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结局
王虫蛋陷入沉睡太久了。
足足500年。
多少代雌虫守护者从年幼到衰老, 从意气风发到槁木死灰，从听故事的虫变成讲故事的虫，漫长的时光流逝。
他们保护着王虫蛋, 自遥远的过去来到星历3411年，终让艾莫斯和它相见。
它承载了极多的期待和爱意。
艾莫斯眼眶发红, 小心的打开了玻璃容器, 在墨蓝液体里轻柔的抱起了它, 宛若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在触碰到它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堆满了温柔。
很奇怪。
摸上蛋壳的同时, 也让艾莫斯感觉到了奇妙的亲缘连接。
这……真是诺兰和阿洛伊斯的……？
艾莫斯空洞的心脏自此生出血肉，将它缓缓抱紧, 坚定的承诺：“我一定会孵化你, 让你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他想带走王虫蛋, 却好几次都不成功。
艾莫斯蹙眉观察起了玻璃容器, 里面不断喷吐着白气，各种管线捆缚着王虫蛋, 难怪扯了好几次都扯不断。
一个恐怖的想法涌上艾莫斯脑海。
他想起了棘手的三色狼蛛，那是三大主脑使用的机械身体，再没有任何机械虫比它更难应付。按理来说，本不该如此，机械虫无法媲美雌虫的原因就在于它们没有虫源。
在没看到王虫蛋之前, 艾莫斯还以为三色狼蛛如此强大的原因, 是使用了什么新型技术, 可如今他却猛地意识到——
王虫蛋被三大主脑当成了自己的虫源！
艾莫斯怒从心起, 狠狠砸向玻璃容器：“可恶！”
他的心里充满了悔恨, 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尽早找到它，害它有了恶心而糟糕的经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王虫蛋本就患有虫源污染病, 还被进一步夺走了能量，变得格外虚弱。
孵化的可能性太低了。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后，艾莫斯心脏像是被一张渔网勒紧，痛苦又窒息，快要喘不过气来。
刚刚见面，就要失去吗？
不！如果能孵化王虫蛋，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艾莫斯刚才的一拳砸得极重，不慎砸坏了玻璃容器，当遮掩视线的白气大量泄出，埋藏在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那是……？
艾莫斯再度将手伸了进去，扒开了玻璃容器里的星矿细砂，取出了那支信息素。
“诺兰准王虫时期的信息素？竟然真的在三大主脑手里！”
有了这支信息素，王虫蛋的孵化就有望了！
艾莫斯将它揣入怀中，又拔出粒子枪，精准的打在束缚王虫蛋的线管上面，耀眼的白色光束顿时将其融化。
外面的三色狼蛛动弹得更厉害了，剧烈的左右摆头，似乎想将艾莫斯甩出去。
这招的确管用。
艾莫斯的身体重重飞出，惯性使然的砸向墙壁，灯带一路被砸坏，噼里啪啦的灯管碎渣声不绝于耳。
三色狼蛛见状，疯了般的冲向了他。
艾莫斯吃痛的抬头，他竟在三色狼蛛的机械脸上，读出了狰狞的味道。
他知道，三色狼蛛是来抢回王虫蛋的。
决不能让它得逞！
艾莫斯抱紧了怀中之物，第一时间张开虫翅远离三色狼蛛。
外面的所有雌虫都在等，等艾莫斯带出‘诺兰阁下’的身体。
那是他们拼命消耗三大主脑的原动力之一。
可看到艾莫斯时，他们的表情不禁僵硬：“诺兰阁下的身体呢？艾莫斯没找到？他的手里抱着什么？”
都已经过去500年，能保存下来才是小概率。
他们在心里劝自己，不该这么失落。
纵使明白这点，脸上的神情又是另一回事。
唯有一只雌虫不同。
埃德温·维希在它出现的第一时间，便被夺走了全部的心神，双眼发直的看着那边。
“王虫……蛋？”
“诺兰阁下和维希家的……”
“这怎么可能？不该的……”
他的嘴唇抖动得厉害，双腿宛若生根般立在原地。
待看到三色狼蛛追击着艾莫斯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朝着散在四周的下属大喊：“保护他们！”
埃德温的心脏吓得骤停，生怕艾莫斯和王虫蛋被伤到一根寒毛。
埃德温失态的自语，影响了在场所有雌虫，也让他们知晓了艾莫斯在三大主脑体内带出了什么。
天啊！！！
虫族已经多少年没有王虫了？
而且那还是诺兰阁下和阿洛伊斯的王虫蛋！！
他们的神经被拉紧成一根细线，朝着三色狼蛛群飞，用数量为艾莫斯铺出了一条逃生之路。
那场面尤为壮观，仿若巨浪冲击，带来奔涌的震撼。
克莱本是剿灭计划的负责虫，见状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些雌虫都疯了！”
他不敢耽误，立即张开虫翅，便要辅助三色狼蛛。
可偏巧不巧，埃德温先一步冲来，借助飞行的冲击力把他拖至角落。
埃德温恶狠狠的声音，也借由风声一并传入克莱耳朵里：“你还觉得三大主脑是对的吗？那可是王虫蛋，只要它诞生，虫族就会出现新的选择！偏偏三大主脑做了什么？把它当成自己的虫源！”
克莱的眼底闪过一丝动摇，就连放在粒子枪的扳机的手指都僵了。
他任由自己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却不做分毫反击或是防护。
这一刻，他突然拼命想要抓住三大主脑没错的证据。
“对了，三大主脑也说想要艾莫斯。那就表明，三大主脑也想孵化王虫。”
克莱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似乎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支撑，“是了。”
他的外骨骼狠狠刺向埃德温：“都是因为你们攻了上来，三大主脑为了反击，才把王虫蛋当成了自己的虫源！不然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埃德温不躲不闪，面色冷凝的看着他：“那维希家是什么回事？王虫蛋本该由维希家保存！三大主脑却让维希家误以为自己衰落，促使维希家成了三大主脑的鹰犬。”
被利用，被当做工具。
原以为那都是为了维希家的生存，不得已才那样。
可王虫蛋的出现，终于让埃德温明白——他们被欺骗了。
埃德温再也无法忍耐。
克莱的攻击停在了半途，喉音干涩的解释：“那是因为星历2911年饱尝家族之苦，三大主脑经过计算和推演，所以……”
“我理解！”
埃德温打断了他的话。
“正因为看了直播，从诺兰阁下的视角，我才发现星历2911年的家族利益有多么扭曲！但三大主脑利用过去的数据，认定维希、霍恩、以及其他所有家族，都会重复当年的错误。我们现在已经在星历3411年了！为什么要以过去的数据，衡量我们现在的选择？”
埃德温眼底酝酿着风暴，“如果像你说的，三大主脑的行为全都是为了虫族，那它们现在对艾莫斯和王虫蛋动手是怎么回事？”
“我……”
克莱信念动摇，再也无法出声。
他的身体宛若灌铅，不受控制的下坠，四周只能看到无尽的深渊。
正当此时，第二批雌虫开始群飞，在灯光的照射下投下乌云般的阴影。
克莱惊愕的回头，才发现第二批雌虫全都是他队伍里的军雌，正在不听命令的帮助艾莫斯和王虫蛋脱险。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失去了对下属的控制力。
越来越多的雌虫都在为艾莫斯掩护，偏偏艾莫斯的虫翅无力，飞得极慢，好几次都差点被三色狼蛛扑到。
艾莫斯每一次晃动，都让怀里的王虫蛋不稳。
克莱看得心惊肉跳，突然之间身体也动了，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却早就投入了对三色狼蛛的战斗之中。
此时无论是叛军还是三大主脑的拥护者，都不希望王虫蛋有事！
在所有的战力集合后，艾莫斯终于得以脱险，来到了埃德温身边。
他把王虫蛋塞给了埃德温，又回头想去帮那些同伴，却被埃德温拉住了手臂：“没用了。”
埃德温的声音里藏着沉痛。
艾莫斯回过头，瞧见诸多雌虫虫源能量消耗殆尽。
连日的战斗，已使得他们精疲力竭，更别提刚才强撑着最后一次对三大主脑的集火。
莱昂第一个倒地，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有一枪甚至打偏差点打到同伴；
随后，弗朗西也出现了问题，连连吸气，已至精神海崩溃初期；
还有其他雌虫，消耗极其严重。
可就算变成了这样，莱昂还是咬紧牙关，捡起地上的激光剑冲了上去。
王虫蛋被艾莫斯取出，三色狼蛛的行动力和火力也没一开始强大。
莱昂抓住了这个机会，一举跳上了它的后背，将激光剑狠狠刺了进去。
其中一台主机被打落在地，三色狼蛛浑身触电，最终三分之一身体失控，打滑的朝着侧方倒去。
而莱昂的身体也被摔飞，砸断了金属立台，借力滑落到地上。
艾莫斯看得心惊，再也无法按捺，把王虫蛋郑重的交给了埃德温：“带着它离开，不用担心我。”
埃德温抱紧王虫蛋，想拦却已经拦不住了。
他低骂了一句：“怎么可能不担心！”
且不说艾莫斯的身份，需要受到保护。再说孵化王虫蛋，就必定需要亲虫，但他和阿洛伊斯的血缘已经隔了500年，明显艾莫斯去孵化的概率会更高！
埃德温看着怀中的王虫蛋，虽然无奈还是只能后退。
他紧张极了，鼓点般的心跳和紧张的气氛交织，就算在后退，眼睛也一直看着艾莫斯，注意着他是否遭遇了危险。
那边——
艾莫斯奔向了莱昂：“还好吗？需要我做什么？”
莱昂的精神海状况极其糟糕：“艾莫斯，我刚才，切割了三大主脑的一台主机。但我已经五感失常，眼睛看不清了，我想知道三大主脑现在……”
艾莫斯痛苦的接过了话：“它们倒在离你五米远的地方。”
莱昂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看来我的逞强，还是有作用的。”
他身上出现了幻痛，喘了几口气询问：“告诉我……其他同伴怎么样了？”
艾莫斯无法回答。
他的余光扫到了那些雌虫，远超80%的雌虫倒在了地上，出现了虫源使用过度的状况。
星历3411年的虫工信息素的确优秀，让雌虫们不必再受雄虫的约束。
可那是一把双刃剑，使用过多会导致雌虫损失寿命。
它和雄虫信息素也有本质区别，只能作为日常抚慰，一旦精神海暴动，虫工信息素就不管用了。
莱昂和诸多雌虫的状态，早已经不是虫工信息素可以解决的了。
还有什么办法？
他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吗？
艾莫斯脑子嗡了一声，当即想起了诺兰的第四支信息素，或许可以用它来挽救在场雌虫。
咚咚咚。
他发怔的看着手里的信息素，心跳的杂音快要击穿耳膜。
就算找到了办法，他却僵得更厉害了。
孵化虫蛋本就需要雄父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少了哪一个孵化的概率都会降低。
这个时代不可能有诺兰的精神力，王虫蛋的孵化只得赌在信息素上面。
它只能使用一次。
救在场的雌虫，还是孵化王虫蛋？
他无法选择任何一边。
沉重的大山，压在了艾莫斯的心上，他感觉自己要被撕裂。
正当此时，原本暂停动作的三大主脑，又突然漏电般的抽搐了两下。
艾莫斯如临大敌，立即拔出了粒子枪，却不想它们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怎么回事？
脑海乱成一片，怡蓝大楼的灯光，在此时全都暗了下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待灯光重新亮起来，却从分散到集中，一块光屏亮了起来。
“那是星历2911年的直播！”
“三大主脑果然没舍得关闭！直播还在！”
“等等，在我们没有观看直播的这段时间里，星历2911年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诺兰阁下周围一片漆黑？”
周围全是雌虫们的惊呼。
艾莫斯僵硬的转动脖颈，回望向后方，呼吸变得尤为艰难。
在看到那个直播时，仿佛时光在此凝结。
艾莫斯眼眶发红的说：“那应该是历史记载里，诺兰的共生之许仪式，诺兰在晋升准王虫了。”
抽气声不绝于耳。
刚恢复直播就这么爆炸！
其中几只雌虫不由自主的向前了几步，兴奋的说：“也就是说，这就是不可能再出现的胡蜂模式，我们即将亲眼见证。”
正当他们看得入迷时，本该被毁的三大主脑，又一次死灰复燃。
所有雌虫的脖环骤然亮起，然后死死勒紧。
克莱憋得难受：“怎么……会……这样？”
埃德温脖颈通红，说话也断断续续：“该死，是传播禁止令，剩余两大主脑，在给我们……当场判刑。”
所有雌虫都失去了作战能力，三色狼蛛却在此时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扫描——]
[消灭——]
它的诞生设定便是服务于虫族，刚才战斗再激烈，也只是消耗了雌虫的虫源能量，没有任何一只雌虫因此死亡。
但眼下，因为传播禁止令，观看直播的雌虫被判罪，被销毁。
这符合机械的逻辑。
艾莫斯离得最近，当即捡起莱昂使用过的激光剑，张开虫翅飞向了它。
他必须赴险。
在场没有佩戴脖环的，仅有他这个来自星历2911年的雌虫。
太硬了！
艾莫斯硬碰硬的刺了两次，手掌都在发麻，也无法像莱昂那样成功刺穿它的主机。
孔洞已经砸出来了，但不够深。
艾莫斯这才发现，激光剑已经损坏。他想去拿粒子枪，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出去。
艾莫斯拧眉望向四周。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些雌虫憋不了太久。
艾莫斯发狠的虫化，诺兰是蝶科雄虫，作为亲虫的他却是蜂族。
因为虫源污染病，哪怕是冒险虫化，也并不完全。
他的半个身体得到了虫化，比左边膨大了数倍，好在终于能用螫针。
他飞至半空，朝着两边射出螫针，来不及看到结果，便脱力的朝下方跌去。
埃德温早在此时冲了过来，赶忙为艾莫斯扎了一针虫源污染病的二代药剂，才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些。
雌虫们忽然发现，脖环的束缚消失了，艾莫斯救了他们。
不光如此，三大主脑的三台主机彻底毁坏，主星和八大护卫星的‘墙’也消失了。
星历2911年的直播不光再度回到了大众视野，还在八大护卫星，像是瘟疫一样不停扩大，覆盖了虫族全部星域。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直播？不会就是被限定在主星的直播吧？】
【啊啊啊啊！】
【传播禁止令没了？我们终于可以和主星雌虫一个待遇了？】
【我的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艾莫斯冒险的行为，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从之前的未到1500W，一跃到了1亿。
此时的诺兰也接到了系统说’完成任务‘的提示音——
[诺兰，你完成了1500W直播观众，与全息电影传播30%的任务。]
[我将为你开启仅限一次的传感模式。]
[因为我的能量，只够这一次。]
诺兰：[那使用之后呢？]
系统没有解释，轻轻向诺兰做出告别。
虽然没看到尘埃落地，它也担心历史不会向着正确的方向走，但诺兰成为准王虫已成了事实。
[我会把治疗虫源污染病的能力留给你，作为永久性的奖励。]
[再见了，诺兰。]
正如当初在高级冷冻舱存放基地陷入沉睡，系统那温柔的鼓励：[醒过来，继续前进，火种已经在你的手上了。]
二度听到这句话，诺兰心头酸胀。
他看到眼前点点消散的光，那是系统离去的痕迹。
他胡乱伸出手朝外抓了几下，却只抓到了黑暗和虚空。
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至少让我说一声谢谢。
诺兰来不及伤感，因为他再不行动，艾莫斯就会行动，那可是他留给未来的最后一支信息素了。
[使用传感模式。]
唯一的一次，自然要用得有意义。
观看直播的雌虫们，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受。
在怡蓝大楼里的雌虫最为明显。
克莱看到直播画面内——诺兰即将晋升准王虫，原本包裹他的王蜜，开始朝着四周散去。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些王蜜反哺给了蜂巢内的胡蜂雌虫。
同步了。
那种感受像是决堤的洪水，直直向他冲来，身体在发麻，基因在震颤。
这是什么？
在尝到一次之后，就很难戒掉。
克莱有些崩溃，想要阻止，又狠不下心阻止，静下心来感知时，那种滋味便更加可怕了。
太可怕了。
‘爽’竟成了制约雌虫的武器。
历史在描述过去的雄虫的信息素时，多有溢美之词，侵占、欲望、诱惑、臣服、支配，
那对于使用虫工信息素长大的克莱而言，简直是魔幻，更多时候还会以此为调侃。
而现在，克莱却说不出这话了。
也许，只会比形容得比这更加过分。
就连直播观众里，也感受到了那种不同。
澄定科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推出新的虚拟雄虫，可越改越差，备受诟病，渐渐连欺骗治疗的效果都微乎其微了。
没想到的是，他们在观看直播时，感知到了类似的效果。
【我刚刚去测了精神海，恶化程度减轻了10！】
【我的也是！嘶！】
【等等，阴谋论一下，难道三大主脑一直知道这点，才故意关停了直播？三大主脑早就出错了？只是我们一直没察觉？】
【我们现在观看直播，是不是就像澄定科技的欺骗治疗一样？只是我们有传感器，才把这种感觉扩大了！】
艾莫斯身上的药物生效，终于缓了过来。
他看到莱昂精神海也有了好转。
艾莫斯并不惊讶观看直播会有这种效果，早在之前就有过偶发性的情况。
只是范围那么大，那么多……
难道是因为诺兰晋升准王虫的原因？才让那些雌虫有了联想？
但无论怎样，这下子他便不需要做选择了。
他终于可以留下第四支信息素，帮助王虫蛋孵化了。
艾莫斯站起身，深深看向直播光屏里的诺兰——
星历3411年的危机落幕，也该看星历2911年了。
—
星历2911年。
通往未来的直播被关闭。
诺兰分外不舍，太想看到那颗王虫蛋孵化了。
再见。
他的眼睫湿润，轻声为未来的一切做出了告别。
没了系统，不光是他刚刚看到的星历3411年的直播，就连星历2911年的直播也会很快关闭。
眼前仿佛被划出一道时代的深沟，再也无法僭越半步。
在看到刚才的弹幕，诺兰反而有些庆幸，还好之前三大主脑强制关闭了直播，才让星历3411年的雌虫把刚才的感受，误以为和欺骗治疗类似。
诺兰晋升准王虫已至最后关头。
王蜜反哺，胡蜂雌虫们一起发出了共鸣，煽动翅膀的声浪，慢慢扩大开来。
同步。
这并非雄虫信息素的安抚，而是新王诞生时的愉悦。
他们的失王情绪，已被另一种情绪填满。
诺兰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栗，精神辐射领域瞬间扩大了无数倍。
之前被尤金·贝休恩刺伤的腺体，也因为晋升准王虫而痊愈。
诺兰缓缓睁开了眼，听到王台‘咔擦’一声，那是裂纹的声音。
眼下，他已成了准王虫级别的雄虫。
不过他到底是用了王蜜，晋升准王虫的速度更快；而阿洛伊斯那边才是正常速度，尚未晋升完毕。
王台暂时还不能垮。
抱歉，再坚持一会儿。
他轻轻向蜂巢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这是新王诞生的第一个命令。
在诺兰晋升准王虫后，原有些松垮的蜂巢，聚拢得更紧，要实现他的愿望。
大约是王台的缘故，锁住了诺兰的信息素和精神力辐射，没让外面的雌虫察觉到他已经晋升完毕。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霍勒斯的表情愈发浮躁。
他清楚的知道晋升准王虫和王虫需要多少时间，如果再耽误一会儿，他将全面落败！
他必须更快一点！
霍勒斯阴狠的用枪抵住了卡尔：“您还不想出来吗？难道您选择阿洛伊斯，就要放弃他们？”
卡尔额头全是冷汗，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
卡尔用余光看向了周围，除却仍然没有结束的混战之外，他看到了一只让他错愕的雌虫。
丹顿？
他也被抓了？
刚才在庄园内为了救下其他雌虫，他拿自己当了诱饵才不慎被抓。
霍勒斯能威胁诺兰的筹码越少越好，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还抓到了丹顿。
丹顿全身被电抓索束缚，低吼道：“我是诺兰阁下的第一护卫，我比较重要，让我和卡尔·海维交换！”
卡尔呼吸骤停：“不行！”
丹顿爽朗的笑道：“你是商虫，又不是军雌，你能受几击？明显是我更扛揍。”
话虽这么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霍勒斯已经是准王虫，任何雌虫都扛不了。
但他是诺兰阁下的第一护卫，卡尔比他重要太多，他的生死根本没什么，绝对不能让诺兰阁下为难。
丹顿心脏狂跳，挑衅般的看向霍勒斯：“怎么样？能换吗？”
霍勒斯低笑了起来：“你都主动上赶着来了，我怎么能不答应你？”
霍勒斯抬眼看向上空，主舰稳稳立在雄虫庄园之上。
虽说炮击已经对准了蜂巢，但他不能下达这个命令。
他必须逼出阿洛伊斯，制造一场战斗，让阿洛伊斯死在自己手里，否则他将无法晋升为王虫。
丹顿走得决绝，很快和卡尔进行了交换。
刚刚擦身而过时，抓捕者便从身后一拳打了过去，丹顿吃痛的弯腰，眼里满是愤怒。
但无论痛成什么样，丹顿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霍勒斯欣赏着这一幕，漫不经心的说：“看来是你下手还不够重，不然他怎么会不吭一声？这样下去，那只雄虫可听不到。”
那只抓捕者毕恭毕敬的说：“是，接下来我会越来越重。”
蜂巢外，传来连续不断的踢打声，可丹顿始终不发一言，这便让对方的力道越来越大。
诺兰眼底透着愤怒，知道丹顿强忍声音都是为了自己。
再这么下去，雌虫拥有再强的恢复力也会出事。
很快，一声惊呼传来——
那并不是丹顿，而是卡尔的声音。
诺兰猜到出事了，终于忍无可忍的做出了反击。
他踏出王台，蜂巢自动分开两边。
带毒的螫针，被所有雌虫视为危险，却不愿伤害到诺兰半分。
眼前慢慢亮开，夹杂着连成串的雨丝。
天空黯淡无光，已不知下了多久的雨，地面也积了水。
诺兰看到了满脸是血的丹顿，他痛苦的倒在地上，任由雨水和泥水沾湿了他的发丝。
短短时间内，虫源的修复就已经跟不上新伤口的出现，可见他们打得多么用力。
霍勒斯：“你终于肯出现了？”
开口的同时，霍勒斯便张开虫翅，猛地朝着诺兰冲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他却见到诺兰微微仰起头，那美丽的金色虫纹，几乎包裹了他半个脖颈。
那是……？
女王蜂的王虫虫纹？
霍勒斯脸色难看，本欲猛冲的动作忽然变为猛退，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的本能感知到了什么。
随着诺兰完全从蜂巢走出，王台的保护也消失了，他们感知到了诺兰的等级变化。
所有雌虫双眼失神：“准王虫的……雄虫？”
这么快？
哪怕早有预料，被准王虫精神力覆盖的感受，还是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强烈到就像是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怒吼着朝着他们奔来。
咔擦——
王台进一步损坏。
诺兰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它承受了超过阈值的容量。
那是海之心，东42巢藏品，可以帮助抑制太强的精神力辐射。
早在诺兰信息素二次蜕变时，低等级雌虫就很难离诺兰太近。
那是因为诺兰的进化方向不同，比起普通雄虫而言，精神力辐射的强度强大不少。
眼下诺兰已成为准王虫级别的雄虫，海之心戒指也在此时破裂，能够抑制他的束缚不复存在。
这样浓烈的精神力辐射，非高等雌虫，光是靠近，都显得极其艰难。
粗暴的、脑子发麻的、几乎能称为快感的东西。
它正在粗暴的扩大，最终扩大到半个夜翡星！
东区，北区，已全部在诺兰的感知范围。
许多离得近的雌虫都在颤栗，呼吸变得短促而不稳定，身体出现了痉挛。
藏在地下室的杰农捧着光脑，心脏咚咚狂跳敲击着胸膛。
他的眼神留意到了那个数字——
23%。
24%。
25%。
快要直奔第一了！
杰农的大脑空白，心脏跳得难受。
他忽然意识到，从今往后，巢区的格局将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从前是中心区、外层区、遗弃区的布局。
在遗弃区的雌虫，根本享受不到雄虫精神力辐射，是被抛弃的存在。
可从今往后，诺兰所在之地，中心区反而成了不适合雌虫们居住的地方，因为一定会产生太强的上瘾反应。
反过来了。
杰农呼吸错乱，仿佛因此而见证到了重要的历史点。
若不是共生之许仪式太庄重，只能查看数字而无法留言，杰农都不知道观看直播的雌虫会愤怒成什么样子。
可越来越高的直播在线率，也让杰农意识到，全体虫族都在瞩目。
军方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们应该在大批赶来的途中了。
星历2911年的雌虫们无法发言，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却狂刷弹幕——
【天啊！接替仪式终于全部完成了！诺兰阁下真的完成了剩下的一半，成为了准王虫！】
【这下子胡蜂不仅不会因为失王情绪被黑域星利用，反而会成为最强战力，诺兰阁下完全覆盖了胡蜂失王的影响！】
【霍勒斯脸都僵了吧？他根本没能想到，尤金·贝休恩化身的王台，能如此迅速的让诺兰阁下晋升为准王虫！】
霍勒斯脸色难看，同步般的低喊出了那句话：“你不该这么快晋升准王虫！！”
没时间了！
这只雄虫不该用这个能力庇护阿洛伊斯，给了阿洛伊斯充足的晋升王虫的时间。
一旦不是在阿洛伊斯重伤前提发起挑战，他怎么可能赢得了战争序列01基因的阿洛伊斯？
全乱了！
就因为一只雄虫！
再看周围的抓捕者，大半都迷失了。
就连主舰上的抓捕者也是如此，他们一早就将炮击对准了蜂巢，那是他最后一层的保障，如今也毫无动静了。
霍勒斯不敢再保存实力，他必须亲自动手了。
他二度张开虫翅，飞向了诺兰。
诺兰脖颈的虫纹继续扩大，犹如刺青般的扩展到半个锁骨。
在即将交锋之际，诺兰尝试完全掌控胡蜂。
所有胡蜂都感知到了一股强劲的信息素，若是从前强大的雄虫的信息素，会勾出雌虫的发情期；而这股信息素，便掺杂了女王蜂的强大，让他们忍不住想要臣服。
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看得无比紧张——
【虽说诺兰阁下和霍勒斯都是准王虫，但雄虫和雌虫能一样吗？他还拥有异能的手牌啊。】
【啊啊啊啊，疯了，阿洛伊斯怎么还不醒过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着急，你看看那些胡蜂，诺兰阁下不一定就处于下风。】
【那些胡蜂怎么了？有谁知道原因吗？】
【我研究胡蜂制度很多年，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大家，蜂群的次序变了！这才是真正的王虫交替！】
霍勒斯终于靠近了诺兰。
即将得手之际，变故却发生了。
霍勒斯身上还没有异样，但胡蜂的雌虫却优先感知到了变化。
曼森刚刚清醒过来，又二度陷入了另一种情绪。
那是新’王‘的诞生。
蜂王信息素迅速包裹而来，从身到心的碾压，让他们发疯似的献出忠诚。
他们从靠着本能组合成蜂群的状态，到任由新’王‘的驱使，一同朝着霍勒斯射出螫针。
这股浪潮终于影响到了霍勒斯。
他虫翅僵硬，无法再飞行，继而重重摔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霍勒斯产生了混乱，却没能找出自己狼狈的原因。
诺兰冷漠的说：“这就是你使用尤金·贝休恩的虫翅的代价，凡是胡蜂，都要感知一次从内到外的洗礼。”
尤金·贝休恩不断暗示他的事情，诺兰这才够明白过来了。
霍勒斯的身体里，混入了胡蜂基因。
可胡蜂基因，也受到胡蜂制度的影响，他不可能躲得过诺兰的支配。
诺兰：“你现在没有完全失控，是因为你是准王虫，和我同样的等级。不过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办法，打得你等级退化，从准王虫到信息素三次蜕变。这样一来，支配条件就能达成。”
笑话！
霍勒斯觉得可笑极了，可在抬头看到诺兰时，又一次感知到了被影响的异样。
这可是雄虫啊，又不是雌虫，不配称为对手。
他一直以来，都只把阿洛伊斯当成对手。
可霍勒斯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这只雄虫凭着本事，把自己拉向了和阿洛伊斯同样的赛道。
——被忌惮的存在。
——而不是被疼爱。
他受到胡蜂基因影响了吗？
霍勒斯受了不少螫针攻击，身上的金属防护服即将损坏，被逼得暴露了自己的异能。
原本要攻击他的诸多螫针，活生生变了方向。
来不及调整。
短短一秒之间，霍勒斯便让螫针不慎射向了后方的抓捕者。
那只抓捕者，顿时被刺得面目全非。
当螫针再度要进行攻击时，霍勒斯停了下来，阴狠的看向了蜂巢里的王台，打算把螫针引向阿洛伊斯。
当他决定再度动用异能之际，诸多胡蜂却不再攻击。
霍勒斯突然一阵寒意。
而那只雄虫，仿佛看穿一切，平铺直叙的说：“安洛在死前告知我的情报是错误的，对吧？你的异能，根本不是重构一只雌虫死前看到的东西。你不仅骗了我，还骗了其他抓捕者。”
那只是霍勒斯放出的烟雾弹，就如同霍勒斯抢夺诺兰那支信息素，误导诺兰朝着那方面去想，是同样的用意。
“操控他虫的攻击。”
当他说出这几个字时，霍勒斯的脸色都扭曲了。
本来抓到那只雄虫，逼出阿洛伊斯的可能性最大，但那些胡蜂不会允许。
他们保护着诺兰，一层又一层，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他的盔甲。
所以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硬碰硬！
霍勒斯很快调整了情绪，异能发动之后，虽然没能控制那些胡蜂，却控制了四周的抓捕者。
各类种族的雌虫的攻击，也因此展现了出来，全数攻向了蜂巢，造成了蜂巢出现缺口。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不会输！”
这是控制力和控制力的比拼。
霍勒斯听到王台碎裂的声音，嘴角扬起一个疯狂的笑。
他当场虫化。
他的虫化模样，引得所有雌虫震惊。
那根本称不上是雌虫，甚至比类虫种还要恶心。
类虫种至少只是混杂了诸多雌虫特性，属于嵌合。可霍勒斯的样子，却是像把自己的身体当做母本，其余东西进行的强行缝合，上面布满了愈合又未能愈合的疤痕肉条。
那种恶心感，顿时便涌了过来。
他通体翠绿，三对足、两对翅，又并非他原属的飞蝗，而是各是其他种族的足和翅。
能观察到的，便有螳螂、气甲步虫、胡蜂三种。
借由那些抓捕者的群攻，他已经强行破开了蜂巢。
霍勒斯就在最后方，吐出了更多消化酸，使得蜂巢彻底溃散。
他立即朝着阿洛伊斯冲去。
这是最后的时机！
然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刻，阿洛伊斯完成王虫进化。
历史最后一次相交。
星历3411年发现了王虫蛋，星历2911年的阿洛伊斯也晋升成了王虫。
两个时代一起有了新的王虫。
之前是诺兰的准王虫，使得在场雌虫受到了震颤；如今这种震颤，又再来了一次。
他们看到王台彻底破碎，胡蜂雌虫尤其壮观的朝着天空群飞。
他们不再护着蜂巢，便形成了一股极强的战力，开始清扫起了周围的抓捕者。
黑域星出现了败势。
而这边——
阿洛伊斯对上了霍勒斯。
他甚至没有虫化，全身的骨骼已经硬化到100%，和霍勒斯狠狠对撞。
阿洛伊斯的强大展露无疑，碾压式的紧拽住了霍勒斯的爬足，活生生将其撕扯下来。
并不是他没被战意支配。
准王虫和王虫之间的战斗，一直以来都是王虫更容易恢复理智，就如同他和尤金·贝休恩那一战，也是尤金·贝休恩率先控制了自己。
“我雌父的死亡。”
“我雌兄的怨愤。”
“我老师的牺牲。”
“这些，竟然全都是因为你！”
“就连我的出生，也是因为你想成为王虫！”
阿洛伊斯捏紧了拳头，狠狠揍向霍勒斯。
硬对硬，每一次的攻击都让阿洛伊斯的拳头受伤，骨头也隐约可见，但阿洛伊斯不在乎，就像是不怕疼一样，不停使用虫源恢复伤口。
一次又一次。
他不喜欢尤金·贝休恩，但的确是尤金·贝休恩给他的虫纹，极大的缩短了他成为王虫的时间，也是尤金·贝休恩化身的王台，帮助他躲过了晋升中的虚弱期。
王虫和准王虫的对战是宿命。
他曾经憎恨那种失控的本能，如今却在换了对战对手后想要放任自己。
到了最后，阿洛伊斯打得霍勒斯的防护破裂，使得霍勒斯感染了虫源污染病。
霍勒斯虽然陷入战意，也在此时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
虫源污染病。
无解的绝症。
霍勒斯生出了害怕和退缩的情绪，却又一次陷入了战意之中。
头一次。
他切实的感知到了准王虫和王虫之间的诅咒。
虽然已经捏住了霍勒斯的虫源能量，阿洛伊斯却不愿拿走，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让霍勒斯恢复，然后拽起他巨大的身躯，将他揍成肉泥。
阿洛伊斯讥讽的说：“说起来，你才是’战争序列01基因‘的制造者。”
比起他的雌父，霍勒斯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更像是他的雌父。
阿洛伊斯双眼赤红的说：“那我今天偏要弑亲。”
大雨倾盆而下，不知要下到何时，仿佛要将一切喧哗掩埋。
他们每一次的激烈攻击，都让地上溅起了极高的泥水。
霍勒斯完全落败，终于在战意里清醒过来。
他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不甘的看向了大雨里的诺兰。
如果没有阿洛伊斯的虫蛋里含有王蜜，胡蜂的王台根本不可能接纳阿洛伊斯，他自然而然就能取得胜利。
都是因为这只雄虫！
“我……没错……”
“巢制度……一定会走到尽头……”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呕出更多的血，俨然是内脏破裂了。
他被打到退化，重新回到了信息素三次蜕变。
而诺兰的支配条件，也在此时达成。
霍勒斯被强控了。
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看得沉默，巢制度是错误的，但霍勒斯的想法又何尝不是错误的呢？
那时的错误，直到星历3411年才刚刚被纠正。
可他们无法告知霍勒斯，也无法唤醒他的冥顽不灵，他们离那段历史足足有500年。
这一次，反而是阿洛伊斯代替星历3411年，说出了他们想要告知霍勒斯的话——
“你只是在用一个错误，去取代另一个错误，未来一定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这么做，完全从制度上排除绝大多数雄虫，只选择其中一只最优秀的雄虫供养。但从出生起，雌虫和雄虫就该是互生，雄虫都退化了，雌虫难道不会退化吗？”
“你的做法，一定会导致虫族战力变弱，那只会让虫族迎来一个更差的未来。”
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听得眼眶发热，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代表杀戮的战争机器，却用了人形，而非虫形的姿态，赢了霍勒斯。
他们很难再对阿洛伊斯抱有任何偏见。
“最后，竟然是由你来说出这些话来教训我……”
霍勒斯的生命像是一条逐渐干枯的河流，最终闭上了双眼。
不知为何，他仿佛听到的不是阿洛伊斯的单方面想法，而是来自未来的回答。
军方的军雌在此时姗姗来迟，抓住了剩余的抓捕者。
重要的历史锚点终于缓缓落下帷幕。
在得到救助后，杰农回到演播室，调出远景直播画面，才惊觉雌虫的大迁移，竟然开始了。
远超三十万的雌虫，为诺兰阁下来到了东42巢。
各个巢区、各个星域的星船，齐齐转头靠岸，随之下来的则是乌压压的虫群。
准王虫级别的雄虫，在虫族历史上早已断代。
如今，重现大众眼前，怎么能让他们再按捺下去？
这完全是自发性的。
再加上军方近来对黑域星的作战，各巢区的移动申请早已松懈。无虫监管，移动便更加方便了。
26%。
27%。
28%。
杰农急促的低喊：“第一了。”
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在看到这一段直播时，不禁生出了感叹——
【真是壮观。】
【除了准王虫级别雄虫的这一个理由，不会再有其他理由可以让三十万雌虫大迁移了吧？】
【历史记载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他们沉溺于历史的宏丽，惋惜于岁月的流逝。
这一刻，星历3411年都为其暂停了10分钟，世界因此而寂静。
此时——
星历2911年。
诺兰在最后一秒回望，仿佛隔了时空与他们对视。
那双美丽的蓝瞳，一如旧母星夜翡星在宇宙里的色彩，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一眼万年。
咔。
直播光屏一片黑暗。
历史直播就此关闭。
—
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还沉溺在三十万大迁移的震撼之中，星历2911年的直播便彻底关闭。
这事儿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关闭了？】
【又是三大主脑吗？不对……三大主脑的主机不都被破坏了吗！怎么还有能力！】
许多雌虫开始抗议，议会和军方还未重组，便不得不把此事定义为SSS优先级别，日程也被提了上来。
调查数日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历史直播的出现和消失，都在星历3411年成了一个谜。
所有雌虫都怅然若失，终于在数日后，接受了这个结果。
历史综合征的患者，又一次激增，造成了一定时间的混乱。
然而到底还是没像最开始那样，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因为还有另外一件，值得他们关注的事情——
王虫蛋的孵化。
“今天官方更新王虫蛋的状态没有？”
“不是昨天才更新了吗？哈哈哈，你也太心急了。”
“心急一点算什么？没见到军方和议会都小心翼翼吗？我们虫族太久没出现王虫了，那又是诺兰阁下和阿洛伊斯的蛋，我这态度都算普通的了！”
两只军校虫一边聊天，一边走入了利坦军校。
自三大主脑消失，文化抑制也在陆续放开，另一头需要关注的当属澄定科技。
“听说了吗？默林·海维被放出来了。”
蓝发雌虫一阵恶寒：“他从星历2911年的历史直播开场到消失，就一直在被关。”
金发雌虫无奈摊手：“谁让他家祖先犯错，敢让雄虫打工。”
说着，他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不过我听说，默林·海维放出来之后，就出了新版的游戏，还是和军方顾问查利大佬联名了。”
蓝发雌虫面露惊讶：“游戏！！！查利大佬联名！！！”
每一个字眼，都让他兴奋。
之前历史直播里，查利大佬便提出了帮助雄虫学习安抚的办法，却惨遭禁言和囚禁，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现在传播限制令被打破，查利大佬的办法终于被采用了！！
金发雌虫得意的笑了两声：“那款游戏可是雄虫专用版！他们收集了直播里诺兰阁下的全部数据，建立了分析模型，将会以诺兰阁下为模板帮助雄虫参与进化！”
雌虫向的游戏，正式变更为全虫族向。
安抚、精神丝、巢区、标记等多个阶段，帮助星历3411年的雄虫一点点学习，并且唤醒雄虫原本就有的能力！
金发雌虫激动的说：“而且，他们还在游戏里建立了虚拟巢区，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实现了！”
蓝发雌虫：“天啊，巢时代重现！！”
两只雌虫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畅享，那场直播终究还是给后世留下了最宝贵的财富。
他们会一直心存感激。
两只雌虫说着话，也在此时走入了教室。
伴随着打铃声，教官走了进来。
今天是一堂罕见的历史课，也是在大灾变里，曾被虫族遗失的历史。
如今，它正在被全面推广。
“各位早上好，请打开你们的教科书。”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认识，重要的星历2911年。”
—
星历2911年。
一个月后。
“诺兰阁下，您在听吗？重新划分巢区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诺兰头疼的处理着事务，在他成为准王虫后，掌管的巢区面积比上次更大。
但这一次，却没有雄虫敢质疑，也不再开什么雄虫聚会。信息素三次蜕变的雄虫和准王虫的雄虫，虽然只有一个等级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诺兰无奈的抬头看向本尼：“这么着急？”
本尼：“您最近总是在躲，我也想问问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诺兰放下各种邀请函：“有一个想法，我憋了很久了。”
有想法就好！
本尼满脸笑容的说：“雄保会一定会全力配合您！”
诺兰挑眉：“先别急，你听完再说。既然都要重新划分巢区了，不如让那些被我影响的雄虫先选巢区？”
本尼满脸错愕：“可、可是雄虫之间的精神力辐射互相排斥，要怎么选，才不会跟您的辖区重合？”
诺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军方暂定了30个新巢区由我去开辟，而他们选择我现在的巢区，不就行了？”
他在星历3411年看到的留给艾莫斯的录像，应该不是在北1巢，而是他开辟的新巢区。
这一次，诺兰打算遵从内心的想法。
本尼听得岔气，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诺兰阁下到底在想什么！！！
诺兰：“不行吗？”
本尼：“……”
问住他了。
本尼：“倒、倒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真能这样，其余雄虫阁下们的不满应该能彻底消失。
再加上诺兰阁下是准王虫，他的精神力辐射能盖住半颗星球，从前夜翡星荒凉的无虫区，也能完全开辟出来了。
这下子，虫族会进入史无前例的强盛期。
本尼越想越心惊，仿佛美好的未来已近在眼前，他一刻都留不下来，急忙说道：“我去报告给贾珀会长！”
本尼的身影消失在书房，诺兰才站起身拧动着发酸的脖颈。
看着一旁的丹顿，诺兰忍不住多问：“痊愈了吗？不再多检查一下？这么快就回来工作了？”
“可别把我送去医虫那儿了！”
丹顿愤愤的说，“这一个月您担心我没痊愈，来来回回折腾三趟了！”
诺兰笑出了声，享受着眼下的安宁。
丹顿询问：“阁下，您是打算去见阿洛伊斯军团长吗？医疗团队已经过来了。”
诺兰笑容收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嗯。”
他的确很在意。
今天是头一次检查虫蛋的日子。
虽然早在一个月前，诺兰就知道了阿洛伊斯有了他的虫蛋，却没有表现半分，一直等到阿洛伊斯自己发现。
毕竟不能扰乱历史。
那颗虫蛋陪在他和阿洛伊斯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他要好好珍惜。
诺兰离开了书房，赶去了他和阿洛伊斯的卧室，推开门后，便看到了穿着防护服的医疗团队。
“怎么样？”
阿洛伊斯全程绷着身体，连躺着的时候也僵得像块石头。
在看到诺兰时，他的逞强消失，像是被一根针刺破的干瘪气球：“诺兰……”
如果是雄虫蛋就好了。
这样一来，他的虫源污染病才不会传染给虫崽。
他生出了卑微，祈求着希望降临。
从前虫源污染病只是给其他雌虫带来痛苦，眼下那种痛苦终于清晰的反噬到了他的身上。诺兰的确可以治愈虫源污染病，却唯独亲虫不可救。
诺兰赶忙走了过去，握住了阿洛伊斯的手：“别担心。”
虽然他早知道那颗蛋是雌虫蛋，可看到阿洛伊斯这个样子，还是生出了心疼。
“如果……真是雌虫蛋……我们就把它送到……”未来。
一个月内练习了数百次的话，在阿洛伊斯面前说出时仍旧勉强。
诺兰还未说完，医虫便惊呼：“阁下，有两颗蛋。一颗雌虫蛋，一颗雄虫蛋！”
诺兰眼瞳紧缩，猛地看向了机器。
这段时间，他一直让自己不要在意，如果他表现出痛苦，阿洛伊斯肯定会更加痛苦。
他又一次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可得知是两颗蛋后，诺兰的心里突然涌起酸涩。
他想起了星历3411年，他留给艾莫斯的录像，为他录像的虫，他并不认识。
“菲尔。”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时光在不经意之间将他治愈。
阿洛伊斯：“什么？”
“那颗雌虫蛋，我们把他送往未来，希望未来可以研发出扼制虫源污染病的药物。”
诺兰红了眼眶，喉头哽咽的说，“而那颗雄虫蛋，我想给他取名菲尔，你觉得怎么样？”
阿洛伊斯还在难过当中，但看到诺兰这个样子，忽然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情绪：“好。”
窗外，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射了进来。
[我的阴暗见不得光，心里荒芜成遍地枯草，你是我贫瘠土地上降落的最后的玫瑰。]
阿洛伊斯送给他的情话，经历500年也没有褪色，仍在星历3411年流传，也许，还会抵达更遥远的未来。
眼下，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经历被历史认证的温柔甜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