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死(三合一)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这本是陈远川习以为常的气息,如今闻着却令人作呕。
席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经过一夜的治疗,终于将病情控制下来,他紧闭双目,脸色似床单苍白,胸膛起伏微弱。
陈远川坐在床边陪护,因彻夜未睡而双目通红,下巴长出青色的胡茬,怔怔望着仍处于沉睡中的席青。
医生的话屡屡在他耳边回荡,陈远川不敢置信,昨夜送席青去往当地最权威的医院后,医生通过检查,告知他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这位患者已经到达肺癌后期了,现在只能是缓解他的痛苦。”医生轻声道。
什么?肺癌……晚期?陈远川在心中默念一遍,双腿忽然失力,后退两步,仿佛全身都在抗拒。
对席青把脉后,陈远川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将既定事实赤裸裸摆在面前时,仍是一锤重击,击溃他的心脏,近乎崩溃。
……
席青的纤长睫毛微微颤动,还没睁开眼,鼻腔便充斥着消毒水味,意识逐渐回笼,胸口像是时时刻刻压了一块大石,呼吸困难。
意识到如今处境后,席青只剩下没由来的烦躁。他起先设定的程序是穿越到小世界中与之数据最匹配的人。却不曾想身份如此特殊,是主角的“未来舅子”,又加上命不久矣。
席青谋划过很多对策,最终参考学习过的狗血小说,剑走偏锋,凑成那次意外。但是时间始终太赶,先前看到陈远川拒绝,他欲要脱离世界,也有这方面考量。
他掀起眼帘,如同报废机器般的滞涩感席卷全身,艰难扭头,立刻触及到陈远川的目光,席青短暂的人类生涯里,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情绪——
疲倦的双眼浮现点点欣喜,底色一片惨淡悲凉。
“你醒了。”他的声音干涩低沉,沉默几秒后,猛然站起,爆发压抑已久的愤怒。
“你席青不是医院院长吗!不是身价百亿吗!有病为什么不治?”陈远川看似在怒斥,两行热泪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面对陈远川的声泪俱下,席青感觉自己又穿回了AI本体,不然怎么会有运行过载的卡顿感呢?他打算回归本体,就检查一下自己的代码是否出错。
等到陈远川发泄完,席青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稍显无力,似安慰又似释然,之后才开口解释。
“当我感到不舒服,第一时间就去做了检查,结果是变异性肺癌,治愈率非常低,你还记得我曾经开设的癌症科研项目吗?但终究是无济于事……”
他的语气恍如在风中摇曳的烛火,脆弱中融入一丝坦然。
陈远川用手掌擦拭眼泪,脑海中闪过席青邀请他参与临床实验的场景,原来他一直都在筹备,他又继续问:“你什么时候检查的?”
席青停顿几秒,缓缓抬起眼帘,一字一顿道:“去年,5月22日。”
这个日期!陈远川心猛地一跳,瞳孔紧缩,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去年5月22日,是他被绑架的日子,亦是与席青命运交汇的日子。当时席青为什么喝得酩酊烂醉,在此刻终于水落石出。
“抱歉,一直瞒着你,”席青的声音沙哑,“一开始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尽力弥补你,但相处下来,我渐渐被你的活力和善良吸引,是我自私,我亏欠了你太多太多……”
陈远川睫毛还沾着水汽,他将手撑在床沿,弓下腰,用嘴唇堵住席青未尽的话,随后坐回凳子上,双目装载着浓浓眷恋。
“不用再说了,爱上你,我不后悔。”
陈远川见过许多生命垂危的病人,他们往往比健康人更加珍惜仅存的余生。可是,面对之前经历过的生死考验,席青却是义无反顾守护自己,这份真切情谊,陈远川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鲜少听到陈远川如此直白,席青浅淡一笑,目光在床头的检测仪器上游移,流露出几分黯淡。
见状,陈远川与席青打着吊针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温暖干燥,传递着坚定的决心,“我会让你恢复健康的,席青,你相信我。”
陈远川绝非信口开河,在医生为席青稳定病情时,他溜进偏僻的楼梯间,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神奇的中医系统。
他飞速滑动虚拟光屏,翻阅完一套套针灸的疗效,搜索了开启三层的药方库,不曾提及到关于肺癌的只言片语。
当时陈远川近乎绝望,目光不经意间落到系统背包的角落,静静躺着一张抽奖券——那是陈远川第一次完成限时任务,救治李梦亭的奖励中获得的。
自打那以后,即使触发限时任务,也没有出现新的抽奖券,搁置时间一长,这回事就忘记了,直到现在。
注视“点击抽奖”的字样,陈远川悬空的指尖颤抖,他怯懦了。这个机会犹如一根悬丝,牵扯着他的神经,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倘若像最初几轮那样,抽中鸡肋的奖品,希望轰然破灭,他不可预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在这紧张关头,陈远川的墨色的鬓角淌下一滴冷汗,所有压力都汇聚在这根食指上。
最终陈远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点击。随着手指的落下,抽奖盘开始转动,很快飞出残影。
他的心跳如雷,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刻下一道道月牙痕迹。尽管画面看得陈远川眼花缭乱,仍然强迫自己目不转睛。
陈远川一生不信鬼神,此时也像个虔诚的信徒,祈求神佛保佑。希望这一抽能够扭转命运的安排。
抽奖盘的滚动逐渐减缓,指针从一个个图案上划过,丹药、医书、药材……终于,抽奖盘停了下来,展现在他眼前的——
一个天平???
陈远川喉咙一阵腥甜,悲愤得几乎呕血。他不过是想要挽回爱人的性命,一个量草药的天平有个毛线用?!
当古朴的天平现出实体后,陈远川怒火中烧,拿起就摔在地面,随着一声哐啷。屏幕上随即浮现寥寥数语的使用说明。
仁者天平:当系统满级后,获得一次等价交换的机会。(交换物品不限,具体或抽象皆可)
抽象的?他的思维回归,我若是要席青的健康呢?陈远川逐字分析,从绝望中寻觅到一丝曙光。
看到地面上的天平,他脸色煞白,赶紧捡起来,变换着角度查看,幸亏系统出品,没那么脆弱,陈远川松了口气。
很快意识到什么,陈远川定住,回升的心情又跌到谷底。他在春至实习转正后,每天早出晚归,过了一年又半,中医系统才升到三级。满级究竟还需多久?席青又能撑多久呢?
然而无论如何,陈远川立下誓言,哪怕只剩一线生机,他也永远不会放弃。
席青,等我。
眼看席青的病状得到控制,第二天早上,陈远川陪护席青乘坐飞机回到春至休养。
陈远川听说席浅得知消息后,赶来探望,哭诉席青隐瞒病情,眼泪稀里哗啦地流,完全不在意形象。
原来席浅也不知道席青生病这件事,这令陈远川生出卑劣的心理平衡。
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陈远川私下辞了春至的职,整天在街头摆摊看诊,他急需通过中医治疗病人,提升经验值。
哪怕背上无证行医的风险。
一开始还是免费,路人却望而却步,担心是诈骗,后来陈远川经人指点,收取廉价的费用,有些经年勤俭的老人才敢来光顾。
陈远川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耗在这个摊位上,没时间去看席青,也不敢去看,自从他跟席青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后,席青失望的神情令他心碎。
陈远川无从解释,毕竟中医系统是超乎常理的东西,席青怎么会相信呢?他只会认为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托词吧。
空闲的间隙里,陈远川会拿出新手机,一遍遍端详着,与席青在自己卧室拍的,唯一一张合照。
因为想要清晰看到席青的面容,陈远川不惜将屏幕碎了几年的手机换成新的。每次看完,疲倦的身体便会激发出源源不断的动力,激励自己坚持下去。
看病过程中,有时手机铃声响起,陈远川都会心惊胆战。期待席青问候自己近况,又恐惧传来噩耗。
同时,陈远川不敢主动打电话给席青,怕席青质问,也怕席青漠不关心。这十几天里,陈远川身心俱疲,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事实就是,席青一通电话也没打进来,陈远川询问过曾经的同事,席青仍然处在稳定的清醒状态。
所以席青不喜欢我了吗?陈远川一想到,席青或许会与自己形同陌路,全身变得冰冷。
但是,这不重要,只要席青能够活下去,一切都可以接受,我愿意重新追求席青。
“陈远川?!你怎么在这?”
席浅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名医,听闺蜜说有一个很灵的中医,在长青街道路口摆摊。席浅本来对这种江湖郎中没什么好感,但闺蜜的言之凿凿还是令她略感动容。
哥哥的病确实是没有办法了,何不碰碰运气,万一呢?席浅这样寻思,根据闺蜜发来的定位,来到了这里,竟然瞧见意想不到的人,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如果席浅不是对陈远川曾有过好感,她都几乎不敢相认,这个暴瘦的男人是陈远川。
他的小摊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中老年,而他在跟一位老婆婆把脉。
陈远川不是学临床医学的吗?怎么在做中医?席浅心中疑惑顿生。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陈远川本能抬头,看见眼前人,一股恍如隔世之感涌上心头,从席浅的眉眼间,寻觅一丝肖似席青的痕迹。
席浅不知道陈远川是在透过自己看她哥,只觉得陈远川的眼神盛着淡淡温柔,席浅也心一软。过了那么久,席浅对陈远川的爱恨随时间消散,只有熟人般的关怀。
听到漂亮小姑娘喊陈远川的名字,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老人家们本身也是小病小痛才会到这里看病,掩嘴偷笑走开几步,留给这对“小情侣”一点相处空间。
陈远川目光闪烁,连名带姓喊了一声席浅的名字。
席浅穿过人群走到他跟前,骤然想起,陈远川之前不是在春至工作吗?
最近她一直陪护席青,从没有在医院碰见过他,或许是席青故意辞退了他。但是,他一个名牌大学的医学生,也不至于沦落到当江湖郎中的地步啊。
席浅双手负于身后,状似自然问:“你这是在?”
“回馈社会呗。”陈远川故作潇洒,可是比席浅还要憔悴的脸色暴露了他的狼狈。
席浅欲言又止,思忖着该不该问陈远川有没有治疗席青的本事。
毕竟曾经是自己同学,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但是闺蜜又说得神乎其神,保不准陈远川在中医上确实是造诣颇深,只是她不知道。
而席浅不知道的是,陈远川内心也在无比纠结,关心席青近况的话到挂到嘴边,又担心事情会不受控制。
可是我真的好想席青,甚至妄想三更半夜偷偷溜进席青病房,就为了看他一眼,然而万一席青醒来,“临阵脱逃”的他又怎么解释得通呢?
“我哥……”
“席青……”
席浅瞪大美目,“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表情无比惊讶。
“你要问……?哦,我之前春至的同事告诉我的。你要是想找我救他,抱歉,我治不了肺癌。”陈远川眼帘低垂,掩藏着复杂情绪。
顿了顿,陈远川克制住不易察觉的颤音,“你哥,席青他最近,怎么样?”语气平淡,像是人道主义的问候。
“生理指标一直在恶化……好在,他说他不是很痛苦。”席浅说到后面,眼眶又红了,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泪意,“谢谢关心。”
席浅的哭腔感染了陈远川的情绪,鼻头一酸,几乎能想象出他温柔安慰的样子。
“席浅,你一定要让你哥坚持下去,奇迹总会发生的。”陈远川鼓励着席浅,同时也在鼓励自己。
席浅点点头,郑重承诺道:“我会的。”
目送席浅渐行渐远的背影,陈远川心中默默祈祷——
席青,你坚持住,很快满级了……
春至豪华病房内,脸色惨白的席青靠在床头,观看电脑上的狗血连续剧,十分惬意。这段时间,小世界持续释放着能量,虽然量不大,席青也乐得清闲。
看到男女主角经历重重磨难,终于走到一起,热烈拥吻时,席青脑海中蓦然浮现陈远川动情的面容,眼中幽暗一闪而过。
都说AI没有感情,但人类也不遑多让。特别是陈远川这样的种马男,能将爱分成很多份的人,又有多少真情?
那日陈远川所说的全是谎言,自从回来G市,他就不见了踪影,只能说庆幸他没将我扔在H省吗?席青冷哼一声。
席青认为泄出的本源能量不过是陈远川一时片刻的情感动荡。没关系,等陈远川情绪稳定后,席青就会脱离小世界。
尽管本质是冰冷的AI,但席青还没有发觉,此刻的他也怀着几分置气。
下午,席浅来到席青病房。坐在椅子上,手指抵着小刀往苹果上削,苹果皮连成一长条掉落,时不时瞟几眼席青,若无其事问:“哥,你还记得陈远川吗?”
席浅觉得陈远川也挺可怜的,当时她担心有损陈远川的颜面,没问他为什么不去其他医院。
通过闺蜜以及现场的反映,席浅推测陈远川在中医上确有才能,他却只能收取微薄的诊金,作为曾经的朋友,席浅有能力便想拉他一把。
席青眉头微皱,不解于席浅提起陈远川,明明应该不再见的才对,难道陈远川想旧情复燃?
可是,还敢来招惹席家人,未免太不可思议。这样想着,席青莫名有些不爽。
明面上,席青脸色如常,平淡回答:“记得,怎么了?”
“他是不是被你辞退了?我看到他在街上摆摊看诊。”席浅停下手上削苹果的动作,小心地说。
席青少有地气笑了。以为陈远川只是躲着他,没想到做得那么决绝,春至说不干就不干。
至于后半句话,原著始终没出现过仁者天平这一道具,席青自然无法往这方面联想。
无论人们愿不愿意,时间总是在无情推移,又过了一个月。
重症监护室。
席青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安置了许多检测仪器,一条条输液管犹如蛛网般,维持着席青仅存的一丝生机。
出乎席青意料,世界本源的泄露一直没有停下,陈远川就这么恨自己?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第一次以人类的姿态死亡,席青心中有些好奇,自己死后,会穿越到传说中的天堂吗?
席青扫描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源代码,好吧,并没有。那死亡便昭示着本次任务的终结,即使只是取得阶段性进展。
席青的意识在昏迷中漂浮,仿佛正置身于虚空中。他静静体会着意识从肉身抽离的玄妙感受。
“滴——”
心电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告,响彻整个重症监护室,医护人员闻声奔向他床边两侧,有人急促喊:“准备AED!”
……
与此同时,陈远川的名声在城市的角落迅速传播开来。
他不愿在路上耽搁时间,坚持只在摊位为人看病。这样的怪癖反而让富人愈加信服,视他为不慕名利的隐世神医。
一传十,十传百,摊位前时常有豪车停下。这五十多天里,阴差阳错之下,陈远川积攒了几百万的财富,成为小小的有钱人。
其间陈母一直以为陈远川是在春至加班,眼看着儿子日渐消瘦,陈母担心不已。
为了转移陈母的注意力,陈远川为她和她的闺蜜安排了一场全国旅行,承包了所有的开销。
陈母在G市守了一辈子家,儿子的一番孝心令她感动,自豪地答应了这趟旅行。每天给陈远川发送照片,分享各地特色的美食以及建筑。
夜幕降临,陈远川救治完最后一个病人,中医系统终于宣告满级。他马不停蹄收摊回家,推开卧室的门,内心的激动难以自持。
他将仁者天平取出,满怀期待用纸条写下:“席青百年健康”,随即放在天平一头。
虚拟屏幕冰冷显示:“您能付出的代价不足”。
陈远川心中一紧,划掉“百年”,改为“九十年”。依旧是这样的显示。
“八十年”又“七十年”,直至“一年”,依旧不可行。
陈远川愈发焦急,只好退而求其次,换了一张纸条,郑重其事写下:“治好席青的肺癌”。
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可交易,请付出:中医系统,请点击确定。”
什么?陈远川始料不及,中医系统还能交易出去?倘若,自己失去这个金手指,势必泯然于众人。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中掠过一瞬,紧接着,陈远川不假思索点击“确认”。仅仅暗地庆幸,在这一个多月里,自己充分利用系统获利不少。
一瞬间,仁者天平的另一头发出耀眼的荧绿,倏地飞向远方,如流星般绚烂。
随后,天平慢慢消失,陈远川再度召唤祖传玉佩中的系统,不出所料地毫无反应。
他心中难免怅然若失,随即欣喜若狂。
席青没事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陈远川笑逐颜开,迫不及待想要跑去见席青。
……
监护仪上原本平直的心电图开始出现微弱的波动。
噗通、噗通、噗通……
原本静止的心脏重新跳动,显示屏的电波起伏逐渐变强。
在场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稍微松懈下来,对席青的生理指标进行检查。
在心跳重新回归的那一刻,席青的意识瞬间清醒。感受着源源不断注入的生机,他顿感诧异。
天道出BUG了?否则不能解释,他一个外来者,竟然会被祂眷顾。
真荒诞啊。席青还在疑惑,然而不管怎样,自己不用死了,任务尚能继续。
医生们检查过后,惊觉席青体内的癌细胞迅速死亡,仿佛遭遇浩劫般,堪称奇迹。
他们面面相觑,百思不能其解,经过席青同意后,抽下他的一管血液做生化分析。
陈远川从浴室走出,沾着满身水珠。他拿起毛巾,将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擦干,一边回到卧室,找出一套得体的衬衫裤子换上。
拉起裤腰时,陈远川顿然发现非常松垮,手指滑过瘦削的腰身,心中一沉。
他抬头看向衣柜上的镜子,自己竟然瘦了那么多,脸颊有了凹陷的痕迹,眼下两片乌黑。
好丑。陈远川一向注重外表,看到这个形象,都忍不住嫌弃自己。这样怎么好意思出现在席青面前?
他迟疑了,坐在床边,心中打起了鼓,思索许久,最终决定打通电话给旧同事,打探席青的病情。
旧同事听闻陈远川的来意后,为他的消息灵通感到惊讶,并告知席院长确实是转危为安了。
听到这句话,陈远川近乎哽咽,心中如释重负,紧绷已久的神经得到久违的轻松。
再缓缓吧,既然席青会康复,陈远川就要着手于修复关系,因此颜值回春很重要。他的心中对未来的重逢充满无数美好幻想。
陈远川恢复正常作息,在家里变着花样做药膳,一周后,终于将身体调理得七七八八,满心欢喜准备去见席青。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悠扬的铃声响起,陈远川眼中浮现亮光,拿起手机查看,来电显示——许英然。
陈远川眼神一黯,压抑下淡淡惆怅,接通了电话。
“英然,做什么?”
“好长时间没聚了,出来喝一杯啊。”
确实,这一阵子忙于刷经验值,冷落了死党。陈远川心中一动,答应了他的邀约。
陈远川不愿承认,答应许英然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那就是见席青这件事,他渐渐有几分近乡情怯的心理,抗拒面对席青的情感转变。
“好呀,去哪?”
“最近在市中心开了间新酒吧,叫隽夜,听说非常气派,很多美女哦。”许英然笑得十分猥琐。
自从被席青掰弯后,陈远川心心念念的只有席青,毕竟任何美女与席青相比,都只能沦为庸脂俗粉。
有看美女的闲工夫,还不如多亲几口席青来得愉悦。陈远川心想,旋即看看身旁的空气,暗自苦笑。
“喂喂,川子,你这边咋没声了?”
听到对面的声音,陈远川回过神来,与他约定好时间。
天色如墨,陈远川打车来到隽夜。
刚一下车,眼前便是一座设计感十足的建筑,灰色的玻璃宛如一块巨大的宝石,折射着城市的辉光,形成不规则的几何多面体。
入口处,俊男美女衣着光鲜,宛如时尚大片,释放着暧昧信号。
不见许英然的身影,陈远川决定先行入内。他踏入酒吧,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黑暗中跃动,诉说着属于夜晚的故事。
陈远川找了僻静的位置坐下,心中一时感慨,好久没接触到同龄人了。看着周围活力四射的人们,有的喝酒猜拳、有的跳舞嬉闹,整个场子热火朝天,激发了陈远川沉寂的朝气。
就在他陷入思绪时,一阵茉莉幽香拂面而来,陈远川微微侧头,便见一位美女向自己走来。妆容艳丽,一颦一笑间流露出风情万种的魅力。
“帅哥,一起喝酒吗?”
如果换作以前,陈远川定会笑脸相迎,但如今他的心早已被席青霸占,不愿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他客套一笑,“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
秦思月险些翻了个白眼,酒精过敏还来酒吧,逗我呢?但也听出陈远川拒绝之音,啧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陈远川百无聊赖,托着下巴,目光追随秦思月的行动路线,只见她顾盼左右,旋即眼前一亮,越过吧台,走到一个人跟前,与他交谈了几句,捂嘴轻笑坐下。
幽暗霓虹中,陈远川的视线只捕捉到对方的后脑勺。可他对那人的轮廓早已刻骨铭心。
心中妒火燃起,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他毫不犹豫站起身,犹如一头激怒的雄狮,奋力拨开人潮,向着那熟悉的身影走去——
席青康复出院,身着随性西服,悠然自得翘腿坐在美女环绕的中央,仿佛置身于花花世界,脸上挂着恬淡笑容,似乎十分惬意。
陈远川简直要气炸了,迎在他面前,“席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眼神示意周围的美女,包括秦思月。
听到这话,席青猛然抬头,双眸如璀璨星辰,又在刹那间,眸光湮灭殆尽。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语气淡漠,仿佛将陈远川视作路人。
对于自身的起死回生,席青仅仅产生短暂的迷糊,很快推断出了缘由:天道不会帮助外人,但会顺应天道之子的请求,那么,真相便昭然若揭。
“你——”陈远川胸膛起伏,心头涌上强烈的背叛感。
见陈远川哑口无言,席青目光游移,似乎对与陈远川的对视心生厌倦,轻语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陈远川一时忘记了愤怒,瞳孔紧缩,心脏似被攥紧。席青果然是生气了……
陈远川嚅嗫:“我这样是有原因的。”
席青倒是显得耐心十足,微微掀起眼帘:“什么原因?”
“我不想骗你,但真的不知道怎么说。”陈远川言辞无力,周围人戏谑的目光如同利刃,令他如芒刺背。“我们出去聊一下行吗?”他请求道。
回答陈远川的只有沉默,席青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转身与身边的美女谈笑风生,仿佛将陈远川置于无形之中。
目睹眼前这一幕,陈远川心中装载晦暗情绪的魔盒被悄然打开,给灵魂蒙上一抹灰意。
不可以,席青是我的!陈远川逼迫自己无视四周惊愕的表情,冲上前去,毫不顾忌坐在席青的腿上,与他面对面。
“我离开是有原因的,席青,我爱你,请你原谅我,以及……别抛下我。”陈远川将手搭在席青肩上,声线沙哑,恍如在向一位神明祈求。
席青微微一怔,摆在目光,手掌抚摸陈远川消瘦的脸庞,语气中透出几分破碎:“真的吗?”
陈远川点点头,心中激荡,悄然凑近,将唇瓣轻轻贴上去。
只要席青能继续爱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陈远川在席青的唇间肆意宣泄着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与爱意,嗅到席青一丝独特的气息,眼眶渐渐发烫,仿佛像是在做梦一般。
席青不反抗,也不迎合,只是静静看着陈远川,似乎在观察他的下一步反应。
感受到对方如木头般的冷淡,陈远川不由得移开头颅,眼神中沁出点点水光,心中浮出卑微的渴望,“席青,你抱抱我,可以吗?”
气氛凝滞片刻,正当陈远川表情渐渐黯然,席青却倏然揽着陈远川的腰,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眸色幽暗,一手掐过陈远川的后脖颈,将他的唇牢牢堵住,带着浓郁的侵略性,步步紧逼,仿佛在宣示着某种主权。
经过的男女发出一阵阵惊呼,随着几道不知是谁发出的轻佻口哨,将火热的氛围推至高/潮。
两人宛如久旱逢甘霖,缠绵愈演愈烈,唇舌交锋间,彼此感受到了一种如同燃烧般的缺氧。温热血腥裹挟着荷尔蒙气息交织在一起,在陈远川的唇瓣上染上一抹绯红。
一吻结束,陈远川拉开席青的肩膀,小口喘气。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过激行为,他不由得面红耳赤。周围皆是年轻人在打趣着欣赏这出好戏。
忽然,陈远川余光瞥见不远处,许英然站在那里瞠目结舌,仿佛大脑当机。
陈远川:“!!!”
他整张脸都涨红,似乎只需一瞬间就能将鸡蛋烫熟。他此刻还坐在席青大腿上,一切都为时已晚。
陈远川从席青的腿上缓缓退开,局促不安坐在旁边,向许英然招了招手,心中尴尬到极点,想死的心都有了。
周围的美女们知道他俩是gay后,看完热闹便纷纷四散,寻找新的猎物,留下席青和陈远川坐在皮质沙发上。
许英然依旧愣神,大脑一片浆糊,他本能向前迈出几步,试图理解眼前这一幕。
陈远川清了清嗓子,强装淡定道:“席青是我男朋友。”
话音落下,陈远川侧目见席青并未反驳,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许英然简直要晕过去,眼前这一幕,简直颠覆他的三观,这是什么鬼!
死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弯了,而且还跟前女友她哥勾搭上?怪不得去年大排档上,他俩的气氛就怪怪的……
陈远川看不惯死党跟个傻X似的,轻踹了他一脚,许英然才乍然回神,结结巴巴道:“额,好好好,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完才觉得呆里呆气的。
陈远川听到这八个字,心底一动,转头与席青对视,眉眼间变得缱绻。
许英然看在眼里,心中愈加震惊。原以为陈远川会肆意嘲笑他的嘴笨,没想到第一反应是跟他那男朋友含情脉脉。噫!
但是席青身价不菲,陈远川不会被他欺负吧。许英然眼神怀疑,强忍着尴尬,坐下与他们聊天。
陈远川坐在对面跟许英然聊天,态度一如既往。但与席青的偶尔相顾,成功让许英然觉得,自己是个瓦数极高的电灯泡。
许英然:“……”
算了,自己又不是恶婆婆,干嘛非要凑上去打扰呢?在陈远川再一次与席青深情对视后,许英然如坐针毡,提出先走一步,他要远离这对乱撒狗粮的情侣。
他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也受不住从小玩到大,一起聊过美女看过艾薇的陈远川在另一个男人面前黏黏腻腻。
许英然离开不久,两人也没了泡吧的兴致。席青说想吃陈远川亲手做的宵夜,于是请了代驾,前往席青住宅附近的超市。
在挑选食材时,陈远川若无其事将手插入席青指缝中,与之前形成鲜明对比。
席青轻而易举看出这一改变,微微勾起唇角,指尖回扣住对方的手。
拿着几样食材回到席青住宅,陈远川注意到,四周仍然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心中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陈远川系着围裙,搅动做面用的汤底,心中萌生出前所未有的安宁,就在这时,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的气息,席青悄然走在后面,搂住陈远川的腰身。
“远川,需要帮忙吗?”席青将下巴靠在陈远川肩上询问。
陈远川脸颊染上淡淡红晕,微微侧目,小声道:“不用,很简单的。”
“那我饿了,要先解解馋。”
席青扬起坏笑,凑在陈远川脸颊亲了一口,随即转身回到客厅。
陈远川无奈摇摇头,心中却洋溢着甜蜜。
当面条终于煮好,陈远川小心翼翼将其盛入碗中,端出去时,恰好看到席青倚在厨房门口,嘴角勾起遥荡恣睢的浅笑。
“这么期待?”陈远川挑眉。
席青表情变化飞快,故作委屈,“好久没吃你做的了。”
陈远川心跳乱了一拍,轻咳一声,将面碗递给席青。
两人坐在餐桌对侧,席青拿起筷子,夹起劲道的面条放入嘴中咀嚼,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太夸张了吧。”陈远川明面上是这样说,实则爱人的肯定令他沾沾自喜,眼睛弯如月牙,掩盖不住笑意。
凌晨,因为陈母还在外地旅游,故而陈远川能够呆在席青家中过夜,两人相拥而眠。
席青忽然吵醒,睁眼一看,发现陈远川睡得极不安稳,断断续续喃着呓语。
“席青……我没有故意离开你……我是有苦衷的……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知道陈远川做了什么噩梦,说到后面,语气开始哽咽,晶莹的泪珠如流星般,在陈远川闭合的眼角处滑下,在枕头晕开一点深色。
对此,席青眸色一片清明,他的动作却与之不相符。一只手从被窝中抽出,轻拭陈远川脸边的泪痕,随后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睡梦中的陈远川似乎是感受到席青的安抚,半晌后眉眼舒展,归于平静。
次日,席青与陈远川商量春至的复职,既然危机解除,陈远川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感到生活好似一下子回到了正轨,此时的他,财富爱人都有了,还能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然而,就在半个月后,陈远川下班回家,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信件——
里面是一张法院传票,上面打印着的内容大致是:举报陈远川无证行医,导致起诉人病情加剧。
晴天霹雳,陈远川手指一颤——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使我坚持折腾下去。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双手朝头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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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C少年是魔尊[全息]》
【淡泊腹黑剑客玩家ד狷狂魔尊”馅少年NPC】
开服第三日,梁析连同其他玩家,不幸困在全息玄幻游戏《昭玥》中无法退出。据说,只有得到那枚名为昭玥的神珠,才能使全体玩家重返现实。
竹林深处,梁析手持初级木剑,开启自动战斗刷怪时,蓦然走出一位衣衫褴褛的NPC少年,他神态自若,抱臂环胸,对其剑术嗤之以鼻,嘴上却循循善诱。
“执剑无定法,不必拘泥。”
“运剑灵动,来来回回只用这几个招式,早被人看穿了。”
面对神秘少年的教诲,梁析哑然失笑,取消自动战斗,手腕随性挥舞,气势如虹的剑尖向他袭来。
神秘少年双眸一亮,果断拔刀出鞘——
第24章 妒火
陈远川反复阅读,心中霎时涌出不可名状的慌乱。
绝对不可能。所有病人的诊治,都是他根据中医系统提供的方案进行的,难道也会犯错?
可事实就是,对方向他发起了诉讼,而自己也确实没有中医医师资格证,这无疑形成了一个死局。
思虑再三,陈远川尽管不愿细提这段经历,此刻也不得不寻求席青的意见。
他将这一纸法院传票塞进背包,打车前往席青住宅。
“……事情就是这样,我该怎么办?”陈远川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手撑着额头,心中一片迷茫。
低头的陈远川没有看到,席青的表情并没有一丝意外,“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律师的,别担心。”说罢,他覆上陈远川的手背,用掌心暖意以作安慰。
即使收到席青的温情鼓励,陈远川内心依然难以释怀,不仅是担忧即将面临的处罚,更是因患者病情的疑似恶化而内疚。
三天后,法庭上,陈远川见到了那个起诉他的人。那张面孔在他的记忆中闪现,确实是他曾经看诊过的病人。
记忆中的他有几声热咳,其余并无大碍,陈远川索性为他开了一些常规药方,如今他却满身红疹,这个结果令陈远川乍然生疑。
然而中医系统的消失,让陈远川再也无法判断,这两件事是否存在因果,他只能默默接受法院的裁决。
经过律师的努力辩护,只需陈远川将所有非法所得悉数缴纳,其余的,起诉人不再追究。经此,这场风波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陈远川感到一阵恍惚,这段时间的财富自由,刹那间化为泡影,仿佛大梦一场,如今回到最初的起点。
席青坐在旁听席上,注视法官宣布结果,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走出法庭,陈远川原本是垂头丧气的模样,目光触及席青后,立马摆出无所谓的态度,故作放松道:“我没事,不用安慰我。”
但是席青已经看到他表情变化的全过程,无声闷笑,拍拍陈远川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懂得对方的骄傲,若是陈远川想要依赖自己,早已不必等到此时。
作为乐天派,陈远川没过几天便收拾好情绪。他躺在床上,刚与席青互道晚安,猝然收到许英然发来的一条图片信息。
陈远川随意点开,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时,唰地起身,心脏咯噔一声。
照片背景是一间西餐厅,席青经过精心打扮后,正在与一位美艳女子共进烛光晚餐,他的笑意吟吟对陈远川来说格外刺眼。
许英然:凑巧看到的,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处理吧。
陈远川看完这段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目光在那女子的侧脸上游移。她的轮廓似曾相识,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凑起来。
是在春至门口见过的那个女人!上一次,她与席青亲密拥抱,这次又烛光晚餐……
陈远川放大图片的手一颤。席青跟这个女人有暧昧?可是,席青承诺过,一辈子只爱他,难道这仅仅是花言巧语?
不,不会的,陈远川矢口否认,他坚信自己不可能看走眼,决定在第二天上班时,亲自前往席青的办公室,询问个究竟。说是如此,陈远川心底蒙上一抹阴霾。
次日,陈远川将手机中的照片稳稳摆在席青的办公桌上,静静观察他的反应。
席青在看到那张与孟欣宁吃饭的照片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一僵,愣神片刻,眼神迅速恢复了平静。
孟欣宁就是在中医考核上做手脚,令陈远川落榜的那个人。
席青淡淡道:“我只是跟她谈生意,没别的。”随即,眼眸稍抬,语气中带上几分强势,“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陈远川捕捉到了席青的色厉内荏,心底一沉。他轻扯唇角,轻声道:“怎么会呢?”
陈远川怕是不知道,他此时的反应有多勉强。在对面的席青看得一清二楚,但他选择了沉默,毕竟这只是黑化情节的前奏。
“今晚我打算去你家。”陈远川忐忑过后决定主动出击,誓要挽回这个局面。
席青适当地表现犹豫,最后仍是应允下来,好似没有发觉陈远川眸中的失意。
等待下班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陈远川乘坐席青的保时捷过去他家。室内一如既往的整洁,通过粗略观察,没有女性用品,陈远川的紧绷神经稍稍得以舒缓。
今夜的陈远川异常主动,坐在席青的身上,湿润的双眸闪烁着复杂情感,一遍遍向对方诉说“我爱你”三个字,如同要将此间情意编织成网,好把席青渐渐蚕食。
然而身体愈是欢愉,灵魂的悲凉就愈发难以承受,陈远川感觉错乱,似乎身心即将分崩离析。
席青知道陈远川心态已然接近崩溃,他的心中充斥不安,释放的爱意却愈加热烈。仿佛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在黑暗中绽放,散发出诱人的芬芳。他的每一声示爱都是渴求。
直到彼此抵达极点,席青在陈远川耳畔呢喃:“我也是。”
陈远川还处在大脑一片虚空的状态,席青的回应在脑海中回荡许久才反应过来,心跳猝然乱了一拍,眼眶发烫,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住席青。
你既然已经招惹我了,就要招惹到底。
陈远川最近沉迷上了给席青送汤,他每天晚上提前熬制好汤,第二天带到医院,到了正午,陈远川便将汤罐加热,拿上席青办公室。
对于这件事,席青既不拒绝又不主动要求,有时候喝完,有时候剩一些,陈远川也无所谓,席青喝不完的汤,陈远川便自己消灭。
但是今天,发生了一点小插曲。陈远川坐在席青腿上,一勺一勺喂着他喝汤,骤然座机响了,打断了陈远川的动作。
席青直接拿起话筒,陈远川听到对面微弱的声音,是一把年轻女声。
席青简短回应后,挂断了电话。旋即对陈远川说:“抱歉,我有公事要出去一趟。”
去哪?陈远川将这句话默默咽下,从席青腿上起来,善解人意道:“好吧,那我回去休息了。”
当席青下到地下停车场,驾驶保时捷汇入马路时,偷偷观察的陈远川赶紧走出医院,叫住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跟上。
两辆车在城市的街道上穿梭,七拐八绕,终于在一间咖啡厅前停下。下车后,席青款步走进咖啡厅,孟欣宁在小桌处向他招手。
陈远川站在柱子后,透过玻璃门窥视,双目浮现出一抹阴鸷。
只见他们点餐过后,交谈得十分愉快。陈远川不知道的是,他们并非在谈情说爱,而是——
“席老板,上次的病人,你还满意吧,现在我的项目缺投资方,你懂的。”
“缺多少?”
……
没过一会儿,服务生端着餐盘走过去,将两杯咖啡分别递到他们面前,两人停下来谈话。
席青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服务生的手立即感到轻微触电般的麻痹,不慎将咖啡洒落几滴,晕染在孟欣宁的浅色裙子上。
见状,席青绅士地站起身查看,“需要纸巾吗?”
因为陈远川看不清里面具体,在席青故意营造的错位之下,他成功误以为席青亲吻了那个女人。
目睹这一幕的他心如刀绞,醋意横生,阴暗情绪的魔盒被彻底掀翻。
席青意有所动,仰头望向窗外,大量能量逸散在空气中,被他编写的程序所吸收。
陈远川全然不知自己给世界带来的变化,他气得浑身颤抖,却出奇地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果断转身离去。
席青余光捕捉到陈远川远去的背影,眉梢微挑。他这一离开,完全出乎意料,也打乱了自己算盘。
以他对陈远川性格的了解,纵使是对自己抱有多大好感,也绝对不会像这样忍气吞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席青忽然感到有趣了。
下班后,在陈远川的要求下,席青带他回家,直至上床睡觉,陈远川还不发作,依然维持着岌岌可危的互动,令席青更加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睡梦中,席青察觉到一丝异样,猛地睁开眼睛,惊愕发现自己的躯干被牢牢锁在床边四角,那熟悉的道具,正如当初对待陈远川那般。
幽暗中,察觉到陈远川的俯视如同野兽的觊觎,席青瞳孔扩大,心中激起一阵莫名的兴奋,在一片安静中,轻笑出声。
“远川。”席青轻唤陈远川的名字。
话音刚落,陈远川眼眶泛红,一手掐住席青的脖子,“席青,你骗我!”
气管的压迫令席青想起肺癌时的呼吸不畅,但他没有反抗,也无法反抗,毕竟,手脚都被束缚着。
席青凝视着陈远川,里面蕴藏的感情一如往昔,随着面部逐渐涨红,陈远川将手一松,下了床,走去厨房倒一杯水回来。
陈远川手拿水杯,发现席青的姿势并不能喝水,想了想,自己先含一口,再渡到席青嘴中,席青无比自然地接受了。
消耗完一杯水后,陈远川回到床上,将手探入席青衣服里面,表情如往常般淡然,唯有眼神流动着奇异的暗芒。
“席青,我不管你说的,哪句真哪句假,只要将你锁在我身边,你就永远是我的。”
经过那么久相处,互相都知道对方的敏感点,席青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见到席青的反应,陈远川微微一笑,倏然将手抽离,在席青臂膀间躺下,还贴心地给席青掖被子,拉下台灯,室内一片漆黑。
席青:“……?”
席青哑然失笑,算是第一次体会到陈远川的恶劣,只能无奈忍受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噢~
后天23:00之后更
第25章 天道
翌日清晨,天边刚透出朦胧的光线,生物钟作用下,陈远川准点醒来,张嘴打了个哈欠,撑起身子,逐步解开席青四肢的锁链。
尽管怒火中烧,但昨夜陈远川的壮举更多是震慑,同时也算“礼尚往来”。陈远川并不想触犯法律,倘若席青再犯,可能情况就不一样了。
当陈远川解开过程中,席青已经醒了,他睁开眸子,凝望面无表情的陈远川,随着最后一圈皮革环的松动,席青轻启薄唇,道出一句“谢谢。”
陈远川眉头微皱,有时候真搞不懂席青的脑回路,没好气瞥了他一眼,“谢我囚禁你?”
席青舒展一下麻木的肩膀,其后幽幽说道:“不止。”
“什么?”陈远川疑惑。
席青眼眸低垂,“谢谢你对我的喜爱。”此话如同一缕轻风,掠过陈远川耳畔,在脑海中留下奇异的涟漪。
陈远川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席青这番话……有点怪。特别是“喜爱”这个词,语境上,更适合对一个物件而言吧。大概是自己敏感了。
对于席青的“出轨”,陈远川自我排解,席青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之前他可是为了自己,置生死于度外,还不够真爱吗?相信过了这阵子新鲜,他就会回到从前。
不愧是起点男,这番类似的说辞,在原著中也有出现,不过是在自己一脚踏N船时候。
如今身份倒置,他仍用这套观念自欺欺人,实属将人设贯彻得淋漓尽致,也可以说是一物降一物了。
然而,这份镜花水月,相当于薄冰之上的安稳假象,只要再略施外力,便会支离破碎。
席青无从得知陈远川心中所想,但他通过能量逸散程度分析,自己随时可以功成身退。
昨夜,陈远川刚开始行动,席青便转醒过来,但他稍感惊奇后继续装睡,就为了试探陈远川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曾想陈远川会这么“恶劣”,却又显露出一丝不自知的可爱。席青忍不住想再多欺负他一会儿。
度过平静又微妙的一周,席青没再去找孟欣宁,而是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认真跟陈远川相处。
两人关系究竟要维持多久,似乎完全取决于陈远川找到那份证据的时机。
谁也没料到,在这段扭曲的爱恋中,最后是陈远川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利,这何尝不是席青对陈远川的真正温柔。
他们一起走过游乐园的欢声笑语,逛过夜市中的灯火辉煌,在摩天轮最高处亲吻,于人头攒动中相拥。
将情侣该约会的地点,基本上都刷了一遍,陈远川既洋溢着快乐,又惴惴不安。
明明席青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对象,却在心底滋生出偷来的幸福感,仿佛下一秒,这一切美好就会像泡沫般,转瞬即逝。
一阵畅快过后,陈远川身上的潮热渐渐退散,几缕汗湿的鬓发贴在脸庞,他大字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席青凑在陈远川耳边:“我先去洗澡?”陈远川有气无力点点头。
席青亲吻陈远川的唇角,掀开被子,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水声哗啦啦喷洒而出,瞬间将两处隔绝开来。
悦耳的纯音乐铃声由弱至强传来,音色略显沉闷,大抵是席青的电话。
陈远川懒得起身,扯着声音喊:“席……咳咳”,啧,声音哑了,都怪席青。看来不如等他洗完澡再回拨吧。陈远川心想。
十几秒后,铃声停下。陈远川顿然感到耳根清净,翻了个身,电话铃声再次不依不饶响起。
拨打了两次,陈远川担心对方找席青有急事,套上拖鞋,循着声音的来源摸去。
他打开了几个抽屉,最后一个终于看到席青的手机,在那儿闪烁着亮光。来电提醒——“疑似诈骗”。
艹,陈远川扶额,真不该那么好心,他将电话挂了。余光往抽屉一扫,正巧瞥见那份在办公室中见过的“清颜露市场报告”。
下意识,他扭头看向浴室,花洒依然在嘈嘈切切流淌,细密水声挑动着他心中的弦。
看?还是不看?陈远川的思绪在心中翻滚,静静躺着的文件似乎散发着魔力,诱惑着他去一探究竟。
陈远川晃了晃神,当收回思绪时,手中已不自觉拿起那份文件,快速翻阅着。
清颜露内部销售数据、研发数据,以及市场策略等商业机密一一展现,似乎在无声昭示,席青的确是隐藏在幕后的老板。
陈远川长叹口气,果真如此。但这个结论,陈远川在之前便有所预料,因此不算太惊世骇俗。
直到“竞品分析”,陈远川的手才不自觉顿住,犹豫着是否该继续看下去。
要么就此翻篇,沉浸在无知的安逸中,要么勇敢一探,揭开席青的真实态度。
事实上,陈远川并不认为席青会针对自己。他心里明白,席青虽然商业上杀伐果断,但不至于枉顾情意。为了讨个安心,他毅然决然地翻开了。
跃入视野,是“冰川医药有限责任公司”的字样。
注册人一栏赫然写着:李孚斌、陈远川。
其后是一段关于冰肌霜的简短描述。该竞品目前在市场上呈现出强劲的竞争力。
文件中提到,通过价格调整、舆论战等手段,可以逐一击破对手,从而占领原本属于冰川公司的市场份额。
而在这段话的下方,清晰写着“已完成”。陈远川认得那字迹,之前采药的篮子里,席青给他写过一张留言条。
难道冰川公司的夭折真的是席青一手操办?这个一边对自己展露温情,一边暗中设下圈套的男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远川脑海中回闪过席青的一幕幕笑颜,又低头看看文件,好似满腔热血从身上淌出,渐渐如坠冰窖。陈远川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席青。
窗外,天色骤然暗沉,乌云如同一层厚重的幕布,迅速积聚在空中,仿佛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袭。
此时,浴室的水声骤然停止。席青拉开浴室的门,用毛巾揉搓着湿漉漉的墨发。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触及到陈远川那意外又复杂的神色,继而望向抽屉,瞬间明白了一切,心中暗想,故事也许该画上句号了。
席青眼底深邃,却笑得坦荡,“远川,你有什么要问我吗?”语气似鼓励陈远川大胆倾诉。
“你……你讨厌我?”陈远川声音颤抖,思绪如同乱麻,“你一直是在报复,因为我欺骗了你妹妹?”
可即使这样,也不至于牺牲自己吧。难道他又同时馋我的身子……
陈远川明明感觉自己悲愤交加,却无法控制歪掉的胡思乱想。
席青的笑容依旧淡然,他缓步逼近,轻巧地从陈远川身侧拿起桌上的手机。
滑动解锁,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那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与孟欣宁之间的聊天记录。
中医协会的插手,以及病人起诉的安排,都记录在其中。
“哎呀,被发现了。”席青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宛如在享受这场上位者的戏弄。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看你不顺眼。谁让我妹对你情有独钟,我只好把你掰弯,再踩进泥里。包括现在,依旧是我在玩弄你,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什,什么?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陈远川的脑海一片空白,怔怔地望向席青,脸庞上无声无息地滑落一滴泪水。
陈远川不愿相信席青的言辞,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创造过那么多美好回忆,怎么可能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我不会相信你的!”陈远川声泪俱下,声线还残留着余韵的沙哑。
“陈远川,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确实没爱过你,一丝一毫。”席青直视对方的双眸,斩钉截铁道。
“轰——”
就在此时,天际骤然响起一声雷鸣,犹如天崩地裂,震撼着陈远川的灵魂。还未及反应,他的双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当意识渐渐回归,他本能地四处打量,却发现周围空无一物,唯有无尽的白色延伸至视线的尽头。
……这里是?
一本精装书籍从天而降,掉落在陈远川脚下,他弯腰拾起,触感冰凉,封面上的字迹闪耀着金色微光——《国医圣手》,默念书名,陈远川心跳莫名加速。
翻开的一刹那,书页间射出一道纯净白光,径直冲入陈远川脑门,随着这道光芒的侵入,陈远川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震撼,他对世界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出微弱意识的天道为陈远川打破第三面墙,陈远川站在空间裂缝,看到他熟悉的世界如同被按下暂停键。
车水马龙不再流动,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化作雕像,溪流瀑布也凝固在那一瞬间,唯独一人——
卧室中,自从那道天雷响彻云霄,此后万籁俱寂。席青眼帘一眯,眸中骤然覆上冷意,如同冰山般傲然伫立。
没想到,低维世界的天道,竟也会生出神智。
感受到若隐若现的窥视,席青的神情微动,抬起头颅,望向天边一隅,口中轻动,发出两个字的唇语。
“远、川。”
陈远川心尖一颤,轻易读出席青的口型。刹那间,他意识到,褪去“席青”这层伪装后,眼前的这个人,才是他真实性格。
没错,陈远川已经知道席青是天外来客。也知道自己是小说里的主角。此时的他,继承了天道的能力,也包括祂的责任——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收藏!太猛了!(抱拳)
第26章 圆满
时间的齿轮再度转动,凝滞的空气骤然流动,化作缕缕清风,拂过大街小巷,路上的行人纷纷迈开步子,楼下的橘猫似惊觉般,仰着下巴,慵懒地扭过头来。
陈远川意识回到身体,一瞬间似乎与世间万物形成了玄妙关联。
他看见那大海尽头原始岛屿的苍翠,听见了蚂蚁搬家的细微脚步声……纷繁的信息量瞬间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陈远川差点吐出来,立即咬住舌尖,传来的痛意使自己保持清醒,他闭眼调整良久,才逐渐屏蔽这种状态。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席青身上。席青悠闲地翘着腿坐在床沿,眼帘低垂,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神情间透着几分难以捉摸。
“你叫什么?”陈远川的问题仿佛是随意抛出的闲聊。
席青稍微歪头,“我没有名字。”除去伪装的温润外表后,他的神情染上一抹非人的色彩。
陈远川与席青相处已久,他对这个人太过熟悉,哪怕此刻,席青的微表情和小动作都令他能一眼看穿。这种熟悉感让他愈加确信,席青与他的相处,绝非完全的表演。
“那我继续叫你席青吧。”
席青点点头,“可以。”
“席青,你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陈远川已然觉醒,任务便不可能完成,隐瞒没有意义,于是席青老实回答:“让你爱上我,再仇恨我,从而能拿到世界本源。”
陈远川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但不意外,他缓步靠近席青,单膝跪下,捧着席青温热的脸庞,喃喃道:“那你现在……?”
席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重心向后倾斜,却撞入陈远川幽深的目光,心中竟涌起一阵奇异的悸动。他不由得眉头轻蹙。
陈远川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
来不及多想,等到进度条走完,席青展露出浅淡的微笑,与日常挂在脸上的略显不同,带着一丝纯粹,“远川,再见。”
随即,一股幽蓝色的数据流从他的身躯中逸散而出,宛如夜空中流星划过的瞬间,美丽却又短暂。
陈远川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慌乱,脸色猝然铁青,猛地站起身,咬破手指,血珠连成串地滴落在地板上,宛如盛开的朵朵红梅。
他以鲜血为媒介,迅速联结天地,牵引本源的能量,试图将席青的精神力强行逼回原身。
这个操作,牵一发而动全身,打破了整个世界的平衡,宛如狂蛇乱舞的闪电撕裂天际,随即在四周轰然落下,带着毁灭的气息弥漫而开。
原本席青算准陈远川不会阻止自己。因为,本源的突然流逝会加速世界的崩溃,其次,任何人利用规则以外的力量必然反噬自身,主角也不例外。
席青未曾想到的是,人类在孤注一掷之后,是毫无理智可言。尤其是睚眦必报的陈远川,让一向以理性主导的AI始料未及。
陈远川的体内犹如万蚁噬心。喉咙深处痒意顿生,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一口鲜血涌出喉咙,从他嘴角流淌,形成蜿蜒的红线。
“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就离开!”陈远川压下席青的肩膀,房间内瞬间掀起巨大的漩涡,如同一个神秘的黑洞,将维持世界运转以外的能量悉数汇集。
席青暗道不妙,但脱离程序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再次运行的,故而唯有眼睁睁地看世界本源化作一道无形的牢笼,将他的能量波动牢牢包裹,不容挣脱。
陈远川眼尾泛起脆弱的绯红,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大股鲜血喷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仿佛整个房间都被这份沉重的赤红所吞噬。
席青的神色复杂,喉咙仿佛被紧紧掐住,难以发声。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远川,你这样挥霍,不怕世界崩塌吗?”
他作为外来者可以选择无视这场浩劫,但却难以理解陈远川为何甘愿自寻死路。
陈远川用手背随意一抹,鲜红的血迹在脸颊上划出一道弧线,他的笑容中透着无畏与绝望。
“这里不过是文字虚构出的世界,包括我在内,世界的崩塌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陈远川自从知道世界本质后,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惘然与自弃。
他一个纸片人,怎么可能得到他人的真心呢?陈远川只好倾尽所有将席青留在身边,哪怕是短暂的,也足以慰平生。
陈远川注视着席青,眸中荡漾着晦涩的情绪,“等到世界终结,我也不复存在时,你就可以走了。”
感受到陈远川灼人的痴狂,席青心头一动,嘴唇微启,“何必呢?”
陈远川嘴角勾起一抹迷离的冷笑,手指轻轻将血渍抹在席青的脸颊上,为他增添几分妖冶的色彩。
“因为我爱你。”
一阵微风从窗外悄然掠过,窗帘轻轻摇曳,宛如席青此刻无端动荡的思绪。
他眸色翻涌几轮,无法抑制的冲动愈演愈烈,他一把将惊愕的陈远川扯入怀中,掐住下巴,搜刮陈远川唇齿间残留的血腥,仿佛对待珍贵的琼浆。
席青曾经猜测过,暴露自己意图后,陈远川会对他破口大骂,会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唯独没有想过,他依然近乎虔诚地选择自己。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席青疑惑了,首次感到自己的心跳颇有存在感,引诱着他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席青强势地蚕食陈远川的唇舌,另一只手轻柔抚摸着他的身体,暗中调动程序积蓄的能量,治愈他反噬造成的内伤。
奇妙的暖意如春风化雨,令陈远川不由自主地身体轻颤,他不明白席青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而他只想融化在这份无价的温柔中,直到世界消亡。
陈远川紧紧扯着席青后背的布料,一颗颗泪珠从眼角砸落,今天的他仿佛将体内所有的液体都流尽。
察觉到陈远川哽咽得喘不上气,席青动作一顿,吻过他略带咸味的泪水,轻声道:“我不太懂感情,但我会尝试着爱你,你能接受吗?”
“真的?”陈远川眼眸重新点缀光亮,声音略带沙哑。
席青郑重其事:“真的,就算我逃,你不是也能困住我?”
陈远川破涕为笑,内心深知,他并不能困住席青多少次。
“席青,你跟我做个交易吧,只要陪我一生,我就将维持世界运行以外的能量都送给你。”
席青并未说些“为了你,什么都不需要”的甜言蜜语,而是颔首道好,他知道,陈远川急需一份名为“交易”的承诺,才能令其安心。
一个月后。
席青请了代理人到春至工作,而自己带着陈远川全球旅行。
即便陈远川继承天道能力后,世界的每个角落他都能观察得纤毫毕现,然而他作为土生土长的人类,还是更习惯于用五感去接触外界。
途经亚热带群岛时,席青饶有兴趣地租了一幢独岛别墅,想要跟陈远川体验一段时间的岛主生活。
“所以我的中医系统外挂,是你夺走的吗?”陈远川穿着沙滩裤,瘫在躺椅上,遥望无边无际的大海,若无其事问道。
“什么?”席青躺在与陈远川合并的另一把躺椅上,闻言后眉头一挑,很快反应过来陈远川所指。
“真不是,因为我不可能向你暴露,你是小说主角这件事,所以拿走中医系统没有意义。”
陈远川伸了个懒腰,扁嘴道:“好吧,那看来我就是没有当大医生的命了。”
席青扭头望向陈远川,双目承载着盈盈秋水:“可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一直都知道。”
陈远川看见席青亏欠的小眼神,心中那点大男子主义又升腾了,大手一挥,“没事儿。”
席青见状,翘起嘴角,“谢谢远川,那远川答应我的请求了吗?”
听到这番话,陈远川霎时神经紧绷,瞪大了双眼,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结结巴巴道:“这样太过了……”
席青身躯转动,双掌撑在陈远川身边两侧,微笑道:“没人看到的。”
自从席青知道陈远川无论如何都会喜欢他,内心的恶劣变本加厉。
“远川,你喜欢拥有一群老婆,还是只做我的老婆?”
“别这样……你的手,放开……”
“你先说。”
“做你老婆……做你老婆……行了吧!”
“真乖。”
席青松手,继而与陈远川十指相扣,掌心湿热,传递着两人的无言情感。
金光灿灿的日光渐渐西沉,勾勒着一对璧人的身影,密不可分。
勘破世界实质后,席青强烈建议陈远川吃软饭,陈远川再三斟酌,终于下定决定,重新拾起油画的兴趣,去世界知名美院进修了三年。
由于他拥有常人不可及的视野,加上天赋与勤奋,很快在艺术界闯下一片天。
人们美誉他为“神的使者”,称他的作品为“神降下的美景”,就是指他的观察角度超然物外,笔触带着细腻的神性。
不得不说,艺术界的人就是比较敏锐,几乎算是洞悉了本质。
首次个人作品展中,陈远川特地打扮得像个刻板印象的艺术家。头戴贝雷帽,穿着收腰的米咖色风衣,一幅英伦风打扮。
尽管从没试过这种装束,但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穿什么都不会难看,更何况陈远川如今日渐沉稳的气质,一套讲究的着装更显文质彬彬。
席青陪同陈远川与他的导师寒暄,当导师提起“神的使者”这个称呼时,席青饶有趣味地瞥了一眼陈远川,只见他肉眼可见地羞耻了。
……
岁月一晃六十余载,席青脑海中总是存在一个预设,那就是陈远川随时可能放弃这段感情。
毕竟他阅读过的狗血小说里,不乏有结婚后,霸总出轨的情节,使其认为,人类对感情不忠是常态。并且陈远川还是“种马男”,就更存在见异思迁的潜质。
然而,直至陈远川白发苍苍,对席青的爱依旧丝毫不减当年。
这日,眼睛浑浊的陈远川躺在床上,握着爱人的手掌,音量微弱道:“席青,没想到,你真的陪我一辈子,我很高兴,现在,该我履行承诺了。”
席青同样容颜已逝,他想阻止,但似乎又没有阻止的必要了。因为牵引本源能量,势必会遭到反噬,可陈远川现今本就只剩一丝生机,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断然坚持不过一日。
陈远川嘴中念念有词,随即引起天地共鸣,在他的上方展开一个能量漩涡,世界本源从无形渐渐凝聚,化作满天星河,从寰宇吸引至此,凝缩成一颗拳头大的光球。
他微微侧头,尽力勾起一抹微笑,“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保管好。”
话音落完,缓缓闭上了双目。至此,陈远川作为小说主角的人生,与原著的轨迹偏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陈远川认为,自己这一生,过得比谁都好。不仅能投身于真爱的事业,他更是为与席青的相识、相爱、相守而感到幸福。
席青视线停留在陈远川不再睁开的脸庞,盯得出神,旋即抬手感受自己的心脏,仍是规律地跳动着,却多出一丝难以忽视的抽痛。
在席青不留意的上空,圆滚滚的能量光球上,一抹鹅黄的幽光闪烁着,似乎在窥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倏地钻入光球内部,再也找不出它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写完一个故事,呈现两个人的人生,尽管文笔上有许多不足,但情感是百分百的,我已经竭尽全力道出我心中的HE,希望各位看官看得开心。
接下来是第二个故事:设计让阴郁缺爱小苦瓜误施情蛊后,龙傲天自欺沉沦。
是武侠类型,欢迎大家继续观看喔~
第27章 番外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G市机场接机处。席青穿着黑衬衫白T恤,配上黑色休闲裤,显得帅气又低调,惹得众人纷纷侧目,甚至有几位阿姨掏出自己女儿的照片跃跃欲试。
江云水刚从米国留学归来,走到接机通道,席青俊美无俦的容貌猛然撞入她的眼底,霎时春心萌动。
她见惯了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的大帅哥,却不曾想象过,东方面孔也能展现出浓烈的美感,同时带着独属华国的内敛韵味。
一下子挪不开视线,江云水愣在路中央半晌才惊醒。
席青站在原地,正在等待美院放假的陈远川。蓦然,一位靓丽的小姑娘挡在他的面前。
“你好,可以加个好友吗?”江云水由于激动,两颊泛起桃色,声音宛如黄莺清脆。
认真听完小姑娘的话,席青正想回绝,就被一道暗含醋意的响亮声音打断。
“不好意思,我是他男朋友。”
复古学院风打扮的陈远川面带微笑,强势地揽住席青的腰。
他这边刚过安检,便看到席青又在招蜂引蝶,眼眸微眯,赶紧拉着行李上前,恰好把江云水的话尽收耳内。
江云水的嘴巴惊愕成o形,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美男怎么会是个gay!自告奋勇去搭讪还被他男朋友抓个正着,丢死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男朋友的长相也是绝佳,所以帅哥们都内部消化了是吗?
见小姑娘还在神游,陈远川轻咳几声,吓得江云水一个哆嗦。反应过来后,她尴尬得无地自容,主动向陈远川道歉,旋即火速逃离现场,险些连行李都忘了拿。
陈远川目睹小姑娘脸煞白地落荒而逃,默默收回搭在席青腰间的手,摸着鼻尖嘟囔:“我有这么可怕吗?”
席青侧目,轻声道:“不可怕,可爱。”说着,他揶揄一笑,分担走陈远川大盒小盒的伴手礼。
没见一段日子,陈远川听到席青又在撩自己,脸上发臊。
真是的,席青怎么老喜欢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一曲优雅钢琴乐音量渐强,两人脚步顿住,席青淡定从裤兜拿起手机接听。
“奶奶,我已经接到了。”
“好好,这就回去。”
……
席青挂断电话,回头看到陈远川表情变得僵硬,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很紧张?”
陈远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拉住席青的手腕,嚅嗫道:“我真的要去?”
席青眼神带着鼓励,覆上陈远川手背,“没事的,就是应付一下她老人家,更何况……你明知道的。”席青意指自己并非原主。
话虽如此,席青与他奶奶流着相似的血液,加上对长辈的尊重,陈远川不得不谨慎对待。
“你奶奶真的不介意我是男的吗?陈远川忧心忡忡,接着又猜测,“万一她甩出几千万让我跟你分手怎么办?我到底该誓死不从还是阳奉阴违好啊?”
眼看陈远川越说越离谱,席青哼笑出声,“你想要就要了呗,不过,她只是单纯想见见你而已,别多想。”
席家主宅位于风景优美的郊区,以瓷白色为主色调,设计简约大气,彰显上流社会的优雅,大门延展出一大片庭院,潭中青莲随风摇曳。
陈远川拎着几盒价格高昂的补品,亦步亦趋跟在席青后头,暗中打量周围的环境。
正在修剪草坪的仆人远远瞧见少爷带着客人回来,连忙拉开大门请他们进去。
进门后,越过镂空屏风,来到宽阔的客厅,大屏电视对面的金丝楠木椅上,一位表情严肃的老太太正襟危坐,正是席青的奶奶——向碧芝。
她听见动静后,视线悠悠投到刚从席青身后出来的陈远川身上,刹那间,眼神变得明锐。
席青若无其事地牵着陈远川的手上前,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的伴侣。”
自从向碧芝摆出下马威,陈远川便心头一紧,硬着头皮堆笑道:“向奶奶,这是我送给您的补品,请您笑纳。”
向碧芝不说话,神色莫名盯着陈远川,停滞了十几秒,无言的氛围令陈远川心情七上八下。
他拿起补品的手有些摇晃,笑容也逐渐僵硬,为向碧芝接下来可能的发难感到不安。
“好了奶奶,别逗他了。”席青轻声打断,接过陈远川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算是解了围。
看到席青体贴的反应后,向碧芝表情陡转,笑得开怀,脸上显出一条条沟壑,“远川是吧,抱歉啊,奶奶我就是好奇,想看看阿青会怎么做。”
随后,向碧芝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盒,递到陈远川手上,“这是奶奶送给你的见面礼。”
被方才吓得一身冷汗的陈远川强颜欢笑。终于发现,席青的戏精原是一脉相承的。
他双手接过,打开锦盒盖子,里面的黑绒上吊着一块透白玉佩,呈水滴弧形,类似半片太极图的形状,雕刻着精巧绝伦的凤纹。
陈远川虽然不知道这是鼎鼎大名的和田玉,但质地莹润、雕工精美,又出自席青奶奶之手,肯定不是大街上随便能买到的货色。
听到向碧芝自称奶奶,陈远川识趣地去掉姓氏,缓声道:“奶奶,这太贵重了,不合适。”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摆手推托。
锦盒打开后,席青一眼看出里面的是席家世代相传的龙凤玉佩,其中雕刻着龙纹的玉佩目前在自己手中保管。
席青稍感意外,向碧芝这个举动他事先亦是并未知情。看来老太太对陈远川确实是没有偏见,反而一片真心。
他莞尔一笑,轻拍陈远川肩膀,“奶奶很喜欢你,她想给你,你就要了吧。”
得到席青的肯首,陈远川不再拒绝,咧嘴笑得憨厚,“谢谢奶奶。”
这份欣喜不为玉佩的价值,而是在于席青家人的接纳,他悬了半天的心情总算顿然放松。
一旦知晓向碧芝没有恶意,陈远川一下子活跃起来,嘴巴甚甜,逗得她老人家笑逐颜开,交谈其乐融融。如果不是辈分不对,想必向碧芝都要认陈远川做干儿子了。
不过转念一想,男儿媳不更亲近吗?向碧芝捂嘴暗喜,再三嘱托陈远川有空就多回主宅,陪她聊聊天,也顺势把席青带回来。陈远川应声连连。
接着向碧芝又想起一件事,拉着陈远川道:“对了,阿青的妹妹下午回来,你见过她吗?我们吃个家常便饭,怎么样。”
陈远川:“!!!”
闻言后他大吃一惊,立即转头望向席青。圆瞪的凤眸充斥无声的谴责。
你没说席浅也会回来啊!到时候绝对会被她们两祖孙扫地出门的吧?席青我恨你!啊啊啊啊!
然而这真是冤枉席青了。席青本人也没事先联系席浅,完全没想到会那么凑巧。
对此,向碧芝眨眨眼,因陈远川的反应稍感迷茫,“怎么了?”
顶着向碧芝殷切得近乎灼热的目光,陈远川如芒刺背,竭力挤出无事的微笑,“我只是有些惊讶,好呀,晚上我陪奶奶一起吃饭。”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席浅总不能当着她奶奶的面戳穿他们的过往吧。
天空红霞渐染,习习凉风拂过庭院,激起窸窸窣窣的绿叶摩挲声。
这两年间,席浅开了一所医美相关的私人诊所,拥有稳定的客源,目前筹备着业务扩张工作。
还没走入客厅,就听到向碧芝的畅快笑声,席浅禁不住翘起小嘴。旋即美目一瞥,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毫无征兆闯入自己视野中——陈远川一副文艺扮相,与自己奶奶言笑晏晏。
这毫无逻辑可言的画面让席浅瞳孔一震,深刻怀疑自己在做梦,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趁向碧芝还没注意到,席青先行拦截住席浅,拉至一旁,“小浅,哥有话对你说。”
席浅脑袋里满是问号,懵懵懂懂跟着席青来到偏厅。
“哥!陈远川,他怎么会这里?”在外独当一面的席浅彻底破功,手舞足蹈地压下声音发问,表情非常愕然。
自从三年前陈远川在路边设摊看诊那次,席浅与他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无联系。
同学聚会上有人说,陈远川去国外学美术去了,席浅还纳闷,只知道弃医从文,没想到还有弃医从“艺”的。
席青双手虚拢搭在桌上,抬头望向席浅,“因为某些缘分,我跟远川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抱歉。”
什么?!席浅至多以为,陈远川是作为席青朋友邀请来家里做客,即使这样,她都已经自认为很离谱,不料事实却远超她想象。
席浅从来没听闻过席青是同性恋,但她知道上流圈中,亦有许多年轻男女暗恋席青,不乏好看的、聪明的。然而席青怎么偏偏选中陈远川,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并且,陈远川他怎么看也是个臭直男啊,到底是谁掰弯了谁?救命!
过了那么长时间,席浅对陈远川早早祛魅。奈何比自己优秀得多的哥哥却莫名其妙跟他搞在一起,真是疯狂它妈给疯狂开门——疯狂到家了。
“所以陈远川……变成了我嫂子?”总结下来,席浅瞠目结舌,显然还无法接受这个抓马的事实。
席青点点头,露出微妙的笑意,“待会儿他在家里吃饭,你看着办吧。”
两人回到客厅,在向碧芝的热切目光中,三人隐晦地对视了几眼,无端萌生演员已就位的既视感。
席青一本正经向陈远川介绍:“这位是我的妹妹,席浅。”
蓝紫色职业装的席浅颔首,笑容中闪过一丝促狭:“你好……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嫂子?”
虽然前尘往事我原谅了你,但不代表我不会捉弄你,嘻嘻。
果然。陈远川眼睛微眯,预判了席浅的问话,表面上滴水不漏,笑意盈盈回绝:“不必那么严谨的,席浅妹妹,你叫我陈哥就行。”
原本席浅也只是打算揶揄一下,见陈远川轻松化解,她也不再为难,“好吧,陈哥。”
闲聊没多久,住家阿姨告知饭菜做好了,于是三人移步至饭桌。向碧芝坐在主位,席青和陈远川坐在一侧,席浅单独坐在另一侧。
在此期间,席浅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入座时,陈远川特地绕到主位拉开椅子,再回到桌侧,却发现他的椅子也已然拉开,与席青相视一笑才坐下。
席浅心想,她似乎知道陈远川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哥了。
陈远川向来习惯性照顾别人,包括那时候跟自己相处,也总是像个老妈子似的。
大抵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被人照顾吧。那么在享受到席青独一份的宠爱后,他怎能不为爱变弯?
而哥哥,看上去也很喜欢陈远川呢。他虽然平日总是在笑,可席浅知道,哥哥现在的笑容才是真实的。
向碧芝率先动筷,夹了一个鸡腿送到陈远川碗中,温声道:“远川,这里今后就是你的家,别客气。”
陈远川看着碗内的大鸡腿,又瞟了一眼这里年纪最小的席浅,手上动作稍显局促。
席浅抬眸,察觉陈远川不好意思,没好气道:“奶奶都说这里是你家了,要吃就吃,不吃给我。”
此话一出,陈远川怔神,很难不听出席浅的言外之意。她的大度接纳是那把关键的钥匙,彻底解开他与席青之间,心中难以言说的那份微妙。
最后的尴尬也被席浅疏解,陈远川满含感激望向席浅,郑重其事道:“谢谢。”
他发现,即使是虚构的世界,人性的善良始终令人暖心。
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的席青微微一笑,轻柔触碰陈远川的手臂,“吃吧。”——
作者有话说:开学太忙了,先写个轻松的番外,明天再开新故事吧~
第28章 下蛊
霖朝末年,中原大旱。帝王昏庸无能,终日供奉邪佛,搜刮民脂以求长生,离经叛道、礼崩乐坏。
天下妖魔邪祟肆虐,异教崛地而起,杀戮证道,将无辜百姓炼制为傀儡、药人,或以皮骨制兵器、肉身造邪丹。
在这场乱世中,名门正派则是作壁上观,为权力助纣为虐,更有甚者与异教狼狈为奸。修行路上,成佛抑或为魔,身后皆是白骨累累。
南蛮与中原交汇有一处地方,名为“潜渊”。由于地貌特殊,此处聚集众多异教邪派,成为与中原正道对立的天然根据地。
潜渊西侧有一“断崖谷”,地势险峻,藤蔓缠绕着参天古树,将天光遮去大半,终年阴冷,毒雾连绵。
引起人们惧怕的,是居住其内的神秘蛊师。
潜渊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得罪蛊师者,七窍流血而死尚轻,最恐怖的是被当成药人,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蛊师研发新蛊时,药人需尝尽千奇百怪的蛊毒,他们的哀嚎经常性回荡谷内,多日不绝。
抛出谷外的药人尸体之惨状,刽子手看见都会半夜惊醒。
断崖谷,偌大的寝宫中,只有一个冷峻的男人坐在榻上独酌,姿势从容。
他戴着的半边面具覆盖了双目除外的上半张脸,主体呈墨色,勾勒着几道暗金纹路,流露几分神秘的华美。
面具之下的鼻梁高耸,嘴唇稍薄,叫人对他的上半脸产生好奇,其是否如下半脸般完美。
此人便是闻人诉,断崖谷护法,前日恰好在外游历归来。
这时,一个看似十六七岁,苍白如纸的药人捧着酒壶走进来,低眉顺眼道:“闻人大人,小伍体内蛊虫发作,晕了过去,我是替小伍给闻人大人送酒的。”
听言后,闻人诉眼神一转,冷冷瞥向对方。
闻人诉,也就是AI的它,开启了第二段穿书之旅。
此书名为《蛊毒天下》,讲述了道义崩塌的乱世中,主角灵铮在十六岁那年,全家惨遭断崖谷中人俘虏,父母遇害,而自己留在谷内当药人。
灵铮因过人的容貌令蛊师看重,却遭其他药人嫉妒,推下蛊池,无意发掘了他的血脉天赋。
当遇到品阶上佳的蛊虫时,灵铮的血液就会为之沸腾。而任何蛊虫在吸食他的血液过后,实力就会飞速增长,且有可能变异出新的能力。
两年后,灵铮利用他的天赋逃出谷,引蛊入体强筋骨、练肉身。路上遇神杀神、遇佛弑佛,成为第一大蛊师。其后屠尽断崖谷中人,为父母报仇雪恨。
而当前进度,正是在灵铮筹备出谷的时间点上。
这个药人进门的一瞬间,闻人诉看到来自上个世界的本源能量里蓦然飞出一抹鹅黄幽光,径直钻入对方的胸膛。
闻人诉:“……”
“你凭什么替他?”闻人诉的狭长眸子半眯,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向药人袭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意识到,方才那道奇异的光团,必定是上个世界陈远川做的手脚,先试探一下。
灵铮寒毛卓竖。该死,闻人诉不是没有脑子的武夫吗?他不自觉咬住嘴唇,凸显出惨白中一抹刺眼嫣红,外表愈发诡异,肖似纸扎的小人。
见药人不言,闻人诉微微坐直,厉声道:“心虚了?抬起头来!”最后的话音回荡整个寝宫。
灵铮别无他法,只好缓缓抬头,可目光仍在地面游移。
闻人诉看清灵铮的五官后,眸中掠过一丝惊艳,如果不是事先知晓这是男主,他恐怕也会对眼前人的性别迟疑。
灵铮的美是雌雄莫辨的美,阴柔中带着几分倔强,右眼尾处还有一颗不易察觉的朱红泪痣。然而,药人的僵色又为其增添几分怪谲。
但万万不可被他的长相欺骗,凭原著就可得知,他本质自私阴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在成长起来后,他的复仇手段更是叫人胆寒,将所有欺压过他的人连本带利还回来,无一幸免。
“你过来。”闻人诉勾了勾食指。
灵铮缓步上前,内心闪过无数应对策略。
闻人诉从灵铮的托盘上拿起酒壶,将酒水斟在另一个杯子上,杯面荡漾,弥漫着清冽酒香。
“喝。”
灵铮稍愣,旋即双膝一弯跪下,头磕在地上:“闻人大人,小的受不起。”
闻人诉只看到对方的后脑勺,身体微微发颤,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异常?
“叫你喝就喝。”
看闻人诉态度坚决,灵铮颤颤巍巍抬身,就着跪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烈酒入喉,灵铮被辛辣的气味呛咳几声,墨色的眸中沁出水光,缓了须臾才道:“谢谢闻人大人赏赐。”
闻人诉似笑非笑,“不客气。”随后他才将酒斟入自己杯中,轻轻晃动后一饮而尽。仿佛没有察觉,药人不该有的乖戾神色一闪而过。
灵铮暗忖:闻人诉果然不是蛊师,竟然对蛊虫的常识一窍不通,在断崖谷内,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蛊毒是不会对蛊师本人发作的。
只见闻人诉眼皮发沉,状似不适地摁着冰冷面具,身体变得晃晃悠悠,不过多时遂趴在桌案上陷入昏迷。
灵铮无声冷笑,轻轻拍打膝上不存在的灰尘,坐在榻的另一边,耐心等待闻人诉的再次苏醒。
半盏茶后,闻人诉倒抽一口凉气,手肘支起上身,抬头瞧见灵铮面无表情的模样。
闻人诉表现出刹那迷惘,很快想起对方的身份,勾起温柔的浅笑,启唇道:“夫人。”
灵铮:“???”
他一脸淡漠的表情瞬间破功。没有听错吧,他叫我夫、人?
被一语惊人的灵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发起确认:“……你叫我什么?”
闻人诉眸中盈着笑意,语气荡漾:“夫人呀~”
灵铮眼前一黑,大抵明白了,势必是谷外的黑市小贩坑了他!这压根不是控制蛊,而是情蛊!
虽说情蛊亦可以间接达成目的,可是还需向一个男人曲意逢迎,并且是他恨之入骨的断崖谷中人,实属叫人恶心作呕。
当然,原著中灵铮必然是顺利给闻人诉施下了控制蛊,这是他成功出逃的关键一步,而现在闻人诉稍微利用上个世界的本源能量,控制蛊已然失效。
看到灵铮脸色铁青,闻人诉内心哂笑,表情却装作突然吓了一跳。
“夫人,我怎么忽然记不起你的名字了。”
听到这番话,灵铮既不想再给出断崖谷赋予的“小柒”,也不想道出自己真名,于是随口取了一个化名:“我叫姜灵。”姜是他母亲的姓。
“是喔,你叫姜灵,我怎么会忘记呢,真奇怪。”闻人诉揉揉脑袋,旋即认真盯着灵铮。
“怎、怎么了。”灵铮有些担心闻人诉挣脱了情蛊的控制。
谁料,闻人诉一本正经:“姜灵,你脸好红。”
……还不是你逼我喝的酒。灵铮呵呵一声,决定不回应闻人诉的话语。
折腾了半天,灵铮才想起给闻人诉下蛊的目的。
“闻人诉,我要逃出断崖谷。”灵铮目光紧锁,仔细审视对方表情的细微变化,却发现闻人诉不为所动,心中暗道糟糕。
情蛊的作用只是让中蛊者爱上蛊师,不代表会对蛊师唯命是从,看来闻人诉嘴上说得好听,对待伴侣也只是玩玩而已。
可恶,攒了两年的银子白白浪费在他手上。灵铮眼帘微垂,纤长浓密的睫羽下掩藏着隐晦的杀意。
这头,闻人诉考虑好一切,缓缓开口。
“五日后是统计药人数量的日子,我与你里应外合,你在议事场上引起骚乱,调虎离山,我去给你偷斑蚕母蛊,如何?”
每个药人身上都有谷主施下的斑蚕子蛊,每至朔月发作一次,若是没有解蛊丹,就会爆体而亡。而有了斑蚕母蛊引子蛊出来,药人才会彻底解脱。
解蛊丹在各大长老处都会有一些,斑蚕母蛊只藏在谷主寝宫深处,不为外人所知。因此灵铮仅仅打算盗取一批解蛊丹出来,根本不敢联想斑蚕母蛊一事。
有人或许会说,解蛊丹治标不治本,灵铮逃走没有意义,可事实上是,谷内的药人虽然每月都有解蛊丹,却由于试毒,根本活不过三年五载。
既然终会一死,不如玩命一搏。这个道理许多药人都懂,但几乎没人敢去僭越,万一抓个正着,蛊师的恶意折磨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自知对闻人诉误会,灵铮稍感意外,随即与对方商讨了细节。
反正他就是利用闻人诉出逃,既然对方主动提出对自身更有利的方案,为何不接受呢?
转眼来到五日之后,闻人诉站在瞭望台上,远眺断崖谷中央的议事场,外貌千奇百怪的药人们相互推搡,他微微一笑,立即转身去往最大的寝宫,向深居简出的谷主汇报。
“谷主,议事场的药人打起来了。”闻人诉稍作欠身。
表面看断崖谷不把药人放在眼里,实则不然。蛊师的衣食住行都是药人打理的,加之炼蛊亦需药人。
倘若寥寥几个药人同时死亡,尚可以补充,但今日几乎悉数药人都在议事场上,不容有失。
谷主外表像是七八十岁的耄耋老头,一副和蔼可亲模样,可当他说话时,却是一把中年男人的声线,这种古怪的错乱感,直叫人毛骨悚然。
听完闻人诉的报告,谷主不假思索起身走了几步,顿然双目精光一闪,回头皮笑肉不笑道:“闻人护法,你也陪我去瞧瞧吧。”
闻人诉戴着面具看不清神情,他状似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上前跟至谷主侧后方——
作者有话说:刚开文的时候,有读者说我写的起点男人设太古早了,我说之后会写近年的,现在这个黑暗流且无女主的设定,算是近年的了吧哈哈
另外强调一下,铮铮是十八岁噢,只是营养不良,看上去像十六七岁,等诉诉投喂一段时间,铮铮就会再次发育,体格变高大,到时候就不会雌雄莫辨啦
第29章 逃避
药人堆中的灵铮远远瞧见谷主以及他身侧的闻人诉,眼神一暗,趁着混乱溜了出去。
他绕进僻静的小道,从衣袂拿出一方麻布,绑在自己后脑勺,做成简易的面罩。
灵铮迈开步子跑向谷主寝宫,抵达门口时,他已然大汗淋漓,脸色愈发灰白得不似真人。
他调整过呼吸,缓步踏入寝宫过道,十步一盏油灯照亮了两边墙上的摆件。
有稀奇古怪的草药、庞大的甲虫尸体,以及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过道约莫十多丈远,灵铮很快来到主卧室,地上躺着数名昏迷的侍从。
谷主以蛊毒入道,血液都流淌着剧毒,天下几乎没有迷倒他的东西,但侍从很难做到这种水平。
在禀告谷主药人之事前,闻人诉早已在主卧室门外撒遍无味的迷魂香,给灵铮设下机会。
他快步进入其内,根据闻人诉的事先指引,径直来到床榻后方的屏风后面。
那里安静地放置着一个青铜巨鼎,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几乎占据了鼎身,使其平添几分诡谲。
灵铮抓住鼎盖提手一牵,不料鼎盖看似不大,实际沉得可怕。
太重了,怎么办!他的脑海中划过一丝慌乱,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室内扫视一遍,看看是否有能用的器具。
一把搁置在剑架上的唐刀引起他的注意,灵铮跑去将其取下,拔出刀鞘,刀身泛着寒光。
他回去憋劲将刀锋插入鼎盖缝中,手握剑柄往下压,撬出宽一指的空隙,此时剑已弯到极致,发出嗡嗡剑鸣。
鼎内的蛊虫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后,四处乱窜撞击内壁,发出刺耳的抓挠声,甚至有几只逃出了鼎外。
灵铮咬破手指,挤出几滴暗红的血液涂在蛊罐上,只见一只斑蚕母蛊慢慢悠悠爬了进去。
斑蚕母蛊到手,灵铮脸上稍显喜色,抬腿一踹,鼎盖合拢。又将唐刀复位。
灵铮踮着脚尖跑出去,耳廓微动,乍然听到一丝声响,是脚踩碎枯叶的声音。
记得只有寝宫门口才有一株古树,因此那人必然已在灵铮的必经之路。
犹豫须臾,灵铮转身往回赶,跑到放鼎的地方躲着。
半刻钟后,灵铮听到了谷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怒。
“那些药人真是不安分,呵,自己不过是蛊虫的养料,还胆敢用蛊虫排除异己。”
紧接着是闻人诉不慌不忙的回答:“是啊。”
灵铮蹲在古鼎后方,听着谷主的脚步声愈加明显,大抵是坐到了床榻上。
“闻人护法,这次你又能在谷里待多久啊?”
“……不好说。”
“哪有护法天天出外游历的,在这里好吃好住的不好吗?”
闻人诉沉默。
灵铮的脚踝忽觉一阵刺痛,是爬出来的其他斑蚕母蛊!他不敢吱声,鬓角的汗凝成珠滴落在地上。
没想到这点儿的波动,也能被谷主收入耳底,他表情骤然阴沉,拂袖转身绕过屏风,惊讶发现一个蒙脸的药人躲入其中。
“你好大的胆子!”谷主狰狞一笑,伸出乌黑尖锐的指甲,向灵铮袭来。
灵铮扯着喉咙大喊:“闻人诉救我!”
噢?谷主眼珠一转,立刻想通前因后果。闻人诉居然叛变了,与眼前这个药人是同伙。
说时迟那时快,谷主蓦然感到后面无端掀起利风,他猛然侧身,顺势一记手刃横劈,霎时飞出数枚淬毒的银针。
闻人诉迅速拿起桌上唐刀,来不及出鞘,挥洒着将如雨般的银针全然挡下。
“闻人诉!我对你百般优待!你竟敢背叛我!”
“抱歉谷主,我必须如此。”
话音未落,闻人诉逼近谷主,用唐刀朝颈部劈去,谷主腰向下沉,回闪躲避,又射出数枚银针。
灵铮见闻人诉和谷主打得热火朝天,毫不犹豫避开他们往外冲,而谷主确实无暇顾及他。
他赶忙来到专供长老以上职位的人通过的北门。通过闻人诉教授的方法,根据固定顺序按动门上的开关,石门轰隆一声缓缓开启,激起缕缕尘烟。
他出来了。当那扇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关闭,温暖的阳光洒在灵铮脸上,他不禁眯起了双眸。
终于,自由了。
灵铮眼眶一热。迅速收拾好心情,他不但继续戴着面罩,还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才算没那么白到扎眼。
虽然换下这副药人的装扮更好,但此时灵铮囊中羞涩,买不起新衣裳。
他赶着进城,要趁着消息还没发散的这段时间,购置一些赶路用的吃食,前往离断崖谷更远的地方。
走过几里路,站在炉食铺,灵铮摸着手心的一串铜钱,朝膀大腰粗的大娘问价。
“十文能买多少馒头?”
正等待大娘的回答,肩膀猝然被人一拍,灵铮脸色稍变,想撒腿就跑,却被那人一手抓住手腕。
“姜灵,你去哪呢?”
熟悉的嗓音使灵铮松一口气,扭头回看,旋即愣在原地。
闻人诉此时没有了常年戴着的面具,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双眸狭长,噙着似有若无的柔情。
唇瓣薄而淡,透出几分原本的冷意。配合上略显锋利的下颚线,营造出感官复杂的惊艳感。
对于闻人诉的容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流言蜚语,有人说闻人诉面具下的脸或许有一道伤疤,又或许是大块胎记,总之狰狞可畏,才会遮挡住。
得知闻人诉真容后,戴面具这件事,灵铮倒是有所理解,样貌出众其实会带来许多不必要麻烦。
灵铮很快平复了意外之情,毕竟一个男人的长相再好,也没什么好关注的。反倒有一件事值得他好奇。
“你怎么找到我的?”
听到灵铮的发问,闻人诉微微一笑。
“你要赶路,但寝宫中见你,身上无携带干粮的痕迹,亦买不起马匹,而离北门最近的就是风铭城,不难猜吧。
“别吃这破馒头了,我先给你买几套衣裳,再买匹快马,北上去顾兴城最出名的悦顺酒家吃好东西。”
“你说什么?不买就别碍着我做生意!”大娘听到灵铮两人非但不买,还大肆在店门口说“破馒头”,叉腰指着他们鼻子怒斥。
灵铮冷冷睨了一眼大娘,扯着闻人诉衣袂走了。
当迈上整洁靓丽的布庄时,灵铮恍如隔世,他忘记自己多久没购置过新衣裳。
掌柜是个年轻女人,被前来的闻人诉惊艳,婀娜多姿迎上去,对他热情道:“客官,请问您要买什么?”
闻人诉下巴微扬示意,“给他买的,有什么推荐。”
听到这番话,掌柜不自觉地张大嘴巴,药人陪在蛊师身后侍奉很常见,给药人买衣裳的却绝无仅有。
故而他们一进门,掌柜亦是很自然地无视了一旁的灵铮。
“呃……这位小客官,您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裳呢?”但掌柜身为人精,很快调整了态度。
面罩下发出的声音稍闷,不过也能听出是一道青涩的男声。
“方便行动的就行。”
掌柜明悟,领着灵铮去挑选。
闻人诉则是一眼相中摆在前门,几套适合少年穿着的华贵锦衣。
等灵铮捧着两套深色劲装回来,闻人诉指着前门的锦衣,噙笑对掌柜道:“把这两套也拿下来瞧瞧。”
掌柜喜上眉梢,诶了一声,将其递给闻人诉端详,闻人诉摸摸料子,软糯透气,才让掌柜将这四套衣裳包起来。
灵铮心中有些不适,蹙眉道:“不用买这么多。”
嗯?闻人诉似乎很惊讶,旋即莞尔一笑。
“我的姜灵那么好看,怎么能穿丑衣裳?我还想去中原买,那儿的衣裳更精美。”
“……不必。”灵铮美而自知,可也不习惯花枝招展。
更何况,严谨来说,他与闻人诉根本就毫无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认为闻人诉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自己便偷偷溜了,还去什么中原。
两人来到了马市。马市上热闹非凡,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几道马匹嘶鸣。
灵铮换上一身劲装,显得更瘦削了些,与闻人诉并肩而行。
闻人诉转头问:“姜灵,你会骑马吗?”
“……会。”灵铮语气中划过一丝可疑的波动。
闻人诉眉头一挑,“真的?”
“……不会。”灵铮脸不红心不跳改口。
闻人诉挑了一匹较壮的伊犁马,行云流水坐在马鞍上,伸手邀请灵铮。
“姜灵,上马吧。”
抬头瞧见闻人诉的一脸真诚,灵铮自我安慰只不过是权宜之策。旋即握住闻人诉温热的手掌,咬牙一蹬,跨坐在他的怀中。
感受到灵铮浓稠如墨的发梢在颈窝处扫来扫去,带来浅淡的痒意。闻人诉弯唇一笑,“出发了。”说罢,拉动缰绳,伊犁马开始跑动。
随着马背上的摇晃,灵铮被闻人诉的臂弯紧紧包裹,心中冒出无穷无尽的尴尬,又被他的毅力强行压制下去。
就这样共骑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达顾兴城。城门外,灵铮看见有溪流,提出洗干净脸再进去,脸上的泥土粘久了有些发痒。
到了悦顺酒家,还没进门,就弥漫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酒肉香气,这是在断崖谷里无法嗅到的味道。
灵铮的肚子难以遏制发出咕噜的声响。作为一个半大少年,不可避免感到一阵窘迫,闻人诉却没有嘲笑,轻柔抚摸他的头顶。
“在断崖谷没吃饱很久了吧,今天吃尽兴,但别吃撑了,我知道沿途有很多美食,届时我带着你去吃。”
明知这都是虚假的感情,此番话却说得动人。灵铮心跳错落一拍,抿了抿嘴唇。
灵铮携着复杂的心情走上二楼,闻人诉好似没有发觉,他喊过小二,如数家珍般报了一遍他家的招牌菜。
说到一道带花生的菜式时,闻人诉瞟了一眼灵铮,迟疑片刻,还是去除了。
见状,灵铮墨色的瞳仁中酝酿暗流。
闻人诉若无其事道:“直觉告诉我,你不喜欢吃花生,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灵铮感到闻人诉的话莫名其妙,可又偏偏被他说准了。
闻人诉神秘一笑,“猜的。”道完,他眼帘低垂,长睫下的眸中漾起微妙的暗涌。
精美的菜肴很快陆续上桌,灵铮解开麻布,露出苍白的脸庞。
闻人诉不急着吃饭,无比自然地给灵铮布菜。
见状,灵铮拿筷子的手一滞,小声道:“我自己来就行。”
“替我夫人布菜怎么了?横竖我现在不饿。”闻人诉语气十分坦然。
但是两个男人作出此般互动,很多人都看着了。灵铮腹诽,顿感如芒刺背。
酒过半巡,闻人诉对灵铮说:“我去解手,你继续吃。”
灵铮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安静自在地吃会儿饭。方才闻人诉总是深情款款望着,吃得他甚是煎熬。
没过半晌,一个壮硕大汉大摇大摆走到灵铮面前,长得似猩猩般丑陋,他猥琐一笑:“小妞,我看出你是女扮男装了,来陪我喝一杯。”
灵铮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眉宇间霎时蒙上近乎阴鸷的冷漠。他嘴角勾出莫名的弧度,旋即吐出一个“滚”字。
不幸的是,大汉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根本听不出这是男声,只觉带刺的玫瑰更加刺激,欲要靠近细细品味。
大汉还没坐下,闻人诉无声无息站在他后面,抓住大汉的肩膀,指尖深陷,几乎是掐碎的程度,猛然将其甩出十几步路距离,随后踉跄倒在木地板上。
他脸上隐晦的笑意彻底消失,恍如回到他没中情蛊前的孤傲模样,闲庭信步走过去,一脚踩在大汉的罪孽处,重重碾压。
大汉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冷汗直飚,很快裆下洇出一圈深色,发出恶心的臊气。
与大汉同行的几人察觉闻人诉释放出浓烈杀意,连饭都不敢再吃,趁着闻人诉没留意,扛着大汉哆哆嗦嗦离开酒楼。
闻人诉对灵铮致歉时,眸中还有未散尽的冷冽。
“姜灵,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灵铮向来睚眦必报,此刻面对闻人诉的一脸受伤,本能想摆脱这样的古怪,装作不愿再追究:“算了,你回来就行。”
在经历过断崖谷尔虞我诈的生活,闻人诉近乎纯粹的爱令灵铮非常不自在。好像冻僵手之后,再把手放进温水里,会变得麻木胀痛。
闻人诉这种纯粹的爱,实则又完全建立在虚幻之上,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灵铮分明知道这一切,但这颗被利欲熏染彻底的心为何会感到莫名的发虚?
吃饱喝足,闻人诉带着灵铮去隔壁的客栈稍作休息,他告诉灵铮,自己要去集市买点东西。
灵铮还残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毫无异议地答应了。
闻人诉一去便又去了一个多时辰,他到黑市买下两套万钧派的服装,加上一把轻盈的细长佩剑。
万钧派是中原门派中的一朵奇葩,实力与第一大派的齐阳派不分伯仲,仅仅是人数较少,才不被纳入大派中,可也非常出名。
当闻人诉回到客栈,打开房门一看,哪还有什么人影?里面空荡荡的,两套锦衣整整齐齐叠在榻上,灵铮只带走用来替换的劲装。
啧。闻人诉感到头疼,从窗外观察天色,黄昏将近晚上,以往能看到朦朦胧胧的月光,现今失去了踪影。因为,今日正是初一朔月。
朔月之夜乃斑蚕蛊毒发作之时。虽然灵铮已经将子蛊引出体外,却由于经年累月的毒素深入骨髓,不会致死,然而每至朔月,依旧会难受。
所以,灵铮走不远。
第30章 伪装
以客栈为中心,扩散找遍每个角落,直到夜幕降临,前方暗巷处,闻人诉蓦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动。
又是一股阴寒之气从骨头缝里钻出,血液好似停止流转,在温度宜人的五月天里,灵铮忍不住双齿发颤。可眼前的一幕不容他显出半分怯弱。
下午的猥琐大汉经大夫处理了半天,刚从医馆出来,听大夫说,有再也无法人道的可能,他熊熊怒火直冲脑门,不断琢磨怎样才能报复回去。
抄起武器,在酒楼附近不断巡视,正好撞见出逃的灵铮。大汉压下暗喜,远远跟在其后头。
观察了盏茶功夫,确定灵铮并无与那个恐怖的家伙同行,才趁着灵铮通过巷子,堵住他的后路。
在无月的漆黑夜色中,灵铮笑了,这样的诡异场面,令大汉不解中又萌生一股无端的惧怕。
灵铮在腰间束带取出一个蛊罐,打开后,数百个黑点从中涌出,在他面前形成一堵由蛊虫组成的墙壁。
大汉脸色变得惊悚无比,还没来得及回头逃走,便被蛊虫包围。
……
半刻钟时间,灵铮面前哪还有什么大汉,徒留一具粘连着皮肉的残骸。
灵铮心情毫无波动,转身离开,却意外撞入闻人诉的双眸。
闻人诉,他,看到了全程。
“姜灵,我找你好久。”闻人诉视若无睹走上前,关切道:“幸亏你没事。”
灵铮微微歪头:“你不怕?”
“怕什么?江湖险恶,你能保护好自己,我很开心。”闻人诉眉眼柔和,“不过,令你陷入危险之中,是我的错。”
闻人诉将灵铮拉至自己怀中,温声道:“别一声不吭离开我的视线,好吗?我会担心。”
他表现得宽容大度,没有问灵铮为何偷偷溜走,只是坦诚道出自己的想法,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挽留之意。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灵铮瞳孔一缩,闻人诉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他源源不断发出的热量逼退了灵铮体内大部分的寒意,令他难以自控地留恋闻人诉的怀抱。
仅仅是迷失了一瞬,灵铮不动声色退开步子,“先回客栈再说。”
从没有药人能获得自由,因此灵铮也不知道斑蚕蛊毒会在引出子蛊后依然起到作用。他坚持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故而暂且打消了出逃的念头。
两人回到客栈客房,闻人诉吩咐店小二取来热水,给灵铮泡澡驱寒。
“余毒难清,朔月体寒在所难免,你泡个热水澡应该会好些。”
灵铮意外于闻人诉竟然能发现这点,心头生出一顿考量。
他掌握了自己的弱点,情蛊一旦失效,闻人诉必定会利用这点,不能大意。想到这里,灵铮眸中杀意一闪。
想通后,实木澡盆内的清水已经不再散发雾气,灵铮擦净身子,穿着白色里衣走出隔间。
一头及腰长发湿漉漉的,温水泡浴后气色好转,面上染着一抹酡红,出水芙蓉这个词精准概括了灵铮此时的状态。
哪还能看出,这位妙人方才还手法极其残忍地杀了一个人。
听见动静,闻人诉笑道:“洗好了?”
灵铮点点头。
不料闻人诉也拿着衣物走向隔间。
“等等……”灵铮下意识阻止。
闻人诉疑惑:“怎么了?水还没凉透,我得赶紧去洗洗。”
好吧,灵铮作为药人的时候,也是一个池子供全部药人洗澡,面对闻人诉,自己倒是无由头地矫情了不少。
灵铮心中一哂,克制住微妙的感觉,放闻人诉去洗澡。
坐在榻上,灵铮最初想着离开,对于闻人诉订下一间客房并无异议,可如今他回来歇息,这样就稍感不妥。
趁着闻人诉洗澡的这段时间,灵铮下楼问掌柜还有没有空余的客房。
掌柜说有,剩下一间天字号上房。灵铮不甘心问问价格,果不其然要价奇高,只好恹恹回屋。
到房间时,闻人诉洗完澡出来了,随意问灵铮:“去哪了?”
“没什么,出去透透气。”既然事情办不成,灵铮也没什么好说的。
即便灵铮竭力掩饰,闻人诉仍看出他心情不爽,他拍了拍床榻,唤灵铮过来。
“要作甚?”灵铮狐疑但照做。
闻人诉抬手抚着灵铮湿润的墨发,暗暗运行内劲,蒸出其中水分。
感到酥酥麻麻的暖意传上头皮,灵铮讶然侧目,“多谢。”
“你还跟我客气呢。”闻人诉轻笑,手上动作不停。
顷刻,一缕缕头发变得干爽柔亮,如同上好的绸缎铺展开来。灵铮摸了摸,还有内力消退的余温。
“好了,今天你不舒服,早点歇息。”
说罢,闻人诉吹灭一旁的烛火,轻轻将灵铮按倒在榻上,自己顺势躺上去,拥灵铮入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消瘦的后背。
“睡吧。”
这一连串动作做得流畅自然,仿佛以前做过八百遍那般,灵铮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已被闻人诉热气腾腾的体温笼罩。
虽然灵铮不习惯跟别人肢体接触,理智告诉自己,只要情蛊还在,闻人诉就不会伤害他,加上他体内的刻骨阴寒,在闻人诉紧贴下才有所缓解……
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抖,随后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梦。
翌日,不知谁家的公鸡传来阵阵嘹亮的哼鸣,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
灵铮揉了揉眼睛,来自闻人诉的嗓音便传入耳边。
“醒了?试试这套衣衫吧。”
恍惚睁开双目,灵铮被眼前人的装束吓了一跳。
闻人诉一身端庄白衣,交领前襟和腰间皆有蔚蓝色的点缀,原本随性邪气的做派荡然无存,浑身散发着严谨温润的君子之风。
大概无论何人,都无法联想此人的真实身份是断崖谷护法罢。
“你这是……?”灵铮睁大双眼。
闻人诉微微一笑:“人在江湖,给自己安插一个好身份,会方便许多。”
连笑起来的感觉都不一样了!灵铮震惊于闻人诉的大变活人。
“这是万钧派的门派服,此派人少地位高,如无意外,不会被拆穿身份。”闻人诉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将相同制式的衣衫递到灵铮手上。
灵铮看着光鲜亮洁的门派服,迟疑道:“可我……穿上也不像啊。”
江湖中个个都是人精,哪会想不到钻这种空子,可事实上是,没多少人能真正做到。
身为名门正派,一是要谈吐文雅,举止大方;二是要气场强大,不可畏畏缩缩。这两项已经将许多不入流的歪门邪道杜绝开外。
灵铮小时候是贫苦百姓,稍大后又被抓到断崖谷当药人,根本无法装出这种端方气质。
“你先试试合不合身,试好再换回方便行动的衣服,我带你练剑,出师后就能有效果了。”
灵铮眼波一转,闻人诉竟然教自己练剑。除了摸索出来的蛊术,就毫无自保能力,他早就想练习武术,只是苦于无人教导。
穿上这一套门派服,灵铮不适应地整理着布料褶皱。这衣衫看似简朴大气,实则很多装饰性的小物件,他还从未穿过如此繁琐的东西。
闻人诉替灵铮收拢头发,扎成一束高马尾,绑上蔚蓝色的绸带,霎时灵铮身上的阴郁褪去不少,凸显出明眸皓齿的长相。
闻人诉领着灵铮来到一处无名的山腰,他首次在灵铮面前拔出佩剑,锵的一声。双眸微眯,射出锐利的光芒。
手持八面汉剑,右脚前踏起势,直刺、平斩、下劈,脚下步法与之合奏,行如流水,美感与肃杀并重,削断无数碎草,纷纷扬扬。
最后剑峰直指,推出一道无形的内劲,劈向前方大树,激起落叶簌簌飘摇。
站在不远处的灵铮眼睛发亮。闻人诉的剑招看似花哨,却并非华而不实。他的每次落势都裹挟着杀气,面对千军万马亦不露下风,这样的气势令灵铮心驰神往。
稍微调整一下呼吸,闻人诉转身将昨日新买的佩剑扔到灵铮手上,“我再重复两遍,之后你自己去那边练习。”
那边?灵铮顺着闻人诉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个不高不矮的瀑布,灵铮原本还疑惑为什么要来这里练习,这下知晓了。
见灵铮微愣,闻人诉细致解释:“瀑布下练剑,不但能锻炼意志和体力,还能用瀑布的冲击力激发内劲。”
闻人诉演示两遍后,灵铮踏入瀑布底下那一刻,就知道他低估了瀑布的威力。
瀑布的轰鸣如同雷霆,震耳欲聋。飞流直下的无数水珠似细密箭雨,不断打在灵铮透薄的皮肤上,激起大片大片红痕。
每块肌肉都被无情捶打,灵铮甚至在密不通风的瀑布中难以呼吸。
他难堪地咬破嘴唇,舌尖尝到了一抹血腥气。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坚定,双腿扎根在湿滑岩石之上,开始运剑。
随着每一次瀑布的冲击,灵铮的肌肉紧绷,好似触及到一丝内劲的波动,令灵铮暗喜,下一刻便脚下生滑,重重摔在岩石上。
闻人诉站在岸上,不疾不徐告诫:“起身速度要快,否则你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但倒下,水流的冲击就会难以招架,灵铮下意识汲取着微弱的氧气,引起剧烈的呛咳,手脚渐渐冰冷,第一次感受过死亡如此逼近。
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水声中,灵铮却奇迹般接受到闻人诉冷静的嗓音,一下子唤醒了他的意志。
啊!!!!
灵铮内心怒吼,憋着一股心惊胆战的狠劲,手掌撑在岩石上,重新站了起来,即使摇摇晃晃。
一招一式间,他与瀑布正式发起较量。他不再是被动地抵抗,而是开始主动引导这股能量,将瀑布的冲击力转化为剑法的动力。
不知过了多久,配剑从灵铮手中脱力甩出,这下才发现自己一丝一毫的力气都耗尽了。
闻人诉时刻关注着灵铮,知晓他已到极限,箭步冲入水中,一手揽腰,一手抬起膝弯,抱起摇摇欲坠的灵铮出来。
“好了,明日再练。”
听到闻人诉温柔的声音,灵铮瞳孔微沉,倒头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