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牵手
“不许再问我想要什么!”
宋矜芙尖尖的指甲抵着他鼻尖,“你想送我生日礼物就拿出诚意。我要什么你就买什么,我又不是缺刷卡机。”
“如果我选的你不喜欢呢?”周度担心,“一年一次的生日,不会遗憾吗?”
“我又不是只活这么大。”
宋矜芙在他床上翻了个身,“你做错题的时候都怎么办?不应该记下来,然后下次做更好吗?”
“这不一样。”周度心想,题做错了有改正的机会,可她的生日过了就是过了。她早晚要离开他的世界,他能陪她的日子有限,时间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没什么不一样的。”
宋矜芙摸摸他的被,比她的薄,还比她的硬,她低头道:“以后你每年要送我的礼物多着呢。所有能收礼物的节日你都要送我,像情人节、圣诞节,不止要送,还要精心准备,浪漫一点。”
周度看了她一眼,不禁问:“以后每年?”
还包括“情人节”?
“嗯。到我不想要的那天。”
宋矜芙嗅着被子上清香的洗衣粉味,在他床上安然地闭眼,“周度,我睡一小下,你不要吵我。”
周度:“这,这是我的床。”
她要睡他房间里吗?虽然中午家里没人,但这不好吧。
“别啰嗦。”她背对他,语气不耐:“我换过睡衣了。”
他不是说那个
他的床,连小静都没躺过。
第一次有女孩在他床上睡觉。
周度望着床上曲线玲珑的影子,心头划过一丝不自在,想了又想,没有出声赶她。
她可能是累了,随便睡一下。
他端坐书桌前,没再偏头看。
过了会儿,他又站起来,蹑手蹑脚地把窗帘拉严实。正午的阳光太耀眼,刚好能照到床上。他怕晃到她。
抛去吃饭时间,他们在家午休的时间也就一小时。
周度替她盯着时间,不放心,又定了闹钟。
他是个做事专注的人,这一中午却坐立不安,捧着书一页都没看完。
屋外门锁的响声更是让周度头脑一凛——有人回来了?
这个时间有人回家…他看看表,最多再十分钟,他们就得去上学了。
如果让他爸或他妈看见宋矜芙穿着睡衣从他房间里出来…周度紧锁眉,那他该怎么解释?十张嘴都说不清。
他扭头看向床上的人,冷静地分析后,没有叫醒她,他先出去看看情况。
房门微微留出一道缝,周度脚步放轻地来到客厅,看清冰箱前的影子,他出声问了一句:“爸,你怎么回来了?”
“哎呦妈呀!”
周正植捂着自己心脏说:“儿子你要把爸吓死了。你怎么在家呢?今天不上学吗?”
“我们中午回来午休。”
“哦,那小芙也在屋里休息呢?”
周正植撇了一眼主卧的方向。
周度面不红心不跳说:“嗯。”
她在休息,但没在自己屋里,而是在他床上。
“行。那儿子你看好时间,快到点了,你俩别迟到了。”
周正植搬出冰箱里的一个泡沫箱子,周度伸手去接:“爸,我帮你搬下去。”
“不用不用。”周正植双手抬着箱子,乐呵呵道:“爸现在还能行呢。”
“等以后爸老了,搬不动了再让你来。”
周度说“好”,跟着一起下去,快走了两步帮他开单元门。
周正植把泡沫箱子放进后备箱,摆手说:“行了,你快回去叫小芙上学了。我先走了啊,今天小芙生日,你俩晚上早点回家吃饭。”
“知道了爸。”周度没多
送他,转身快步上楼,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开。
无比刺眼的阳光,晃照她的眼睛,宋矜芙扯过身上薄被一把蒙住脸。
“小芙,起床。”周度本想扯开她被子,又觉得不合适,便隔着被拍了她两下。
“几点啦。”她在被子里懒洋洋地问。
“快到时间了。”
“哦。”
“我爸刚刚回来了。”
“嗯。”
看她这么淡定,周度又重复了一遍:“我爸刚才回来拿东西。被他看见你在我房间睡觉,影响不好,你以后回自己屋里睡。”
“你害怕啊?”宋矜芙起身坐在床边,笑得悠然得意,“我们又没睡在一起。”
周度回头看她,诧异问:“我们怎么也不可能睡在一起吧?”
“说不好呢。”
她缓缓站起来,唇角微笑上扬,目光却锐利熠亮,“反正你不能和别人睡在一起。现在未来以后都不能。”
“不然要你好看!”
她高昂着头走出去,像只骄傲的孔雀。
周度整理床铺时,摸到被子里温暖的一角,他手贴在她的余温上,脑海里反复回想品味她的话。
说不好呢。
他们还没长大,未来的可能性很多或许他们真得可以在一起呢?
至少现在,她喜欢他。
他也是,喜欢到连对她不动心的借口都找不到。她好像哪里都好,哪里都值得喜欢。
“下次能不能别让叔叔阿姨费心准备了?”放学路上,越到家门口,宋矜芙心里越打鼓,“我等下怎么说啊,只说谢谢会不会太单薄了?”
周度侧头看她:“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就不回去了,单独出去吃。我来跟他们解释。”
宋矜芙抬眼跟他对视,抿了抿唇说:“算了吧。让他们白忙一场,我心里更难受。”
“那就不要说谢谢。”周度牵着她,缓缓道:“你过生日他们想庆祝一下是正常的。小静过生日他们也会买蛋糕。”
“哦。”宋矜芙点点头,又问:“那你呢,你过生日也这个待遇?”
“嗯,小时候他们还会带我去吃炸鸡。”
“你不是不爱吃油炸食品?”
“是啊。”周度朝她笑,“所以我当时和你一样无奈。”
宋矜芙没从他笑容里看出无奈,倒是从他熙和松闲的神态中察觉出幸福的留痕,“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像炫耀。”
“这像炫耀?”周度不解。她以往的生日宴会肯定更隆重盛大才对。
“哼。”宋矜芙噘嘴不理他。
他常年浸泡在爱里当然意识不到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多么难能可贵,完整和睦的家庭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财富。
她偶尔都会羡慕周度,羡慕他脾气好,情绪稳定,自信又谦和,温柔却不软弱。他就像棵按照标尺长大的树苗,表里如一,正直善良,不会因为她有钱就谄媚,更没因为距离近就对她有逾越过分的举动。
哪怕她主动钓他,他都视情况接招。
除去天性,更主要是家庭教养的好。被爱滋养过的人,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自己的需求先被满足才会有多余的心力照顾别人的需求。
她羡慕他有正确的爱人的能力。
如果按照她的逻辑,爱就该是索取和占有,所以,“周度,你以后不许给别的女生过生日,更不能送礼物。”
进门前,她突然发号施令,周度听得愣了下,没等回答,她已经进去了。他只好跟在后面关上门。
“小芙姐,我们今天吃冰激凌蛋糕!”她一进门,周静第一时间奔过来跟她报告好消息,“是哈根达斯的!”
“真的吗?”宋矜芙摸摸周静的小脑袋,回头看周度,悄声地问他:“洛川都开哈根达斯了?”发展这么快?
周度摇头:“没有。我爸去邻市买的。”
来回要两个小时车程,第一次买冰激凌做的蛋糕,周正植和苏娴前一晚仔细研究过,用矿泉水瓶冻好冰,放箱子里随车带着,中途开快一点,买回来到家蛋糕形状不会太糟糕。
奔波一下午,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饭桌上,周正植忍不住跟苏娴邀功:“没想到人家店里还给了不少冰袋。老婆,你看这花都没化。”
任务完成得不错。苏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转身温柔地微笑把蛋糕放到宋矜芙面前,帮她插好蜡烛。
宋矜芙无所适从地对着这个蛋糕,她想说其实提前订好会有专人送上门,保证不会化。但看见周叔叔满面神采飞扬,还有面前一大桌合她口味的饭菜,她弯起唇轻声说:“谢谢叔叔阿姨。”
“跟叔叔阿姨客气什么!小芙,快快吹蜡烛,一会儿别化了。”周正植拍周度,说:“儿子你去关灯。咱们搞点氛围!”
“好。”周度起身照办。
“祝你生日快乐——”在小静稚气清脆的童音中,宋矜芙笑着闭上眼睛,认真地许了个“希望所有人都好,世界和平大团圆”的愿望。
苏娴举着相机给她拍了张照片作纪念。
“妈妈,明年我过生日也想要冰激凌蛋糕。”饭桌上,周静顶着花猫脸,“未雨绸缪”地想下一顿。
“能啊,爸到时候也去给你买!”周正植拍着胸脯打包票,“有这第一次,下次我就熟了。”
周静拍手说“好耶”,随后又问:“那爸爸,我能不能明天就过明年的生日,等明年我再过后年的生日?”
周正植哈哈大笑,说:“你就是想吃冰激凌蛋糕,你个小机灵鬼儿。没关系,爸明天——”
苏娴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止住他的花头。她又用手指指周静的肚子,一个警告的眼神飘过去,周静立刻低头,先护好碗里的。
这样温馨融洽的氛围,宋矜芙感受到温暖,但又有几分无措,不知道怎么融入进去,她该说什么。
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慌张。
她微微侧头,周度神态自然地把剥好的一碟螃蟹肉放到她手边。
要不是桌下的手掌触感真实,宋矜芙还以为在大人眼皮底下偷偷牵她的是别人呢。
他是左撇子,右手放桌下也没人怀疑。
宋矜芙坏意地挠他手心,周度的手缩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维持着刚好的力度——她可以继续感受他的温度,也可以随时挣脱。
她没有挣脱,反手更紧地握住他。
“小芙姐,你明年的生日能不能也在我家过啊?”
饭后,三人去放烟花的路上,小静晃着她的手,蹦起来求她:“我家以前只有过年时候才放烟花。现在多了你的生日。”
“真的吗?”宋矜芙刮了下她小鼻尖,欣然道:“嗯,那我考虑考虑吧。”
“小芙姐,你最好了!”周静双手张开,牢牢抱住她的腿,“我好喜欢你。”
小家伙不知道从哪学的撒娇,宋矜芙非常吃她这一套,“不就是放烟花嘛,等你长大一点,我带你去迪士尼城堡看烟花!”
“真的嘛!”
“真的啊,你可以扮成公主,游乐场里还能坐过山车。不过你现在个子有点矮,要长高一点才能上去。”
“我会长高的!幼儿园老师说我吃饭最多了!”
“小静这么厉害啊!过来,亲我一下。”
周度搬着一箱烟花,在旁边默默看着周静“吧嗒”在宋矜芙左右脸上连亲了两下。
快乐都是她俩的,他只是个搬运工。
那一晚,焰火在空中炸开时,宋矜芙紧紧搂住身前的小静。
周度站在她身后,抬手捂住了她耳朵。他低头看她眼里的璀璨。察觉到他的目光,宋矜芙也回头望向
他。两人的呼吸在一瞬间短暂地交错。薄唇近在咫尺她眼眸缓缓垂下,刚要碰上去,男生退了一步。
在爆裂的响声中,宋矜芙听见周度不自然地干咳了两下,极微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再等等。”
好吧。谁让他脸皮薄呢。
那她再等等。
宋矜芙傲娇地抱起胳膊,低声警告他:“我只等你到十八岁。等太久我就去亲别人了。”
她不会的。周度那时想,他应该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多亏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和近乎绑架的占有欲,这一学期,表白的信他一封都没再收到过。大家好像默认了他是宋矜芙的“专属物”,连周度自己都这么认为。
每到长假,宋矜芙要出国上夏校,周度都会有种说不出的焦虑。似是某种煎熬,让他时不时魂不守舍地放空,放下手边的一切,专注地思念她。
而每次走之前,宋矜芙也会给他安排好任务——滚去上竞赛集训营。
凭什么她上课赚学分的时候,他可以凭借个好脑子在家打球睡觉?
上帝不公平。
她来主持公道。
“不管有没有用,你去了再说。”她把报名表拍他桌子上让他填,“我跟叔叔阿姨说过,他们已经同意了。”
集训营需要一定费用,不过他们家承担的起。尤其近一年,他爸公司的一级资质办下来,省了一大笔挂靠费,能接的工程也多了。年底,周正植还被县里评为了地产行业的十大企业家之一。
对于去上集训营这事,周度倒是不反对,但是,“为什么是信息学?”他之前一直参加的是数学竞赛。
“因为信息学竞赛现在是蓝海。尤其和老牌的物理数学相比,竞争压力会小很多。”宋矜芙很看好地拍拍他肩膀,“你数学基础好,肯定能拿金牌。”
周度踌躇地皱了下眉,和她商量:“数学不行吗?”数学他应该也能拿金牌。
宋矜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如果你专业选数学,以后从事金融去投行工作,你愿意吗?”
周度摇头:“不感兴趣。”
她就知道。宋矜芙气哼哼地鼓了下脸颊,问:“那你想做什么?”
周度思考:“研究所上班吧,或者留校做研究。”
“你!你崇高!你伟大!”宋矜芙瞪圆眼睛,忿忿地“夸”他。
咬着嘴唇,她又别过头生闷气,过了会儿才喃喃道:“那要攒多少年工资才能买得起一个戒指啊。”她都不敢想一百个那估计要下下下辈子了。
周度也沉默。
沉默过后,他说:“就听你的。”
其实他对未来没有过多的规划,他只是认为自己更适合按部就班的生活。可如果真要选,那他选一定会有她在的未来。
哪条路能更快地走向她,他就选哪条。
“周度,你会后悔吗?”在他填完表后,宋矜芙坐在一边,支着下巴瞧他,忽然问道:“我不是说现在,是很久很久以后,不确定的某一天。”
“不会。”周度坚定地望着她。最差的结果就是他没有得到她,可他一定已经尽力了。尽力也无法,那就只能祝福她。
到那时他也只会遗憾,不会后悔。
“大学四年我要在国外念书,不能陪你了。”宋矜芙目光不舍地落在他脸庞,“你会等我吗?你必须等我。”
“好。”周度回答:“我等你。”
少女长睫弯起,冲他眨了眨:“说得信誓旦旦,你知道怎么等我吗?”
“大概知道。”综合她之前的要求,周度陈述总结:“不可以和别的女生交往,尽量不说话,不接触,不送任何礼物,也不能碰到。接递东西也不行,体温也算——”
他还没说完,宋矜芙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捂住嘴,装咳两下,试探地问:“会不会有一点严苛了?”
周度想想,说:“还行。”
“你能做到?”
“能。”
“那你对我呢?”宋矜芙牵起他一根手指,随意晃了晃,“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没有吧。”周度暂时想不到。
“一条都没有?”她不信,急着说:“那我在国外和别的男生牵手接吻呢?”
周度这才抬眼盯着她,语气微沉:“你会吗?”
“看你表现吧。”宋矜芙逗弄地勾勾他下巴,很满意他微妙的醋意,“这些你都能做到,那我也不找别人。不过你要经常给我打电话,每天都打,就算有时差也要打,还要视频。”
“嗯。”周度点头:“我记住了,还有吗?”
“有啊。还有好多呢。”
她轻轻抱住他肩膀,“日子还长呢,我想到再告诉你。”
她的那些要求严格是严格,但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她只是想被人放心上。
不管什么时候,做事之前要把她的感受放到第一位考虑。
那两年,周度做得很好。
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她醒来看到的第一条消息都会是他发来的。他会提前关注当地天气,提醒她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带伞。
每逢节日,他挖空心思地送她礼物,从她最近的喜好和新入手的东西来推测她可能会缺什么。他细心又体贴地揣摩她的心思。
宋矜芙没告诉过他,其实他送什么她都很开心,很喜欢。
他送的全部礼物,她都一直留着。
第一件是一盒手链。她在珠串店随口一说,他编了十条不同颜色的给她。
廉价而耀眼,像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却因为塞了满满一盒的在乎和爱,它又变得弥足珍贵。
如同她在洛川的那三年。
不管她和周度分开还是吵架,有关洛川的一切,宋矜芙没有扔过。
甚至是小静五岁时给她送的生日贺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小芙姐,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一张普普通通的粉色卡片,她都好好地放在盒子里收着。
也是这张卡片,宋矜芙才知道一直以来往她门里塞“赞美纸条”鼓励她的不是周度,是苏娴阿姨。
周度写字是她教的,母子俩的字体相似,她一时误会了。
知道真相后,宋矜芙问过周度,问他:“阿姨不能说话,是生病的原因吗?”
周度说:“她能说话。”
但因为生小静时留了一些后遗症,导致她开口说话会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字面意义上的“口不对心”。苏娴曾经也是位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语言系统出了问题,她不得不辞职,又重新学了会计,现在在自家的公司当财务。
宋矜芙惊讶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以你们全家又陪阿姨一起学了手语?”
“是。”周度看着她说,“当年生产前,我妈有一次癫痫发作,很凶险,是周董事长周阿姨,她帮忙介绍医生转院,我妈和小静才平安。我们全家很感谢她。”
“所以,小芙,我觉得周阿姨你妈妈她不是个坏人。”至少不完全是。
“哦。我知道。”虽然她们关系一般,但她一直都挺佩服她妈妈以跃升阶层为目标,做事果断又决绝。
宋矜芙犹豫片刻,又小声问:“这件事小静知道吗?”
周度摇头:“她不知道。她生下来就以为我妈生病了,不会说话。我们也没打算告诉她。小芙,你可不可以也别跟她说?”
“我当然不会说。这是你们家的私事。”宋矜芙朝他笑笑,“你愿意告诉我,我都要说谢谢了。那阿姨以后还能恢复吧?”
“能的。”周度跟她讲:“她一直有做康复训练。”
前些年他家里经济不宽裕,所以耽搁了。这两年房地产业回春,尤其是二手房加收税的政策出台后,他爸的建筑公司跟着水涨船高,赚了不少钱。他妈也有时间去省会接受专业治疗了。
“真好。阿姨能恢复真是太好了。”宋矜芙拄着下巴欣慰地感叹,“好人就该有好报的。”他们全家都是。
何况这才是家人的意义吧。不仅可以共同分享庆祝喜悦的时刻,也
能彼此支撑陪伴度过难熬的日子。
“周度,我有一点羡慕你。”她轻声说,“就一点点。”
周度知道她在羡慕什么。她脑袋枕在胳膊上仰脸看他,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也会陪你的。”如果她真有需要的话。他希望没有。
宋矜芙凝眸注视他:“你这样说,我会当真的。”
“嗯。那就当真吧。”他神情认真地肯定。
“可是周度,我当真的话,你做不到,我会难过的。”
“我会做到的。”
要是他没做到,他一定会比她更难过。
“那我勉强相信你了。”她嗓音上扬,俏皮地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来,拉个钩吧。公平起见,如果你未来遇到困难,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嗯。”周度没有多想地勾住她尾指。
后来他才发现,在宋矜芙的感情认知里,爱和信任是一体的,他们能一同构建,就能一同塌陷。谁辜负了她的信任,她就会顺手给他扣掉一点爱。
她这套规则平等地适用于所有人,亲情、友情、爱情都如此。
唯独对他,就算他辜负了她,她还是要留他在身边。
她不再信任他了,但还想要爱他。
从分开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从眼前人身上打捞他从前的影子。
他们的过去太美好了。
美好到宋矜芙偶尔想想,好像就能原谅他所有。
所以她无法接受,毁掉那些美好的人也是他。
高三结束那年,一切尘埃落定。
周度早早拿到了保送名额。宋矜芙也毫无意外地收到了offer。
还没等他们计划好要怎么度过这个最长的暑假,洛川当地的晚报上刊登了一则新闻——原县长林晓兵因受.贿罪被判十年。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新闻,报道上多次提到的洛川山水集团也早就和她妈无关了。
两年前,她妈周雯丽变卖股权套现出国,现在检察院追究惩处的人变成了裘成文。他现在是集团法人和实际控制人。
她妈还怀过这个人的孩子。
宋矜芙看见新闻后,脑子乱乱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几番纠结后,她拉着周度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周度不想听的,但她偏要靠他怀里打电话,他只得自动屏蔽耳朵,把注意力放到别处。比如,这一年她被养得更丰润了,穿着泳衣,白白嫩嫩,肤如凝脂。
他从后面给她把浴袍带子系好。她嫌热,又散开。他再系。
两人在酒店的温泉池边,反反复复地“玩”这根绳子。
周静刚好放假,苏娴去做康复训练,留他们俩帮忙带孩子。小静挎着游泳圈在旁边小孩池里玩疯了,完全没回头瞧他们。
电话里,她妈周雯丽也足够谨慎,不跟她聊集团的事,只问她什么时候来这边逛逛。这两年除了一些特定节日,春节或者她爷爷过寿,她们母女俩都没怎么见面。
“因为妈你不回国啊。”
宋矜芙聊着天,信手撩开周度的衣角,想摸摸腹肌。周度及时摁住她手腕,冲她轻轻摇头,把自己衣服重新理好。
好吧。这个也要再等等。
那亲一下吧。
她把脸凑过去。周度满眼无奈地捏了捏她脸颊的肉,不忍“下口”。
这都不行?
挂了电话,宋矜芙跨坐到他腿上,怒嗔他:“我们都十八岁成年了,为什么不能做?”
周度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讲这个道理,他举了个例子:“要是有男生在小静十八岁的时候,跟她说这样的话,我会直接给他一拳。”
“同样的,重要的事情应该慢慢来。”他将手掌放到她脸颊边,轻轻抚摸,“果实成熟自然有落地那一天。小芙,我只是在静待葡萄成熟时。”
“你总有你的大道理。”宋矜芙娇哼一声靠进他怀里。一堆酸倒牙的说教,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有一点动听。
动听之余,他严实的领口、平整的衣角,又勾得她心痒痒的。
夜晚他们在一个房间里,小静被哄睡着了。屋里只剩一张床。
“小静是大孩子了。”宋矜芙拍拍自己右边的床位,大方地邀请他:“呐,允许你挨着我睡。”
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裙,唇红齿白,青葱水嫩,光洁的肩膀,白藕似的小臂,腰肢细嫩得像柳树新抽芽的柔软枝条,她毫不避讳地敞开怀抱召唤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诱人。
周度默然地往床边走近一步,沉下腰,膝盖压在白色棉被上,他躬身欺近她。
黑压压的身影忽然笼罩在她头上,宋矜芙有一瞬慌神,心跳擂鼓似的,手捏紧胸前的布料,盈满水光的双眸期待闪亮地望着他。
周度手撑在她肩侧,另一只手伸向她背后,从她后面抽出一个枕头,迅速起身后退。
“我睡地上。”他对她笑着说。
宋矜芙嘴角颤了两下,她也起身扑过去,跪在床边,笑眼盈盈地勾住他脖颈。
“哥哥学坏了。”
她拈着柔蜜嗓音在他耳畔缓缓吐息,身躯若有似无地擦过他胸膛。
大胆的撩拨惹得男生呼吸粗一阵儿,缓一阵儿,周度眼里的明亮光晕如风中烛火,随着她摇晃颤动。
“是吗?”他忽然掌住她后腰,不许她再乱蹭,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更坏的哥哥还没做呢。”
“”
宋矜芙第一次哑火,长睫眨呀眨,不敢相信地盯着他的脸,仿佛在怀疑他身体里换了个人。
两人对视。终于周度扛不住她的目光,先败下阵。他偏过头,宋矜芙才看清他红透的耳尖。
刚刚板着的脸不过是强撑。
“噗嗤。”
她趴在他肩头,止不住咯咯地笑。
周度陪着她笑,手抚摸她柔顺的头发。
“玩够了吗?”他下巴蹭蹭她额顶,轻声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怎么办啊?周度。”宋矜芙不舍地抱住他的腰。她好喜欢他。越来越喜欢,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前一刻更喜欢他一些。
周度也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再这样任由她继续下去,他也未必能一直保持冷静。
这一晚他姑且睡在她床下。
酒店多送的一条被子,他简单地铺在地板上,身上什么都没盖。
等醒来时,身体却燥得出汗。
恍恍惚惚地睁眼,周度先摸到了她的长发,丝丝缠绕铺洒在他的胸膛。
她偷偷从床上溜下来,他毫不意外,或许是地板太硬,她干脆睡在了他身上。
周度皱着眉头,抬起手犹豫要不要唤醒她。倒不是她沉,她很轻很柔软,抵着他坚实的身体,他像抱着一团温热绵软的棉花,是他的问题现在是早晨,他招架不住。
就在他头脑和本能作斗争时,胸前幽幽地传来一声,“想亲我吗?”
早就醒了的宋矜芙抬起头,自上而下俯视他,一双眼娇俏含情,波光潋滟。她抿了抿嘴唇,饱满的唇珠在周度眼里似花瓣上一颗欲坠不坠的蜜.露,湿润甘甜。
周度没有说话,喉结用力地吞咽两下,小声道:“小芙,先下去。”他们俩紧紧贴着,她一定已经感受到了。
这方面宋矜芙比他早熟太多,她丝毫不介意,还觉得有点新奇。
“我想亲你。”她说。
少女黑发编织的密网朝他落下,她发间的香气,温热的吐息,完全笼罩住他。
男生黑眸将闭之际,一道呢喃打破旖旎——“小芙姐。”
红唇擦过他的脸侧,迅速埋进他颈间好半天,宋矜芙脸藏在他颈窝里“装死”,不敢抬头。
心潮一瞬回落,周度淡定地拨开她头发,朝床上瞟了一眼。空空的,没被看见。
“她在说梦话。”他拍拍她肩膀,“没事了。”
没事,但也没什么氛围了。
宋矜芙脸颊鼓鼓地看他,周度安慰地揉揉她的脸。
“等下我就要走了。”她说。
周度怔了:“去哪?”
“我妈生病了,她说她身体里长了个
肿瘤,需要做手术。”可能会切除全部子宫。
宋矜芙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舍,“我去新加坡陪她一段时间,等她康复我就回来。”
“好。我送你。”周度说,“几点走?”
“再过半小时。不用你送,会有车来接我。”她手指留恋地勾勒他的轮廓,“等小静醒了,你和前台说一声,会有人来送你们回去。”
“不用麻烦。我爸会来接。”
“嗯,那也好。”
她点点头。
周度观察她的神情,从刚刚的轻俏妩媚,突然变得温柔端庄。
“周度,你知道我要什么”
或许在这时候说这些话太过仓促,不够恰当,但分别在即,倒数的时间会推着人真情流露,她没空再编其他浪漫好听的话。
宋矜芙颤声开口:“周度,我要你——”
“我知道。”周度捧着她的脸,坚定地回答:“我知道。我会做到的。”
她要纯粹专一的爱。他能做到。这是当下他唯一给得起她的东西。
她也知道这不容易。宋矜芙垂眸,嗫嚅道:“我就要这个,不需要你为我做别的。”
“周度,我能给你的很多,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我送你的一定都是最好的。”
她是宋家大小姐,豪宅跑车,锦绣前途,她都给得起。
她用她的王国换他一颗不变的真心。
“我只要你。”
临行前,周度牢牢地抱着她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宋矜芙攀着他的背,笑着跟他说悄悄话,“等我回来,我们再来酒店。就我们两个,不带小静。”
周度低笑说“好”,他缓缓松开她,用手指一遍遍地将她碎发理到耳后。
还是好想亲他。她用目光描摹眼前人清隽的脸庞,按耐住冲动。宋矜芙心想,初吻不能发生在这么急匆匆的场景。就算不盛大也该温馨缱绻,像早上那样。
门外的车已经到了,她刚想说“那她走了,有事打电话”,一股力量忽然摁住她脑后,他温软的薄唇重重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宋矜芙配合地闭眼,卷曲的睫毛轻轻颤抖。
他还是忍不住在她身上留下了他的温度。
“去吧。早点回来。我去接你。”
送她离开时,周度尽量表现得松弛自然,松手后五指并拢攥成拳。他表情平静地目送她离开他的怀抱,踏入阳光融融的晨曦中。
她在车窗边跟他挥手,他也举起手挥动两下。
等车驶远,他仍伫立原地,好半天,才转身走向昏暗的走廊。
身后是明暗交割的分界线。
一别两宽。
等她再回来时,他没去接她,她也没有等到他。
不过宋矜芙没有怪他。
她也是匆忙赶回来的,原因令人悲伤——周度的父亲车祸去世了。
那个长相周正,为人厚道,总是一副和蔼笑脸,会为她一个生日蛋糕奔波一下午的男人他的离开太过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宋矜芙很长时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那辆车撞一下就会着火?
为什么厄运要在一切向好的时候降临。
为什么她那天就一定要走呢?
要是她留下来一直陪着他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说好的不离不弃,谁都没有做到。
牵牵手就满足的日子,那夜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过——
作者有话说:[抱抱]放心放心,我不会跑路的。我说要在12号之前正文完结,我肯定能。
后面不会再有单独一章的回忆了。
只是会插叙,两人不同视角讲一下分手的场景。
[抱抱]我现在一周基本一万九,两万字左右。[捂脸笑哭]只是更新时间不稳定。放假会好一点吧吧吧……
第37章 今夜
“电话接通了吗?”
“还,还没有。”小骁战战兢兢地握着手机,“老板,也许周总他他出差在飞机上?”
“你是说在我失联昏迷的这两天里他还忙着工作出差赚钱?!”
小骁急忙道:“绝对不是!老板,我是说,周总,他可能碰巧今天上午在忙?”
“那就继续打!”
宋矜芙吼了他一句,转回身看向窗外,神情冷到了极点。她手里捏着一沓照片,捏得太用力指尖都在颤抖,薄薄的指甲深深抠进皮/肉里。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
小骁一脸绝望地听着电话里冰冷的提示音,刚想劝几句,一叠照片被狠狠地摔在他旁边的墙上!他赶紧闭眼。
照片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气到疯狂的宋矜芙用力踢开脚边的照片,出门前厉声道:“尽快找到他,然后让他滚!”
小骁闭眼心里喊了一声“哎哟喂,祖宗啊”。这都什么事啊?
人一走,他赶紧蹲下把天女散花的照片捡起来。
这照片可坚决不能传出去!
虽然照片上的男女并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可关键是男主人公小骁一边捡照片,一边扼腕替周度捏一把汗,周哥他到底哪里想不通,干嘛要和别的女人站那么近说话?!
其中一张照片,男人满脸关心急切,望着对面的女人,照片角度两人都快抱到一起了!
背景是刚地震后的片场,嘈杂混乱,从照片角落的时间推算这时候他老板还没被救援队找到,生死未卜呢。
连夜转院到沪市,他老板倒是幸运地脱离危险,但周总人却联系不上了。小骁把所有照片收好,扫一圈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他也赶紧跟着离开。一路上他忍不住地暗骂,到底哪个黑心肝、缺心眼的玩意?那个场面还有心思乱拍?会不会是对家安排在他工作室的“卧底”?
小骁想想都眼前一黑,真要是卧底,那可算他重大失职了。这要是被开了,再想找一个同样待遇和薪资的工作可就难了。虽然他老板脾气不好,但架不住她给的多啊。他的薪酬加奖金高于业内平均的五倍不止,三年一套首付钱,什么脾气他都能忍!
不过周哥还是对他很重要的,宋矜芙不在,小骁依然不停地打电话试图联系周度。有他周哥在,他钱赚得可轻松太多了。
然而对方仍处于关机状态,一直未接通。
*
“照片是你拍的吗?!”
宋家宅邸,宋矜芙把包摔在面前的桌子上,她指着宋霖天诘问:“他现在人在哪?”
“周度被你藏哪去了?!”
宋霖天气得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宋矜芙你还敢问?你还敢问!”
“你天天就知道跟周度鬼混!你眼睛里还有没有你爸妈,有没有宋家?”
宋矜芙不跟他扯别的,她继续问:“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我现在都联系不上他?”
宋霖天怒道:“你不是看见照片了吗?他现在和别的女人鬼混在一起?宋矜芙你是不是傻啊?”
宋矜芙心一沉:“照片果然是你拍的。”
“是,是我让人跟踪他的。”宋霖天坦荡承认,又说:“但要是他周度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干过,我也拍不到那些照片!”
这要是儿子,宋霖天真想直接给她两巴掌,让她清醒清醒,他强忍住跟她讲道理:“你地震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家里派了五个救援队去找你,他周度呢?他在干什么?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打情骂俏?这就是你说的他喜欢你,他爱你?!”
“你有点自尊吧!别给宋家丢人现眼了!”
宋矜芙红唇微微颤抖着,她额角还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一道道血痕,深一点的地方还没完全结痂……
“我不信。”她颤声说,“从沪市到那里除了飞机还要再转车,他在那个时间出现,说明他本来就是去看我的”
虽然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探班过她
或许,他只是没有提前跟她说。
他为什么不说呢?
“小芙。”楼上传来一道温柔的女人声音,被两人吵架惊醒的周雯丽快步走下楼梯。她捧住宋矜芙的脸,关切地看了又看,“你伤好了吗?怎么跑出来了?医生说你碰到了头,要在医院多观察几天的。”
“我没事。”宋矜芙也握住她的手,她清醒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妈。她说在她身边守了一天一夜。“妈,我都是外伤,我脑子没问题。”
“你是最先赶到现场的,妈,你当时看见周度了吗?”
周雯丽深重地注视她,眉头蹙紧,摇了摇头,回答:“我没看见。我谁都没看见。我只看见我的女儿,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地被人抬出来。”
“小芙。”她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泛起泪花,“妈妈求你了,换一个人喜欢好不好?别再喜欢他了。你看看你自己,一碰到他的事,你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八年前你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那时候他就说过不喜欢你,现在照片都摆在眼前了,你怎么执迷不悟呢?”
周雯丽轻轻抚摸她的脸,擦掉她眼角的泪,柔声道:“小芙,妈妈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为了同一个男人,像八年前那样伤害自己。”
“男人都一个样的,他变心了,你放弃他吧,好不好?”
“就算他变心了,我也要听他亲口说这几个字。”
宋矜芙打落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含泪凝视他们俩,轻声道:“爸、妈,我知道我是你们俩亲生的。可你们以亲人之名绑架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没办法再信任你们了。”
“我今天只想问一句,他现在失踪了,到底是不是你们?”
周雯丽闻言双眼通红,瞬间落泪,伤心地唤她:“小芙,你永远都不能原谅我了吗?”
宋矜芙沉默看她。
对。永远都不能。
伤害就是伤害,背叛就是背叛,任何人她都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她还留着周度,是因为她还能感受到他的爱。即便如此,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地偏向他、信任他了。
她敏感多疑,她患得患失,但这不是她的错,是这个世界没有给她安全感。是这些人,这些讨厌的人,他们嘴上说着爱,却又以爱之名往她心上插刀。
做不到的事情也要说出来,轻言承诺,食言而肥。
就是因为他们虚情假意的承诺,显得相信爱的她像一个反复被愚弄的傻子。
“是不是你们,我会自己查清楚。”
转身之后,宋矜芙打了个电话让人给她安排车,她现在立刻马上要回灾区去找人。
周雯丽目送她消失在视线内,第一次,她真心的眼泪潸然而下。
宋霖天在旁边接了一个电话,几秒过后,他脸色遽变,对着手机怒吼道:“废物!一群废物!”
“怎么了?”等他挂断电话,急匆匆要走时,周雯丽擦干眼泪拦住他,“你干什么了?”
“滚开!”宋霖天一把推开她。
周雯丽顺势抓住他袖子追问:“你是不是真把周度关起来了?”
宋霖天回头警告地瞪她一眼。周雯丽被他一下子甩到地上,看着他阔步往外走。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忍不住冒出冷汗,想起十年前的那场车祸说是车祸,其实是被一把大火烧干净的“人祸”。
**
转眼已经十年过去了。
宋矜芙望着漆黑的车窗外,本该模糊的记忆,她记得还是那么清晰。
她是个高敏感的孩子,她得过心理疾病。这些都是十年前在新加坡,周雯丽告诉她的。
她还跟她说,当年带她去做智商测试,其实里面也有心理测试的问卷。正是那次检查,医生说十一岁的她患有广泛性焦虑障碍,经常头痛,肌肉紧张。后来她妈就把她的维生素偷偷换成了抗抑郁的药物。
“我当时放松对你的管束,不是放弃你了,是我不想继续逼你,妈妈担心你病情加重。”躺在病床上,刚做完手术恢复了一些的周雯丽言语恳切地跟她谈心。
把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一岁一岁的都说了一遍。当时令她失望低落伤心的事情,在她嘴里都有了利她的解释。
宋矜芙坐在她旁边,无聊地拿着一把水果刀插橙子玩。橙子冒出汁水,酸辛四溢。
“妈,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不是好了吗?”
“是。”周雯丽看着她也感到很欣慰,“没想到你在洛川待了三年,心里的病都痊愈了。我当初还认为在那里会耽误你发展。看来周家对你不错,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们?”
“是啊。”宋矜芙点点头,“他们一家人我都很喜欢。”
“包括那个男孩?”周雯丽小心地试探。
“嗯。”宋矜芙看着她笑,了然她的心思,“妈,我喜欢他。不是家人亲人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他也喜欢你吗?”周雯丽忙问。
“这重要吗?”宋矜芙心想,他当然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呢。但面上,她傲娇地仰起头,“你不是常说我是大小姐,是公主,我生来就什么都有。既然这样,如果我连一个喜欢的人都得不到,那像话吗?妈,我要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反对我吧?”
“”周雯丽嘴角抽了抽,暗中捏紧了手指,考虑到她们母女感情刚修复了一些,她勉强笑着说:“当然不会。妈妈支持你。”
“那太好了。谢谢你,妈。”宋矜芙开心地把手里的橙子剥开一瓣喂给她,等周雯丽感动地吃下去,她才提起:“妈,还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
“周叔叔,他的公司给山水集团承建了一个项目,现在林县长进去了,山水集团被查马上就要破产。我拜托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把周叔叔公司的账先结一下?”
虽然才两千万,但山水集团一旦破产,项目烂尾,这笔款就彻底泡汤了。窟窿太大,当地政府接管也没钱给。
而对一个体量一般的建筑公司来说,资金运转是非常重要的。这两千万如果确认是死账,那银行贷款就会拖欠,其他项目也会跟着停工。这次她妈生病,宋矜芙特意来新加坡陪她全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事。
周雯丽听她说完,足有一分钟都没有讲话,再开口时,她声音有一种失望后的疲惫感:“小芙,我已经退出集团两年了,洛川的所有事都和我无关了。何况就算我还在,也不可能说给就给,且不说他们的合同是怎么签的,就算是真要给,也绝不可能给足全款。正常是要按合同规定的时间结点结算工程款,等楼全卖出去,过了检查和审批才能算尾款。他楼都没建完,怎么可能给他两千万?”
宋矜芙明白这个道理:“你们只要给够他目前的建筑成本就好,资金成本部分我来出。总之,我不想让周叔叔家赔钱。”
他们现在生活刚好过,苏娴阿姨治病需要钱,小静未来上学也需要钱。还有周度她有点想改主意了,她不想让他在国内上大学,想让他出国陪她。
“你想的太美好了。”周雯丽语调平静地说:“如果你在跟妈妈讲故事,那这还真是个温馨善良的故事。”
她重重咬字:“可惜,我参与不了山水集团的任何决策,我也不会再参与。因为我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脱身。”
周雯丽第一次跟她完整地讲述了里面的内情,从她的山水集团建立起,就是宋霖天洗黑钱的环节之一。这些年她投资建厂,很多都是空头工厂,养几条流水线给当地工人就业,有当地政府背书,优惠退税和各种补贴,他们的成本很低。货物看似销往国际海外,实际都是在转移资金。
宋矜芙“呵”了一声,无语地摇摇脑袋:“你和爸不是关系很差吗?”
“那和我们合作没关系。”
“那裘成文呢?”
“他最开始是我公司财务,每笔账他都知道。所以我把烂摊子早早地甩给他了。”周雯丽叹了口气道:“现在他就要坐牢了,应该也明白了,我一开始就想他当替死鬼。”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宋矜芙觉得荒谬,“你不是怀过他孩子吗?”当时不还挺高兴的,要生下来吗?
“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周雯丽愁眉地瞧着她,明明智商长
相都不差,怎么心思这么单纯,“喜不喜欢很重要吗?孩子很重要吗?如果没有裘成文顶罪,你爸宋霖天也会毫不犹豫地把我送进去的。我还给他生了你,生了他唯一的女儿呢。”
“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钱是钱。”周雯丽恨不得用指甲在她头上戳个窟窿,看看她里面脑子是不是心型的,满脑子粉红泡泡,“你为什么不懂这个道理?小芙,你喜欢那个男生,你喜欢就好了,干嘛往他家贴钱?”
“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喜欢。”宋矜芙无所谓地道,“给钱最直接了。”
她学不会像周度一样表达体贴关切,无微不至地照顾和爱。
她的爱是带刺的,是充满试探和伤害的。她需要有人坚定不移地选择她,永远选择她,就算被她伤害、被她推开,也能忍住疼痛重新回来拥抱她。
而这种伤人伤己的考验什么时候停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能一辈子她都是这样。
虽然都是爱,但她这种爱,和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爱明显不对等,这中间的差距她习惯了用物质弥补。反正钱能买来百分之九十九的幸福,剩下那百分之一周度来补给她。
用百分之九十九换百分之一,这明显是很划算的生意吧?宋矜芙不确定。她心里隐隐知道也许不能这么算,可她的爱太荒芜了,荒芜得只剩下钱了。
他要是不要钱,那他一定会爱她爱得很痛苦。
随便吧。爱她就行。
她也不是多善良,骨子里就有一点自私。
还帮亲不帮理。
“所以,妈,不管你们这些人怎么把钱倒腾来倒腾去,能不能把周叔叔家的工程款结给他?”宋矜芙皱眉道:“他家是做小本生意的。你们手指缝漏下几滴都够了,干嘛非要逼人家破产呢?苏娴阿姨已经在尝试说话了,继续康复治疗她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你来新加坡就是为了跟你妈妈我说这些的?”周雯丽指着自己,“你不应该关心我身体吗?我是你亲妈。”
倒也不是完全不关心。
宋矜芙低头抿抿嘴唇,小声说:“你手术,不是很成功嘛。”
那天几小时她都一直等在外面,饭都没吃,没有离开过。
周雯丽看着她,精于算计的琥珀色眼珠罕见地多了几分幽怨。
良久,她说:“我知道了。我会看着想想办法。但也得等我出院再说,我现在没精力处理这些。”
“嗯谢谢妈。”宋矜芙瞥到她妈眼角有些泛红,她慢腾腾地伸手,把手覆到她手背上,拍了拍,“我会陪你到出院的。等你好了,我再回家去。”
回家。她的家在哪?洛川吗?周雯丽听她安慰,心头更是涌上无限的悲哀。她也开始讨厌那个小地方,嫉妒被她女儿放心上的那一家人。
答应宋矜芙的,她根本没有做。
她不仅没有做,还帮着宋霖天瞒下了一桩阴谋。
宋矜芙得知周正植的死讯已经是他去世的一周后了。
那一周,她联系不上周度,辗转反侧,用尽所有方式都找不到他
就像现在一样。
不过,他公司的人也在找他。
宋矜芙略有安慰地想,至少这次他不是故意躲她不见她。
她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万一他真出事了怎么办?
一想到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密密麻麻的心痛便流经她四肢百骸,宋矜芙攥着的手指一阵又一阵地发凉——
作者有话说:只是照片角度问题,周总没碰别人哈,一点没碰。
我最近会稍勤奋一点。因为我要完结了嘛。
祝大家十一假期快乐!![抱抱]可以先出去玩过瘾,等回来我就完结了。[亲亲]
第38章 今夜
周度确定,他一定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猜想,不是感觉,是他苏醒后根据身边的一切作出的理性判断。
虽然他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亲人、朋友和事业,但在他一团乱麻的记忆中仍有许多片段梳理不清,像一盘拼图缺失了关键图块。
他拼不出自己过往人生的全貌。
更没法回答警察问他的,为什么好端端的他一个企业CEO会跑到地震灾区,不顾余震危险进入山林,最后失足落崖又被救回来?
他不知道。
他为什么而来的,他都不记得了。
最先找到他的陈南推测说他可能是为了梁制片人。
“梁制片人是谁?”男的女的?他完全没印象。
陈南绘声绘色地把他们之间的缘分纠葛描述了一遍。
周度听完,坚定地摇摇头:“这不可能。”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算不上恩情的“恩情”突然喜欢上一个他明确拒绝过的人。
他是失忆了,他不是失智了。
“我受伤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周度叮嘱他,“就说我最近出差了。”免得公司里闲言碎语,人心不安稳。
陈南同意:“那你这脑袋什么时候能好啊?你也够福大命大的,那么高摔下去竟然还能活着,都没缺胳膊断腿。”
“有缓冲。”他又没摔到底,被树拦了几下,身上都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周度摸摸头上缠的一圈纱布,“医生说应该是暂时的失忆,轻度创伤性脑损伤。快的话几周就能恢复。我最近不能做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工作。”
“这两周公司你看着点,有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他现在也没法进行深度思考,脑子里像有一层雾,朦朦胧胧的,头脑不清醒。
陈南“啧”了一声,说:“你也真看得起我。我只能保证暂时不会倒闭,你得抓紧治啊,趁早回来。”
周度笑着说:“放心。我也没那么放心你。”
但凡他缓一缓,脑子能转就回去上班,可他现在睡眠质量都很差。、
这些天周度时常头痛,站久了还会眩晕,躺在床上又只能睁着眼,进不去睡眠状态。
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尝试理顺他的记忆,一帧帧的过往,周度按照时间年岁一点点梳理。从十五岁之后,他的记忆开始出现大篇幅的空缺,比如,他还记得他爸去世的事,但又忘了他是怎么去世的;记忆里小静隐约生过病,什么病他又记不清。
他只好试着倒推,去想近几天的事。
出事那天穿的衣服他没让人扔,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
艳丽璀璨的粉钻,九克拉,不像他会买的奢侈品,却真实地出现在他的口袋里。
夜里一个人,周度在医院病房,月光下他反复斟酌这枚戒指。
他该不会是去求婚的吧?他暗想。
不过,陈南说那个剧组他只认识梁雾一个人,而她已经作为错误答案被他否定掉了。
那只剩两种可能:一是,这戒指不是他的,只是恰好出现在他这里,他是要还给谁吗?或者替谁收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轻易不会碰的。
二是,他要送的人,陈南不认识,他不了解他们俩的关系。瞒着身边朋友谈恋爱,谈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好像也不符合他磊落的性格。
前一种可能很容易证明,周度打算等出院找一找戒指的购买痕迹,如果是他买的,肯定能找到。按他平时的习惯会把房产证之类的文件都收进保险柜里。
第二种周度最迟疑的是,要真有这样一个人,她是不是应该来找他才对?
他之前的手机丢了,新买的手机重办的卡,上面所有未接电话联系人都不是女人的名字。他的置顶里也只有他妈和小静。他们并不知道他出事,他也不想告诉。
重新换设备,他社交软件的记录也被清空,像他这样谨慎的人一定会有外部备份。至于放在哪里,他暂时想不起来。最大可能是在家。
周度翻着好友列表,在置顶里找到一个“嫌疑人”,他给她的备注“01011”,
这很明显是段编码。她原名只有一个F。
可这串编码代表了什么文字?由于他想不起当时用的什么算法,现在连他自己都破译不了。
巧的是,他的昵称也是这串数字,这说明他们两个一定“关系匪浅”。
周度试着发了条打招呼的消息过去,出人意料的,他收获了一个红色感叹号。对方把他拉黑了。
他嘴角僵在脸上。
该不会是他暗恋别人,被拒绝了,还不舍得删吧?
理性讲,他做不出这样的事。但钻石戒指明晃晃地放在他手边,这已经超出他理性思考的范围了。
思忖再三,出院之前,周度让陈南帮忙约一下那位梁制片人。他想当面问问,那天他们两个有没有过交流,还有他们剧组有没有和F有关的女孩子。
陈南吐槽他:“兄弟,你怎么风一阵儿,雨一阵儿的啊?大姑娘十八变啊,临上花轿还变三变。你不是不想跟人家有来往吗?”
周度说:“抱歉,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找她帮忙。如果她不想来,那就算了。或者,我可以付费咨询。”
“得。你活该单身。我帮你约,但人家来不来我不打包票啊。你之前做的太过分了。让你别心眼儿那么死,你又不听。”陈南恨铁不成钢地答应他,尽量把人带到。
接他出院那天,陈南做东找了家高档餐厅,私密包厢,就他们仨人。
饭桌上,周度将这些天住院时推理出的问题,先说了一个问她。
梁雾提前知道他的情况,但没想到他忘得这么干净。
她回答说:“出事那晚上,你来得很快。你可能是提前就到了。你主动来找我,只问了我两个问题。”
梁雾看着男人颈间的伤疤,微微蹙眉叹气,语气倒很平静地叙述:“你问我‘宋矜芙在哪’。我说她失踪了。你又问我,有没有看到她去了哪个方向。我照实答了。”
接着他就背上装备不顾阻拦地进入了山里面。
没等周度说出“宋矜芙”这个名字,陈南恍然大悟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噢,你那天是去追星的?!”
“我追星?”周度疑惑,“不可能。”
陈南拍他肩膀:“怎么不可能?你之前还在办公室里摆她照片。现在都还在呢?不信你自己去看。”
“”他绝对不会追星。
在办公室摆她照片,只能说明他喜欢她。单方面的喜欢,他也不会做这种冒失的事。
周度想想,说:“我们在一起过。”
对面梁雾抿住嘴唇,缓缓提了口气。她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你梦里和她在一起的?”陈南怀疑,“你脑子还疼吗?真好了吗?真能出院了?”
周度抱歉地看向他,解释说:“我之前是瞒着你了。”
他不是不坦荡的人,但结合对方的职业,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这不是你瞒不瞒我的事”陈南也是聪明人,他全程观察周度的反应,猜测他可能不是乱说的,关键是,“你女神,她要订婚了啊。”
“什么?”周度愣住。
“订婚宴在一个月后。请柬是前天发出来的。”梁雾把手机上的照片给他看,“我没收到邀请,这是一个导演收到的发在朋友圈的。”
香槟色的华丽礼盒,里面是一张金色的请柬,上面用中英双语写着一对新人的名字——宋矜芙,凌澄。
凌澄是谁?
周度把两人名字输进检索栏,弹出的是一张张色调温馨,甜情蜜意的照片。订婚的事没有公之于众,他搜到的大部分是当年两人上综艺,粉丝磕cp的截图。
陈南送他回家的路上,周度沉默地浏览这些信息。
到家后,陈南说陪他一会儿,被他拒绝了。
他想在房间里仔细寻找有另一个人住过的蛛丝马迹,可家里没有一件东西是成双成对的。
周度在衣帽间,望着空了一多半的衣柜发呆。他屋里唯一和女人有关的东西,就是衣帽间的首饰架,有几盘宝石首饰还留在这里。
都是他买的?
买给她的?
他们分手了?
什么时候分的?
他低头垂眸看手里的戒指,猜想,是他们先分手,他不舍得,所以跑去求婚?
他是会对前女友死缠烂打,做这种不体面的事的人吗?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
周度凝眉,有一瞬间他恨不得打电话过去,问问这位宋小姐,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让他舍生忘死地去救她她却和另一个人订婚了?
这件事的荒唐程度,不用别人嘲笑,周度自己都难以置信。他竟然对一个人会爱得如此“执着”?还是单方面的?
戒指的主人,空掉的记忆,好友列表里神秘的编码它们都有了名字——宋矜芙。
周度确定他们一定在一起过,甚至有可能同居过,不然他一个人装这么大的衣帽间做什么?
可无论是记忆里还是互联网上,都没有与他们相关的信息。
他像是故意地、专门地把这个人从脑海里一键删除了。
而她也默契地从他生活里退出得干干净净。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和平分手,只是他还放不下而已
她的确有这个魅力。
在高强度地搜寻观看了许多和宋矜芙相关的视频后,周度忍着剧烈的头痛,凝眸注视屏幕上的女人,她的脸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她的一颦一笑还是能穿透屏障牵动他的心。
所以他才喜欢她?喜欢得不要命,也不要尊严。
可再喜欢,也该止步于此了。
他从小的家庭教养和道德底线都不允许他去破坏别人的婚姻。
周度关闭电脑上的所有页面,在书房的椅子里独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求而不得,多是缘不具足。
缘分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不管他这位“前女友”知不知道他为她千里迢迢走过这一遭,周度都决定不再告诉她,也不再去找她了。
他祝她幸福。
而他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也很好,至少不用再费神去追寻来因了。
单手旋开旁边的保险柜,他把桌面的戒指扔了进去,彻底地为这段感情上锁。
前尘旧业消,过往不再问。
周度想,他的执着可以就此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我以为这章会很轻松,结果我写得巨慢,要命了说好三号发,现在都过了凌晨十二点了,四号了。sorry。
[抱抱]但我今天会继续写的,应该也是晚上发。
下章就让周总想起来。
失忆周总:算了,得不到就放下吧。[托腮]
想起来的周总:别的可以,老婆不能放![愤怒]得不到就抢!
第39章 今夜
“周度,你说我这结婚之后,怎么越来越不想上班了呢?”
午休时间,陈南拎着自己的爱心午餐盒跑到周度办公室,以吃饭之名单方面拉起闲聊:“唉呀,你说想当初恋爱时候,我这每天都斗志昂扬啊。总想着要为家庭、为老婆、为孩子,我努力奋斗,我多多加班,我给他们创造美好生活。
结果现在呢,我这每天早上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都得在马桶上郁闷一会儿,要是碰上路上堵车,我心情就跟上刑一样。”
“只有下班好一点。”陈南语气一转,突然来了段铁汉柔情,娓娓道:“不管我加班多晚,只要一开门,我老婆都会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哎周度,你懂那种感觉吗?宋大明星以前等过你吗?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你想起来一点没?”
周度吃了两口外卖的饭,味同嚼蜡地放下筷子,对他说:“公司不强制加班。你活干完随时能走。”
“还有,你的婚后生活不用和我描述这么细。”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该出差我还是会派你去的,不会愧疚。”
感情上的事陈南以前从不找他聊,觉得他没经验,没有取经的价值。自打知道周度有过一段地下恋,
还是和女神级的人物,陈南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深感他兄弟还是有点东西。
最近有事没事,他都喜欢拉着他谈感情,最后落脚都会落在他和宋大明星的“曾经”上。
很可惜。他回答不了。
他不知道他们“曾经”是什么样的。
他们怎么认识的。
也许是一段奇妙的遇见吧。
不管是职业还是性格,她都不太像他会选择的对象。周度也犹疑过,他的判断会不会出错了。
他该试着联系她确认一下,但鉴于他的身份,应该没人想在订婚前被前男友的电话打扰。
或许某天他就想起来了。到时候会有一丝憾然吧,毕竟印象里他就谈过这一段感情。
可那也不会影响什么。
就像他现在。
这次意外后,周度照常地工作生活,开会应酬,两点一线,没人察觉出他受过伤,他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对。
成年人的身上都有一层外壳,随着年龄增长,它像年轮一样一层层叠加,越来越硬,用来抵抗外界的伤害,保护住不经意流露的脆弱。
周度想,他都二十八岁了,实在不是被失恋左右情绪的年纪。偶尔的胸口发闷,多半是他从高处摔下来的后遗症。
至于他办公室里那些漂亮的写真照片人都有头脑被冲昏的时候,一时的激情,荷尔蒙分泌,他稍微出格一次也能理解吧。
照片他让人全收起来了,就当没有存在过。
不过在家里,周度又翻出许多小东西,比如香喷喷的精油浴球,还有两个狗碗。
他们还养过宠物?
如果是一起养的,这个宠物归属权,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
从当下结果看,他连探视权都没拿到。
周度翻出家里几个相机,想从内存里找出这只狗的模样,意外地找到一段视频。
他插在电脑上看,镜头起初晃了晃,逐渐对焦,露出一张娇美的脸,不似艺术照里那般浓墨重彩,视频里的女人没化妆,皮肤白皙清透,吹弹可破,嘴唇是晶莹的淡粉色。
她对着镜头问:【调好了吗?】
【调好了。】镜头外的他回答:【可以开始了。action。】
【dang!dang!dang!dang!】视频里的宋矜芙隆重地抱起一只长毛小白狗。小狗穿着件印着它自己的小裙子,头顶戴了个草莓发夹。
她头上也有一枚同款,衣服也是白色T恤衫印着小狗。
【今天是宋茉茉小朋友的四岁生日,让我们一起鼓掌庆祝茉茉宝宝生日快乐!】屋里就他们三个人,他在录像,只有她一个人热烈地拍手,小狗在她身前欢快地转圈吐舌头。
【那么接下来有请宋茉茉的另一位家长,周度先生,为她送上生日祝福。】
【啊,我吗?】
【对啊,快点。我来录。】他手里的相机被她不由分说地抢过去。
周度看见自己出现在画面里,他不禁一笑,他也穿着和他俩一样的衣服,像是亲子装。
视频里的男人咳了一声,一脸正经地说:【首先,祝福她生日快乐,然后希望茉茉小朋友未来狗生健康,平平安安,永远可爱。嗯。】
【没了吗?再说两句嘛,你看她在听呢。】
【真的吗?】男人低下头,笑着抱起狗揉了揉,【她好像真能听得懂。】
【当然了。她可聪明啦。】
【好吧。那就希望她多吃一点,长胖一些,不要生病,不要感冒。天凉记得多穿衣服,不要挑食,别总减肥,还不吃碳水——】
【周度!】相机被搁到桌子上,摄到的画面里,她冲过去将他扑倒在地,压着他警告不许“指狗骂人”。
【没有骂人,是在好心提醒另一位小朋友。】
【不许你好心!】
她掐他脖子,两人嬉闹了一会儿,决定把视频重新录一遍。
声音戛然而止,画面外,周度还没来得及敛起笑容,被黑色的屏幕晃映出影子,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和视频里一模一样。
薄唇慢慢合拢,静思片刻后,在关掉睡觉和彻底删除之间,周度选择继续看下去。
他128G的内存卡里全是她的照片和视频,没有别人,甚至都鲜有他自己。
他一直看到天亮,直到手边的起床闹钟响起来,周度摁掉它,顺便也摁了暂停键。屋内霎时安静,他突然有几分不适应,忍不住思考他们分开的原因。
感情不和?工作太忙?还是他做得不够好,没有让这个女孩一直喜欢他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让他永远地失去她了。
他想不出。
伴随着梅雨季的低气压,周度胸口的窒闷感仿佛在一天天加重。
她订婚的日期就要到了。地点在波士顿。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该做,但又禁不住在心里倒数。
分公司的电话像是他的救星,一点小事情,周度立刻买了机票决定亲自去处理。
紧接而来的请柬又让他心凉了半截,虚妄落空,周度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让她认为她可以邀请他去见证她的幸福?
可万一他不想祝福她呢。
装有请柬的小箱子一直放在他办公桌边,白天他忽略它,夜里加班时,周度瞥了它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要和别人在一起,他心里就没由来的愤懑。他好像不甘心。
站在落地窗前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周度决心他还是不要去了,以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给别人带来伤害。
就在他拿起电话准备接通助理时,耳边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周度,我喜欢你,我想你开心。”
他下意识地望向四周,确定这声音是从他脑子里发出的。像是一双手将他大脑撕裂,周度头忽然剧痛无比。他皱紧眉,额头开始冒汗,勉强拨出号码后,对方接通,他却疼得说不出话。
大量的记忆潮水一般涌入他,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的酸楚钝痛。
在办公室跌倒,跪在地板直不起身,周度想起她说的——“周度,我只想你陪我一起疼。”
她做到了。
落泪的这一秒,周度根本分不清自己哪里更疼。
这么多年,他以为他们有过许多难以忘怀的好时光,可失忆之后他最先想起的竟然是当年的遗憾。
十八岁的少女刚洗过澡,像朵出水芙蓉,那晚她还喷了淡淡的香水,在房间的床上铺了玫瑰花瓣。
她用双臂缠住他的肩膀,将头轻轻搭在上面,羞怯地不敢直视他眼睛,又勇敢地对心上人吐露芬芳:“我喜欢你,周度。我想你开心。”
她凑过来亲他。他冷漠地避开。她还柔声地安慰他:“接吻都是这样的,你不习惯就闭上眼睛。”
她坐在他腿上,周度把她推了下去。他当时思绪混乱,力气有些重。
宋矜芙跌坐到地毯上,腰带散开,浴袍之下是不着/寸缕的白。
周度愣了两秒,匆忙慌乱地移开眼,不自知地攥紧手指。
她也很快地理好衣服,起身质问他:“为什么?是因为叔叔——”
“不是。”他生硬地打断她。
垂着头,周度还能听见她轻浅的吸气声。
她转身背对他,用袖子擦了把脸,接着又说:“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计较。但我不会再主动了,下次你——”
“你主动我就要接受吗?”
房间寂静,宋矜芙回身,不敢相信地望向他,冷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男生垂眸,昏暗的地灯照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主动,我也有拒绝的权
利。”
宋矜芙声音颤抖问他:“为什么?周度,你怎么敢——”怎么敢拒绝她,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周度睫毛颤动两下,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什么叫不喜欢了?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她抽噎地朝他喊:“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没有理由。我没有喜欢你的理由。”
周度抬起头,看见她羞愤难堪地举起手。
他以为她会打他一巴掌,可她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来。
一双饱含情意的眼里,有对他的不舍,也有对他的怨怼,复杂的情绪凝成眼泪,被她死死地含在泛红的眼眶里,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晚她砸了许多东西,踹翻了镇着香槟的冰桶,拍门而出,留下的唯一一句话是让他滚,别再出现在她眼前。
周度听话得没有再找她。
一直到九月份开学,他和一中的几个同学坐同一列次的车来到京市。
在车站里,有人去卫生间,他在原地帮人看行李。
旁边是跟他们同过班的白馨,她当时已经有男朋友了。她男朋友还没回来。
他们站一起,碰巧被她看见误会。
宋矜芙瞪着他,手指着他,怒不可遏地问:“周度!我和她,你选她?你是没长眼睛,你还是还是没长心?”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周度攥住她手腕,语气也有点不耐,“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别人无关。”
“那她呢?她为什么在这儿!”
“她来上学。”
“你们两个一起去上学?!”
“没有。宋矜芙!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他第一次对她说重话,宋矜芙怔愣了两秒,挣开他的手,执拗强硬地逼迫他:“我今天就是要你选一个!”
“我哪个都不选。”
在众人面前,周度注视她,一字一句道:“宋矜芙,如果我以后需要选择,我选任何人,都不会选你。够明白了吗?”
够了。
眼底的泪花翻涌过后归于平静,沉默良久,她抬手打了他一巴掌,“谁允许你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从今天开始,我说话你只要听着就好。”
“周度,你早晚要跪下求我的。我会等着那一天”
在车站,她放完狠话,转身离开,身后跟着保镖,留给他的只有骄傲矜贵的背影。
这个背影在他梦里存续了很多年
“我求你。求你别离开我。”
“说什么胡话呢?”
陈南扒开他眼皮,问:“是不是醒了?唉哟我,祖宗你可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今天是几号?”周度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坐起来:“我晕多久了?”
“没多久,昨晚上晕的。”陈南看他神色不对劲,摸摸他额头,“今天二十六号,怎么了?穿越了?”
二十六号。她三十号要和别人订婚。
周度一把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找他自己的衣服。
陈南在旁边看得一愣又一愣:“你去哪啊?医生说你最好住院观察两天。”
“出国。去波士顿。”周度快速地脱掉病号服。
“别去了吧。那边的事我派两个人过去就够了。”陈南还想劝他,身体第一位,这大半夜倒办公室里可太吓人了。
“你派吧。”周度说:“我去找宋矜芙。”
“你找她干嘛?重修于好?”陈南出于道德提醒他:“她马上要订婚了。你歇歇吧,住院再查查身体。”
“我知道。我还来得及。”周度穿好衣服,终于回头看他,有点高兴地说:“我们没分手。她来看过我。”
他都想起来了。他们根本没分开。他住院时她来过好几次是他没认出。
他也不是失足掉崖,有人把他推下去的。那天晚上在山里,他先找到的她,她当时穿得太少,失温晕厥了
“不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公司你不管了?”陈南在后面追他。
男人却越走越快,都用跑的。
“随便你。卖了吧。”
千言万语,满腹疑惑在陈南心里翻腾,最后化成一句:“卧.槽?!”
“AI果然不能代替人类啊。”
人发起疯来,他怎么不讲逻辑啊——
作者有话说:[抱抱][抱抱]晚上小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写到现在……顺便吃个早饭去了。
早安[亲亲]
第40章 今夜
(一个月前)
“凌澄在楼下等你了。宝贝,戴这对吧?”
周雯丽拿起一对密镶的珍珠耳坠往宋矜芙耳边比划,看着镜子里青春靓丽,长发柔亮的女孩,她不禁感慨:“我女儿真是件完美的艺术品。”
宋矜芙没理她,拿了副简单的Cartier钻石耳钉戴上。
周雯丽讪讪地放下耳坠,拿起旁边的梳子帮她梳头发:“看来你堂嫂介绍的这个男孩子人不错,你们约会几次了,你对他,有好感吗?”
“有没有重要吗?”宋矜芙抬头看向镜子,语调平淡:“你不是说过,爱的人不一定要放到婚姻里吗?我们家世合适不就够了。”
“话是这样说,但哪个妈妈不希望自己女儿幸福呢?”周雯丽将她头发全部挽起,盘成公主式的发髻用发带固定住,满眼欣赏地说:“凌澄是个不错的男孩,干净英俊,人也正直,和你爸爸不一样的。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们也可以试着谈谈感情。”
“为什么要拿他和我爸比?”宋矜芙直直地望向镜子里的女人,问她:“妈,你是不是很想成为我?”
周雯丽动作一顿:“你怎么会这么问?”她笑容收敛,忙对她说:“小芙,你对妈妈是不是还有误会?因为当年周家的事?可当时的情形你都知道,不是我不帮忙,是他周正植先出了意外,你怎么能把这过错归咎于我呢?这对我公平吗?”
宋矜芙眉心微蹙:“我半个字都没提周家。妈,你紧张什么?”
周雯丽缓了口气,把梳子放到一旁:“我没紧张。我是觉得你对我一直心存芥蒂。”
“我没有心存芥蒂。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宋矜芙站起身,背靠着梳妆台和她妈面对面。从她妈的眼睛里,她看出了喜爱和艳羡。是对她这副皮囊的喜爱,不是对她这个人。
“我猜你一定经常想,如果你的起点再高一些,如果你有我和我爸这样的家世,一定能把人生经营得更圆满。”
“为了钱嫁给我爸那种人,在你心里,这不是荣耀,是污点。代表着你尽最大努力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的人生,我的婚姻是你补偿遗憾的工具吗?”
周雯丽沉默不语,睫毛眨动,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妈妈没有——”
“有没有都没关系了。”
宋矜芙抬手解下头上发带,任由长发披散,她站到她身边轻声说:“你有你的遗憾,我也有我的。妈,你以后不用羡慕我了。从今天开始,你女儿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活在痛苦里但这痛苦是我自愿选的,所以我也认了。”
随手拎了个包,出门前,宋矜芙扔下一句:“就他吧,我同意结婚。想怎么办你做主。你高兴就好,就用这场婚礼满足你的遗憾。是我们宋家欠你的。”
周雯丽嘴唇动动,想提醒她注意着装礼仪,犹豫几秒她已经出去了。
客厅楼梯口,年轻的男人身着晚餐正装,打着优雅的领结,温文儒雅地在同徐管家聊天。
看见宋矜芙一身辣妹打扮走下来,凌澄愣了一秒,随即笑开。他快速扯下自己的领结,脱掉外套,解开衬衫的两粒扣子,配合她的随性率意。
他绅士朝她伸手,女人指尖从他掌心一划而过留下冰冷的车钥匙。
“开我的车。”
“好。”凌澄笑着接过,转回身好脾气地和徐管家道别:“请您和叔叔阿姨放心,晚餐结束我会把人安全送回来。”
“不用了。我们今晚不回来了。”
宋矜芙走到门口又回身,朝徐管家俏皮地眨眨眼,“徐叔你早点睡,不要等我啦。”
“那我们走了。您留步。”凌澄温和礼貌
地同他告别。
上了车,男人把外套随手扔到后排,问她:“这身打扮不适合吃晚餐。我们去哪?姐姐。”
“机场接人再叫我姐姐,你就自觉滚下去。”
凌澄笑而不语,两颊露出浅浅的靥窝,过了会儿车上了正道,他才说:“是你说的,我只有年龄比你小三岁这一点还算得上优势。我当然要尽可能地发挥。”
刚刚妆没画完,宋矜芙拿出口红补妆,随口问:“发挥了,然后呢?”
凌澄车速放缓:“然后尝试让你喜欢上我。”
“想点实际的。”
“比如呢?姐姐给我点提示。”
宋矜芙瞪他一眼,又觉无味地收回视线,直说:“我跟我妈说了我同意和你订婚。以她的效率,这个月月底你就能实现愿望。”
凌澄维持微笑,握着方向盘,心平气和地回答:“那不是我的愿望。或者说,只是我的心愿之一。我想要的——”
“我不在乎。”她打断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将口红抿开。
凌澄也适时地止住话题,温柔提醒她:“上唇颜色不太均匀。”
她看见了。宋矜芙干脆上手抹了两下,刚弄好旁边就伸过一只骨节粗壮且修长的手,递给她一张卫生纸。
她接过来擦干净指腹留下的红痕。
“听音乐吗?”凌澄主动找话题。
宋矜芙悠闲望着窗外:“不听。”
“”
明明很温柔的声线,很可爱的脸蛋,态度却冰冷又伤人。凌澄在心里叹气。他落后的年纪哪里是优势,明明是最大的劣势。要是他们先遇见就好了。
正在他想着再找其他话题时,有电话铃声响了。
宋矜芙手机连着车的蓝牙,她瞥了一眼是小骁,直接摁了接通。凌澄懂事地闭上嘴。
“老板,方便吗?”小骁的声音战战兢兢。
“说。”
“昨天就刚刚其实,周哥给我回了个电话——”
“你不想干了吗?”宋矜芙冷声提醒他。
小骁立刻消音了几秒钟,最终咬咬牙,还是说:“他电话里问我是谁。他说他失忆了,有些人记不清。看我给他打了很多电话所以他才——”
“你说了你是谁?”
“没说。我就说我们以前认识。”
“嗯。你工作暂时保住了。再有一次,我当你自动提辞职。”
她不留情面地挂断。
好半天,车内安静得能听见风声。
宋矜芙侧头看了他一眼,对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想问什么可以直说,不用忍着。”她想他们要订婚了,虽然是名义上的,但有些事总要提前摊开说比较好。
凌澄缓缓吐了口气,重新挂上笑容:“我没什么想问的。绷着脸只是不想我自己看起来像在幸灾乐祸。怕你误会我。”
他朝她晃了晃空荡荡的手指,“一个月后,你就要给我戴上戒指了。现在对我来说,任何人都不重要。”
“更何况,姐姐,你一开始就说过,你喜欢大度的男人。我在努力。”
宋矜芙无语地笑了声,再回头,看他的眼神微妙了些许。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综艺上,那次之后,他们成了朋友。相处一段时间后,凌澄跟她表白,恳切真诚地说“想以结婚为前提跟她谈一场认真正式的恋爱”。
她当时反问他:“两个人的婚姻太无聊,介不介意多加几个人?”
才二十三岁的凌澄被她问住,俊脸僵硬地问她:“加谁?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如果是恋爱的话,我可以把你纳入考虑。但你都提到婚姻了。”宋矜芙把对婚姻的理解跟他讲:“婚姻本质不是爱情是忍耐。一个人和另个一人是不可能完全契合的,只有一方忍耐,或者两方一起忍受。我忍不了一点,只能对方忍着我。”忍她的所有脾气,所有癖好,还有动不动就要发作的多疑性格。
“以你家的背景和你的职业,你应该也很追求个性。”她紧接着说:“我不喜欢太有个性的男人。我喜欢做事周到大度的男人。我们不合适。”
周到大度。
凌澄开始以为那只是她拒绝他的话术,后来才明白,她拒绝他是因为她当时有个家,家里已经有个“他”了。
他本以为他没机会了,直到缘分主动降临他会抓住的。
提前到达机场,在车里等人,凌澄聊起话题,铺垫着问她之前交的几任男朋友为什么分手?
“你真想知道?”宋矜芙打了个哈欠,闲着也是闲着,她想想说:“名义上的第一个好像叫——”
“Edoardo。”
她笑着扬起下巴:“哦。好像是。不重要。他唱歌不错,嘴也很甜。”
她那时带着满心伤痕登上出国的飞机,在飞机上一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因为她最最渴望的爱,又一次地背叛了她。还是一个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人。
刚上大学那会儿,她情绪一度低落,不想社交也不想出门,后来被她堂姐强行拉到一个party上,遇见了这位“初恋男友”。
他在party上弹吉他专门为她唱了一首英文情歌。
那首歌周度也给她唱过。他们嗓音音色很像。
宋矜芙把电话号码当作这首歌的奖励塞进他上衣领口。
后面几次,不管什么时候,她想听歌,他都随叫随到,半夜也来。
她心里清楚,他接近她是有利可图,但她那时候也需要一个抵抗抑郁的消遣。她给他们俩的关系设限,他不能随便说话,不能做让她不自在的事。
他越界了,所以分手了。
分手后她得了胃癌。
第一次发病时,她胃痛了两个小时都没哭。终于等到他下课,电话接通时,宋矜芙落了泪,她小心翼翼地叫他名字“周度”。他一句话没说直接挂断了。
那瞬间,比胃痛更难忍受的痛楚将她淹没。她把手机摔了出去,趴在床上自生自灭,直至被人发现送到医院。
人在生过一场大病后,总要大彻大悟一段时间。
手术后恢复的那段时间,宋矜芙没再想起过他。出院前,她听说了小静生病的消息,下颌骨成釉细胞瘤,如果治不好会毁容的罕见病。
她刚刚切除肿瘤,知道这个过程有多难熬,她决定回国一趟,帮小静治病。
她当时体重降到七十斤,手术后皮肤上的刀口还是红色的。她妈周雯丽央求她不要去,她一意孤行,想着就算没有周度,小静也是她的亲人。她做不到看着她这么小就被病痛折磨,而她什么都不做。
可真见到他,她又想扑进他怀里,想抱抱他,想摸摸他的脸。她简直讨厌这样的自己。到忍无可忍的程度,宋矜芙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轻。
周度反应过后张开双手紧紧地拥住了她,他流着泪问她怎么瘦了怎么会瘦这么多。
她没有回答。他说过不喜欢她。不喜欢一个人会流泪吗,会颤抖吗,会心疼吗?
宋矜芙从他的眼泪里获知,周度还是喜欢她的。
接下来的两年,她专心学业和陪伴小静治疗。小静时常让她感受到身边有牵挂、有人陪的感觉。
有两次,她无意间听到他们兄妹打电话,电话末尾,周度会问一句“你小芙姐她最近好吗”。
她直接走开。
等小静的病痊愈,她又把她还给他们家。
送她回国那天,他们再次见面,周度给她一张银行卡,是小静治病的全部费用,还有多余。
宋矜芙看着他说:“周度,我不要这个。”
周度说他知道。他们的约定他记得,这个也请她收下。他很感谢她。
他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冷脸转身。
她要纯粹专一,疯狂滚烫的爱意扑向她。她不要模棱两可,不要暗自揣测,不要翻翻找找才看得见的真心。她就是要他直接坦荡地说“我爱你”。别人说的,她不想听;他说出口,她都会信。
他什么都不说,
那天清晨他答应得干脆,可除了这张对她没意义的卡,他什么都没给她。
这次连拥抱都没有。
送小静回去,她的生活又经历一次情绪断崖。好在她已经长大一些,学会了调节自己,把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学业事业上,还不断尝试新的体验,做了一次演员。
李语和周度都问过她,为什么想演戏?蹚娱乐圈的浑水,会被不理智的人骂。
因为会有粉丝,粉丝会跟她表白,给她写信,送她小礼物。
“所有人都被骂过,但不是所有人都被真心爱过。”如果她演戏演得好就能被人喜欢,对宋矜芙来说,这获得喜爱的方式太轻松了。如果她做得越来越好也能让她们获取情绪价值,那就是良性的互动,双方都乐在其中,何乐而不为。
在她确认回国发展之前,宋矜芙再一次尝试和别的男人谈恋爱。
这个男人的国籍、长相、声音都和周度相去甚远,唯一相似的地方是眼神,偶尔会流出一股快破碎的忧郁感。
生活方面这个德国男人也严于律己,作息规律,约会准时,就是太无趣了。
像一颗苹果,表面什么样,里面就什么样,不会给人过多的惊喜;而她想要的是外表看着正经香甜的柑橘,剥开后汁水四溢,有酸有甜有苦涩,辛冽生津。
简而言之就是正经中带点不正经,还是没被别人开发过,只对她口味的不正经。
第二次分手,她摒弃尝鲜,专心回去调.教周度。
“和他在一起很安心,他从不让我改什么,他只会忍耐。”忍耐她的全部,“并且保持干净。”
凌澄安静地听完,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看着她问:“如果我也能做到呢?婚前和婚后。”
还算宽敞的车内空间,男人半个身子凑过来,快要把她身前的地方填满。
宋矜芙两根手指捏起他的下巴,沾染媚意的眸光故意落到他嘴唇上,她缓缓慢慢地说:“那我会夸你哦goodboy。”
她气息靠近,凌澄闭上眼睛。可想象中的吻迟迟没到来。
他复又睁开,瞥见她眼里的黠笑。
她松了手。
明明她刚玩弄完他,玩得很尽兴,转头又一副无聊姿态,快速地舍弃他目光抛向窗外。
凌澄把她脸轻轻扳过来,继续问:“还没讲完,这次分手的原因。”
能让那个人都失败的原因,他想知道,不能重蹈覆辙。
“这次不是分手,是我单方面离开他。”
“原因?因为他忘了你?被人忘记通常是有苦难言的伤心。你怕他想不起你?还是怕他失去记忆后,不会再喜欢你?”
“恰恰相反”宋矜芙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希望他永远都别记起我。永远别再喜欢我。”
周度刚醒来,她就知道他不记得她了。她乔装站在他面前,虽然戴了墨镜口罩,但如果是从前的周度,他一眼就能认出她。
他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直直地走了过去。
后面几天,她像是跟他赌气,不告诉他她是谁,每天以各种装扮出现在他经过的路上。按偶像剧里演的,爱过一次的人,再见面就算陌生也还能爱上。
可浪漫的剧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一次次地同她擦肩而过,连头都没回。
当她捧着鲜花从门口的缝隙里看见周度和别人说笑,一个长久存在而她不敢承认的事实浮现在她眼前——只有在她身边,周度才会流泪。
原来在没有她的世界,他一直都是笑着的
“这些年他的不快乐,全都来源于我。”
“可我最初喜欢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他开心。”
“我没做到。未来也做不到。所以趁这个机会,我放他离开。”
宋矜芙微笑歪头看他:“坦白说,凌澄,我想快点订婚,也是想给自己一个不回去打扰他的理由。”
“你现在知道真相了,考虑考虑再做决定吧。趁消息还没公开。”
凌澄凝睇她笑意融融的眼,眼底氤氲水汽,他缓慢地欺身向前,忽然问:“如果,刚刚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
“像这样吗”他低声喃喃,捧着她的脸,闭眼吻住艳丽的红唇,舌尖在她唇齿间轻柔扫荡一遍便见好撤出。在她伸手推他之前。
宋矜芙盯着他,用手背蹭了蹭嘴唇,语气微凉:“你不是他。别再做这种事。”
“放心,我也没想模仿他。”凌澄坐回驾驶位置,抽出一张纸,牵过她的手耐心地帮她把手背上的口红一点点擦拭干净。
他低头笑着说:“我们这种人从小就住不同的房子,再合心意的地方住久了也会想搬家。就当是搬了一次家吧,姐姐。”
“你也忘了他。重新试试看和我,我也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我不喜欢作比较。感情的事没办法比较。我知道他对你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别的意义。我只做我自己的承诺——宋小姐,从今往后,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还有,刚刚的是初吻。”凌澄笑涡浅浅地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绅士地印下一吻,“如果不满意,余生还请多指教。”
他像变魔术一样从指间变出一枚钻石戒指,戴在了她无名指上。
宋矜芙静静地看着钻石闪耀的光芒。
第一枚求婚戒指,她收到后的想法竟然是:哦,那就这样吧。
感情不都是无疾而终。
谁又和谁能天长地久呢——
作者有话说:[抱抱]又写到早上了。过节搞了点酒,开工比较晚。
心放肚子里,我肯定能完结。[抱抱]
男二也身心高洁。年下小狗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