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天地间风起云涌,无数道惊雷云集在云惟烟头顶正上方,沉闷的轰隆声盘旋在她的耳边。
    【你手上沾有三十五条人命,天道定不轻饶你,自此紫雷劫绝对会比重生那次愈加严苛】
    系统顿了顿,纠结下措辞,继续对宿主分析。
    【你现在乃草木化形,又吞噬掉许子衿金丹后期双灵根,若撑过雷劫,便可一步元婴】
    【若天道不承认,怕会被雷劈得魂飞魄散】
    “呵。”
    重重雷层几乎笼罩了大地,唯有一抹倩影单手提刀而立,身形似苍翠豫竹般挺直,女子望向黑云中的紫雷,不屑一顾道:
    “它能阻我一次,绝不能阻我第二次!”
    急啸的雷劫应声而落,飞速冲向女子天灵盖。
    忽视神识中系统的警鸣,云惟烟握紧掌心的刀柄,神色未显露半分惧怕举刀迎雷而上。
    【宿主!】
    伴随着系统刺耳的尖叫,电光火石间紫雷携带天道的怒火,以千军万马之势,与云惟烟交锋。
    “哈哈哈,天道!你再也奈何不了我!”
    云惟烟单刀抵挡蜂拥的雷劫,眼里充满了对修为的渴望,在系统连连惊呼下,她更是直接徒手抓起一道紫雷送入体内!
    “就让你的紫雷为我淬炼肉身!”
    她仰天大笑,血迹斑斑的衣裙被狂风吹得凌乱至极,紫雷寸寸侵入周身经脉,刺骨之痛让云惟烟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被万魔啃噬。
    “今日!我必结婴!”
    话音未落,地面上瞬间灵力大增,云惟烟用锐亮的刀刃直指头上的天。
    黑云压顶,阵阵雷声犹如咆哮的洪水朝她怒吼。
    她终于抬眼正视了早已被乌黑渲染的天。
    或者该称呼它为天道。
    “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你要禁锢我!”
    云惟烟气息不稳,嘴角止不住地溢出猩红的鲜血,她语气狂妄地对天道怒骂:
    “天若有情天亦老,你的情难道只属于云含眠吗!”
    【宿主!你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快停下!】
    紫雷像是觉察出受劫之人愈发虚弱的身体,兴奋地围绕在倩影身边发散着灭绝的威压。
    臣服吧。
    向修仙界唯一的主导臣服吧。
    你就合该烂在骨子里,你不配飞升,不配享有无上的修为。
    一句句锥心的话语响彻在空荡的天地间。
    此刻云惟烟身边空无一物,唯有手中的宝刀能够支撑着她即将倒下的躯体。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漆黑的天,已经听不见周围除去天道外的任何声音了。
    天道在震慑她,在警告她,不要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可烂泥般的人生是她云惟烟想要的吗?
    “不!”
    云惟烟回过神,发出撕心裂肺地怒吼,运转灵力持刀飞向雷层的边际,无数的紫雷不断地钻入她体内。
    以往削铁如泥的刀身在紫雷的压迫渐渐产生裂痕,云惟烟疯狂地持刀劈向包围她的雷层。
    “咔嚓”一声,宝刀已碎。
    失去了手中唯一能够与天道抗衡的武器。
    云惟烟毫不犹豫地丢下作废的宝刀,伸手去触碰泛着电光的雷层,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天若阻我,那便亲自用双手撕裂天道的束缚!
    云惟烟的双手在接触紫雷刹那间,白嫩的肌肤开始一点点地融化,露出肌肤下森白的骨头。
    脖颈的青筋凸出,正红的血液翻涌,她赌上了她的性命,拼尽全力——
    “滚!”
    一道厉喝之下,聚集的雷劫立刻散开,月光拨开了层层弥漫的乌云,洒在狼狈不堪的云惟烟身上。
    而她周围散发的威压,已然是元婴大成!
    *
    许悦因许子衿之死伤心过度,以失职的理由向掌门酒中仙自请卸下内门长老之位。
    安阳城空缺的掌事长老则由钟山重新派出一位长老接管。
    许悦带着许子衿尸首走的那天,云含眠和叶雅姿以及安阳城内的浮梁弟子们皆去送行。
    千里飘白纸,送一黑发人。
    连一向在门中与许悦不对头的叶雅姿也难免心有感慨,难得和云含眠小酌两杯。
    云含眠轻轻摇晃着酒杯,静静地听叶雅姿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醉话。
    “许悦,我啊,跟她几百年的老熟人了。”
    叶雅姿打了个酒嗝,双眼迷离朝云含眠痴痴地笑了几声。
    “她悟性不行,修炼这么多年堪堪元婴后期。
    十年前,长老选拔时她只是个资历老的核心弟子,我,我当年离掌门仅仅一步之遥。”
    叶雅姿拍着自己胸脯,一脸骄傲地接着说:
    “她是许家嫡系,先前我还和你庶妹,对,云惟烟,关系不错的时候啊,在秘境中偶然结识许悦,想着大家都是世家子弟。”
    “后来呢?”
    云含眠突然对叶雅姿询问,“后来,你和云惟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雅姿眯起双眼瞧了云含眠半晌,抬手一杯酒下肚,口吻似乎有些怀念。
    “云惟烟啊,这个人,太贪心了。”
    这已经是云含眠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用“贪”字评价云惟烟了。
    上次是对她有指点迷津之恩的师尊。
    云惟烟……
    云含眠不禁想着,记忆里那个神色坚韧的孩子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却是十年前云惟烟的那张清丽的容颜。
    扪心而论,自从云惟烟堕入魔修后,云含眠总感觉自己貌似错过了很多事,一些本应该发生的事。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她们所有人朝着既定命运走去。
    无论是她,还是云惟烟,谁都逃脱不了。
    师尊说要杀了云惟烟,情蛊才可解。
    因为许子衿的死耽搁了几日,云惟烟怕早已步入金丹及其以上。
    “你快来陪我练剑!”
    一道醉醺醺的声音打断了云含眠深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圆桌对面的叶雅姿。
    只见她脸颊两边浮现了淡淡的红晕,把自己腰间的佩刀往云含眠怀中一丢,倒酒举杯对月低吟着话语。
    此时此刻的云含眠无意搭理叶雅姿耍酒疯,将佩刀放在桌上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安阳城。
    眼下安阳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云含眠也没有再滞留于此地的意义。
    当务之急是找到云惟烟,然后杀了她,破解蛊毒。
    否则迟早有天云含眠会因为情蛊而爱上云惟烟。
    她的修为卡在大乘后期已经整整十年,明明体内聚集的灵气够充沛,偏偏缺少一个突破的契机。
    “含眠。”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去,那人身姿绰约、容貌昳丽,云含眠脱口而道:
    “师尊。”
    女子神色冰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徒弟,扬起手便狠狠地用剑鞘打向了她的肩膀。
    云含眠闷哼一声,诧异地看向师尊,眸光中透露几分不解。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女子凭空变出一只泛着银光的蝴蝶,蝴蝶轻盈地驻足在云含眠的肩上,欲欲振翅,隐隐约约还能嗅到一股清香。
    有点像是花类的味道。
    “它会带着你找到云惟烟。”
    再眨眼,云含眠跟前哪里还有半点师尊的身影。
    肩上的蝴蝶振翅朝某个方向飞去,云含眠立即化作一道白光跟随在蝴蝶的尾后。
    绕过迷蒙的白雾,穿过葱郁的青山,蝴蝶终于停在了一片竹林里。
    云含眠持剑慢步走进竹林,四处寂寥无声,不像是有人烟居住的地方。
    她边走边仔细地环视周围,试图找出云惟烟的藏身之所。
    师尊的修为深不可测并且与她感情深厚,云含眠自然选择无条件地信任她、服从她。
    蝴蝶落在竹林,肯定代表着云惟烟现在身处在这片绿竹林中。
    云含眠顺着低飞的蝴蝶一步步地走向竹林深处,伸手拨开两相交叉的竹子,从夹缝中走进。
    眼前的景象哗然一变。
    陡然看见了十年前死在她剑下的那张脸,云含眠的呼吸有一瞬间暂停。
    云惟烟一袭白衣,散发及腰,静坐在竹林中央。
    她的容貌不似叶雅姿般格外出众,而是有一种淡雅的美丽,素面朝天比浓妆艳抹反而更令人惊艳。
    像是含苞待放的山茶花,静悄悄地生长于山野之间。
    云惟烟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无喜无悲地注视着眼前的云含眠。
    “你是来杀我的。”
    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云含眠会寻来此地。
    云含眠点头道:“对。”
    云惟烟轻笑一声,“为了情蛊?云含眠啊云含眠,你要不猜猜我是何时为你种下情蛊的。”
    不等云含眠回答,云惟烟便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倘若我告诉你,即使你杀了我,你也依旧会爱上我,你信不信?”
    “满嘴胡言。”
    云含眠一把抽出玉虹剑抵在云惟烟纤细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划破因重塑元婴而娇嫩的肌肤,丝丝血珠渗到剑身上。
    “我苦心寻觅数十载,才从十方密林沼泽的上古秘境中把这祸害人的东西找了出来。”
    “为了匹配你堂堂云家家主、我名义上的嫡姐身份,我特意为这副蛊多加了些别的东西。”
    云惟烟越说,眼底的笑意越深,咬了咬下唇瓣,盯着神色淡漠的云含眠闷笑道:
    “我的好姐姐,一旦我的灵魂破散,你便会沦为情蛊的傀儡。”
    云含眠的腰间忽然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缠上,耳边依稀回荡着云惟烟挑逗的嗓音。
    “这可是我浪费了半条命送给你的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