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谷华头疼地招手示意她坐下:“孟宫主息怒息怒,你说的有道理,再者,孟少主对卿霜一片心意,谁人不知晓啊。”
    “但凡事也要讲证据嘛,你们娘说娘有理,婆说婆有理,张管事和我怎么做决断?对吧,张管事。”
    张原僵硬地点动下巴,清咳一声,道:“宴师妹啊,你可有证据?”
    宴卿霜握了握拳,松开。
    她似是叹了口气,轻声:“没有。”
    张原和何谷华对望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无可奈何。
    见状,孟泽神色闪过狡黠,她嗤笑:“我怎么说的来着?”
    何谷华暗道不妙:“孟宫主的意思是...”
    孟泽嘴角朝下一撇,高深莫测地将留影石扔到空中,注入一抹灵力开始播放。
    顷刻间,留影石投出黑色大屏幕。
    躲在角落的简璃揉揉脖子,奇怪,怎么又没有紧绷感了?
    她一颗心却七上八下。
    何谷华打出张临时的神识符,朱红符文在宴卿霜眉心漂浮。
    “卿霜,你自己看吧。”
    宴卿霜不卑不亢,直视孟泽带来的证据。
    投影的画面正是宴卿霜和孟若依,被狂怒的千足蜈蚣缠上。
    千足蜈蚣攻势凶猛,宴卿霜的衣服被蜈蚣足撕裂,刺入皮肤,鲜红猛地涌出。
    宴卿霜:“啊!”
    她手中本命剑沧岚落地,白光逐渐式微。
    孟若依着急地斩下蜈蚣足,“卿霜,你还好吗?”
    宴卿霜眸色涌动异样,她忽而攥住孟若依袖口,“若依,你喜欢我吗?”
    孟若依哪还有心思回答这些,她脸上遍布伤痕,也难掩娇羞:“喜欢的。”
    “既如此,”宴卿霜用力攥紧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前,“你就替我抵挡它!”
    “什么?!”
    画面转到蜈蚣的尖足刺入孟若依的腹部。
    她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自此,影像播放完毕。
    在场的四人陷入沉默。
    良久,何谷华一掌拍在扶手,震怒道:“卿霜,你怎能干出这等腌臜下作事!”
    宴卿霜烟瞳一颤,她呼吸略微加重,指尖发抖。
    “师尊,那不是我。”
    还没等何谷华质问,孟泽跳出来,指着宴卿霜那双令人生厌的眼睛:“狡辩!”
    “你堂堂正派修士,手段肮脏堪比魔修,敢做不敢当,简直畜生不如!”
    何谷华不乐意了,脸黑下好几个度,打狗也要看主人。
    “孟少主,我敬玉衡宫乃仙盟的中流砥柱,你身为一宫之主,怎的满口污言秽语。”
    孟泽瞪着眼:“好啊,何长老礼节周全,有这种徒儿,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受此冷嘲热讽,何谷华气到差点吐血。
    碍于她理亏在先,只好将怨怒全发泄在宴卿霜身上:“张管事!宗门条例!”
    张原连忙象征性地拿出门规册子,翻了几页,念道:“据第一百零三条宗规,意图戕害仙盟同门者,处以鞭刑二十,散尽修为,逐出宗门。”
    何谷华冷眼相待:“孟宫主怎么说?”
    孟泽坐在太师椅当中,不慌不忙品茶,待何谷华等不耐烦了,她才说:“那就先这样。”
    简璃急个半死,她巴不得冲出去口吐人言:那不是宴卿霜!
    画面里的宴卿霜,被撕碎衣裳露出的内里,分明是白色内衣。
    她们初次相见。
    简璃清楚记得,宴卿霜穿的是黑色带血内衣!
    她恼火宴卿霜的态度,居然也不为自己辩解。
    嘴巴是拿来干嘛用的?!
    何谷华深深地看了眼大徒儿,摇头,“卿霜,你真让为师失望。”
    宴卿霜的膝盖生疼,身形晃动一瞬,她烟眸低垂,面向孟泽:“孟宫主,可否让我见孟少主一面?”
    孟泽皱着眉:“不必,我儿经此一事,决定要另寻道侣,强不强无所谓,重要的是人品。”
    何谷华:“卿霜,你如今都什么样了,还指望孟少主能原谅你?”
    “张管事,你把她带下去。”
    张原上前,架起宴卿霜的胳膊,竟岿然不动。
    她低下头,在宴卿霜耳边道:“宴师妹,事已至此,走吧。”
    宴卿霜踉跄站起,随她去戒律堂。
    简璃匆匆跟上。
    待两人走到一空地,张原御出大剑。
    张原:“宴师妹,人都有七情六欲,惜命很正常,你也是无奈之举吧。”
    宴卿霜否认:“张师姐,留影石内并非我,只是我不知若依为何陷我于不义。”
    “可是你拿不出证据证明...”张原止住话头,一只黑白灵兽在她们脚边喵叫,“这只灵兽哪来的?”
    简璃用脑袋蹭蹭宴卿霜的脚踝:“小霜小霜,我可算找到你了!”
    宴卿霜蹲下身,微笑:“它便是我说的,救我出秘境的灵兽。”
    张原不得不认真对待此事,道:“它看到你和孟少主了?”
    “没有。”
    “那就不能算作证据。”
    “无碍,张师姐,我自会去领罚,”
    宴卿霜说着,摸了摸简璃毛茸茸的脑袋,“可否让我和它交待几句话。”
    张原自觉远离,在剑边等待。
    简璃慌张抱住宴卿霜细弱的手臂,“你别走,小霜!”
    宴卿霜:“你吃饱了吗?”
    “很饱,包子很好吃,我都打嗝了,谢谢你。”
    “给我摸摸?”
    “好。”
    简璃露出肚皮,宴卿霜的掌心轻触了下它柔软的肚皮。
    “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办,如果不方便,那就作罢。”
    “小霜你说,我会办好的。”
    宴卿霜从袖口拿出信笺:“这是赵姑姑的信,方才我来不及交给师尊,麻烦你带给她。”
    简璃两爪接过,委屈地问:“那你呢?你真要去受罚,可你是冤枉的啊。”
    宴卿霜:“师尊也知道,只是她碍于仙盟利害关系,不得不下此决断。”
    简璃听出她语气苦涩,将信按在心口,“好吧,我会把信送到的,但是你答应我,先别受鞭刑好不好?”
    “为何?”
    “我怕你疼。”
    宴卿霜释然一笑,“无事,我不怕疼。”
    这世上哪有不怕疼的人,又不是铁打的,简璃顿觉胸口凝滞。
    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表达出,只能束手无策,看着宴卿霜被张管事带走。
    脖颈的紧绷感同时袭来。
    她召出系统:“这个兽躯是不是有毛病,我脖子难受好几天了,像被人掐住一样。”
    系统兹拉兹拉两声,说:“宿主,你没看手环说明书吧,一旦你和主人分开一定距离,身为小苟苟的你就会产生副作用,脖颈收紧。”
    “我不是小苟苟。”
    “戴上它,宿主你就是宴卿霜的小苟苟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原理。
    简璃很心累,叼着信跑往议事堂。
    她现在超级不待见何谷华,明知道徒儿是无辜的,还要把人打一顿。
    在游戏里,天衍宗所有人,全是阳光好人的积极形象。
    想到昨日善妒的杜夏青,今天阴险的何谷华和孟泽。
    简璃觉得应该重新认识所谓的反派宴卿霜。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何谷华正在和孟泽交谈。
    简璃藏在柱子后面偷听。
    这次很奇怪,她们两人说话声音很轻,悉悉索索,和密谋一般。
    “孟...玩的...好戏,一箭三...呵呵,我也是那只雕?”
    “说笑了...长老,各取所需...”
    这两人亲密过度,简璃想听清谈话内容,身子探出小半边。
    忽然,她听不到任何,一阵风将她高高卷起。
    简璃大惊失色,荡在半空迟迟下不来。
    再一瞧,原来她被何谷华逮住了。
    何谷华:“灵兽怎会出现在此?”
    孟泽:“何长老何故如此心虚,区区一只畜生罢了。”
    何谷华:“你还不回去照看你那宝贝孩儿,听说她就要升阶元婴了?”
    孟泽:“哈哈,是啊,届时摆破境宴,何长老可要亲自莅临啊。”
    纵然简璃心中有万般悲愤,以她目前这垃圾水平,也不敢胡乱造次。
    她装乖,四肢放松。
    等孟泽乘风而去,何谷华才将简璃放下。
    简璃难以站稳,嘴里却牢牢咬住信笺。
    她爬到何谷华身边,仰起脑袋。
    “给我的信?”
    简璃喵了声。
    何谷华心情不错,孟宫主交给她的莲心髓够她升一个小阶。
    她慢悠悠将信封收进袖袍,手一挥,打发走简璃。
    简璃赶着去见宴卿霜,手表几乎是瞬间,将她带到戒律堂。
    她一眨眼,就看到了戒律堂烫金的牌匾。
    四处张望,除了值班的门生,没有见到宴卿霜和张管事。
    她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游戏里,戒律堂有个地牢,专门关押重犯,有妖兽,魔修。
    而这些重犯,遭受的刑罚不敢想象。
    简璃按照地图,飞速从楼梯跑向地牢。
    地牢在楼梯最底部,阴暗潮湿,越往下,锁链声和低吼声不绝于耳。
    简璃踏过水面,四脚湿漉漉的。
    她在最外围发现宴卿霜清隽的身姿。
    宴卿霜跪在地上,双手置于腿侧。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木簪挽起,露出白巧的耳朵和漂亮的侧颜。
    幸好宴卿霜不是重犯,没关押在小格子间。
    简璃正在庆幸。
    “啪!!!”
    一根带光的鞭子从简璃眼前划过。
    鞭子打在宴卿霜的背上,她握紧双拳,眸色闪动,嘴里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简璃这才看清,宴卿霜的白衣,早已浸染鲜红血液。
    “小霜!”
    简璃眼眶泛酸,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死命咬住施刑人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