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外(一更)
洛恩沅从卫生间哒哒哒跑出来, 脸上的水湿漉漉的,睫毛黏在一块。
轻轻一眨,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尖。
他凑近了一点, 睁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沈昼, “怎么一动不动呀。”
沈昼回神。
“你要出国吗?”
他绷着脸,看起来很不开心。
洛恩沅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气音。
“出国是什么?”
洛恩沅好奇地问。
小脸上一片纯然。
沈昼吸了一口气,狠狠锤了下床。
不情不愿地解释说:“就是去别的国家,再也不看到景水湾、幼儿园, 还有我!”
刚和好一天, 沈昼还没有得意多久, 就听到这个惊天噩耗。
沈昼想,全世界都在和他做对。
这不公平。
洛恩沅似懂非懂地问:“以后也看不到了吗?”
沈昼斩钉截铁地说:“看不到!”
洛恩沅拖长的尾音茫然地“噢”了一声。
垂下眼睫,看起来像是有些落寞。
沈昼心里咯噔一声。
即使是在听到洛恩沅可能会出国后, 心中涌起不快的情绪。
但他看到洛恩沅不开心, 仍然条件反射似的哄着说:“倒也不是真的再也看不到。我们可以视频、可以打电话,我也可以去陪你……”
沈昼越想越难受,说不下去了。
他控制不住地想洛恩沅在国外是不是会交到更多新朋友。
每天都高高兴兴、自由自在,怎么可能记得在国内还有个沈昼在等他呢?!
指不定把自己忘到哪里去。
沈昼在洛恩沅心里的位置岌岌可危!!
国外到底有什么好的!
沈昼爬起来, 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用床头柜上的额温枪给洛恩沅试了试温度
三十七度七。
洛恩沅垂着眼睫软软道:“我的烧还没有退呀。”
“待会还得吃药呢。”
洛恩沅很惆怅地说,“我的嘴巴都要尝不出来味道了!”
沈昼脑中思绪纷乱,含糊地“嗯”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洛恩沅身后。
他也十分惆怅地想:洛恩沅能不能不要出国啊!
可惜他不是洛恩沅的爸爸妈妈, 没有权力决定洛恩沅的去向。
那洛恩沅为什么不是他弟弟呢?
洛恩沅是他弟弟就好了。
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彼此的亲人。
随时随地都可以在一起, 永远都不会分开。
沈昼想美了,给他爸打电话。
“爸爸,洛恩沅可以当我的亲弟弟吗?”
百忙之中的沈总闻言,冷笑一声:“你自己听听荒不荒唐。”
沈昼说:“你连这都办不到!”
沈总“啧”了一声, “别发疯了,你昨天去和洛恩沅睡觉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昼自顾自说:“我打算出国。你觉得怎么样?”
沈总:“我觉得不怎么样。老实在家呆着。”
沈昼:“可是洛恩沅要出国了!”
“他走了我怎么办!”
他不想和洛恩沅分开,沈昼现在恨不得搜到什么魔法药水,可以把洛恩沅变成小小的一只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谁都发现不了。
沈昼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到昨天洛恩沅送给他的冰冷小积木。
和他的心一样冰冷……
*
等药变温的间隙,洛恩沅撅着嘴巴,转头问:“姨姨,我要出国吗?”
安聆今天戴了眼镜,显得干练利落。
她风风火火地上楼取文件,声音遥遥传来:“是的宝贝,姨姨需要出个两个月的差,沅沅和我一起去哦。”
她不放心洛恩沅一个人在国内。
别人照顾没有自己照顾放心。
正好带洛恩沅去国外的医院做个检查。
洛恩沅嘴巴贴着瓷碗,吸上来一小口,没注意被烫到,小脸苦巴巴地皱成一团,舌头都被烫红了。
他捂着嘴巴,好一会才问:“可以带沈昼哥哥一起去吗?他好像有一点想去。”
安聆无奈地笑了笑:“不可以宝贝,姨姨照顾你一个都照顾不过来。加上沈昼,我真怕他把天都掀了。”
洛恩沅觉得非常好笑似的,轻轻地笑起来。
他和沈昼通了电话,沉痛地告诉他这个不好的消息。
“对不起,沈昼哥哥,我要一个人去出、出差了。”
洛恩沅忘记了出国的词语。
他对这方面接触太少,因而不太熟悉。
而那边求爷爷奶奶告外公外婆,顺便问了妈妈,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支持的沈昼。
觉得天都塌了。
果然所有人都在和他对着干!!
沈昼眼睛都气红了,还装作一点也不在意地说:“噢,那你去吧。我暂时没有办法陪你。”
洛恩沅踮着脚和支架上的平板讲话:“我知道啦。”
洛恩沅挂断电话之前,沈昼急忙说:“记得每天都要和我打视频电话!”
“好的呀。”洛恩沅点点头,“拜拜。”
挂完电话后的沈昼呆呆地望着屏幕。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要到头了。
没有洛恩沅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他麻木地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于是佣人们只见到一阵余光掠影,啪一下从卧室里钻出来,飞快地奔下楼。
然而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眨眼间,震耳的撞击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地响彻在场所有人耳中。
紧接着,兵荒马乱、惊慌失措。
“少爷!!你怎么了!!——”
戛然而止的声音。
在看到平缓躺在楼梯底部的沈昼时,众人活像被掐住了脖子,呆若木鸡。
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间。
“少爷!!!”
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您还活着吗?!”
“我的上帝啊,怎么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这么高的楼梯,得多疼啊。”
“还不快点给先生夫人打电话!!”
面色苍白的沈昼,艰难地挪动自己麻木的手臂。
脸上像是有东西,他觉得不太舒服,于是想擦一下。
擦完后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他怔然地望着。
“都流血了快打120啊——!!”
刺耳的尖锐声音。
楼梯很高,好在还算平缓,从上面摔下来摔不死人。
但沈昼的情况看起来也并不好。
半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肯定有地方骨折了,额头在流血。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少爷您还有力气吗?疼不疼,晕不晕,想不想吐,身上哪不舒服,您说句话啊!”
沈昼咳了两声,虚弱无力道:“能不能闭嘴,我还没死,要被你们吵死了。”
“您快别说话了,脸白的跟鬼一样,给自己保留点力气吧!”
沈昼又咳了一声,不知道扯到身上的什么部位,疼的止不住龇牙咧嘴。
“不要……”
他这声如蚊子嗡嗡,别人听都听不到。
“少爷您说什么呢?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沈昼压着内心的羞耻,咬牙切齿吼了一声:“我说,不要让洛恩沅知道我从楼梯上摔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结尾有修改 和之前的版本有点连不上 宝宝们可以折回看一下~
白天还有一更
第25章 熟人(二更)
洛恩沅蹲在院子里门口浇花, 园艺指导他,一直叽叽咕咕说话。
洛恩沅迷茫地眨眼,小声又委婉地说:“你和哥哥们的中文老师学习一下中文好不好。”
“——沅沅, 进来把你的行李箱拿给门口的司机叔叔哦。”
安聆的声音遥遥传来。
洛恩沅马上站起身, 提高声音拉长声音说:“好的——”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像是柔软雪白的小羊羔。
烧彻底退了,只是还有些轻微咳嗽,安聆给他戴了口罩。
口罩遮住一大半的脸, 只露出来一双葡萄似的水灵灵的黑眼睛。
门口的司机见洛恩沅只比小行李箱大上那么一点, 好笑地过去帮忙。
等准备就绪要出发时, 洛恩沅站在地面上,向远处张望。
“你在看什么呢沅沅,上车了。”
洛恩沅转过脸, 小脸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沈昼哥哥说要来送我的呀, 他现在还没有来呢。”
“要不要等一等他?”
安聆摸出手机,见时间充足便不再催促。
“我们最多可以等十五分钟,不然要赶不上飞机了。”
洛恩沅等了一会儿,爬上车和安聆讲:“我现在可以去沈昼哥哥家里吗, 他可能忘记了。”
“我会超级快速的!”
得到同意后,洛恩沅去到了沈家。
他站在门口,不禁有些疑惑,大门紧闭, 看起来像是一个人都没有。
门口放着专门为他准备的小梯子, 洛恩沅爬上去按响门铃。
很快,一个佣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有些抱歉地说:“少爷昨天和先生夫人去……呃,旅游了,最近都不在家。”
洛恩沅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么突然的吗?”
“……就是说,竟然没有告诉你吗?”
佣人有些心虚,想起昨天自家少爷“身残志坚”还要说完的话,声情并茂地转达。
“他说,洛恩沅,今天有点事可能没办法送你了。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外国人都很有心机,你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话交朋友,等你回国我再来接你。”
把那种明明在意到不行却还要假装无所谓的精髓都模仿了出来。
洛恩沅点了点头,像是记住了。
“我知道啦,那我走了,祝他玩的开心呢,拜拜!”
于是转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佣人精准地接通沈昼打来的电话。
“怎么样?他说什么了?有没有很伤心?我就就知道他舍不得我,没有我一定不行……”
“呃,少爷,”佣人及时打断沈昼的美梦,“他说,祝你旅游开心。”
躺在病床上,右手和腿分别打了石膏的沈昼急切道:“祝我旅游开心,然后呢?继续说啊。”
佣人小心翼翼地说:“没有了。”
沈昼:“?”
“不可能!”
洛恩沅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他!
沈昼不相信,急于求证,“他肯定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难过,洛恩沅就是这样。他的表情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我感觉挺开心的啊,”佣人望着已经看不到的背影,“走路都蹦蹦跳跳的,心情不错的样子。”
沈昼觉得他昨天摔下来的时候把耳朵也摔坏了。
本来是轻微脑震荡,头上包着白色纱布,现在可能脑震荡加重。
不仅幻听,还幻视。
沈昼情绪难以稳定,咳嗽了好几声。
虚弱地问:“……那他……”
佣人诚恳劝诫:“少爷,别问了。”
对你好。
沈昼:“咳咳咳咳……”
“医生叔叔,我的头好晕……”
*
二月初,白雪为房子尖顶覆上一层柔软的白绒,像彩虹酸糖上的糖霜。
在阳光下泛着温暖柔软的光。
草坪前冰雪堆积,一个戴着羊毛围巾的小男孩走过,留下咯吱咯吱的声响,和小小的可爱脚印,直延伸到门口。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像是亚裔,黑发黑眼,比周围本土小孩小上整整一圈。
这使他在附近的小孩中很是出名。
他穿的厚实极了,活像只笨重的小企鹅,但唇红齿白,玉雪可爱,一眼便令人心生喜爱。
“沅沅,你的电话来了。”
屋内在做饭的安聆走到门口,看到洛恩沅又在踩雪,不由自主笑了一声,“还有什么地方的雪没有被你踩过。”
洛恩沅遥遥地应了一声,踩着羊皮靴噔噔噔跑过来。
小脸冰凉,呼出一口白气,乖乖报备:“下午可以和Lily她们一起堆雪人吗?”
“可以,”安聆说,“不过要先把午饭吃饭,并且处理完你国内小伙伴的通话。”
洛恩沅闻到一股烤松饼的甜香,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他有点害羞地摸了摸肚子,捂着眼睛从安聆身边悄咪咪进屋。
安聆好笑地说:“桌子上有零食,先垫垫肚子。”
洛恩沅说:“好的!”
爬到沙发上,坐姿端正乖巧,接通了对面坚持不懈的视频通话。
甫一接通,对面的声音鞭炮似的传了过来:“你为什么三分钟才接通?”
沈昼斥责道,“今天晚了足足十三分钟。”
洛恩沅慢吞吞地说:“咩有呀。”
自从洛恩沅出国,沈昼会在每天固定的三个时间段打来视频通话。
一聊最少要半个小时,一个月的话费都超额了不少。
明明每天的日子都大差不差,不知道小孩子哪来那么多话聊。
还乐此不疲的样子。
大大抚慰了沈昼被“抛弃”的不安心灵。
但唯一令沈昼悔恨的是,第一次视频的时候,他误触开启了自己的摄像头。
狼狈不堪的一面被洛恩沅看了个干净。
沈昼:“……”
手这个欠。
当时沈昼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望着屏幕里额头包着纱布、右手和腿分别缠着石膏的自己。
和对面干干净净雪白的洛恩沅形成鲜明对比。
沈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过了漫长的一生,洛恩沅独有的嗓音软软响起:“沈昼哥哥,你受伤了吗?”
他离屏幕近了一些,努力想要看清沈昼的伤势。
沈昼舔了舔嘴唇,故作冷静:“我说这是在拍戏,你信吗?”
洛恩沅是个小捧场王,单纯地说:“哇,那我可以在电视里看到你吗?”
沈昼沉思了会,“不能,因为我出镜太贵了,他们买不起。”
洛恩沅啪唧啪唧鼓掌。
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结束的时候,洛恩沅托着下巴,像个小大人似的嘱咐道:“沈昼哥哥在家里也要注意安全哦,不要再受伤啦,好好养病。”
“等我回去了再一起玩哦!”
沈昼愣了一下。
当场打电话给沈总说要订机票,“关系到我的人生,你能不能理解一下我呢,我每天都在理解你们。”
沈总:“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你现在能下床了吗就要订机票?”
“挂了,没事别来烦我。”
沈昼无能狂怒地把ipad垫着枕头揍了一顿。
晚上还得打电话,不能揍坏了。
而一个月多后的沈昼已经迎来一场不小的转变。
他的石膏已经全部拆除了,额头上的伤疤也在慢慢愈合,被头发一盖,基本看不见。
但是仍然没被允许订机票。
沈昼每天都像人机一样给沈启恒、宁碧、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发一条消息。
【早上好!(太阳.jpg)美好的一天开始了!不知道今天能否打开软件订购一张去往美丽英国的机票呢?】
沈启恒:【再发我就拉黑了。】
宁碧没回。
爷爷:【语音37’s】
语音转文字:【大孙子,今天吃过了没有?你给爷爷发有什么用呢,爷爷不识字啊(龇牙.jpg)】
奶奶:【(拥抱.jpg)(拥抱.jpg)】
奶奶:【国内也很美丽,宝贝。】
外公:【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共勉!】
外婆:【语音43’s】
语音转文字:【小粥啊,不是外婆不给你订,你说你都发一个多月了,头上的火花都亮了,外婆看着心里烦得很嘞,再发我就告诉你妈妈了噻】
沈昼惜败。
沈昼在和洛恩沅分享今天喝的番茄豆腐鱼片汤。
洛恩沅双眼亮亮地听着望梅止渴。
“我也想喝,”洛恩沅鼓了鼓脸颊,凑近了屏幕,讲小秘密似的说,“这里的东西好难吃呀。”
对面的沈昼只看到一张漂亮的小脸离自己好近。
甚至能想象洛恩沅身上独有的香味和气息。
他直勾勾看着,思考了一下,“让我爸开飞机给你送过去。”
洛恩沅以为他在讲笑话逗自己开心,抿着嘴唇弯了弯眼睛。
然而一旁喝茶的沈总却差点没把沈昼踢到外面去。
真会给你老子找事。
洛恩沅问他:“你开学上哪所小学呀?”
沈昼说:“我不知道,你上哪所我就上哪所。”
“噢,”洛恩沅说,“我也不知道,要问姨姨,等明天告诉你哦。”
“可以,你,咳,回来的时候小学都要开学了吧。”
沈昼佯装毫不在意地问。
洛恩沅叹了口气:“我可能还要……嗯,”他摆着手机想了想,“好多天才能回去呢。”
“!!”
终于得到洛恩沅还会回国答案的沈昼长舒一口气。
幸好、幸好。
“沅沅,有人找你。”
安聆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浓郁的甜香,是松饼。
她把一袋子包装精致的松饼放在桌子上,告诉洛恩沅,“还没打完电话吗?Lily她们在院子里等你。”
“去的时候把这些松饼分给你的好朋友们哦。”
洛恩沅说:“好的——”
他转头和沈昼说:“沈昼哥哥,晚上再聊。”
沈昼知道洛恩沅在那边交到不少好朋友。
虽然心里极度不平衡,但是看在洛恩沅承诺他们才是天下第一好的份上。
沈昼咬着牙装作大度。
他刚想说话,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屏幕。
那个和洛恩沅同龄的黑发黑眸小男孩,用熟练的中文说:“沅沅!看到我惊不惊喜?”
他张开手臂,笑的牙不见眼,“来抱一个!”
沈昼:“……”
“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回来
苏韫猛地紧急刹脚停在半路, 惊疑不定地望了望四周。
“沈昼??我怎么听到了他的声音?”
“苏、韫!”
咬牙切齿的声音,四面八方地传了过来。
苏韫往后蹦了老远,“oh my god!还真在?!”
洛恩沅眼睛含着亮晶晶的笑意望着他。
“在打电话呀。”
闻言, 苏韫浑身松懈下来, 长舒一口气。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大摇大摆走到屏幕前,打了声招呼:“嗨沈昼,我来找洛恩沅玩, 你把电话挂了吧。”
沈昼冷酷无情地宣布:“我就不挂。”
苏韫说:“好吧, 随便你!”
他转身喜笑颜开地对洛恩沅说:“沅沅, 好久不见啦,想不想我?见到我惊喜吧!”
洛恩沅乖乖地点点头。
他软软问道:“你怎么来啦?”
苏韫见洛恩沅把松饼分类,喜滋滋地帮忙。
“我表哥把你的照片发给我看,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你了!正好我妈最近在这, 她带我来我表哥家,我就来找你啦。”
洛恩沅一边小鸡一样猛猛点头,说好巧好巧呀,然后垂着卷翘的睫毛翘着嘴唇说:“这个是我的, 这个是你的。”
“——我的呢?”
冷不丁,一道带着电流的机械音响起。
洛恩沅手抖了一下,手里的小包装应声落地。
他从小矮凳上挪下来捡,用安慰的语气说:“沈昼哥哥, 你现在不在这里, 我没有办法给你。”
“等我回去就给你,好不好呀?”
沈昼哼了一声。
“那你要记住这才是你最好的朋友,虽然我没有去陪你,但我天天都在给你托梦, 肯定比苏韫陪你陪的久!”
“所以你不能因为苏韫太开心,忘记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洛恩沅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说:“我知道啦。”
苏韫倒是也跟着哼了一声,怪腔怪调地说:“你真是幼稚死了!谁会争这种东西。”
沈昼理也不理他,自顾自和洛恩沅说:“我不会不让你和别人玩的,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自私。”
洛恩沅忽然踮起脚趴在屏幕的摄像头前说:“你一点都不自私,沈昼哥哥超级大方!”
沈昼故作深沉地点头,实则是被屏幕里忽然怼近的脸蛋萌的心跳加速。
*
短暂的季节变化后,迎来了春暖花开。
沈昼蹲在幼儿园的滑梯,不耐烦地听苏韫说话。
苏韫看表情也十分不情不愿。
两个人就差捏鼻子远离对方。
“沅沅前几天不是说要回来吗?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沈昼:“我怎么知道。”
他就不乐意告诉苏韫。
看他烦。
前几天洛恩沅信誓旦旦、眉眼弯弯笑的可爱死了和他说马上就回去啦。
沈昼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洛恩沅是否给他发了回国的消息。
然后在前天,洛恩沅发了条短短的语音。
嗓音柔软,带着点鼻音。
“沈昼哥哥,我发烧了。暂时回不去啦,对不起。”
沈昼绷着脸抱着平板在飘窗上坐了一上午。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们天天打视频,怎么可能不知道!”
苏韫不可置信又恨铁不成钢地说。
他对于沈昼骚扰洛恩沅的这种行为感到十分不耻。
但自己不敢干这种事,只敢每天给洛恩沅分享一串视频,洛恩沅回他一句就很好了。
大概是落差感太大,使得苏韫对沈昼越来越有意见。
比如他一定知道洛恩沅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国的原因。
却不想告诉他。
苏韫恨不得和他打一架。
你当你是谁啊?!
沈昼懒懒地看了眼蓝天,音调也是懒懒的,“嗯,我知道。”
苏韫一喜,“那你还说不……”
“——但我不想告诉你。”
沈昼慢悠悠地说。
苏韫的拳头忍不住了。
“又在挑衅我!!!”
“打起来,打起来!!”
陈可栖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兴奋又激动地欢呼,生怕两个人打不起来似的。
望了一圈,苏韫才发现声音是从头顶传来。
陈可栖正趴在窗边探出脑袋来看。
见苏韫恼火地说:“陈可栖!你下来!”
陈可栖挥舞着手臂大声喊:“我就不——当我傻吗。”
一只手靠近给了她一记,陈可栖“哎哟”了一声捂着后脑勺,头也没敢回,做贼似的把窗户关上了。
老师对她吼了一声:“下次你是不是要从窗户里跳下去!”
陈可栖萎靡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真不好玩。
随后老师把她拨到另一边,看到一楼一个坐在滑滑梯上、一个两只胳膊吊着滑索。
差点没晕厥过去。
“沈昼、苏韫,户外时间已经结束了吧,你俩是找不到回班的路吗?”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苏韫仰起脖子,说:“老师,洛恩沅什么时候回来?已经开学好久了。”
“我又不带你们班怎么知道,去问你们班老师去。”
“我数三声,赶紧回去听到没!”
苏韫缩了缩脖子,正想逃跑,回头一看,沈昼早没影了。
大洋彼岸的洛恩沅打了个喷嚏。
他趴在床边,偷偷吃了一个砂糖橘,酸的他白嫩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安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沅沅,温度计放在哪了?”
洛恩沅裹着厚厚的被子。小小的一团淹没在厚软的被窝里。
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在被窝里滚了几圈。
一根犟种毛倔强地从被子里探出来。
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眼皮没劲地耷拉下来,一股子病气。
洛恩沅迷茫地从被子里蛄蛹出来。
安聆:“快钻进去,捂出汗了吗?”
洛恩沅咳了咳,本就纤弱的身体随之颤动,睫毛簌簌地抖,眸光潋滟一片,显得楚楚可怜。
洛恩沅头晕晕地说:“没有汗。”
安聆把小病号塞进被窝,掖好被子,只听一声闷声闷气的“阿姨好”不知从哪传了出来。
安聆动作一顿。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洛恩沅的周围,洛恩沅动了动,露出一双猫儿眼,小心翼翼地伸出来。
“我在打电话,姨姨。”
安聆说:“我知道。没说不让你打,我只是想说这声音从哪冒出来的。”
“在这里,他在给我讲故事!”
洛恩沅那双圆溜溜的漂亮大眼睛幅度极小地弯了弯。
他压抑着声音咳了一声,嘴唇没有血色。
安聆忙说:“别说话了宝贝,我给你找温度计,你别动。”
洛恩沅便抿了抿嘴唇,很听话地不再讲话。
沈昼趴在床上合上故事书。
他听到轻柔舒缓的呼吸声,时不时的咳嗽声,仿佛近在咫尺。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情绪。
如果陪在洛恩沅身边就好了。
生病的洛恩沅俨然是一个怎么折腾都不会生气的小病号。
只会顶着张脆弱苍白的小脸,在极度难受的情况下,才会发出几声细弱的哼唧,带着忽略不掉的哭腔。
沈昼接连几日听着洛恩沅的呼吸声睡着。
哄洛恩沅睡觉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只需要给他念故事书,洛恩沅便不哭不闹地陷入睡眠。
而偶尔惊醒的时候,缺少陪伴的洛恩沅也只会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忍受不安和难过。
沈昼仿佛和他一体共感。
体会到洛恩沅的痛苦和低落。
这是他为数不多感受到的新情绪,即便自己以前生病——除了那次烧到右耳听不见,他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于是感到不知所措,安慰的话变得匮乏,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强烈情绪在涌动。
沈昼此刻觉得洛恩沅是温室里娇气脆弱的蓓蕾。
需要别人用心温柔地呵护,才能健康无忧地长大。
洛恩沅的呼吸声变的太久,沈昼便忽然也醒过来,小声地问他是不是很不舒服。
洛恩沅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然后和沈昼讲一些黏黏糊糊的话。
沈昼在想那些娇气的花需要受到何种精心照料才能存活。
一心二用地回复洛恩沅的话。
沈昼的存在让洛恩沅很快安下心睡着了。
而一直没挂断的电话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秘密。
*
洛恩沅是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周日下午回来的。
彼时沈昼正不情不愿地跟随班级下楼做活动。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其激动的欢笑声。
沈昼觉得烦躁。
趁着不少小朋友被吸引注意,往声源处聚集,沈昼退到了篮球架前。
老师说:“沈昼,沅沅不在你怎么一直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没生病吧?”
路过的苏韫丢下一句风凉话:“洛恩沅回来了他就好了。”
沈昼一条腿支着,另一条腿自然垂下
他叹了口气,和老师说:“老师,我想请假。”
“真生病了啊?”
老师有点惊讶地问。
沈昼说:“电视里经常出现的老中医说的。”
“哟,权威老中医的话可得听啊,我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快点带你回家吧。”
“哦,对了,所以是什么病?”
沈昼一只手托着下巴,胳膊架在支起来的腿上。
“……相思病。”
他幽幽道。
老师催促离开的动作猛地一顿:“……”
“洛恩沅回来了!小陈老师!”
有谁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小陈老师回头一看。
前一秒还忧愁烦恼的沈昼,此刻已经不见了。
老师:“……?”
*
春天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人群中心的小男孩戴着口罩和帽子,雪白的羊羔服看起来很暖和。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后面扎起一道不显眼的小啾,显得很可爱。
在给班里的小朋友分礼物。
洛恩沅很明显不适应这种场合,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害怕让别人看到自己害羞的样子。
沈昼猜或许是安聆让他分发给同学,好让好久没见的小朋友对洛恩沅快速重新熟悉起来。
但是洛恩沅根本不需要礼物就可以让别人对他“心悦诚服”。
沈昼抿着嘴唇站在台阶上,面上波澜不惊。
他对这种场面格外不爽。
于是喊了一声:“洛恩沅。”
很嘈杂的环境,但洛恩沅还是听到了。
他眼睛亮亮地看过来,却被困其间,出不去。
沈昼从高高的台阶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冷着脸说:“老师说时间结束回教室了。”
“东西放下,等会回班发。”
大家慑于沈昼的“淫威”,推搡着排成队回教室。
然后沈昼慢慢悠悠说:“快走。”
小朋友们散乱地回班级了。
洛恩沅的周围终于空出来间隙:
沈昼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有点不太开心地说:“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我根本就不是你最好的……”
沈昼的话被洛恩沅打断,洛恩沅熟悉的声音软绵绵响起来:“是最好的的朋友噢。”
沈昼消声了。
看得出来想笑,但硬生生憋住,显得脸色有点诡异。
“哦。”
洛恩沅乖乖地被沈昼拉手,解释说:“因为万一有别的事情今天不能回来,会让你很失望呀,所以没有告诉你。”
沈昼嘀咕了一声:“我才不会失望。你所有事情都要告诉我。”
俨然忘记那个抱着平板在飘窗上坐一上午的人是谁了。
“我不想比别人晚知道。”
洛恩沅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答应了:“好的哦。”
刚上完厕所回来的小陈老师,对着空无一人的活动区域。
感到深深的迷茫:“?”
“哎王老师,你看到我们班小孩了吗?我上个厕所回来全不见了。”
王老师指了指:“早回班了啊,我亲眼瞧着沈昼说你让他们回去来着。”
小陈老师:“……”
她什么时候说过?
又是沈昼!!!
*
“沈昼那样当主持人?算了吧,我真怕他把毕业典礼搞得一团糟。”
小陈老师无语地说。
“他昨天午休的时候,又一个人溜出去买蛋糕,说是洛恩沅想吃生日蛋糕。”
“我都气笑了。”
王老师在名单上沈昼画面划了条横线,笑了一声。
“这我倒是知道,保安都头疼死了,午休都不敢睡。”
“谁知道沈昼是怎么出去的,监控都拍不到!离谱儿。”
“最后我说不许让别的小朋友看见,他差点没站在桌子上说每个人给洛恩沅鞠躬道谢就给他们吃蛋糕。”
“吃了吗?”
王老师说,“怎么没给我分一块。”
“——吃个屁,吃出什么事来我可负不起责。”
“我说收起来回家吃,结果沈昼午休的时候把沅沅连人带床推出去,还知道挑个监控死角,切蛋糕!”
“然后呢?”王老师听的直乐。
“然后就是被那群小孩看到了呗。沈昼说他本来想分,但蛋糕不够,觉得扔蛋糕不错。”
“所以一堆小孩就互相扔蛋糕,全身都是奶油!我真服了,我都不知道我那晚是怎么度过那些家长的盘问的。”
小陈老师崩溃地说,“最后就沈昼和沅沅身上是干净的。”
“幸亏他爸他妈知道自己孩子什么德性,不然我跟副班早就被辞了。”
“小陈老师——”
说曹操曹操到,一张桀骜的小脸探进来,正是沈昼。
小陈老师背后讲人坏话面不改色。
“有何贵干?”
沈昼说:“我都听到了。”
小陈老师:“……”
“所以呢?你要告状吗?”
沈昼摇了摇头,他又看了眼身后,“如果我当主持人,我就不告状。”
“你个小兔崽子还学会威胁老师了啊。”
小陈老师无力虚弱地说,“我同意,行了吧?赶紧回去!”
沈昼临走的时候挺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小陈老师觉得自己阳寿将尽。
“还有最后半个月,加油,我能熬过去。”
王老师怪道:“他不是向来不参加活动吗?怎么当主持人那么积极?”
“另一个是沅沅呗,我让全班投票,全都投给沅沅了,但校长说一个不够,另一个我没想好选谁。”
“——选我!!”
苏韫蹦进来,两手举的高高,“选我行不行老师?我以前还获得过金喇叭奖呢!!”
王老师说:“我觉得不错。”
“你在沈昼和苏韫里挑一个吧。”
小陈老师:“我选第三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学霸
六月底的时候迎来了幼儿园的毕业典礼。
礼堂里坐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和家长, 热闹非凡。
而此时刚穿好身为主持人小西装的沈昼,却面容严肃,一脸不快。
但凡路过他面前的都要被他拽着问一句:“看到洛恩沅了吗?”
“洛恩沅去哪了。”
被抓住的小孩颤颤巍巍摇头。
“沈昼呢, 上台了, 就等你了,别磨蹭。”
小陈老师催了一句。
沈昼听到这句“就等你了”,认为洛恩沅已经准备完毕登台。
即便他心中暗暗疑惑,疑点重重。
但是时间紧迫, 加上小陈老师望着他皱着眉的面庞, 脸不红心不跳地催促说:“快点儿吧您。”
沈昼缓缓地从化妆间出来, “洛恩沅什么时候过去了,我怎么没有看见。”
小陈老师给他理了理衣服,意味深长地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沈昼被推着走了一把, 连走带跑从钻出帘子。
偌大的舞台中心只站着一个穿着和他同样小西装的男生。
兴高采烈、满脸笑容。
笑容在看到出来的是沈昼时缓缓消失。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地保持了谜一般的默契。
小陈老师在沈昼身后拼命地喊:“去啊, 别耽误时间,就等你了!”
沈昼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赶鸭子上架。
苏韫和沈昼全程拉着张脸,俩人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生怕碰到对方一下似的。
报幕也报的半死不活, 毫无朝气。
下面特意请假来看儿子的沈启恒和宁碧面面相觑了一会。
“他脸怎么那么臭?”
沈启恒说,“前几天不还在家练的兴致勃勃。”
宁碧淡淡道:“另一个换人了吧,沅沅没有陪他。”
沈启恒:“……他至于吗?”
看看,看看!
幼儿园都毕业了还如此情绪化, 以后还怎么当他沈启恒的儿子?
而洛恩沅呢?
此时的洛恩沅, 正蹲在垫子上吹气球,玩的不亦乐乎。
周围都是道具组的小朋友,叽叽喳喳搬道具,一个个把小装饰往洛恩沅身上招呼。
轮到洛恩沅表演节目的时候, 他拍了拍小屁股爬起来。
顶着张化的五颜六色的小脸、长长的白胡须和红鼻子严肃地上了台。
坐在道具凳子上嘎嘣嘎嘣吃白雪公主的苹果。
鼓着腮帮像只小仓鼠,软软地说台词:“我们很荣幸能帮助您呀,白雪公主。”
然后抬起小手捂着脸,是害羞鬼的招牌动作。
沈昼:“?”
他此刻被几个老师的竭力阻止下,才没有冲上台和洛恩沅同框。
离大闹毕业典礼就差那么一点。
沈昼气的头顶在冒烟,但洛恩沅觉得自己可太聪明!
他有些得意地想。
既然沈昼和苏韫都想当小主持人,就让他们两个人当就好啦。
洛恩沅是个不怎么乐于竞争的小孩,他不善于和别人争抢东西。
十分大方地把机会给了他们。
自己则快快乐乐地当他的小矮人兼道具组吹气球专业户。
洛恩沅的幼儿园时光和毕业典礼的彩带一起拉上了帷幕。
伴随着无数张漂亮的奖状:乖宝宝奖、天才小画家奖、爱学习宝宝奖……
不胜枚举。
安聆专门购入三块玻璃相框,把洛恩沅的奖状填入。
亲了一口洛恩沅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与有荣焉地说:“沅沅,我看等你上完小学、初中、高中,框里都放不下你的奖状吧?”
洛恩沅被亲那一口太响,没站稳,鼻尖沾到奶油。
他想了想,仰着小脸认真说:“沈昼说,奖状可以花钱买的,不值钱。”
“如果以后没有奖状的话,我可以用我的零花钱买吗?”
安聆:“……”
这个沈昼。
天天都在教沅沅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
不过洛恩沅不负安聆望,小学毕业的那天,玻璃框的最后两个空隙也被填满。
安聆欣慰地拍了张照po到朋友圈。
【沅沅买来的奖状。(照片.jpg)】
路易、路瑾、路瑜点赞。
路瑾评论:遗传了我的聪明基因。
路瑜:我要亲亲弟弟(左亲亲.jpg)(右亲亲.jpg)
宁碧点赞。
沈启恒点赞、沈启恒评论:沅沅真棒!(大拇指.jpg)
*
五月底蝉鸣悠长,艳阳高照。
初中部。
按照学校传统,初中部三个年级每一个月经历一次月考,在成绩栏张贴学生成绩以资鼓励。
五月份的月考刚结束,中午,教室内一片哀嚎。
对答案的对答案、搬书的搬书、看书的看书。
需要等到下午才放学,对于一些学生来说堪比折磨。
一楼的实验班是整栋楼最安静的地方。
安安静静地搬书、搬座位,只有电影的声音。
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出属于学霸胸有成竹的光辉。
坐在窗边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的后脑勺圆溜溜,头顶顶着浅浅的发旋,头发乌黑,略微有些长,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个小啾。
有一根毛多年如一日、倔强地翘着。
宛如男生本人的本体。
霍栩从办公室回来,见到的就是他同桌已然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头顶的高清监控孜孜不倦地工作,里面时不时冒出老班的声音,堪称恐怖片。
霍栩小心地望了眼走廊,没有学生会。
他想起来学生会有一个特别严的副会长,个子高、长得也挺帅。
但堪称冷酷无情,铁面无私。
但凡违反规定,绝对不会放水,令人闻风丧胆。
幸好现在没在巡逻。
不然他偷偷睡觉的小同桌就完蛋了。
他回到位置,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同桌。
“洛恩沅,你校服呢?”
其实这天气已经到夏天,不少怕热的同学已经换上夏季校服。
当然也有部分同学坚持春秋长袖校服,里面套着自己的t恤——防晒,且方便换洗。
比如洛恩沅。
他很少穿夏季校服。
洛恩沅睡的迷迷瞪瞪,听到有人叫他。
可能是空调制冷才开不久,他没有把校服穿着,只穿了件白t。
露出来的脖颈、手臂,纤细且白皙莹润,一看便是缺乏锻炼和阳光的毒害。
洛恩沅昨晚熬了大夜。
只要没有人看着,他的自制力就变得很差。
捣鼓自己那堆画,直到两点半才睡——七点钟被叫醒爬起来考试。
手腕纤瘦,白的几乎反光,青色的血管蔓延,一看就知道很好扎针。
洛恩沅的手抓了抓头发,艰难地从睡梦中挣脱出来。
那真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睫毛卷翘,显得十分稚气。
就连面庞都隐约残留一点软软的脸颊肉。
但下巴尖尖,除了脸颊,浑身都没什么肉。
活脱脱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美少年。
已然是实验班一道靓丽十足的风景线——
做题做累了、背书背烦了,望上那么两眼,不消多时就变得心平气和。
真是爽哉爽哉。
人长得好看就算了,脾气也好,成绩更是牛的没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呢?
洛恩沅枕着手臂,困顿地小声说:“班长,我好困。”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在一众变声期公鸭嗓的声音中,属于“如听仙乐耳暂明”。
霍栩本就不坚定的心立马偏到南极。
他挣扎道:“要不你把校服盖在头上,现在学生会在检查,我还能说你身体不舒服。”
洛恩沅不给班长找麻烦,听话地在桌肚里摸了摸。
没找到。
他困的晕晕乎乎的脑袋想啊想。
校服去哪里了?
霍栩见他没找他,主动把自己的借给他。
“我今天穿的夏季校服,你先穿我这件吧。”
其实洛恩沅是个特别有分寸感的人。
也有点“矫情”的小洁癖。
他盯着霍栩的校服看了半晌,在思考如何拒绝。
把霍栩都看脸红了,压着声音解释说:“新的,刚洗过,我没穿!”
“唔。”
既然霍栩都那么说了,好像拒绝也不太好?
于是洛恩沅说:“好吧,谢谢你,班长,你真好呀。”
霍栩已经在夸奖声音迷晕了。
紧接着就听他说:“这个习题册送给你,也是新的,我没有做过!”
霍栩:“……”
“这就不必了吧。”
“没关系,我这还有好多呢。”
洛恩沅抿着嘴唇说,梨涡浮现在唇边,他有些苦恼的样子,“我的朋友总是喜欢给我买这些,我都做不完呀。”
洛恩沅打了个哈欠——长成这样连打哈欠都是秀秀气气的。
他没穿霍栩的校服,放在手边,打算待会应付检查。
刚趴下没有几分钟。
耳边传来窗户被敲响的声音。
“你好,学生会检查。”
“他在睡觉吗?也没穿校服。扣四分班级分。”
霍栩淡定地说:“他身体不太舒服,这不是校服吗?刚刚教室太热他有些中暑,所以没穿。”
“不是吧哥们,这也要扣?”
学生会戴着袖章的眼镜男轻蔑地说:“你是他的经纪人吗?他自己不会说话?”
跟着他的几个同是学生会的成员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而此时,洛恩沅也终于被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眼镜男。
眼睛男拿着笔的手一顿。
靠。
这小子长的跟小白脸一样。
简直有损他们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于是眼镜男严肃地说:“上学还化妆?!扣十分!!”
洛恩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化妆吗?
——“卧槽,谁打我?”
眼镜男捂着头转身,原本怒气十足的脸变得嬉皮笑脸,“沈哥,你不是说找个人替你的班吗?怎么现在过来了?”
他口中的“沈哥”,眉眼桀骜,瞳色发灰,寸头,看起来像是道上混,非常不好惹。
眼镜男疑惑地“哎”了一声,看着他手里陌生的校服,“哥,你那校服捡的?你不是向来不穿校服吗?”
“哦对,哥我跟你说,实验1班这小子,不仅没穿校服,还睡觉,还化妆!!简直不把学校放在眼里!”
然而令人纳罕的是。
沈哥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只是用一种看傻比的眼神望着他。
眼镜男渐渐被他看地没了底气,消音。
沈哥伸手,两根手指动了动,“滚。”
眼镜男便麻溜滚到了一边,给副会长让位。
而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
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的这个哥,此时面色出奇的柔和,声音也柔和极了。
像是生怕吓到里面那位。
“校服落我这了,给你送过来。也不知道找我拿。”
洛恩沅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抱着的霍栩的校服。
他迟疑地说:“不是我的吧,你记错了。”
沈昼在看到他手里校服的时候表情就不太好了。
听到洛恩沅的话、还有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那更是要炸。
“你手里校服是谁的?”
“不说话我就扣你分了。”
沈昼压着声说话,几乎是在威胁他。
对面那白白净净的男生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那么对视了几秒。
沈昼率先移开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错了,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哈哈大笑]
第28章 分班
沈昼低声下气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走廊响起。
话音落地, 学生会一众成员在原地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实验班的同学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教室里电影的声音甚至不知道被谁自觉地调低了音量。
“这个就是我的校服。”
午后阳光正盛,洛恩沅眯了眯眼, 莹白的小脸沐浴在阳光里, 一派严肃之色。
“你要相信我。”
霍栩作为班长包庇同学,洛恩沅出卖他的话,会让霍栩很没面子的。
沈昼看着他眨动的眼睛和颤颤的睫毛,心知肚明他在撒谎。
洛恩沅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这样, 眼睛不停地眨, 睫毛和攥紧的手早已背叛主人。
笨死了。
然而沈昼却凭空生出一股隐秘的兴奋——
当着全班同学以及学生会成员的面, 只有沈昼读懂了他。
沈昼很难不为这种特殊感到愉悦。
不过对洛恩沅帮别的同学掩盖还是很不高兴。
“下不为例。”
沈昼伸手帮他挡太阳,语气不太好:“就说了换个位置,坐在这里每天都要被晒。”
洛恩沅“噢”了一声, 小脑袋晃啊晃, 小鸡啄米一样。
心不在焉的,明显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眼镜男插了一嘴:“那也不能不穿校服啊,一点规矩都没有……”
沈昼冷冷横了他一眼,“你今天刚学会说话吗。”
眼镜男缩了缩头, 不服气地嘀咕。
“凭什么这么护着这小子。”
“平时也没见你好心。”
“你有本事大点声说。”
有个短发女生白他一眼,“别哔哔行吗,吵死了。”
沈昼烦躁地“啧”了一声,把校服从窗户里递给洛恩沅, 撂下一句“走了”。
也不知道在跟谁说。
“……我们, 走吗?”
“他在和谁说?”
“快走吧,不然待会又要挨骂。”
洛恩沅双手捧着扔进来的校服,里面装着一瓶温的矿泉水。
霍栩犹豫地说:“你……和刚刚那个人,认识吗?”
洛恩沅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专注地望着校服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尺码。
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校服嘛!
霍栩也不好意思打探别人的私事, 只是提醒道:“听说他脾气特别不好,和高年级还有高中部的都打过架,你要小心点。”
前桌也转过头小声附和:“是啊学霸,你还得担起拉平均分的重任呢,千万不要和那个学生会的起冲突。万一真惹着人家,我们加起来都干不过!”
洛恩沅有点头疼了。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纤长的睫毛显得卷翘可爱。
只是面色泛白,看起来像是被吓到。
于是霍栩和前桌纷纷安慰说:“别怕,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大不了告老师呗!”
但洛恩沅只是很惊讶,他不知道这是哪传出来的谣言。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为什么霍栩和前桌都很了解的样子?
沈昼没有和别人打架呀。
洛恩沅努力地插进霍栩和前桌热火朝天的聊天中。
“会不会是误会呢?”
他的话听起来苍白无力,“他人很好的,不会随便和别人打架呀。”
霍栩和前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你还是太单纯。”
“咱们学霸就是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必了解这些是非!”
洛恩沅被他们一人一句搞的插不上话。
气鼓鼓地趴在桌子上,郁闷极了。
*
“谁今天撒谎了,还要让别人保守秘密。”
教室里只剩洛恩沅一个人,他放学的时候不想和别人挤来挤去,每回都要拖十分钟才回家。
他坐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看漫画书,鼻梁秀挺,嘴唇红润,看起来健康又漂亮。
沈昼拉开窗户,挑着一边眉说。
洛恩沅鼓着脸哼了一声,小声说:“你怎么那么烦。”
他把漫画书塞到书包里,沈昼很自然地接过桌子上的书包,单肩背着一个,手上拎着一个。
洛恩沅的手漂亮又金贵,万万不能用来拎书包。
“还有你的校服。”
洛恩沅比划了一下,“我又不能穿,大了好多呢。”
沈昼跟在他后边走,比洛恩沅高了大半个头。
身型也比洛恩沅大了一圈。
洛恩沅和小时候一样,哪里都是小巧又精致。
沈昼望着洛恩沅乖乖抱着自己衣服的样子,无端地笑了一下。
有点。
说不出来的爽。
他三两步走上去和洛恩沅并肩,得寸进尺地说:“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
司机风雨无阻地停在路边接他们。
沈昼拉开车门说:“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洛恩沅想了想,问司机:“叔叔,姨姨今天在家吗?”
司机说:“抱歉小少爷,我不清楚。”
洛恩沅皱着鼻尖说:“好吧。”
“那你晚上偷偷来我的房间吧,”洛恩沅侧过脸,讲秘密的架势,用气声叮嘱,“不要被发现啦!”
司机:小少爷您声音能再大点吗。
温暖的呼吸扫过沈昼的脖颈,一双晶亮的漂亮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让沈昼特别想舔一下他的睫毛。
但是会被洛恩沅教训,所以沈昼忍住了。
洛恩沅半个人都挂在沈昼身上,亲昵极了。
沈昼得意地想,洛恩沅的那些朋友知道他每天都能和洛恩沅一起睡觉吗。
只有他才有这个特权。
洛恩沅又往前凑了一点,鼻尖碰到沈昼的皮肤。
他感到十分惊奇似的,拨了拨沈昼的耳朵:“红的好厉害呀,车里很热吗?”
沈昼诚实地说:“不知道。可能助听器戴太久了,有点不舒服。”
洛恩沅便点点头。
接着沈昼说:“你要试试你的嘴唇热,还是我的耳朵热吗?”
他看起来尤其兴奋,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玩这个游戏。
洛恩沅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他皱着眉说:“肯定是你的耳朵呀,都已经很烫了!”
“如果我的嘴巴热,可能是要发烧了。”
洛恩沅经验十足、自信满满地说着。
沈昼遗憾地说:“你说的对。”
下次再玩。
——“沅沅,睡觉之前把窗户关好,晚上温度低,会着凉的。”
洛恩沅从浴室出来,小脸蒸出粉嫩嫩的颜色,眸中潋滟一片。
身上的皮肤白的发光,嘴唇艳艳:“我知道啦。”
“头发吹干再睡觉。”
安聆的声音接着响起。
洛恩沅的头发比一般男生长。
每次吹头发的时候,都是半干不干,偶尔发梢还滴着水。
洛恩沅眼巴巴很可怜地说:“吹不干怎么办。”
头发短的时候干得快,导致洛恩沅把握不好吹半长发的时间。
吹不干,会有人自告奋勇帮忙。
比如。
窗边发出响动,从外面被人打开,沈昼熟练地蹦进来。
他已经洗过澡了,穿着和洛恩沅同款的睡衣。
站在镜子前,确实挺像关系很好的兄弟俩。
沈昼帮洛恩沅吹完头发,他鼻尖靠近嗅闻,露出尖牙笑的很开心:“香的沅沅。”
他盯着洛恩沅修长白皙的脖颈,直勾勾看着,有点蠢蠢欲动。
洛恩沅眼疾手快捂住他的脸,警惕地说:“不能咬我的脖子!”
他想起看的漫画,小脑袋瓜里天马行空,又好奇地问:“沈昼,你有吸血鬼的基因吗,总是喜欢咬别人。”
沈昼说:“我只咬过你。”
“没有别人。”
“好吧。”
洛恩沅接受了他的说法,“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咬我,不然会有很多麻烦。”
“因为第一,留印子很丑;第二,会被好多人问是不是和别人打架;第三,虽然你轻轻地咬,但是万一把我咬疼了可怎么办呢。”
洛恩沅掰着手指振振有词地解释,眼睛亮晶晶的,非常了解自己的脆皮体质。
“第四……”
“嗯,第四的话,我可能会变成吸血鬼每天不能见到太阳……”
听到这里,沈昼知道洛恩沅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他妥协地说:“我不咬!”
洛恩沅是一个小娇气鬼。
洛恩沅弯着眼睛笑了笑,有点小小的得意,嘟起的唇珠显得非常可爱。
沈昼又有点神智不清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伸手摸了摸洛恩沅的嘴唇。
洛恩沅正要看漫画书,不太乐意被打扰。
于是拍开沈昼的手。
沈昼若有所思地想。
比他的嘴巴软好多。
沈昼自己一个人睡了一会,睡不着。
他睁开眼望着兴致勃勃看漫画的洛恩沅,疑惑地问:“你昨天几点睡的?”
洛恩沅眨眨眼睛,从桌子上爬到床上,半跪在沈昼边上。
竖起三根手指。
没撒谎。
沈昼不可置信地说:“三点?!”
洛恩沅连忙捂住他的嘴,“你说那么大声干嘛?!”
沈昼:“所以你三点睡,七点就起了,那今天的考试的时候你没有不舒服吗?”
沈昼看着洛恩沅心虚的眼睛,“发烧了,还是胃疼了?”
洛恩沅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蚕蛹,“不听不听,不要念经。”
沈昼把他扒出来,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柔软的被子里探出一张憋的泛红的小脸,眼睛水盈盈的,认错态度良好。
“没有不舒服,但是考试的时候有一点点的小失误……”
洛恩沅比了一个指甲盖大小。
沈昼说:“你的小失误是指错失一分吗?”
“快点睡觉吧,今天我监督你。”
沈昼把洛恩沅从床边拽过来,很嚣张地说:“我给你讲睡前故事,你就睡着了。”
闻言,洛恩沅伸手关灯,另一只手牵住沈昼的手,蹭了蹭他的手心。
“好了,我睡着了。你不要讲故事!”
耳朵都听的起茧子啦。
*
对于洛恩沅从小就一骑绝尘的学习成绩。
没有人有过疑问。
所以当这回成绩单出来的时候。
余老师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第一的名字这么不是洛恩沅?
他找到输成绩的老师,说:“你输错了吧,第一的名字应该是洛恩沅。”
老师连忙道歉:“嚯,还真是,等我去翻一下啊。”
“不对啊,余老师,这成绩没错啊。”
“怎么可能?!”
——“听说这次考完试要分班?”
“我靠,真的假的!为什么不在考试之前说!!”
洛恩沅摸了摸鼻尖,给沈昼回消息。
沈昼:【不早说要分班。】
沈昼:【如果我在考试前突击一把就能和你在一个班了:(】
洛恩沅:【:)】
他觉得,沈昼这回是言灵大师。
第29章 同桌
“你为什么不说想和我在一个班呢, 我感觉这回考的还不错……”
耳边忽然响起声音,洛恩沅浑身一僵,聊天框里打了一半的消息陷入静止。
洛恩沅熄屏手机, 慢吞吞转过头, 眼尾微微上翘,无辜地说:“余老师好。老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呀。”
余老师伸手,幽幽道:“洛恩沅,你谈恋爱了?”
洛恩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没有噢。”试图把手机藏在衣袖里。
余老师敲了敲他的桌子, “我看到了啊, 给我, 别让我说第三遍。”
洛恩沅泄气地把头埋在校服里,拉链拉到下巴,露出洁白的额头和纯稚的眼睛。
他缓缓地把手机放在余老师手心。
余老师哼了一声, “跟我过来。”
洛恩沅托住脸叹了一口气。
不是已经没收手机了吗, 为什么还要受到二次伤害?
余老师应该为他考虑一下嘛。
跟着余老师去办公室,桌子上放着成绩单。
而余老师身侧右手边,也同样站着一个被叫来训话的学生。
个子很高,面孔凌厉, 眼神淡淡地望过来,倏地定住。
眉轻轻地挑了一下,眼睛都泛着亮光。
是沈昼。
洛恩沅趁着余老师没注意,两只手攥成拳头放在脸侧, 委屈地做出哭哭脸的表情。
沈昼唇角上扬。
他班主任奇道:“你笑什么?很开心是吗?被训还乐上了, 沈昼你这人真是少见啊。”
沈昼还想在这多呆一会,虚心地说:“我这是天生的老师。我现在非常痛心疾首,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洛恩沅。”
“这次考试很难吗?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对你来说不该是手拿把掐吗?”
余老师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觉得洛恩沅会早恋。
第一年纪还小,余老师觉得洛恩沅不像早熟的小孩。第二容易害羞,虽说长得好看受欢迎,但性格内秀,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
所以会是什么原因?
洛恩沅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他的认错态度非常良好。
“对不起余老师,我不是故意考那么差的。”
余老师:“倒也没有那么差,老师就是担心你,考试那天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呢?”
洛恩沅眨巴眨巴眼睛,老实巴交地无辜道:“考语文的时候睡着了。”
他抿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睁着水盈盈的眼睛望着余老师。
像雨后浑身潮湿瑟瑟发抖的小猫咪。
没有办法呀,密密麻麻的字在睡眠不足的洛恩沅看来,就跟黑色的小蚂蚁一样。
很催眠,很好睡。
余老师:“……”
“?”
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睡着了??”
余老师被气笑了,“你怎么那么诚实呢,我真是……”
一旁传来很轻的笑声。
“你笑什么?好笑吗?比你狗爬字写的作文还好笑?”
“哎,余老师,你知道他作文写的是什么吗?”
余老师教育洛恩沅的动作一顿,伸出脖子:“什么?”
“半命题作文,题目是假如我怎么样,假如自己是鸟、假如自己有超能力,这些都可以。”
“沈昼写的是假如我是一条狗,整个年级只有他这么写了,但凡正常写这篇肯定让人眼前一亮。”
“但他写的是自己作为一条狗的使命是当舔狗。”
“因为他每天都要给主人发99条消息,然而由于爱是无声的主人从来不会回他。”
老师看了第一行就受不了了,“能不能写点正常人的作文?”
余老师发出爆笑。
沈昼摸了摸鼻子,侧过脸飞快地看了眼好奇张望的洛恩沅。
“老师,别说了。给我留点面子成吗。”
老师把他的卷纸扯过来,招呼办公室的人来看沈昼的狗爬字。
沈昼往后退了退,和洛恩沅并肩站着。
两个人面视前方。
洛恩沅的小指被勾了勾。
他偏头去看,沈昼低下腰,手臂放在他肩颈处。
看起来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没用全力,不然洛恩沅会喊疼又讲自己会很累。
呼吸缠绕的距离,沈昼拨了拨洛恩沅的耳垂,用气声说:“沅沅,你想不想和我一班?”
洛恩沅说想,还没等沈昼高兴就接着说:“我也想看你的作文。”
沈昼:“……”
“算了吧。那是我考试的时候脑子抽了写的,没什么好看的。”
早知道不写狗了。
都怪前一天晚上看的狗血电视剧把他洗脑了!
*
“真是搞不懂学校怎么想的,现在换什么班。”
“往好处想,起码能提前一个月熟悉熟悉。”
“烦死了——”
四面八方怨气冲天。
霍栩想问一下他同桌待会换位置想坐哪。
前十名能自选位置,洛恩沅这回虽然没考第一,但还是稳稳待在前十名。
然而他一转脸。
人去哪了??
前桌打了个哈欠:“找洛恩沅吗?”
霍栩:“你看到他了吗?”
前桌伸手指了一下,“出去了,好像是说帮别人搬东西。”
霍栩惊讶地说:“洛恩沅主动帮别人搬吗?!”
前桌耸了耸肩。
“这谁知道,好羡慕啊——来自学霸的特别待遇,我也想要。”
集体换班级的时间段,到处都充满了嘈杂的声音。
清瘦挺拔的背影,手自然落在两侧,白,纤长,透着一股如玉的润泽。
相比其他人来说,十三岁半的洛恩沅比同龄人小上一岁多,看起来还很稚嫩。
然而分外出众的外貌又使他立即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柔软稚嫩的脸庞,眉目清丽秀气,乌黑湿润的眼睁的大大的,盛满羞怯诚挚的纯真,显出一股洁净稚气。
白璧无瑕。
来来往往忙碌的人止不住要看上两眼。
“是你?”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是之前见到的学生会眼镜男。
洛恩沅的眼神轻轻掠过他,没有说话。
他还记得这个人说自己化妆要扣分呢。
眼镜男差点要脱口而出——你又化妆?!
但忍住了。
他还记得上回的教训。
“找沈哥吗?”
洛恩沅对于眼镜男突变的态度感到不适应。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眼镜男眼疾手快拽住他的手,讶异地想:这么细的手腕?
然后被洛恩沅瞪了一眼。
头顶的一撮毛不甘示弱地弹了弹,像是诚实地反射主人内心。
眼镜男辩解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沈哥刚刚去卫生间了。”
洛恩沅眉心蹙成小结,宛如蔫蔫的花瓣,声音轻轻道:“我知道了,谢谢。”
眼镜男无端结巴了一下。
“你、你在门口等一下,他马上出来。”
他挠了挠脸,诚心实意认错:“对不起,你叫洛恩沅吧?我上次不是故意的,抱歉,主要是你太白了……”
眼镜男见洛恩沅没搭理自己,识趣地换了一个话题。
“你和沈哥什么关系啊,他对你那么上心。上小学的时候认识的吗?”
“天天听他说自己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洛恩沅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隐约含着怯怯的不满。
轻如鸿毛的一眼立马让喋喋不休的眼镜男闭上了嘴。
此时,单手拎着校服的沈昼大步走过来。
他自然而随意地搂住洛恩沅的肩,“怎么拉着脸,我可是考上实验班了,你还没有对我说恭喜呢。”
手牵着手——虽然只是松松地拢着,但在男生中仍然显得有些过分的亲密。
连空气都沾染了状似青涩浆果的轻盈味道。
洛恩沅先说:“我等你好久。”
又乖乖地学沈昼的话:“恭喜呀恭喜。”
沈昼把洛恩沅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得意地说:“小鹦鹉学舌。”
沈昼好不容易人品大爆发,在这次换班考试中擦边进入实验班。
一分险胜。
洛恩沅自告奋勇可以帮他搬书和桌子。
沈昼嘴上答应说可以,挑挑拣拣从桌洞里翻出两本干净的练习册。
“搬吧。”
沈昼说。
洛恩沅抱着这两本书,沉默了两秒,疑惑地说:“我可以搬很多。”
沈昼点头,“那你的力气很大了。”
然后搬起桌子朝外面走。
洛恩沅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昼身后。
怀里抱着叠的整整齐齐的校服外套。
头顶上从小便倔强的呆毛随着走动摇曳着,像是蓬松柔软的柳絮。
充满稚气的眼睛微微眯着,睫羽眨动,显得像慵懒的幼猫。
在沈昼的身边,安心把尾巴高高翘起的小猫。
霍栩和前桌两个人,无声地蹲在角落里,眼巴巴地望着从外面回来的洛恩沅。
身边个子高高的男生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前桌深沉地说:“班长,你还是跟我坐一起吧。洛恩沅好像有了新人。”
霍栩哀怨道:“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洛恩沅冲他小幅度招手的时候,霍栩立马扬起笑脸,也挥了挥算作打招呼。
前桌叹了一口气,“旧人强颜欢笑这一块。”
洛恩沅仍然没有舍弃他的窗边固定座位,坐的端端正正翻了页漫画书,小声地哼了一声。
“这才是王的故乡。”
“王,劳驾书拿起来,给你擦桌子。”
沈昼抽了片酒精湿巾。
洛恩沅眼睛没离开漫画,直愣愣地把书抱起来对着窗户。
过了大概半分钟,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洛恩沅下意识地仰起脑袋,迷茫地看向阴影来源。
充满智慧的眼神。
洛恩沅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一回生二回熟,熟练地把漫画书双手呈给余老师。
余老师严厉地说:“下不为例。”
洛恩沅的小脑袋郑重其事地点了两下。
心中难掩悲伤为逝去的绝版漫画默哀。
沈昼说:“下课我就去偷回来。”
洛恩沅感动地说:“谢谢,但还是不要。被抓到的话我们两个人都完蛋啦。”
余老师手里夹着教科书走进来。
此时距离放学还剩一个小时,基本上同学们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座位。
余老师说:“知道你们刚分班,没心思学习,我们不上课。”
班里发出压着声音的欢呼。
余老师慈爱地说:“我们今天学点关于青春期的生理知识。”
沈昼此时还陷在洛恩沅变成他小同桌的兴奋情绪中。
他把洛恩沅的手握在手心,专注地盯着指尖漂亮的月牙,突然说:“沅沅要认真听生理课。”——
作者有话说:[眼镜]谢谢追读谢谢评论谢谢营养液和票!(比心
第30章 春梦
理论方面的生理知识无法面面俱到, 回家的路上,沈昼急切地追着问洛恩沅是否已经了解。
洛恩沅起初还能好声好气回答,后面被问的烦了, 也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 垂着脑袋甩开沈昼。
顺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还没上去就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沈昼头疼地说:“你又不会骑。”
洛恩沅看了眼扶住他的手,“那你扶好我呀。”
沈昼扫了眼后座,“要是想骑自行车, 今晚回家把那辆四轮的找出来。”
洛恩沅回想了一番才想起来四轮的是什么。
在他上二年级的某天, 安聆下班给他带了一辆儿童自行车, 和沈昼一人一个。
带着两个辅助轮,四轮的。
洛恩沅玩了两天觉得自己应该得到进一步的锻炼,于是把沈昼那辆车上的辅助轮卸了。
一上去把自己摔的七荤八素, 眼冒金星。
再也不敢尝试。
沈昼的那辆小自行车也没了踪影。
只有他那辆粉色儿童贴满印花的四轮扔在车库里在吃灰。
洛恩沅对着放学乌泱泱的人流沉默了几秒钟:“我突然不是那么想骑了。”
沈昼早有预料, 把人拽到身边来,低声说:“等会回家教你。”
洛恩沅嘴巴硬硬地说:“不要。”
不需要教,也不想学。
*
坐在电脑前的沈昼只不过眨眼一瞬间,接个视频的功夫, 就看到屏幕上跳转出大片黄色小广告。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他只是搜了生理知识全面科普,为什么也要受到如此的精神污染。
洛恩沅懒叽叽的声音从手机传来:“沈昼,你今天不要爬窗户哦,我刚才已经锁上啦。”
沈昼说:“嗯, 我刚让你搜的东西别搜了。”
他想到洛恩沅看到黄色小广告身上就跟有蚂蚁爬似的难受。
在他心里, 洛恩沅还是个单纯天真稚气十足、需要保护的乖宝宝。
坚决不可以受到垃圾的污染。
洛恩沅喝了口水,疑惑地说:“什么东西,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信息呢。”
沈昼马上关电脑,“别看!”东西也不搜了, 拔腿就跑。
“我今晚在隔壁睡——”
家里的佣人以及沙发上喝茶的沈总已经见怪不怪,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至于沈昼为什么执着向洛恩沅科普生理知识。
大概是因为一周前的某天。
沈昼抱着洛恩沅睡觉的时候,迎来的人生中第一次遗.精。
而洛恩沅白皙温热的腿根搭上去的时候,小沈昼比沈昼进一步醒了过来。
洛恩沅觉得有些硌得慌,哼哼唧唧了几声。
沈昼猛地睁开眼。
掀开被子。
沈昼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他不干净了。
穿着宽松睡衣的洛恩沅小脸睡的红扑扑,嘴唇红红,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猫露出肚皮,白的,软乎乎。
连肚脐眼都可爱的要命。
沈昼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他刚做的梦,具体梦了什么,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就不记得了。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梦到了洛恩沅。
很可爱地蹭着他的额头说要和自己永远在一起,猫儿眼弯弯,露出漂亮的月牙笑。
真的很漂亮。
也真的很纯真。
沈昼……
沈昼在想人生中的第一次遗.精梦到他最好的好朋友。
这可真是天定的良缘啊。
友情人永成眷属,懂不懂啊。
沈昼盯着洛恩沅的脸和自己凉飕飕的裤.裆看了一会,逐渐平复了心情。
没有过多的惊讶,平静地爬起来洗了裤子。
仿佛这是一件水到渠成、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他希望洛恩沅在这件事情上也要和他有百分百的默契。
沈昼对洛恩沅所有的“第一次”,有一种古怪的占有欲——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昨天痛经一直在睡 不太舒服w写的比较短小见谅
白天会多更一点的~
*
嗯幼驯染就是要占有彼此人生中所有的第一次。
这就是天作之合。
虽然沈昼现在还没有开窍 但是一定比小沅沅先开窍^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