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宁从闻没有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自顾自道:“明晚我堂妹生日宴,我妈让我带着你一起去。”


    “好。”


    宋攸宁的声音隐隐有些抖,宁从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他还有约,于是对宋攸宁说:“到时候我来你公司接你,先走了。”


    房门终于关闭,宋攸宁一直等到门外刘朗送客的声音停下,才把手撑在桌沿用力往后一推。


    总裁椅顺着力气往后滑,她的裙摆边缘蹁跹着,刚往后退了不到半米,办公桌下伸出一只大手,握住裙摆下纤细的脚腕。


    宋攸宁瞪着躲在她办公桌下的青年,脸颊滚烫,圆润的杏眼含着羞耻的怒火,骂他:“季斯允,你不要脸!”


    她的办公桌很大,可季斯允毕竟个子高,屈身躲在桌下,看着就憋屈。


    那也没妨碍他骚扰她!


    季斯允被她骂之后,那双漆黑的眸反而升起暖意,苍白的面容勾勒出带着几分邪气的笑。


    他握着她的脚腕,将她拉回来,像一只忠心耿耿的大型犬一般,缓缓从桌下出来,趴在她膝前。


    黑黝黝的瞳仁显出如同幼兽般天真的光芒,他仰望着她,目光是一种灼热的痴迷。


    “对啊,大小姐,我就是这样不要脸。”


    隔着她的长裙,他亲吻着她的膝盖,丝质面料轻薄,宋攸宁能感受到他呼吸落在腿上时潮湿的热气。


    季斯允黝黑的眸紧盯着宋攸宁,唇在她腿上一触即离。


    “就是因为不要脸,我才能成功爬上大小姐的床。”


    他对此似乎颇为荣耀,红艳的唇勾着,将头伏在她膝上,恬不知耻道:“大小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宋攸宁脸上酡红未散,对于季斯允这种没皮没脸的回答竟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气鼓鼓地把脸撇向一侧。


    脸上的温度滚烫,宋攸宁嘟囔着:“你越来越过分了……”


    伏在她膝上的青年听到她的抱怨,墨色深眸微微颤动,红软的唇抿了抿,声音低沉道:“我哪有大小姐过分呢?”


    似是不敢相信季斯允竟然会还嘴,宋攸宁的脸回转回来,杏眼圆睁垂眸去看他。


    自从进入宋氏以后,季斯允就常把额发梳上去,完整露出他这张精致的脸,虽然这样的造型看起来矜贵又精英,可比起放下刘海的季斯允,宋攸宁其实更喜欢垂下黑发的他。


    看起来特别乖巧。


    今天的季斯允就留着刘海,黑色碎发半遮住他略显阴郁的眉眼,从下往上仰视她时,神情乖顺,有种很无害的纯真感。


    “大小姐。”季斯允的唇角向下撇,眼角渐渐发红,黑色眸子覆上一层郁色。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一来大小姐就要把我藏在桌子下?”


    他抛出的问题在宋攸宁看来就是明知故问。


    她才不信季斯允会不知道宁从闻是谁。


    宋攸宁手揣在胸前,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语调高高在上:“季斯允,我的事不需要跟你打报告吧?”


    她甚至连解释都懒得做,直接反问他:“倒是你,让你进休息室去为什么不肯?”


    季斯允慢慢从她膝上起来,乌黑的眼眸有些湿润,他仰头看向她,固执地问:“我为什么要进去,我和大小姐又没有在这里做奇怪的事,为什么要躲?”


    他语气算不上质问,可宋攸宁却还是板着脸,“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你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这样的指责对于青年来说仿佛蒙受了泼天的冤屈,他脊背挺得笔直,眉头紧锁,湛黑的眼眸迅速盈出水光。


    含着泪花的眼快速看向宋攸宁后又低下了头,从宋攸宁的角度,能看见季斯允嘴唇抿的紧紧的,下巴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立马试图打断他:“诶!你别装啊,我又没有说很过分的话,本来就是你不听我的——”


    “大小姐,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垂着头的青年语调微微颤抖,声音拖得很长,到最后甚至听起来像在哽咽。


    季斯允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唯有脊背是挺直的,略长的黑色碎发垂下,遮住他泛红的眼,他自嘲般笑着,声调痛苦。


    “也是,我这样低贱的人,怎么配跟大小姐待在一起。”


    明知道他多半是装的,可宋攸宁的心脏也不由自主跟着在颤。


    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晌,妥协般低下头,素白手掌轻轻抚着他的面颊,声音很柔地说:“怎么会呢?你不要妄自菲薄。”


    他垂着鸦羽似的浓密眼睫,眼角泛着红,语气骤然委屈起来。


    “大小姐不用安慰我。”


    “大小姐金尊玉贵,含着金汤匙出生,是家里人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而我,出生在贫困的大山里,无父无母,缺乏教养,自私自利,小气善妒——”


    宋攸宁听着他自怨自艾的话,心想:季斯允对自己的评价还挺中肯的。


    确实是个善妒的人。


    她自己都没发现,听着季斯允在她面前刻意卖惨装乖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时,她没有半点不耐烦,看着他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化成水淌出来。


    笑意从眼底蔓延,直达唇角,她一边轻声应和着季斯允,一边替他抹去眼角闪烁的泪光。


    季斯允絮絮叨叨说了半晌,终于进入正题,粗糙掌心与她的手叠在一起,他微微抬起脸,像小狗一般在她手心轻蹭,小心翼翼问她。


    “那位先生,对大小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贴在他脸上的柔嫩手掌微微一僵就要往回缩,被季斯允抓着没能拿开。


    宋攸宁收手不成,只能将脸撇开,说:“对,很重要的人。”


    宁从闻可是她的重要合作伙伴,她没说谎。


    她偏过头,没看到在听到她回答后,季斯允眸色猩红,眼底翻涌着滔天怒火和偏执的疯狂。


    重要的人?宁从闻他也配?


    季斯允的妒火熊熊燃烧,让他犹如身至地狱,恨不得把这个世界都毁掉。


    是他的!


    这个世界,还有她,都是他的!


    谁也不能把她抢走!


    季斯允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气,从宋攸宁身上传来的那阵她独有的香气安抚着他躁动发狂的内心,再睁开眼时,里面的病态癫狂略有收敛。


    强行压下不讨她喜欢的那些阴暗情绪,季斯允亲吻着她的指尖,眸中的泪要落不落,看起来格外可怜。


    “大小姐,你不是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小狗吗?”


    青年颤着嗓子,不像是质问,更像是祈求。


    宋攸宁慢慢将脸转回来,季斯允眼角的泪恰到好处地掉下一滴来,落在她的手心,烫得她一哆嗦。


    面容过分昳丽的青年红着眼眶默默垂泪的模样实在是秀色可餐,宋攸宁一瞬间又开始心软。


    犯规!季斯允这是犯规!


    她强逼着自己狠下心,故意往前俯下腰,手掌从他手心里抽出来,转而捏住他的下巴向上抬。


    季斯允顺从地仰起脸,两行泪水不堪重负地从眼角溢出,滑进鬓间。


    “你现在依然是我唯一的小狗呀。”宋攸宁拍拍他的脸,语气轻快,“从闻哥哥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攸宁别开眼,半掩在长发下的雪白耳根发着红,她支支吾吾道:“总之,总之他和你不一样。”


    垂在身侧的手几乎要掐破自己掌心,季斯允脑子里的弦几乎要绷断,在失控的边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从闻……哥哥?”季斯允慢慢抬眼,漆黑的双瞳中似簇拥着一团怒火,嘴角扯动着,挤出一个冷得可怕的笑容,“和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大小姐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终于问出来了。


    宋攸宁一手捂着脸,故作羞涩道:“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了……”


    她这副脸红害羞的作态成功将季斯允气到脸色发白,嘴唇阖动片刻,忽然起身,手掌压在扶手,将她困在座椅里。


    “宿主!季斯允要被你气疯了!”


    青年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季斯允下颌线条紧缩,幽黑的眸子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妒火。


    宋攸宁面不改色,她好整以暇地靠在座椅上,训斥着在她脑子里尖叫的系统。


    “慌什么!”


    她仰起脸,理直气壮地瞪季斯允:“你想干嘛——”


    季斯允猛地低下头,吻得又凶又急。


    宋攸宁睁大眼,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痛苦与怒火交织碰撞,变成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坠落。


    咸湿的味道在亲吻中弥散开来,宋攸宁从其中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太多的眼泪往下淌,季斯允一边吻一边哭,眼泪似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他哭得太厉害,连吻都是断断续续的,宋攸宁叹息着,接过主动权,一边温柔吻着他的唇,一边轻轻拭去他脸颊上滑落的泪。


    越擦越多,越吻越深,直至一吻作罢。


    她的手掌在他后颈,宋攸宁语气无奈:“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种方法啊?”


    青年泪眼婆娑,把自己哭得湿漉漉的,扑进她怀里,那么高的个子,弯着腰埋在她的肩头,哽咽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小姐这段时间冷落我,是因为刚刚那位先生吗?”


    他声音浸着浓浓的水汽,积攒已久的委屈似乎终于濒临崩溃,带着哭腔问她:“大小姐,我是不是要被丢掉了?”


    他的眼泪砸在宋攸宁颈窝,像是瞬间变浸透她的皮肤,淌进了她胸膛,让她觉得心里酸涨得厉害。


    身体反应比理智更先一步地回抱住他,宋攸宁眼神软下来,手掌轻抚着他的脊骨,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纵容。


    装就装吧,小狗本来就没有安全感。


    她没有直接安慰他,而是别扭地、小声地埋怨。


    “明明是你这两天都没给我发消息,怎么就变成我冷落你了?”


    第82章


    宋攸宁的抱怨声很轻,每个字都清晰的跳进季斯允耳里。


    大小姐……在怪他没有给她发消息。


    她不嫌他烦了。


    还在落泪的青年瞳孔瞬间放大,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让他从天堂坠落地狱的是她。


    把他从地狱拽上天堂也只需要她一句话而已。


    季斯允惊喜到连哭都忘记,僵直着脊背动作缓慢地从她怀中起来,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撞到晕晕乎乎的。


    他单膝跪在地上,大手握住宋攸宁因为别扭而垂在身侧抠着针织外套纽扣的左手。


    季斯允眼尾微红,浓黑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后一簇簇湿漉漉粘在一起,稠黑的眼此刻沾着水汽,亮晶晶的,他神情带着一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问她:“大小姐,你会等我的消息吗?”


    说罢,又咬了咬唇,鸦羽似的眼睫扇动着,声音轻哑道:“我……我平常总发很多消息给大小姐——”


    纤细的手指伸到他面前,轻轻擦掉他眼尾的泪珠,宋攸宁朝他靠拢了一些,香气顺着呼吸缓缓喷洒在他脸上。


    她打趣道:“你也知道你话很多呀。”


    季斯允咬了咬唇,红软的唇瓣留下一圈发白印记,湿润的黑眸望着她,像是又要哭了般。


    “我是不是很烦人?”


    宋攸宁保证,自己这个时候要是敢点头,季斯允绝对会哭给她看,说不定到时候又要撒娇耍赖从她这里要点甜头走。


    如果她没猜错,季斯允一定已经发现宋家跟宁家有订婚的打算,诱饵已经抛出,她只需要不时再添把火就行。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与其被季斯允抓着不放,不如她先把问题推到他身上去。


    宋攸宁立即收敛起笑容,稍稍用力甩开季斯允抓着自己的手,冷哼一声将脸撇向一侧。


    她突然的动作让青年怔在原处,眨了眨眼睛后,又去拉她的手,语气疑惑:“大小姐,怎么了?”


    宋攸宁只管把他手往外推,绷着脸也不肯看他。


    季斯允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可见她不愿意搭理自己,心中瞬间慌乱,顾不得再装可怜,起身到她偏过去的那一侧。


    他一过去,宋攸宁又立刻转向另一边,她撅着嘴,眉头紧锁,不管季斯允怎么凑上去都不肯看他一眼。


    季斯允的心如同被无形的蚂蚁啃噬,令他疼痛难忍,手足无措。


    宋攸宁没说话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才能转移话题,突然腰上被一双大掌握住,接着腾空而起,被季斯允抱着坐到办公桌上去。


    她的腿卡在季斯允腰侧,宋攸宁下意识上半身往后仰,一手撑在桌面上。


    青年眸色乌黑,绷紧了嘴角,眼底净是慌乱与无措。


    “大小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拍了拍,冷白的皮肤升起浅浅的粉。


    “大小姐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


    宋攸宁暼了一眼他脸上的粉印,手指动了动,偏过头去,声音小小的:“我才不要奖励你。”


    面前的青年吻着她的指尖,湿漉漉的眼虔诚望着她,“求你……别不理我。”


    他的吻黏糊糊的,炙热又酥麻,宋攸宁不自在地转回头,声音含糊道:“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落在她指尖的唇颤了颤,季斯允抬起头,茫然无措地辩解:“我没有——”


    “你有。”宋攸宁垂着眼盯着自己的纽扣,“你以前都会给我发很多消息,可是这两天就只有例行公事的早安晚安。”


    “你之前要做什么要去哪里都会告诉我,可这次连你要回来我都不知道。”


    “明明是你冷落的我,你还怪我。”


    她语调很轻,却像重锤一般砸在季斯允心上,让他心痛不已。


    季斯允再次抱住她,用力得像是要将她镶入自己怀里。


    “对不起,大小姐。”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温柔却又带着点颤音,“我……我没有怪你。”


    季斯允闭了闭眼,喉结艰难滑动着,“我这两天有很重要的事在处理,忙到没有时间看手机。”


    宋攸宁在他怀里挣扎,仰起脸不满道:“所以那些事比我还重要是吗?”


    他的手臂紧箍着她不肯松开,立刻摇头:“不,大小姐最重要。”


    “你不要以为随便说点瞎话就能骗到我。”宋攸宁在他怀里撒泼般又掐又咬,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演的还是真的对他这几天的冷待有些生气。


    以前开着工作会都能给她发那么多消息,黏人黏到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这才异地多久,竟然连工作太忙的烂借口都找出来了。


    就像她的父亲,只喜欢新鲜的那一个。


    可没有永远新鲜的人,只有永远新鲜的下一个。


    想到此,她的气性翻涌而上。


    手握成拳去砸他胸膛,宋攸宁眉心紧蹙,脸颊也因为陡然升起的怒火而绯红。


    “季斯允!你骗人!你明明说过会是我最忠诚的小狗!”


    轻软的拳头压在胸口发出闷响,季斯允瞳孔颤动——大小姐她知道了?


    她在他怀里继续撒泼,“你松开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嘴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


    她这莫须有的指控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但也表明她不知道他这两天在做什么,季斯允松开手臂,转而握住她的肩膀,黑沉的眼透着无奈。


    “大小姐,你明知道我身边没有任何异性。”


    宋攸宁哼了一声,“隔那么远,谁知道呢。”


    “你可以问方助理。”


    她冷嗤道:“方助理是你的人,当然会向着你。”


    明明她在生气,季斯允却莫名欢喜。


    宋攸宁以前从不会在意他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也不会在意他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可以自恋的认为,她已经有那么一点在乎他了。


    那些饱含他小心翼翼的思念的文字,那些他充满期待的信件,过往那些石沉大海的痛苦如今被她小小的埋怨轻松抚平,他整颗心都要飘起来。


    他内心欢心雀跃到难掩笑意,眸中像点燃了灯火,亮得摄人心魄。


    “大小姐,我真的没有。”他捉着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脏处,眸光炙热,里面只有她的身影,“感受到了吗?这里只为了大小姐跳动。”


    手掌下是他结实的胸膛,年轻有力的心脏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用力在她手下跳动。


    “有大小姐,才有我。”


    他握着她的手指,垂下头,热切地亲吻落在她指尖,声音黏黏糊糊。


    “我是为大小姐而活的。”


    浅淡的粉色爬上宋攸宁雪白耳根,她不太自然地别开眼,“季斯允,你好肉麻。”


    面前的青年格外虔诚地看着她,神态坦然又诚恳,“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攸宁别过脸,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翘。


    意识到自己竟然这样就消气以后,宋攸宁又连忙抿住唇,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在笑。


    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她嘟囔道:“油嘴滑舌!”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观察之下,季斯允没有错过她唇角那抹一闪而逝的笑意,眼神稍微动了动,嘴角向上扬起温和的弧度。


    “我刚刚来的时候,大小姐在看手机,原来——是在等我的消息吗?”


    他怎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宋攸宁目光不由自主转向季斯允,一眼就看到青年眼底藏着的得意。


    那股才下去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宋攸宁坐直身体,两手按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用力揉弄。


    “季斯允!”


    垂在半空的小高跟踢了他一脚。


    宋攸宁气恼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季斯允也不躲,任她发着脾气,精致的面孔被她扯得变形却还笑着。


    “大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他目光灼灼,“你是在等我的消息吗?”


    虽然已经被他发现,宋攸宁还嘴硬,仰起下巴强装镇定,“没有!不是!”


    季斯允却似乎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又抱上来,含着笑意的嗓音落在她耳侧。


    “我以后一定会经常给大小姐发消息,打电话,再也不会冷落大小姐。”


    怀里传来宋攸宁的声音:“我才不稀罕!”


    他搂得更紧了些。


    “是我想跟大小姐多说话,大小姐不要嫌我烦呀。”


    “就烦!不准给我发那么多消息!至少……至少隔半个小时才准发下一条!”


    并肩跟季斯允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刘朗的目光跟见了鬼似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流连。


    直到对上季斯允发冷的眼,他才反应过来迅速移开视线。


    垂着头把桌上的文件拿起来,刘朗有些发怵,但还是磨磨蹭蹭走到两人面前。


    “小宋总,这是研发部刚送来的资料让您过目。”


    季斯允一回来宋攸宁就完全不想看这些资料,反正公司以后也是他的,她白费那些力气干嘛。


    她撇了一眼季斯允,虽然没说话,但他立刻从她眼里读出她的意思。


    还不帮我拿着?


    季斯允嘴角抿着笑,伸手去接刘朗手里的资料,“我来吧。”


    眼睁睁看着季斯允拿走机密资料的刘朗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盯着那份文件,直到看见季斯允为宋攸宁拉开玻璃门,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句:“小宋总,那份文件你可一定要看啊!”


    宋攸宁微微侧过脸,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和季斯允一起离开。


    刘朗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想到今天先后从宋攸宁办公室出来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一个是青梅竹马的青年才俊。


    今天碰面竟然没掐起来?


    小宋总可真是当代女性楷模啊。


    第83章


    “终于下班了。”


    宋攸宁伸着懒腰,靠在办公桌边的季斯允贴心的递上水杯。


    坐在总裁椅上的女人推开递到面前的杯子,微微歪头,略不满地拧眉。


    “我要喝冰的!”


    季斯允微微俯身,再次将水杯递到她唇边,透明的水晶杯将柔软唇瓣压下去,杯口印出点绵软的粉色。


    他好脾气地哄她:“大小姐,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理期,喝太冰不好。”


    被他提醒,宋攸宁算算日期,好像确实快到她生理期了。


    他怎么比她还记得清楚?


    不过拜穿书的福,这具身体的痛感不敏锐,根本不在怕的。


    她微微撇过脸,躲开他递过来的水杯,唇上沾了点水痕,颜色樱粉的唇瓣被浸润,散发出诱人光泽。


    俯身看着她的青年眼神落在那张柔软的唇上,眸色暗了暗,忽然低头吻了下去。


    “唔……”


    猝不及防被吻住,唇齿交缠中,宋攸宁的眼睛睁圆。


    季斯允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推着他的肩膀,强制结束这个热切的吻,樱色的唇沾满水迹,微微发着红。


    “你好烦!”宋攸宁不满地瞪他,低下头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来一把小巧精致的化妆镜。


    为了宁从闻表妹的生日晚宴,她今天特意化了个精致妆容,本来就出众的五官在打扮之后更是漂亮得昳丽明艳。


    原本完好的妆容却被季斯允的吻给破坏,他像是不知轻重般亲得用力,富有技巧却带着一丝莽撞,把她的口红都给吃光了。


    宋攸宁抚着自己微微发麻的嘴唇,看到


    镜中已然嫣红发肿的唇瓣,又生气地剜向同样摸着自己嘴唇的季斯允。


    青年唇上沾着她的口红,本就红艳的唇似笑非笑地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季斯允!我妆都被你弄花了!”


    宋攸宁脸上拢了一层薄薄的怒气,仔细对着镜子查看,精致小巧的下巴和唇周的粉一并脱了些,她猛地把镜子拍到桌上,气鼓鼓的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粉饼。


    她转动座椅背对着季斯允,一边打开粉饼盒一边埋怨着他:“待会儿从闻哥哥就要来接我了,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说这话时,宋攸宁透过掀开的粉饼盒中自带的小镜子偷偷观察着季斯允。


    原本摩挲着唇似乎正在回味刚刚触感的青年动作一僵,表情迅速阴沉下去。


    深邃的瞳孔凝视着她,眼神阴冷狠戾,通过镜子的反射,宋攸宁看到他扯着嘴角,眼底的阴郁几近疯狂。


    嗓音却是完全相反的平静。


    “大小姐不化妆就已经足够好看了。”


    宋攸宁将粉扑轻轻按压在唇周,“你懂什么。”


    圆润的杏眼目光锐利,盯着镜中的青年,饱满的唇勾了勾,刻意说着刺激他的话:“我今天可是要去见从闻哥哥的家人,当然要好好打扮,不能给他丢人了。”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季斯允胸膛微微起伏,深吸着气压下怒火,他咬着牙说:“大小姐愿意出席他家的晚宴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他哪来的资格挑剔大小姐。”


    宋攸宁没有刻意隐瞒她即将和宁从闻订婚的事,却也没有向他挑明。


    昨天的插科打诨,也是为了打断他从她这里逼问出她和宁从闻的关系。


    她清楚他已经知道他离开后发生的事,却不肯说,是故意让他不能借此发作。


    她补好粉底,瞥见他那双充斥着刺骨寒意的深邃眼眸,再接再励道:“都说了你不懂,从闻哥哥可是我的……”


    她假装故意说漏嘴,说到一半捂住自己的嘴,杏眼睁得大大的,快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后,又迅速转回去,把心虚演绎得淋漓尽致。


    手心快要被指甲掐破,季斯允忽然想起他离开前宋攸宁说过的话。


    “你要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我迟早是要结婚的。”


    胸膛像是破了个大洞,呼呼的冷风往里面灌,季斯允痛得难以忍耐。


    宋父把他派到几百公里外的临市,也对他封锁了宋家和宁家有意订婚的消息,可宋攸宁却完全没有一点要躲藏的意思。


    那晚发现不对劲后,季斯允甚至没怎么费力去查,她跟宁从闻挽着手公开出入各种场合的照片就摆满了他的办公桌。


    他不过才离开半个月,宋家竟敢把她推出去跟宁从闻那种花花公子联姻!


    季斯允微微眯起眼,遮住他眼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忍着心中剧痛,他抓住宋攸宁椅子扶手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


    视线猛地一转,季斯允那张漂亮的面孔放大在眼前,宋攸宁警惕地捂着嘴往后仰了仰。


    “你不准再亲了啊,我才刚补好妆。”


    青年抬起眼,那双黑眸从她脸上划过,她防备的神情刺痛着他的眼,季斯允再难忍耐,低沉的嗓音含了几分森冷寒意。


    “大小姐应该不想被宁先生发现我们的关系吧。”


    宋攸宁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眼神飘忽地撇向一侧,嘴上说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斯允艳唇上扬,冰凉的指尖落在她颈侧,冷得宋攸宁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微俯下身,与她几乎面对面,黑沉的眼眸与她相对,让她游移的眼神无处可躲。


    “大小姐,我不是那么好甩掉的。”


    阴测测的笑容凝结在嘴角,阴郁眉眼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落在她颈侧的手指像是悬在脖上的刀,带着股威胁意味。


    这才有点病娇男主那味嘛。


    宋攸宁心中满意终于激怒他,还装作一派天真大小姐的任性妄为姿态,一把推开他的手,说:“别跟我靠那么近,从闻哥哥看到不好。”


    这句话再次刺激到季斯允,他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来。


    “大小姐,你要订婚——”他顿了顿,胸膛用力起伏,闭着眼将怒火吞下喉咙,他嘴角泛白,声线嘶哑,“至少也应该是一个配得上你的干净的人。”


    “宁从闻的花边新闻仔细一查就能查出来一堆,他不是良配。”


    “你竟然调查我!”宋攸宁面上蕴着薄怒,纤细手指点在他胸膛,“不准说从闻哥哥坏话!”


    她轻巧的动作像是按在他心脏之上,疼痛传达至四肢,痛得季斯允快要喘不过气。


    他抓住宋攸宁的手,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小姐,你相信我,宁从闻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和你联姻只是因为两家的利益——”


    “你胡说!”宋攸宁抬起脸,明亮的双眸含着怒气直视着他,“从闻哥哥对我很好,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可是爸爸妈妈帮我精挑细选的,爸爸妈妈才不会害我!”


    空气陷入瞬间的凝滞,两人目光胶着,微妙而危险的气氛在寂静中越来越浓郁。


    季斯允精致昳丽的面容一片惨白,却布满浓郁的杀气,他眸色阴蛰,薄唇吐出的字冷得像焠了冰。


    “所以呢?大小姐准备丢掉我?”


    握着纤细手腕的手掌慢慢收拢,他嘴角勾起阴森邪气的笑,令人瘆得慌。


    “沾上我,大小姐,你还以为你甩得掉吗?”


    在宋攸宁愤怒的注视下,他缓缓贴上她的唇,轻咬着那片柔软,嗓音含糊又透着几分森冷。


    “大小姐,我会永远缠着你……”


    “你休想踹开我。”


    “你!”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宋攸宁用力推开他,捂着破了皮的嘴,她气得骂人:“季斯允,你是疯狗吗到处咬人!”


    季斯允伸出拇指重重擦掉唇角的血丝,眉梢之下,一抹浅浅的红,黑眸暗藏嗜血戾气。


    “对,我是疯狗。”


    稠黑眼底溢出对她疯狂的渴欲,季斯允笑容邪气,声线低沉,似人间厉鬼。


    “谁想把大小姐从我这里抢走,我就杀了谁。”


    宋攸宁似是被他吓到,浅色瞳孔震颤,咬着唇往后瑟缩着。


    迎上她恐惧的目光,缠绕着季斯允的阴暗情绪忽然如潮水褪去,心脏如同有碎刀在割,他呼吸轻薄起来,缓缓蹲在宋攸宁身前。


    不急,还来得及。


    喉结滚动了两下,季斯允睫毛轻颤着,违背内心,暂且向她妥协。


    “大小姐,只要你还要我。”他声音有些艰涩,“我……”


    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季斯允闭上眼,“我可以做小。”


    在他闭眼后,宋攸宁脸上的恐惧迅速褪去,她看着隐忍痛苦的青年,一向平静的眼眸中闪着不忍,却还是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压回心底。


    她的理智告诉她,季斯允怎么可能真甘心让她跟另外的男人订婚,缓兵之计罢了。


    她装作看不出来,抿着唇去拉他的手,声音小小的。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她眨着眼睛,还是那副无辜却又透着几分残忍的神情,“从闻哥哥以后会是我的丈夫,你是我的季小狗。”


    “你们不一样呀。”


    季斯允嘴角颤着,眼眶通红,却硬生生把情绪死死压住。


    宋攸宁看了眼时间,下定决心般快速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嘶。”


    她忘记自己嘴上破了口,动作太快导致碰到伤口,连对疼痛不太敏感的身体都能感觉到那一块尖锐的痛感。


    眼中蕴出水雾,宋攸宁一手捂着唇,一手拉着季斯允的手轻轻晃动,语气像在撒娇。


    “你乖一点,不要让从闻哥哥知道我们的关系,好不好?”


    她这样子让季斯允更加痛苦,愤怒的妒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没,嘴唇咬到发白,眸底一片猩红,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


    在宋攸宁以为他即将忍不住时,季斯允的嘴脸兀地荡漾出一丝笑意,只是瞧着瞧着,有些狰狞恐怖的意味。


    季斯允反握住宋攸宁的手,“大小姐,想让我保守秘密,至少要给我些甜头才行。”


    宋攸宁眨眨眼,“你要什么?”


    青年倏然起身,拿起她准备的礼物,“我送你。”


    “可是从闻哥哥说他来接我……”


    那四个字像是钉子一样扎得季斯允耳膜生疼,他大步走到办公室门前,语气平静,“那宁先生来的时候也许刚好能看到我和大小姐在接吻。”


    手指按在门把手上下压,季斯允推开门站在一边,静静等着宋攸宁动作。


    这明晃晃的威胁让宋攸宁一时语塞,她“腾”地站起身,从他身边路过时气不过,狠狠踩了他一脚。


    季斯允低头看着皮鞋上留下的小巧鞋印,勾了勾唇,跟上前去。


    第84章


    在办公室耽搁太久,刚坐上季斯允的黑色奔驰,昏暗的停车场有车灯闪过,很快一辆白色跑车就出现在视野里,看清来人的宋攸宁迅速低下脑袋捂住头,趴在季斯允腿上。


    白色跑车的引擎声停在他们对面,车门打开,宁从闻从里面探出头。


    季斯允瞬间明白宋攸宁在躲什么,看向毫无察觉正对着车玻璃整理衣领的宁从闻,眼神冷得像在看死人。


    “快走快走。”


    宋攸宁低着头不敢抬,整张脸都埋在他腿上,焦急地催促季斯允赶快离开这里。


    接近夏季,西装裤的面料轻薄,她心思全在躲避宁从闻,丝毫没发觉此时的动作有多暧昧。


    呼吸时的热气一阵阵吹在大腿上,季斯允垂眸看向一无所知趴在他腿上的人,纤薄的脊背匍匐着,黑亮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到两边,露出她雪白的后颈。


    纤细又脆弱。


    季斯允喉结缓缓滑了两下,大掌贴在她后颈上,细腻的皮肤像有吸力一般,他眼神暗了下去。


    和宁从闻的合作关系建立在尊重彼此的基础上,宋攸宁不让季斯允表露出跟她的亲近不止是想气季斯允,还有就是因为联姻就要有联姻的态度。


    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至少在外人面前得给足对方面子,如果在订婚前就被发现她和季斯允的关系,那不是打宁从闻的脸吗?


    所以宋攸宁不敢抬头,她还需要借联姻的事继续逼季斯允,可不能被宁从闻发现从而终止跟她的合作。


    在后颈处摩挲的手掌带着薄茧,粗糙质感摩擦过皮肤引发一阵战栗,宋攸宁侧过头,脸颊贴在他大腿上,一手按住在她脖子处搔动的手掌,抬眸望向季斯允,压低声音问他:“他走了没?”


    昏暗灯光下,青年的下颌线清晰流畅,蜿蜒向下是凸起的性感喉结,微微垂着的眼睫遮住黑色的眼眸,看起来有些晦涩不明。


    宋攸宁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焦灼:“你别看我啊!他走了没?”


    季斯允微微抬起头,粗糙指腹爱不释手般轻蹭着她细嫩皮肤,视线在车窗外定格,缓缓道:“还没。”


    “他刚刚关上车门。”


    他认真观察着前方某处,向宋攸宁仔细汇报着宁从闻的动向。


    “他好像在跟谁打电话,聊得很开心,也许是哪位前女友也说不定。”


    宋攸宁趴在他腿上,听着季斯允毫无根据抹黑宁从闻的话,眼皮向上翻着,压低声音说:“你少挑拨离间。”


    季斯允垂下眼皮幽幽看她,宋攸宁生怕被发现,贴在他腿上的手握拢掐了他一把,“都说了别看我!被发现怎么办!”


    密闭的车内空间,本身就充斥着她的香气,为了躲避宁从闻,宋攸宁一时焦急,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手放在哪里。


    敏感的大腿内侧被她不清不重的捏了一把,麻痒如通了电般直达大脑,季斯允一时不备,一声闷哼从唇边溢出。


    “嗯……”


    低哑的嗓音飘进宋攸宁耳朵里,她不明所以地抬眼,视线正前方刚好是已然蠢蠢欲动的某处。


    她瞬间从他腿上弹起来,连自己在躲车外的宁从闻都忘记,白皙两颊迅速升起羞恼的红。


    一旁的季斯允默默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炙热,他暗暗吸着气,往后坐了些。


    冷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季斯允两腿微微并拢,想要掩盖住现在的窘境。


    宋攸宁也有几分尴尬,一阵沉默后,她咳了一声,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往外环视一圈——哪里还有宁从闻的身影。


    她有种被季斯允骗了的恼怒,那点尴尬迅速转变为恼羞成怒,转回头质问他:“你故意的是不是?宁从闻根本就不在这里!”


    季斯允似乎被她不太好的语气吓到,低垂着眼微微抬起,黑到看起来湿漉漉的眸子无辜又委屈,开口说话时嗓音沉沉的,带着一种仿佛被沙砾摩挲过的哑。


    “他刚刚还在外面接电话,或许是刚走。”


    面容昳丽的青年羞红的脸蛋浮上受伤的神色,“大小姐是不相信我吗?”


    宋攸宁掐着手心,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美色蒙蔽双眼,这家伙绝对是故意骗她趴在他身上不起来。


    可看过去,他湿漉漉的眼眸像是可怜巴巴的小狗,宋攸宁心里那点气闷迅速就没骨气的偃旗息鼓。


    她沉默地与他对视几秒,对方眨着他那双黑到发亮的双眼,始终一副无辜到极致的神态。


    “……”


    宋攸宁扯过安全带系好,面无表情看向前方,“快走。”


    季斯允低头启动车辆时,唇角微微勾了勾。


    车没开多远宋攸宁就接到宁从闻的电话,她眼角余光暼向季斯允,嘴上故意亲亲热热对着电话那头喊道:“从闻哥哥~”


    喊完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面的宁从闻倒是受用这一套,油嘴滑舌地应声:“诶,宁宁。”


    好恶心。


    宋攸宁忍着胃里的不适,明知道宁从闻看不到,还要特意在季斯允面前挤出一个甜甜的笑。


    “我到你公司了,不过你怎么不在?”


    “噢,我想起准备的礼物忘在家里了,正回去拿呢。”宋攸宁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还没走远吧,我和你一起。”


    宋攸宁还没回答,放在腿上的左手突然被季斯允握住,宽厚而温热的手掌像是带了电流,穿过指缝勾勾缠缠将她攥紧。


    她侧目看过去,青年下颌线绷出青玉般的冷光,眼珠黑得像是淬了墨,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唇角稍稍翘起,宋攸宁任他攥着她的手,侧头看向车窗外迅速向后倒退的街景,对宁从闻说:“不用啦,我已经快到家了。”


    宁从闻疑惑地按下电梯,“可刘秘书说你刚走一会儿。”


    “他记错啦。”电话里,宋攸宁的声音轻快,没有任何破绽,“你先到那里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人都已经走了,宁从闻也没别的办法,“好,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进去。”


    “行。”


    从电梯出来时,宁从闻发现几分钟前还停在自己车对面的黑色奔驰已经开走。


    这一块是宋攸宁公司的停车区,他上去下来这么短时间,也没看见哪个员工下来。


    只是瞟了一眼宁从闻便上车,往晚宴地址赶去。


    不知道季斯允是故意还是为了圆宋攸宁在电话里随口跟宁从闻扯的借口,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一个小时才到。


    越临近晚宴地点,他的表情越是阴沉,仿佛他现在不是把宋攸宁送去参加生日宴会,而是奔赴他的刑场。


    宋攸宁翻下车内的化妆镜查看自己的唇,小小的口子消肿后看起来不算特别明显,但仔细看依然能瞧出来不对劲。


    她不满地鼓起腮帮,甩开被他握了一路的手,一边掏出口红补妆,一边嗔怪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咬我。”


    对着镜子补妆时,她白了一眼季斯允,哼道:“等回去再收拾你!”


    姿容稠丽的女人薄嗔浅怒,眸光流转之间动人心魄。


    季斯允停下车,墨黑眼眸闪着光,对她的恐吓更多的却是隐秘的期待。


    “好啊。”季斯允温和地将


    她垂落的一缕长发别至耳后,稠黑眼底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我等着大小姐惩罚我。”


    这幅滚刀肉的模样让宋攸宁撇着唇不想搭理他,狠狠剜他一眼后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季斯允也跟着一起从车里出来。


    宁从闻就在附近等她,宋攸宁不想横生枝节,压低声音说:“你可以回去了,下来干嘛?”


    季斯允绕到车尾,从后备箱里拿出宋攸宁准备的礼物拎在手上,在宋攸宁的怒视下走到她面前,忽视掉她伸过来要接袋子的手,说:“我送你到门口,等你一起回去。”


    一句话里两件事都是宋攸宁不愿意的。


    她立即蹙起眉头,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季斯允垂着眼皮,半是威胁地低声道:“是我陪大小姐一起进去,还是我在这里等大小姐出来?”


    宋攸宁不可置信地仰起脸,高大的青年面色沉郁,一向对她逆来顺受的人终于露出爪牙,漆黑的眼不掩锋芒,与她对视时毫不退让。


    “宁宁?”


    宁从闻的声音打破两人对峙,宋攸宁敛住不悦神色,在转身时换上甜蜜笑容,迎上靠拢的宁从闻。


    “从闻哥哥。”她快步往前,挽住宁从闻的手臂,语气娇娇的又带着点可怜的歉意:“都怪我,把东西忘在家里,让你久等了吧。”


    她挽上自己那一瞬间,宁从闻浑身一个激灵,寒毛全部竖起,就好像突然被大型猛兽盯上,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可这里除了他和宋攸宁,就只有几步外那个一身深色西装,气质冰冷的青年。


    当着外人面,宁从闻不好甩开宋攸宁的手拂她的面,只能忍着脊背发凉的不适感,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怎么会,我也刚到。”


    跟宋攸宁一起来的青年长相精致到堪称漂亮,神色冷冽,一双漆黑眼眸没有任何情绪,冷冷看过来时毫无活人感,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被这样一双森冷的眼盯着,宁从闻不由有些犯怵,但又不好意思在宋攸宁面前怯场,主动朝青年伸出手:“季总你好,久仰大名。”


    他想了想,补充上和宋攸宁的关系向他示好:“我是宁宁的未婚夫,宁从闻。”


    季斯允危险地眯起双眼同时,宋攸宁暗自吸了口气。


    宁从闻还真是……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85章


    宁从闻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季斯允耳朵里与挑衅无异,自我感觉良好地朝他伸出手。


    季斯允深邃的眼睛透着一股森凉寒意,慢慢从宁从闻身上扫过,落在一旁不停朝他使眼色的宋攸宁身上。


    他扯扯嘴皮,在宋攸宁的怒视中虚虚握住宁从闻的手,冷着那张漂亮脸蛋,简短道:“幸会。”


    冰凉的视线慢慢移到宁从闻脸上,他眉头轻挑,一双如幽谭的眸子微微眯起,“大小姐还没有跟你订婚,宁先生还不是不要乱喊,影响大小姐声誉。”


    宁从闻对季斯允早有耳闻,听说他这人浑身冷冰冰的像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与宋家的关系并不太好。


    一见本人果然如传闻那样阴郁冷漠,只是——他想到在自己身边的宋攸宁,他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不是听说季斯允被调去临市了吗?


    心中有所疑虑,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宁从闻收回手时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我跟宁宁订婚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样叫也没什么问题。”


    季斯允胸口发闷,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看见她与宁从闻亲密,他很难保证自己能维持理智不弄死宁从闻。


    强烈的怒火让他嗓音变哑变沉,没再理会宁从闻,转而对着宋攸宁说:“我在车上等你。”


    瞧着季斯允转身上了车,宁从闻发觉这辆黑色奔驰好像就是之前他在宋攸宁公司地下停车场见到的那辆。


    “季斯允怎么和你一起?他不是在临市吗?”


    宋攸宁面不改色:“他回来述职,我回家取礼物的时候刚好跟他遇上,就顺便送我过来。”


    宁从闻更疑惑了,这跟传闻中他不受宋家待见,与宋家人关系不好的说法不一样啊。


    他迟疑着开口:“你们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宋攸宁神色一滞,敷衍道:“还行吧,毕竟我家对他有恩。”假装低头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我们快进去吧。”


    宁从闻又暼了一眼那辆漆黑的轿车,不知怎么那种浑身发凉的感觉又来了,他搓了搓胳膊,跟宋攸宁转身朝宴会厅走去。


    季斯允坐在车内,指节分明的手捏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漆黑的眼底是藏不住的戾气。


    他看着宁从闻与宋攸宁手挽手的背影,再难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重重捶在方向盘上。


    板上钉钉?


    宁从闻好大的口气!


    季斯允故意耽搁时间,导致宋攸宁和宁从闻成了最晚到的人,两人挽着手扮作感情很好的情侣走进来,大厅里先到的宾客视线聚集过来。


    或多或少知道宁家和宋家最近走得近的人见到他们举止亲密,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路应付过上前攀谈的人,宋攸宁总算在宁从闻的引领下找到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晚宴主角。


    宁从闻的表妹宁简柠年纪跟宋攸宁差不多,正跟自己的朋友们聊着天,宋攸宁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女生的背影有些眼熟。


    “表哥!”宁简柠在看到宁从闻旁边的宋攸宁时,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宋小姐。”


    这还是宋攸宁第一次跟她见面,按理来说面对自己表哥的联姻对象,再怎样也不该是这种态度,直到宁简柠面前的人也转过来,宋攸宁就明白为什么了。


    又是熟人。


    她轻飘飘暼了一眼一脸尴尬试图往后躲的陆庭霜,没在意宁简柠的冷淡,保持着得体笑容把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宁简柠接过礼物,不咸不淡地朝她道了声谢,又转过去跟其他朋友聊天,似乎并不想理会自己这个未来的“表嫂”。


    宁从闻也看出来她对宋攸宁的态度不对,拉下脸想训斥她,被宋攸宁扯了扯衣袖。


    “我们去那边坐着吧。”


    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宁简柠后,他才跟上宋攸宁,低声替宁简柠向她道歉:“她被家里人惯坏了,你别介意。”


    来参加这次晚宴纯粹是为了做戏给季斯允看,宋攸宁并不在意宁简柠对她热不热情。


    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人,还不用她费心思跟她们周旋,现在这样更好。


    心里这样想,脸上还是装作委屈求全的大度模样,说:“没关系,毕竟我跟她不熟,今天来得又晚,她不高兴我能理解。”


    宁从闻叹气,“是她不懂事,委屈你了。”


    这边围着的年轻女孩们看见宋攸宁走远,叽叽喳喳朝宁简柠八卦。


    “那不是宋攸宁吗?她怎么跟你表哥一起来的?”


    “听说你表哥前段时间在相亲,不会就是她吧?”


    宁简柠撇着嘴,语气有些不屑,“还不是她家主动贴上来,不然就她那个风评,我哥才看不上她呢。”


    众人一听,明显话里有话,连忙追问:“她怎么了啊?”


    “就是啊简柠,给我们说说呗。”


    宁简柠努努嘴,打抱不平般扯过一旁陆庭霜的胳膊,说:“庭霜,你跟她们说。”


    一双双好奇的眼看过来,陆庭霜现在恨不得马上找条缝钻进去。


    她的确跟宁简柠抱怨抹黑过很多次宋攸宁,但谁知道她竟然会成宁简柠的“嫂子”!


    被季斯允报复的事还历历在目,陆家现在不比当年,她哪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宋攸宁的坏话啊。


    陆庭霜笑得有些勉强,模棱两可地说:“就、就那些事儿呗。”


    “哪些事儿啊?”


    “对啊,你倒是直说呀,卖什么关子。”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女孩们围着追问,陆庭霜现在是怕极了睚眦必报跟条疯狗似的季斯允,实在不敢招惹宋攸宁。


    她支支吾吾不敢吭声,宁简柠见陆庭霜一脸为难的样子,以


    为是她害怕得罪宋家,毕竟陆家这两年被宋家针对的次数不少。


    不过她可不怕,于是站出来把陆庭霜挡在身后,说:“行了,庭霜不好说,我来讲。”


    “宋攸宁这个人不仅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她还——”


    宁简柠一手挡着嘴,圆溜溜的眼睛环视周围一圈后,声音骤然减小,“而且作风还有问题。”


    “庭霜跟她一个大学,有一回还见到她在会所里点男模。”


    “还有她家那个养子,跟她关系也不一般……”


    陆庭霜听着宁简柠把自己之前对她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那些话又讲给这群人听,心里恨不得立即去死。


    她站在宁简柠后面不停去拽她衣袖,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宁简柠正跟朋友们聊得火热,被她一直打断,侧身过来不耐地推开陆庭霜的手,说:“你不敢说,我来帮你说,你怕什么?”


    陆庭霜眼神躲闪,目光从左到右飘忽不定,手指摆弄着手腕上的珠链,脸上的笑也极不自然,“那次也许是我看错了,她毕竟以后是你嫂子,我们这样说她不太好。”


    怀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宁简柠往旁边退了一步,“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


    她皱起眉,问:“难道你说的是假的?”


    自从宋家崛起陆家落寞,从前那些上赶着巴结她的人都没了,好多“朋友”也怕被她连累遭到宋家报复不再联系,只有被家里人宠得过分单纯的宁简柠还愿意跟她交好。


    陆庭霜不敢承认自己讲了假话,硬着头皮坚持道:“怎么可能!都是真的!”


    “那你怕什么?”宁简柠立刻就信了她,陆庭霜因为心虚脸色不太好,她就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听说宋家那个养子都被赶到临市去了,宋家未来掌权的要是宋攸宁,就她那个样子我看宋家也得意不了多久。”


    陆庭霜勉强挤出一个笑,宁简柠安慰的话听在耳里,心里依然慌得不行。


    季斯允的手段她和陆家都领教过,那样可怕的一个人,她不相信会他输在宋家的权利争夺战中。


    “今晚真是抱歉,等她生日过了,我一定让她登门道歉。”


    晚宴结束,宁从闻送宋攸宁出去,他沉着脸,对宁简柠明显不满。


    他今天和宋攸宁共同出席意味着什么大家不可能不清楚,宁简柠打宋攸宁的脸就是打他的脸。


    更何况宋家是轻易能惹的吗?


    虽然现在宋攸宁面上表情不显,但就她那大小姐性格,不可能毫不介意。


    为避免宋攸宁秋后算账借题发挥,他只能先表露出对宁简柠的不满,向她表达自己的诚意。


    宋攸宁当然不会觉得宁从闻这是在维护她,现在表态也不过是既想维护他的利益,又不想她回去后告状让宁简柠受罚。


    这个世界她要完成的任务只有一个,而现实世界里——已经很久没人敢对她使脸色。


    她可没精力去针对一个被朋友蒙蔽双眼的小女生。


    宋攸宁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


    宁从闻并不相信,快速扫视表情平静的宋攸宁一脸,又说:“前段时间听说我跟你接触,都还说很期待你这个漂亮嫂子,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宋攸宁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假装思考片刻,然后说:“可能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吧。”


    “不过你放心。”她拍拍他的手臂,给对方一个安抚般的笑容,“我真的不介意,以后相处久了就好了。”


    她这已经算明显的表态,宁从闻目的达到,笑容多了点真心实意,走到大门口台阶处,绅士地伸出手臂要扶宋攸宁。


    “我送你回去——”


    “不劳宁先生费心。”


    另一只手臂稳稳握住宋攸宁的肩膀,季斯允不知在在外面站了多久,整个人像是跟黑暗融为一体,浑身往外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宋攸宁想推季斯允的手没推开,对上宁从闻怀疑的目光,她头脑风暴迅速编出借口,干笑着对宁从闻说:“我跟他还有点事得去趟公司。”


    抓着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宋攸宁结束跟宁从闻的对话,“这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第86章


    直到车子驶远,宋攸宁才向季斯允抱怨。


    “都说了让你注意,他都已经怀疑了。”


    她神情不悦,掀起眼帘幽幽扫过季斯允,“我们家跟宁家接下来还有深度合作,你别坏我事。”


    季斯允闻言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也不知刚刚在外面站着几个小时想了些什么,竟然没有被宋攸宁的话激怒。


    他握着方向盘,路灯昏黄灯光在他脸上罩下一片阴影,柔和的暖光驱散不少阴郁气质,他面色出奇的平静,语调柔和。


    “是吗?”


    季斯允笑了笑,“如果因为这点事就猜忌,那宁先生可能不适合成为大小姐的丈夫。”


    就一两个小时没见,他怎么转变这么快?


    宋攸宁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与探寻,“为什么这样说?”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车先停靠在路边。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车窗玻璃上,迅速变成瓢泼大雨,打在车身上发出连串闷响。


    宁简柠的生日宴选址偏远,这会儿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开着灯的车辆在雨幕中快速驶过。


    视野可见之处都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车内灯光亮起来时,宋攸宁不太适应地眨眨眼睛,季斯允解开安全带,欣长身躯越过中控,一只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将她半圈在怀里,轻柔地吻了上来。


    车外大雨滂沱,击打在路面上溅起片片水花,宋攸宁下意识闭上眼,听见外面车辆驶过的声音。


    季斯允吻得很温柔,像是顾及着她唇上的伤口,唇齿间交缠摩挲,交换彼此呼吸。


    “你……讨厌……为什么要开灯……”


    宋攸宁的声音在亲吻中含糊不清,她闭着眼,抬手摸索半天总算找到阅读灯的按钮,车内陷入黑暗那一瞬间,她主动勾住他的脖子,送上更为热烈的吻。


    一片黑暗之中,有那么一瞬间,车外的雨声、轮胎摩擦声都听不见,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往上,是繁星点点;往下,是不断靠近的两颗心。


    缠绵一吻结束,两人呼吸都有些沉重,宋攸宁双臂环着季斯允脖子,半靠在他怀中。


    莹润洁白泛着粉色的脸微微仰起,红润的唇微张,一股股暖香随着她的吐息往他鼻子里钻。


    季斯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她的香味浸透了,浑身都热起来。


    黑暗中,宋攸宁的眼睛格外的亮,她看着他,再次问:“你为什么要说从闻哥哥不合适成为我的丈夫?”


    才刚刚跟他热吻过,还在他的怀里,她却这样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为什么另一个男人不可以成为她的丈夫。


    季斯允又气又痛,可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


    面容过分昳丽的青年眼中那份疯狂被他压抑到接近扭曲,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大雨中,路灯光线晦暗,映照在唇角勾起的笑容上,显出几分病态与诡异。


    “因为……我是不会离开大小姐的。”


    他执着到有些偏执,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沙哑又带着点讽刺。


    “作为大房,没有一点容人之量,当然不行。”


    宋攸宁几乎是瞬间嗤笑出声:“你还好意思说他?”


    环着脖子的双手改为捧住他的脸,宋攸宁笑道:“你才是最没容人之量的那一个。”


    “连我出来参加生日晚宴都要跟着,不就是怕我会跟他怎样吗?”


    圆润的杏眼弯起,她捏了捏季斯允的耳垂,故意气他:“以后我跟他结婚了,你还不得气死呀?”


    微弱光线下,季斯允的面色逐渐苍白,嘴角微微下垂,鸦羽似的眼睫颤动着,黑黝黝的眼透着湿意。


    撑着


    座椅的手上移到她背后,把她按进他胸膛中。


    苦涩在胸腔中蔓延,季斯允心头泛酸,他垂下头,恋恋不舍地轻啄着她的唇,嗓音又哑又低。


    “我又不是大房,小气点是应该的。”


    宋攸宁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要是大房更不得了。”


    细腻的指尖把玩着白玉似的耳垂,她故意逗他,“你要是大房,别说像你这样的狐狸精了,我身边怕是连只公蚊子都别想出现。”


    季斯允微怔片刻,随机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大小姐说的没错。”


    季斯允就跟有皮肤渴求症般不停亲吻着她,宋攸宁被亲得有些不耐烦地往后躲,又被贴在后背的手掌按回他怀里。


    姿容出色的青年贴近她耳侧,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蛊惑:“像我这样的狐狸精,还不够满足大小姐吗?”


    耳旁呼吸声与雨声交错,宋攸宁脖颈处一片湿热,耳垂被含住时,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偏脸想躲。


    眼角余光中,浅浅的红从她视线里利落的下颌一直蔓延到他修长脖颈,靠得太近,他的声音吹进耳朵,酥麻一片。


    “大小姐,上次说的男仆装,我买了。”


    宋攸宁瞳孔放大,舔了舔发干的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跃跃欲试。


    “那……回家?”


    说是回来述职的人一待好几天都没走,白天见不到他人影,一到宋攸宁下班时间倒是准时出现在她办公室。


    宋攸宁原本还担心季斯允出现在她身边的次数太频繁引起宁从闻怀疑,但宁从闻最近不知道怎么突然忙起来,跟她约过好几次都临时有事取消了。


    而这一切都是从季斯允回来开始,宋攸宁不用猜就可以断定,一定是季斯允搞的鬼。


    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宋攸宁坐在椅子上,准备换下高跟鞋,刚弯下腰,办公室的门就像有心灵感应般被人推开。


    宋攸宁头都没抬,语气随意:“季斯允,你每天就没别的事做吗?”


    均匀的脚步声传来,昂贵的薄底皮鞋进入她视线,紧接着身量高大的青年缓缓蹲下来,指节分明的大手拿过一旁的平底鞋。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脚踝,温度自他的手心烫进脉络,蜿蜒至五脏六腑。


    宋攸宁习以为常地挺直脊背,手撑在椅上微微歪头,“你不是回来述职吗?需要这么久?”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捻着她脚腕细腻的肤,季斯允帮她把鞋换好,抬眸瞧她时,眸中水光潋滟。


    他有那样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褪去阴郁笑得温和时,看起来像雪后初霁的荒原,纯粹得令人心颤。


    宋攸宁被蛊惑得呼吸一滞,回过神将脚从他手中收回。


    季斯允眉眼一顿,垂眸站起来,“大小姐是在赶我走吗?”


    宋攸宁嘴角翘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反问他:“我赶你你就会走?”


    面前的青年捏了捏拳,不假思索道:“不会。”


    “嗯。”宋攸宁点头,语气是带着点小骄傲的理所当然,“我也知道你不会。”


    季斯允有些意外,漆黑的眼眸中浮现一缕疑惑,犹豫着问她:“那大小姐为什么……”


    穿了一天高跟鞋的脚累到不行,换上平底鞋后缓解许多,宋攸宁一边站起来一边思考。


    季斯允现在被宋父架空,不过空有一个总裁名头,能让他迫不及待从临市回来,又神神秘秘忙这么多天——


    或许她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对上季斯允疑惑的眼神,宋攸宁眉眼弯弯答道。


    “因为我关心你呀。”


    她不过是敷衍的随口一说,季斯允知道。


    可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整个人烫到快要融化。


    他不在乎她的话有几分真假,因为他此刻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


    脑海中,他过往人生如走马灯一般回闪。


    不堪的父母,不被期待的他的出生,摇摇欲坠的土屋,异样的目光,塞满垃圾的抽屉,放学后被堵在角落的拳打脚踢……


    幸福像是永远不会降临在他的头上,落在他身上的只有无尽的苦难,在他每一次以为自己奋起反抗就能逃离深渊时,又将他打倒,撕扯他的灵魂,把他往无尽深渊里拖。


    他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那座大山里。


    直到她出现,寒冬里的河水很冷,连他这种皮糙肉厚的人都冷到失去知觉,她却义无反顾地跳下来,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


    他说过,他的命是她的。


    他的心脏是为她跳动的。


    他是如此的自私不堪,阴险狡诈,明明她救了他,他却拖着她在这里沉沦。


    可他太痛苦太嫉妒了,看着她身边人来人往,属于他自己的那颗真心太轻贱,无数次捧起,又无数次退缩。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恩将仇报,月光照到他身上,他却自私地想要把月亮偷藏。


    可他已经想好了,他就要这一瞬间。


    哪怕以后粉身碎骨。


    青年毫无预兆抱上来的时候,宋攸宁难以招架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拧了一把,半是埋怨半是撒娇的语气听起来很软。


    “季斯允,你真的很黏人知道吗?”


    季斯允心口发酸,喉咙也酸涩,声音很轻地问她:“大小姐,你会怪我吗?”


    “怪你?”宋攸宁不明所以,“怪你什么?”


    青年的头垂在她耳侧,她试图去看他的表情却看不清晰,只听见他低哑的嗓音。


    “怪我像这样缠着你,就像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你。”


    宋攸宁小小的“啊”了一声,语调是一种纵容般的轻快,“小狗就是这样的呀,我不会生气。”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喑哑的声线透着诡异。


    “是你说的,我记得。”


    宋攸宁莫名的感觉背心发凉,耳旁是季斯允音调诡异的轻声细语。


    “大小姐,不可以骗我。”


    阴测测的嗓音让宋攸宁感觉不妙,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还在思考着,门口突然响起一声重重的咳嗽。


    被打断思路,不太高兴地抬眼看去,宋父面若寒霜立在门口,后面跟着的是朝她摊手表示无奈的刘朗。


    宋父脸色铁青地看着季斯允慢吞吞把手从宋攸宁腰上松开,气氛凝滞十多秒后,他对着季斯允说:“你跟我过来。”


    第87章


    季斯允被宋父叫走后一夜未归。


    宋攸宁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就季斯允那个心机深沉的样子,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宋父面前吃亏。


    可一向天塌在面前都不会眨下眼的宋攸宁莫名其妙失眠了。


    辗转反侧到凌晨,隔壁房间静悄悄的,院子里也没车停下的声音,打给季斯允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她躺在床上,握着手机,心口突突乱跳,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迷迷糊糊不知过去多久,宋攸宁突然惊醒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头脑有些混沌,睁着眼瞪着天花板好几分钟才慢慢清醒过来。


    昨晚没睡好,洗漱完已经比平常上班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宋攸宁换好衣服急匆匆下楼,陈姨站在侧厅刚对她伸出手,宋攸宁连连摇头。


    “不吃了,我已经迟到了。”


    脚步匆忙地略过脸色奇怪的陈姨,宋攸宁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突然被人叫住。


    “宁宁,今天不用去公司。”


    宋母坐在客厅里,面色疲惫地叫宋攸宁过去坐下。


    她跟宋父已经搬出去住很长时间,这个时候却突然回来,一定有什么事。


    她好像也没睡好,保养良好的脸上是粉底也盖不住的疲意,宋攸宁到她旁边坐下,关切问道:“怎么了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母拍拍她的手背,挤出的笑容带着忧愁,缓缓摇头后对陈姨说:“给小姐把早饭端过来。”


    早餐早就备好,陈姨很快端上来,宋攸宁心理清楚能让宋父同样彻夜未归,宋母一早返回宋家拦着她不让去公司的事,多半就是季斯允已经开始发难了。


    那就意味着,她的任务正在顺利进行。


    宋攸宁端起茶杯,借用白色瓷杯遮挡住自己微微勾起的唇。


    她很期待季斯允接下来的表现。


    小巧精致的瓷杯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宋攸宁收敛住自己的期待,显出担忧的神色,又一次问宋母:“妈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去公司。”


    宋母眼神空洞,似乎被她放下茶杯的声响惊醒,无神的双眸缓缓聚焦


    ,伸出手怜爱地将宋攸宁垂落的发丝拨到后面。


    “没事,你之前工作太辛苦,这段时间就在家里休息一下,好吗?”


    她这幅神态可不像没事,但宋攸宁的人设毕竟是娇生惯养什么也不懂的大小姐,这个时候当然只能配合着演出。


    “真的吗?”宋攸宁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就跟一个普通的被宠得毫无心计的女孩一样,听到不用上班的消息,兴奋地抱了抱自己母亲。


    “太好了!”她开开心心地坐回去,夹起餐盘里的水果含进嘴里,脸颊鼓鼓地向宋母抱怨:“妈妈你都不知道,自从季斯允被调去临市,我可忙惨了。”


    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每天要处理那么大一堆文件,我看得都要吐了……”


    宋母看着她小女孩气的抱怨,唇边挂上一抹浅浅笑意,眼中的慈爱都快要溢出,只是立刻又想到了什么,才扬起的嘴脸迅速掉下来,不准痕迹的叹出一口气。


    这次的问题好像十分严重,宋母竟然一连陪着她好几天没有出门,宋攸宁的手机也莫名其妙消失,问起陈姨她们有没有见过她的手机,答案都是否定。


    她想过重新买一台,却被宋母拉着一会儿去收拾书房,一会儿又打理园子,要不就是聊一些宋攸宁没耐心听的家常。


    总之过了与世隔绝的整整三天。


    这几天季斯允和宋父都没出现过,宋母的状态也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宋攸宁再怎么装天真大小姐也不可能蠢到连自己妈妈这样明显的反常都看不出来,在她再三追问下,宋母终于松口,拉着她来到客厅坐下,打开了电视。


    几乎每个频道都能看到宋家的新闻。


    “佑宁科技芯片数据问题引连锁反应,企业用户损失惨重。”


    “疑因内部权利斗争致核心工程师离职,宋氏集团关键系统维护缺失致大面积停摆,客户集体追责。”


    “内斗升级!工程师被裁引系统瘫痪,股价暴跌合作方索赔,损失或达数十亿。”


    “宋氏集团回应系统故障:已成立专项组修复,将妥善处理合作方诉求,股价波动属市场行为。”


    一条又一条的新闻看得宋攸宁面色凝重,电视屏幕上的主持人正跟请来的专家讨论宋家当前形势,她转过头,宋母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微闭着眼。


    她脸色灰暗,看起来疲惫不堪,按着眉心,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可奈何。


    “芯片出问题了?怎么可能!”宋攸宁抓着遥控器的手指都在抖,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母,喃喃道:“这套系统运行几年了从没出过问题,怎么会突然大规模瘫痪,新闻里说的核心工程师被裁又是怎么回事,技术部近期根本没有人员流动……”


    “是季斯允。”宋母揉着眉心,语气发冷。


    “季斯允?”宋攸宁目光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疑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邻市。”


    宋母缓缓睁开眼,对上女儿澄澈到看起来有些天真的双眸,她表情严肃起来,不再隐瞒。


    “自从季斯允上任执行总裁以来,集团内部对他接任你父亲位置的声音越来越多,宋氏可是我们的心血,将来的主人只能是你,宁宁。”


    她注视着被她和宋父保护得过分单纯的宋攸宁,吸了一口气,缓缓将现况讲给她听。


    “上半年开始,你爸爸就在逐渐收拢他手中的权利,为你铺路,一切都很顺利,他看起来似乎也很配合,但那都是为了蒙蔽我们的假象。”


    “现在宋氏遇到的危机,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逼你父亲退任,让他接手集团。”


    宋母嗓音低沉,她睁开眼,眼底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恨,“早知道他狼子野心,当初就不该接他来——”


    宋攸宁微微歪头眨着眼看她,宋母顿了顿,手拍在沙发上,咬牙切齿道:“当初就不该让他进公司!”


    宋攸宁似乎被她突然来的情绪吓到,表情犹豫地小声辩驳:“妈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她咬着唇,像是想起什么,垂着眼音调模糊:“季斯允他……他不会……”


    宋母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神色一敛,伸手握住她的手。


    “宁宁,技术部的工程师只是一个幌子,系统的底层代码从始至终都在季斯允手里。”


    她眼神担忧,抓着宋攸宁的手收紧,“妈妈知道你跟季斯允……”她朝她摇头,“季斯允心思太深,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吞并宋氏的计划从他把佑宁科技并入集团就开始了,这些年他一直大力推动集团往生物科技领域发展,忽视老牌产业,为的就是把宋氏命脉掌握在他手里。”


    “现在佑宁科技跟宋氏密不可分,跟多家公司深度合作,我们已经骑虎难下。”


    宋攸宁似乎是不敢相信,嗫嚅着说:“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家给他提供了那么多帮助,他怎么会……”


    “没人不想把权利握在自己手中,尤其是像季斯允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宋母见她还是犹犹豫豫,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娇纵她导致她没受过任何挫折,这样容易相信别人。


    她的声音严厉起来,“宁宁!他在你面前的样子都是装的,你还没明白吗!”


    宋攸宁被她吼得抖了抖,可怜巴巴地咬着唇,小声说:“我知道了妈妈。”


    她这幅乖巧委屈的模样瞬间就让凶了她的宋母后悔,连忙坐过去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是妈妈语气重了点,不是要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宋攸宁低着头看着自己脚面,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妈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我们家度过这次难关?”


    听到她的问题,宋母眼神开始闪烁。


    现在宋氏还能勉强维持运转,是季斯允给他们留出的考虑时间。


    宋氏在季斯允这几年的推波助澜下,一直在生物科技领域发展,合作公司之广泛,一旦系统崩盘,造成的损失是无法挽回的程度。


    她和宋父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不怕跟季斯允鱼死网破再回到从前,可她的宁宁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怎么能让她吃苦呢?


    但季斯允提出的条件——


    宋母忧愁地看着一无所知的宋攸宁,只恨不能回到过去,把觊觎她宝贝女儿的季斯允撵回大山里去。


    她久久没说话,宋攸宁轻轻晃了晃她的手,重复问道:“妈妈,我该怎么做?”


    宋母回过神,她握了握宋攸宁的手,微笑着安抚她:“宁宁什么都不用做。”


    她是不会答应季斯允的要求的,她会保护好她的女儿,不会让她成为这场斗争里的牺牲品。


    “你爸爸正在联系股东们商量。”宋母轻拍着宋攸宁的背,“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别担心。”


    “可是……”宋攸宁突然眼前一亮,对宋母说:“我们还可以找从闻哥哥,他肯定会帮我们!”


    宋母眼神暗了暗。


    昨天宁远山接受记者采访时被问到是否清楚宋氏后续如何解决,他的回答是与宋氏联系不多并不清楚。


    宁家已经不会跟宋家联姻了。


    她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宋攸宁,有人先替她开口。


    “宁家?他们只怕会落井下石。”


    季斯允额发向上梳起,露出阴郁眉眼,他脸上带着讥讽的冷笑,缓步踏进客厅。


    漆黑的双眸定在宋攸宁


    身上,眼中是不再掩饰的势在必得。


    第88章


    “季斯允!你还敢回来!”


    宋母只觉得怀中一空,宋攸宁跟个小炮弹似地冲到季斯允面前。


    “我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背叛他们,背叛我!”


    她举起拳头捶在季斯允身上,高大的青年面色冷厉,一手就轻松控制住她,把她困在自己怀里不得动弹。


    “你松开我!”宋攸宁白嫩的小脸气得泛红,扬起头骂他,“你狼心狗肺!混蛋!骗子!”


    这些话在季斯允耳朵里听起来不痛不痒,她的挣扎也跟猫似的,软绵绵的,毫无威胁。


    力量差距太大,可宋攸宁一点都不安分,一直试图挣脱开他。季斯允不愿意松手,又怕自己太用力勒疼她,低下头,用哄小孩的语气轻声细语跟她说话:“大小姐,乖,别闹。”


    宋攸宁不爽地瞪他,“你松手!”


    季斯允对此充耳不闻,对宋母浅浅勾唇,礼貌又疏离地叫了一声:“阿姨。”


    比起愤慨的宋攸宁,宋母要冷静得多。


    她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淡地抬眼,“你来做什么?”


    怀里的人还在闹腾,穿着柔软家居拖鞋的脚踩在他鞋面上用力碾磨,季斯允表情都未变,微笑着对宋母说:“阿姨,这也是我家。”


    宋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跟宋家的收养关系早就解除了,我家庙小,供不了你这尊大佛。”


    她阴阳怪气的回答没有对季斯允造成任何影响,姿容昳丽的青年依旧维持着那副淡淡的不达眼底的笑容。


    他搂着挣扎不断地宋攸宁,阴郁漂亮的黑眸静静看过去,“毕竟宋家养我长大,我早就将自己视作宋家的一份子了。”


    氤氲的热气裹着茶香萦绕在鼻间,宋母现在却无心品味,贴在杯沿的唇压根没有沾湿,她冷笑着说:“季总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一点,我只有宁宁一个孩子。”


    “嗯。”青年垂眼看向怀中,他身量高,从这样的角度只能瞧见宋攸宁的发顶和因为生气而微鼓的一点脸颊。


    无机质的黑眸在看向她时总算多了些活人的情绪,季斯允唇角勾了勾,说:“阿姨,不是非得是您和宋叔叔的孩子,才能加入这个家。”


    “哐当。”


    宋母重重将茶杯放下,带着怒意的眼与季斯允对峙,“收起你的狼子野心,我们不会答应你的!”


    季斯允根本不在乎宋母的反应,他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宋攸宁一个人。


    而宋攸宁废了好大的劲,除了把自己折腾得又热又累,一点也没能从铁钳似的季斯允手臂里挣脱开。


    她只能艰难地扭动脖子,转头看向宋母,疑惑道:“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宋母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朝宋攸宁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一些公司里的事,不用担心。”


    视线再转到季斯允脸上时,宋母的面色冷下来,“季斯允,放开她。”


    宋母在生病休养前也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即使这几年离开公司在家休养,冷着脸端坐在沙发上时气场仍在。


    季斯允在她面前只算是初生牛犊,却丝毫不怵,在她虎视眈眈下,还不慌不忙地弓着腰,握住宋攸宁的肩膀。


    黑沉阴鸷的眼温柔地注视着一脸不高兴的宋攸宁,季斯允温声细语道:“大小姐,宋家这段时间会有些吵闹,我准备了新的房子,院子里种满了你喜欢的茉莉,现在正值花期,你跟我搬去那里住好吗?”


    宋攸宁想推开握着自己肩头的手,但力气不够没能成功,似乎是不愿意看见季斯允的脸,她不配合地将头偏向一侧。


    “我不要!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她略带厌恶偏过头去的动作刺痛着季斯允的眼,连带着心脏也破了洞似的抽疼。


    季斯允忍着胸口一阵一阵向上涌来的酸楚,大掌抚在她脸颊,温柔又强硬的将她偏向一侧的脸转回来对着他。


    “我不会害你,大小姐,跟我走好吗?”


    宋攸宁看着他的眼神里有陌生和不信任,她防备地摇头,“不,我才不要跟你走。”


    她咬着牙,双手用力地去掰按在她肩上的手,看向季斯允的眼神变得凶狠,怒意毫无保留的喷涌而出。


    “你口口声声说对公司没想法,原来全都是假的。是我太蠢才会引狼入室,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不是的!”


    她的愤怒不像是假的,季斯允被那双燃着怒火的双眼看得慌张,与人谈判时向来侃侃而谈如鱼得水的人在此刻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透亮的杏眼紧盯着他的眼,像是能看穿他的谎言。


    想要达到的目的还未完成,他还不能向她全盘托出,唇阖动着半晌,季斯允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只能徒然又毫无说服力地说:“我不会害大小姐——”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话了!”宋攸宁圆眼怒睁,在这一刻,以往的温柔轻快全部消失,变成了厌恶和憎恨。


    “难道这次芯片的事不是你做的?”


    “难道媒体那些所谓的内部消息不是你刻意安排的?”


    “难道你做这些不是为了逼我爸爸卸任好让你上位?”


    宋攸宁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嗓子都在抖,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那双澄澈的杏仁眼渐渐聚起一层水雾,卷翘的睫毛被浸湿,却兀自倔强地昂起脸,不肯示弱般瞪着季斯允。


    泪珠盈在眼眶,渐渐汇聚在眼角,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种种带着质问、困惑,愤怒又伤心的语气,让季斯允心痛到快要喘不过气。


    他脸色苍白,指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抬起,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宋攸宁却往后仰了仰,躲开他的手。


    她侧过脸,一滴泪珠在动作间从半空中闪着晶莹的光泽坠落,摔在地上,飞速沁进地毯。


    “用不着你假惺惺!”


    那滴泪如同当头一棒,季斯允一瞬间像是没了力气,钳制着她的手都松开,宋攸宁则趁此机会迅速摆脱他往后退了几步。


    宋母也站起身来,快速走过来将宋攸宁护在自己身后。


    两人就这样各自防备地盯着季斯允,高大矜贵的青年立在原地,垂首怔愣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思绪一片空白。


    脑子里空洞洞的,心脏也空洞洞的,孤独又痛苦地跳动着,提醒他还活着。


    她……哭了。


    因为他的欺骗,她哭了。


    胸膛里的刺痛顺着脊骨向四肢蔓延,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季斯允却觉得浑身发凉,四肢百骸如同被寒冰冻住,连动也没法动。


    “季斯允!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母的怒喝猛然将陷入黑色泥沼的神智拉回,季斯允缓慢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要她留在他身边,不管什么方式,他只要她在他身边!


    痛苦的情绪从他脸上褪去,苍白的脸庞在灯光映衬下显得他眸色更黑,季斯允缓缓直起腰身,慢慢抬起眼皮。


    漆黑的眼眸闪着偏执的光,整张脸满是阴郁,他扯起嘴角,笑容讥诮。


    “宋夫人,我想要的是什么,一开始不就已经告诉你和宋先生了吗?”


    他彻底撕下伪装,不再刻意卖乖讨好,撇过宋母的眼神漫不经心,最后定在她背后的宋攸宁脸上。


    “你想都不要想!”宋母张开手臂挡在宋攸宁前方,“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季斯允黑沉的眸闪着冷光,抬起手的同时低垂下眼睑去看腕上的手表,他弯了弯唇,慢条斯理道:“宋夫人,话不要说得太早,你还有时间考虑。”


    被挡在后面的宋攸宁听到他们又一次提到什么答应不答应的事,拧起眉看着如临大敌的宋母。


    她可不是原主那个蠢货,一早就已经猜出季斯允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宋攸宁只是没想到,自己在这本书里的便宜父母竟然宁愿破产也不愿意把她推出去。


    对比起她的亲生父母,这简直就是讽刺。


    她心里有些闷得难受,却不能表现出来,在演完符合她愚蠢大小姐人设的戏份后,才再次握住宋母的手,轻声道:“妈妈,你们说的不是公司的事,对吗?”


    抓着她的手细腻柔软,娇养着长大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粗活,宋母对上她明亮的双眼,强装镇定道:“就是工作上的事,你不要多想。”


    宋攸宁眨了眨眼,轻声说:“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


    宋母握着她的手加重力道,眼角的鱼尾纹


    因为这几日的身心疲惫好像加深了些,她仍旧是用满含慈爱的眼神看着宋攸宁,安抚着她:“公司的事有爸爸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们能解决。”


    拍了拍宋攸宁的手臂,宋母偏头看向季斯允,眼神陡然变得冷厉,说:“你早就不是宋家的人了,因为宁宁我们才把你留下,现在宋家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季斯允仿佛没听到宋母的逐客令般,来到沙发前坐下,自如地给自己斟上一杯茶,像是在等着什么。


    宋攸宁见季斯允没有离开反而还坐下喝茶,不悦地拧着眉,双手叉着腰朝季斯允喝道:“季斯允,你听到没有,快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她对待季斯允总是这样娇纵、目中无人的模样,但如今的季斯允可不是需要再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宋母扯了扯宋攸宁的袖子,低声说:“宁宁,别惹怒他。”


    她撇了一眼面色平静但周身气息冷冽的季斯允,想要劝告宋攸宁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忍气吞声任她打骂的人了,还未张口,手机突然响起来。


    来电人是张助。


    宋母不知为何在这一瞬心慌起来,连手机都差点从手中掉落,稳下心神接通电话前,她下意识地避开宋攸宁,走去了一旁。


    被留在客厅的宋攸宁瞪着季斯允,青年端坐在沙发上,修长手指捏着茶盏,抿过一口,喉结轻动,吞咽下去,又慢条斯理把茶杯放下。


    这套动作不紧不慢,极其赏心悦目。


    没有宋母拦着,宋攸宁径直走到季斯允面前,清澈的杏眼扫去懵懂,她微昂着下巴,直接问他:“你的条件是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低沉阴冷的声线从青年薄唇中吐出,深邃眼底写满偏执疯狂。


    “你。”


    被这样森冷的黑眸注视着,宋攸宁打了个寒颤,竭力想要表现得冷静,合拢的手掌却无意识地捏紧,宋攸宁咬着唇说:“他们不会答应你的!”


    季斯允的唇动了动,似笑非笑,身躯缓缓升高站起来,高大的阴影将宋攸宁笼罩,她不安地瑟缩了一下,像是即将被收网的猎物,却又强撑着装出淡然的模样。


    季斯允轻轻捻起她耳旁的碎发,在宋攸宁怒然的注视中,笑得意味深长:“大小姐,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会答应我呢?”


    宋攸宁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就是知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冷血无情吗?”


    被拍开的手掌顿了顿,季斯允捻着指尖,鸦羽似的睫毛遮住他眼中闪动的情绪,所有的深刻情感都被强行化作一句冷嗤:“你太天真了,大小姐。”


    宋攸宁不着痕迹地翻个白眼。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评价天真。


    “宁宁。”


    身后传来宋母轻到像是飘在空中的声音,宋攸宁转身过去:“妈妈,刚刚谁——”


    宋母脸色白得可怕,艰难地闭上眼,对宋攸宁说:“宁宁,这几天你先住季斯允那里去。”


    第89章


    坐在季斯允的商务车后排从宋家出来没多远,隔着黑色玻璃,宋攸宁看见路口有人捧着相机冲出来。


    闪光灯徒劳无功地闪过,拍不进贴着防窥膜的车内,强光却让宋攸宁的眼睛感到不适。


    她用力眨着眼坐好,一方柔软领巾轻柔地贴上脸颊,擦掉她被亮光刺激到挤出的生理性泪水。


    那方材质昂贵的口袋巾被季斯允握在手里,沾染了他身上的气味,清冽的香气味道很淡,萦绕在宋攸宁鼻间。


    眼睛沁出的泪被他小心翼翼拭去,前方开车的司机和方助理从宋攸宁上车起就没回过头,尽职尽责把自己当做背景板不发出一点动静。


    车辆平稳地驶离宋家所在的街区,宋攸宁看到好几辆媒体的车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去,她低下头,放在膝上的手绞在一起。


    她昂着头自信地说父母不会抛弃她的下一刻,宋母就将她交给季斯允,从宋家出来这一路,她什么话也没说,就像是被打击到神情恍惚,机械性地跟在季斯允身后。


    宋攸宁的情绪低落得很明显,就在一旁的季斯允搭在扶手上的手掌扣紧,阴郁的面孔闪过不忍,却又迅速褪去。


    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得严严实实,许久的寂静后,宋攸宁突然抬头。


    “那些人,是去我家的吗?”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向季斯允求证。


    青年墨黑的眼看过来,没有马上回答。


    他的反应验证了她的猜想,宋攸宁像是突然想明白了这段时间季斯允在忙什么,身体一瞬间被抽去力气,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地向后倒去。


    身体与座椅碰撞发出闷响,宽大的手掌及时拖住她的后脑隔开伤害,季斯允沉郁的眼神多了些慌张,几乎是立刻把她拥进怀里。


    一向明亮的双眸暗淡下来,她没什么力气地仰起脸,挤出一个自嘲的笑。


    “是因为我对吗?”她慢慢红了眼眶,“你回来那天,刘朗给我的那份文件,是先经过你的手才到我这里。”


    拥着她的青年身体变得僵硬,宋攸宁痛苦的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


    “你知道我对你没有防备,而我也如你所想的没有仔细看就签了字。”


    “从那个时候……不。”宋攸宁的指尖颤动着,嗓音也跟着颤,“应该是更早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准备了,否则你不会在那份文件交给我那天突然回来。”


    季斯允的呼吸随着她的颤音变得沉重而痛苦,他没有否认她的猜测,只是用力的,像是生怕她会消失般抱着她。


    他默认的态度让事情变得明朗,在他怀中的宋攸宁声音发抖,好像很难过,可表情却是与痛苦嗓音割裂的平静。


    从宋父安排季斯允调去邻市起,宋攸宁就觉得他一定有后招。


    黑心肝的小狗装得乖,只是为了麻痹猎物好叫他能一口毙命地咬上去。


    事实也果然如她猜测那样,季斯允可不是会任由宋家过河拆桥的软柿子,现在宋家遭遇的危机不是这一两天就能造成的。


    底层代码出问题,那是从合并科技公司开始季斯允就埋下的雷。


    线条饱满的唇悄悄弯起胜券在握的笑,宋攸宁控制着嗓子,继续用饱含悔恨和讥讽的嗓音说着话。


    “季斯允,我竟然会相信你说的对公司没有意图,我真蠢。”


    “怪我引狼入室,害得爸妈要把他们废了一辈子心血的公司拱手让人。”


    她似乎很疲惫,在他怀中连挣扎都没有,有气无力的声音像细密的网罩住季斯允的心脏缓慢收紧,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


    季斯允不敢低头看她的表情,害怕自己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就无法再狠下心。


    “大小姐。”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单薄的脊背上缓缓滑动,季斯允咬着唇,向她再次保证,“我不会害大小姐,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怀里传来一声嘲讽的冷笑。


    “相信你?”宋攸宁冷嗤道:“今天看到了相信你的后果,我已经长了教训。”


    她一字一句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季斯允。”


    心脏处的钝痛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尖刀翻搅,疼得喘不过气,季斯允脸上血色尽褪,连唇都发白。


    猝不及防被他捧住脸颊时,宋攸宁脸上的表情还没进入演戏的状态,被迫抬起头的过程中她没能迅速切换好情绪,眼神中还有些许慌乱,可比她更慌张的季斯允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眉头紧紧皱起,贴在她脸上的手心冰凉,颤抖不止。


    “我没有骗大小姐。”季斯允的呼吸急促而紊乱,他喉咙有些发干,嗓音低哑,漆黑的瞳孔祈求般看着她:“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解释——”


    “你没骗我?那份文件你没动手脚?出问题的核心代码不是你写的?”


    宋攸宁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演出被欺骗后愤怒的样子,“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而我看到的就是你在骗我。”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暗中的慌张如潮水蔓延,季斯允用力


    咬着唇,疼痛让他更清醒。


    可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用失望、愤恨的眼神看着,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绝望。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只能继续朝这条路走下去。


    梦醒那天就是他粉身碎骨的时候。


    “我不想你跟他订婚。”季斯允将涌到喉咙的苦涩咽下,嗓音沙哑,目光沉郁且坚定,“大小姐,你不需要为了家族去跟任何人虚与委蛇,更不用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


    怀中柔软的身体突然挣扎着抽离,宋攸宁往后退了些,她看着季斯允,表情意外,默了几秒后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自愿的?”


    季斯允表情顿了顿,一层阴翳浮上眼眸,他缓缓坐好,脊背挺直,“那晚给你发消息,你心情不好。”


    青年垂下眼眸,指尖敲击着扶手,“后来我查过,那天是和宁家的饭局,先生和夫人是以谈工作的理由把你骗过去。”


    宋攸宁微怔,回忆起那天她因为宋家父母的自作主张感到被冒犯,饭后连招呼都没跟他们打就回了家。


    那种情绪并没持续太久,隔着手机,季斯允竟然也能发现?


    宋攸宁抿抿唇,神色复杂地打量着面前表情重归平静的季斯允,不在她面前刻意讨好的青年冷着脸时有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过分漂亮的脸蛋因为阴郁的眉眼而显得气质沉静。


    车内又短暂的安静下来,季斯允眼皮微抬,与宋攸宁探究的目光相遇,彻底展露爪牙的他不再表现出那副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绿茶模样,而是安静的跟她对视。


    漆黑眼底涌动的都是坚定和运筹帷幄的自信。


    在宋攸宁面前示弱扮可怜耍心机的是季小狗,而面前这个锋芒毕露气场强大的青年,是季斯允。


    宋攸宁很欣赏季斯允,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她有很大程度的相似,为了达成目的,他们都可以把自己扮演成与本性完全相反的另一副模样。


    她很快将思绪收回,杏眼快速扫过季斯允冷峻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眨动间遮住一晃而过狡黠的光芒。


    “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宋攸宁看着自己的指尖,纤长细白的手指尖尖泛着健康的粉红,她垂着头,故意说出刺激季斯允的话。


    “可是后来跟从闻哥哥相处下来,他很绅士,会哄我开心……”


    安坐在旁的季斯允脸色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阴沉,他牙关紧咬,浑身戾气暴涨。


    坐在前排的方助理都能感觉到车内气压低得可怕,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下车逃离,可宋攸宁却像对已经燃起怒火的季斯允毫无察觉,仍自顾自说着方助理听到浑身发寒的话。


    “一开始我的确不高兴,但后面,其实我是自愿跟宁家订婚的,爸爸妈妈他们从来都没有逼过我。”


    季斯允阴鸷的双眸发红,抓住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阴冷低沉的嗓音如同从胸腔里挤出来般:“停车。”


    司机连忙靠边把车停,刚停稳,前排两人很有眼力见的主动下车。


    车门关上那一瞬间,宋攸宁只觉得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抓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季斯允扯进了他怀里,跨坐在他腿上。


    “你想做什么?”


    宋攸宁立时慌乱地去推他,可扣在腰上的大掌不仅没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季斯允双眸危险的眯起,焠了毒的目光像毒蛇一般缠上来,开口的嗓音,阴测测的,听得人后背发冷。


    “大小姐,你忘记我对你的劝告了吗?”


    发凉的掌心顺着她的腰线向后,停在她后腰处,宋攸宁不满地扭动着身躯想要下车,按在腰上的手掌突然用力,将她向他推近。


    突然被推动,宋攸宁差点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扶着季斯允的脖子,避免自己从他腿上摔下去。


    “季斯允!”


    没有任何心里准备的惊惶之后,宋攸宁恼羞成怒的拔高声音,季斯允没有如以往一样迅速向她低头认错,而是勾起一抹乖戾的笑,深沉眸色透着深深寒意。


    “我说过吧?”


    放在她腰上的手掌渐渐发热,季斯允精致的面孔朝她靠近,冰凉的唇贴在她耳廓,低沉阴冷的嗓音拖长,像是漫不经心,更像是暗示危险的来临。


    “你怎么可以跟其他男人结婚呢?”


    苍白漂亮的面容半隐在她发间,季斯允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偏执。


    黑色的眼眸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他低喃着。


    “在这里,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第90章


    季斯允有时候的一些表现让宋攸宁觉得怪异,可他本身就是个小病娇,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她没有把耳旁这些话当回事,包括从头至尾表现出来的不安、惊惶、难过,都只是她精湛的演技。


    迅速酝酿出两团泪水,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眶,她用力推开季斯允,湿润的杏眼愤怒地张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表情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和倔强,嗓音颤抖起来,“我现在已经落到你手上,你想报复就报复好了!”


    紧接着,她好像想到什么,表情突然顿了顿,然后态度在一瞬间就突兀地软化下来。


    纤细柔软的手掌从推改成贴在季斯允胸口,宋攸宁闭了闭眼,挤出一个好像是讨好他的笑,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以前那些事都是我对你做的,你要怎么报复回来我都认,可是爸爸妈妈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放过他们,好吗?”


    一向高傲的大小姐,如今放低姿态,坐在他怀里眼含着泪水求他放过放过她的家人。


    甚至在这个时候,她还以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她。


    季斯允的心又痛起来。


    他骄傲的大小姐,怎么可以为了那样的人,低声下气来求他呢?


    墨黑的瞳孔隐隐有发红的趋势,他猛地抓住宋攸宁的肩膀,怒不可遏般看着她,语气却是压抑后的沉闷:“他们放弃了你,你却为了他们来求我?”


    “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做!”


    宋攸宁似乎被他抓疼,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蒙着水雾的眼幽幽看过来,声音小到可怜。


    “他们有自己的原因的。”


    樱粉的唇瓣被咬出一圈发白的痕迹,宋攸宁倔强地替父母辩驳,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像是害怕地迅速垂着眼,问他。


    “明明是你逼的他们,现在在我面前演出这幅虚伪的作态又是做什么?”


    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声音依旧很轻,却仿佛重锤一般砸在季斯允心上。


    “他们不值得,难道你值得吗?”


    季斯允的呼吸瞬间滞住,瞳孔紧缩,眼底燃起的火焰像是被一盆水狠狠浇灭,却又在下一瞬复


    燃掀起滔天怒火。


    疼痛和愤怒交织,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两半,看着宋攸宁嘲讽又怨恨的眼神,季斯允有些恍惚。


    她始终是不相信他。


    又一次,她又一次想要丢掉他。


    怪他不够体面,怪他太过轻贱,从第一次相遇他就是烂在泥里的。


    怪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在腐烂的灵魂外套上一层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皮,却连触碰她的资格都没有。


    怪他卑劣又不择手段,用尽心机却还是得不到她的青睐。


    可是他想要用这样不堪的身份来到这个世间的吗?


    在同龄人还在对着父母撒娇要玩具的时候,他连活着都需要用尽全力。


    明明他没有任何期待,安静的活着或者等待死去,是她给了他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是那么的想要靠近她,努力让自己变好,可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地要丢掉他?


    愤怒逐渐占据上风,握着宋攸宁肩膀的手力气大得像要将她捏碎,优越的下颌绷紧如刀削,薄唇抿成一条森冷的线,漂亮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季斯允声音轻缓,却让人毛骨悚然。


    “既然如此,大小姐想让我放过他们,不该拿出你的诚意来吗?”


    不再信任他又怎样,他要的只是她!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了!


    肩膀上他的手掌太用力,对疼痛不太敏感的宋攸宁都不适地微微晃动上半身试图摆脱他铁钳一般的手掌。一副阴鸷可怖气势,像是要把她撕碎的季斯允发现她的小动作,呼吸微微凝滞,落在她肩上的力气悄悄撤去大半。


    他阴沉着脸,嘴上继续试图说着狠话,指尖却不着痕迹地轻揉着她的肩头。


    “这段时间宋先生是怎么对我的,大小姐不会不清楚,光凭一句话,就要让我放过他,我可没有那么善良。”


    真到了要对她说重话的时候,季斯允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无论如何也向她开不了口,即使被她气到想要发疯,第一反应仍是顾及着她的感受。


    被父母作为筹码交换,她只是嘴硬不肯示弱,其实从宋母说让她跟他走的那一刻,季斯允就看到她陡然失去神采的瞳孔和微微颤动的指尖。


    她以为她藏得足够好,但他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又怎么不会注意到她的失落。


    季斯允垂下浓黑的眼睫,掩盖住自己眼中情绪,自嘲般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低劣不堪,不肯做赔本的生意,想要让我放过你的父母,大小姐肯定要付出代价才——”


    柔软的触感伴随着浓郁的茉莉香气而来,宋攸宁主动低头,吻上季斯允的唇。


    渴求已久的东西送上门来,季斯允没有不配合的道理,他急切的仰着脖子索取,又急又重的亲吻着宋攸宁。


    他们已经接吻过很多次,这次却不太一样。以往季斯允总是睁着眼,像是看一眼就会少一眼般死死盯着宋攸宁,而这一次在一如既往的甜蜜的气息中,季斯允品尝到了一丝咸味,他的心颤动着,闭上了双眼。


    又急又重的吻变得又轻又柔,他像是对待这世界上最易碎的东西般对待宋攸宁,手掌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轻抚,仿佛在安慰她。


    方助理再次上车时两人已经整理好情绪坐好,宋攸宁侧过身体背对着季斯允,脸朝着车窗看着外面,而季斯允也同样侧着头,一直看着她。


    两人别扭的姿势持续到下车,方助理把宋攸宁的行李送进屋内没有立即离开,顶着季斯允那张冷脸还是提醒道:“季总,公司那边还有事……”


    宋攸宁进门后就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季斯允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方助理才咽下催促的话,走到门外去等。


    房子里有一个负责做饭的保姆,季斯允把她叫过来,长相和善的保姆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体型有些圆润,自来熟地笑眯眯向宋攸宁自我介绍道:“小姐,我姓王,你叫我王姐就好啦。”


    宋攸宁没有说话,眼神放空像是在发呆。


    王姐看了一眼季斯允,对方也是同样沉默着,她也没觉得尴尬,手抓着围裙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先生之前把小姐爱吃的菜列了单子给我看过,今晚吃山楂排骨,葱油蛏子,芦笋炒口蘑,三鲜豆腐汤,您觉得怎么样?”


    宋攸宁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神落在自己指尖,似乎在默默表达对季斯允安排她到这里的不满。


    季斯允眉头蹙了蹙,对王姐说:“把山楂排骨改成山药排骨,再给她加一碗五红汤。”


    王姐立马明白,应好后转身进了厨房。


    季斯允来到宋攸宁身旁,察觉到他靠近,她又要侧过身去,才刚往旁边转过去一点,就被他拉着转回来。


    季斯允低头凑过来时,宋攸宁不配合的想要躲,却被那双带着薄茧的粗糙手掌轻柔地托住脸颊,被迫接受他恋恋不舍又小心翼翼地轻吻。


    怕她生气,这个吻一触即离,季斯允深情地看着她,说:“我出去一趟,晚上尽早回来,不用等我。”


    “我没准备等你。”宋攸宁立刻说。


    季斯允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如墨般深黑的眼仍是固执又温柔地注视着她,自顾自继续道:“房间已经准备好,就在楼上,是朝阳的方向,行李王姐会帮你提上去,你不想整理的话就放在那里,我回来帮你整理。”


    他轻轻抚过她的长发,神态平静祥和,像是跟她自立门户的小夫妻,在出门应酬前,丈夫不放心家里的娇妻,仔细向她叮嘱。


    “晚上早点休息,这几天不要出门,等事情解决后我再带你出去玩。”


    “院子里的茉莉有很多品种,最近基本上都开了,饭后无聊的话可以去花园里看看,有喜欢的叫王姐帮你剪下来插到花瓶里……”


    宋攸宁睁圆了眼,语气并不好:“季斯允,你要走就快点走。”


    被他捧着脸不能撇开头,她就将视线移到一旁不肯正眼看季斯允,宋攸宁冷哼着:“季总现在什么都有了,用不着还像以前那样装体贴,好像你很在意我似的。”


    季斯允温柔的神情凝滞住,浓长的睫微微颤动,“大小姐觉得……我对你,是装的?”


    宋攸宁虽然没看他,但这样近的距离,眼角余光足够瞧见他脸上浮现出受伤的表情。


    她按下心中泛起的酸胀不适,仍是继续说着戳他心窝的话:“你以前做那些不就是想利用我对付我爸妈吗?恭喜你,卧薪尝胆这么久,终于不需要再对我曲意逢迎,也用不着做小伏低了……”


    “大小姐!”


    她的声音被颤抖的男声打断。


    季斯允难得的打断她说话,表情苍白又痛苦,阴郁的黑眸里只剩下苦涩。


    “我承认我卑劣,手段下作,可我对大小姐的心……”季斯允的声线很不稳,稠黑的眼底闪烁着湿润的微光,嘴唇极力压抑着抖,“这么多年,大小姐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心脏像是被攥紧在手掌中缓慢挤压揉搓,酿出酸楚血浆,无力感逼得季斯允眼前一阵阵发黑。


    为什么?为什么!


    是他不配!不管他怎么做,不管在哪里,他就是不配!


    在属于他的世界,难道他还是得不到她吗?


    他铤而走险孤注一掷的唯一一次机会,绝不允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