊美的脸上带着倦意。
“他是你什么人?”他蹲下身,打量着水中的瑞森。
“你哭了吗?”他说话时往水里扔了两颗小石头,泛起一片涟漪。
“什么?”今黎眉心锁起。
“我都看到了,你朝他跑过去的时候。”
“真让人嫉妒。”他轻笑着,随手理了理额前因为赶路而垂乱的发丝,“我想沈述言也看见了。需要我帮你搬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