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正是姑苏气候温暖的时候。
    这场迟了十六年的婚礼总算被提上了日程。
    苏正一边指挥着家奴将红绫挂正,一边抬手将正在捣鼓葡萄的苏宁璎叫过来,“那葡萄还没熟呢,才六月你就想吃了。”语气之中并没有责备,反而更多的是宠溺之情。
    “我看看。”苏宁璎恋恋不舍的离开葡萄架子。
    苏正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苏宁璎。
    她额角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渍,眉眼弯弯,透着生机。
    苏正见状,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慈爱的笑意,眼底却透着一股怜惜,“你从前最贪口舌之欲,可自从他不见了,你就开始食辟谷丹,日日活得跟个清修的尼姑似的。”
    这十六年来,他实在是很担心苏宁璎,虽并非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苏正已经将苏宁璎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有吗?”苏宁璎自己倒不觉得,“我觉得我活得挺好的。”
    “像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苏正伸手敲了敲她额头,“行了,去试嫁衣。”
    “爹,这次的嫁衣……又是您设计的?”
    苏正立刻道:“你爹我只是提了一点意见,那些绣娘的手艺都太素了,我苏正的女儿成亲怎么能穿那么素的嫁衣呢?”
    不想当设计师的爹不是好老丈人。
    陆琢玉和苏宁璎站在一起,看着被绣娘挂在木施上面的那套成亲礼服,沉默半响之后,两人对视一眼。
    绣娘低头,“是老爷的意见。”
    两人的大红色喜服上绣满了各色宝石,苏宁璎的凤冠上面一大堆鸡蛋大的珍珠,也不知道苏正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这穿上我得重一十斤吧?”
    绣娘:……
    “老爷说了,出嫁的时候金银越多,福气越好。”
    行吧-
    苏正替陆琢玉另外在姑苏城内安排了一处院子,按照直线最短距离计算,在苏家正宅最远的地方。
    看出来了,苏正对于嫁女儿这件事还是有些抵触心理的。
    成亲之前,按照规矩,两人是不能见面的。
    因此,苏正临走前叮嘱苏宁璎,“不能提前见面,这是规矩。”
    苏宁璎乖乖点头。
    苏正这才满意离开。
    “小姐,明日就要成婚了,您怎么还不歇息?”明霞推开门进来,看到趴在窗前看月亮的苏宁璎。
    屋内挂着那件缀满了钻石珠宝的喜服,苏宁璎偏头看向明霞,“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明霞不解。
    苏宁璎突然想起来,十六年前,她跟陆琢玉是在无人之时拜的天地,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苏宁璎摇了摇头,“是第一次。”
    “小姐你都高兴的胡言乱语了。”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是啊。”明霞端着手里的葡萄走过来,“您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您高兴,奴婢也高兴。”()
    苏宁璎牵住明霞的手,两人坐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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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来的葡萄?”姑苏这个季节还没葡萄呢。
    “姑爷送来的,奴婢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找的。”
    只要有心,自然能找到。
    苏宁璎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汁水充沛,果肉香浓,甜的很。
    “你也尝尝。”
    明霞小心翼翼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好吃,小姐。”
    两人坐在一处看着月亮吃葡萄,天色渐深,明日还要早起梳妆,苏宁璎看一眼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喜床铺子,打了一个哈欠,睡在了侧边厢房内。
    明霞熄了灯,关门退了出去。
    院子内外还在忙碌,明天是大日子。
    苏宁璎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袍便推开窗子,御剑而去。
    苏正这个老登给陆琢玉挑的院子又远又偏僻,苏宁璎飞了好一会儿后才到。
    院子虽小,但也有两进,毕竟是苏家排面,不能丢。
    苏宁璎落在院中,六月的天,花束摇曳,院子里栽种着的月季一簇簇的蓬勃生长,红白粉黄,交相辉映。
    苏宁璎抬手抚过月季花瓣,指尖留香。
    她走到正屋门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一条缝,鬼鬼祟祟……她怎么这么像登徒子啊?
    苏宁璎甩了甩头,推开门,溜到陆琢玉床边。
    男人正躺在床上睡觉。
    明天就要结婚了,你居然还睡得着?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啊?
    苏宁璎正准备伸手狠狠捏一顿陆琢玉,却突然顿在了半空中。
    屋门没关,月光照进一半,云霜似得铺了一层。
    苏宁璎蹲在那层云霜之上,安静看着陆琢玉的睡颜,觉得这一切跟梦一样。
    若是梦,她也不愿醒。
    “陆琢玉,这是梦吗?”女人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指尖触到温凉的肌肤。
    男人终于无法再装睡,他睁开眼,看向她,无奈又贪恋,“不能见面。”
    怪不得一直装睡不肯睁眼。
    “你什么时候这么封建迷信了?”
    陆琢玉从床上坐起身,他将薄被盖到苏宁璎身上,替她捋了捋细碎的发丝,“因为是你,所以害怕。”
    苏宁璎握紧陆琢玉的手,两人一起坐在床上。
    “我也害怕。”她声音很轻,从前稚嫩的少女嗓音变得柔软,像捏开的月季花瓣。
    “陆琢玉,这十六年,你是怎么过的?”
    “我醒过来时就已经被下了契约书,被那人带着到处流浪诈骗。”
    “然后呢?”
    “然后就遇到了你。”
    “我也是你的诈骗对象?”
    “嗯。”
    “那我是你骗的第几个女人?”
    婚前死亡问题。
    ,记不清了。
    苏宁璎:≈hellip;离婚吧▔,今天晚上就离。
    “我一直做梦,”男人一把按住要离开的苏宁璎,跟她脸贴脸,“梦到一个女孩在哭。”
    苏宁璎的心一下就软了,“她是谁?”
    “是你。”
    恢复记忆之后,梦境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个总是在他梦境中哭泣的少女就是眼前的人,只是岁月变迁,少女长大,变成了如今的女人模样。
    “明霞也说,我每天晚上睡着了都在哭。”
    陆琢玉心尖钝痛,他垂眸看她,手指揉过她的眉眼。
    “别哭。”男人低头,轻吻她的眼睫。
    苏宁璎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贪恋着男人的怀抱,“陆琢玉,我真的好想你。”
    谁能想到呢,曾经她还会在男人面前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命运弄人,让他们牵绊至此-
    苏宁璎躺在陆琢玉的床上睡了一觉。
    “璎璎,璎璎?”
    “嗯?”
    “起床了,我们要成亲了。”一块热帕子擦了擦她的脸,苏宁璎用力睁开眼,被陆琢玉抱起来穿上外衣。
    她眨了眨眼,眼底惺忪睡意褪去。
    窗外天色刚亮,晨曦初显,苏宁璎急了,“你怎么不早叫我?”
    “看你睡得香,没有忍心。”
    “完了,苏正那个老登要打断我的腿了。”
    陆琢玉:……
    “上来,我带你回去。”
    陆琢玉祭出自己的命剑。
    “君子剑?它回来了?”
    “嗯。”
    苏宁璎踩在君子剑上,跟陆琢玉一起御剑出了院子。
    天刚蒙蒙亮,鸡鸣尚未响起,苏府上下已经忙碌成一团。
    “隐身符,隐身符。”苏宁璎提醒陆琢玉。
    陆琢玉给两人贴上隐身符,穿梭于苏府内,避开人流落到苏宁璎的院子里。
    偌大的院中已经被挂上了红绫,媒婆一等人正急匆匆的寻找苏宁璎的身影,“小姐呢?”
    明霞也着急,“不知道啊,早起就没见到人。”
    “是不是去花园了?小姐昨日说想吃那池子里的莲蓬,现在不会去现挖了吧?”明霞猜测。
    她是这种人吗?好像是的。
    苏正听到消息进了院子,“去找。”
    明霞赶紧带着媒婆出去找人。
    人都差不多走了,只剩下苏正一个人。
    “出来吧,别躲着了。”
    明霞一等人灵力低微,自然察觉不到苏宁璎和陆琢玉。可苏正经过多年修炼,已经进入元婴期,小小的隐身符自然难不倒他。
    苏宁璎和陆琢玉撕开了身上的隐身符。
    苏正看到跟在苏宁璎身后的陆琢玉,气不打一处来。他对着陆琢玉翻了一个白眼,气哼哼道:“还不走!”
    ()
    陆琢玉恭谨行礼,回头看一眼苏宁璎。
    “走吧走吧,老公。”
    苏正:……
    陆琢玉耳廓微红,御剑而去。
    唉,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难道是因为小别胜新婚?-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插曲,但并没有妨碍到整场婚礼的流程。
    姑苏首富苏家的婚礼,虽整整迟了十六年,但并不影响它风光大办。
    流水席要开七天七夜,从苏府的外院一直蔓延到外庄。
    穿着喜服的苏宁璎和陆琢玉还被安排了游船活动。
    按照苏正规划的路线,他们的婚船要绕着姑苏河开上整整一圈,大概需要一天一夜。
    听说这是一种祝福活动,中途还需要撒糖给路人,让他们沾沾喜气。
    因此,陆琢玉并非是坐着高头大马来接她,而是乘船来接她的。
    远远的,苏宁璎就在细窄蜿蜒的小桥流水之中看到了他的身影。虽然陆琢玉穿着苏正特意准备的华丽喜袍,但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颜值。
    “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怎么一点都不变呢。”苏宁璎忍不住叹息,“我老公就是帅啊。”
    苏宁璎穿着厚重的喜服,被扶着坐上喜船。
    船只虽不大,但精致小巧,红漆木色,上面插满了当季最新鲜的花束。
    苏宁璎与陆琢玉立在船头,看到苏正站在岸边,背过了身。
    “爹好像哭了。”
    “嗯。”
    “我明天不就回来了吗?”
    “嗯。”
    “你变羊驼了,只会嗯?”
    “好像做梦。”陆琢玉牵着苏宁璎的手,“我曾经在铺梦网里做过许多梦,也梦到过你跟我成亲。”
    苏宁璎踮脚,隔着轻薄的红色盖头亲上陆琢玉的唇,“这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