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情书永远不离分
    乔咛没想到的是。
    这张拙的晴天娃娃居然会被谢忍安一直保存到现在。
    她柔长的眼睫颤了颤:“还以为你会丢掉。”
    毕竟谢忍安当时看起来真的很不高兴。
    她以为他会在发现这个丑陋的小纸片以后,转手就把它丢掉。
    可她没想到,她会再一次看见它。
    “丢掉的话,”谢忍安垂着眼,很温和地说,“某人要不高兴了。”
    他边说边温柔地曲起一根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乔咛心想,她才不会那么容易不高兴呢。
    晴天娃娃悬挂在床边,随着窗外雨点的敲打而缓慢地摇晃。
    看上去分外可爱。
    乔喃曾经告诉过她,对着晴天娃娃许愿的话,那么天很快就会放晴,她所希冀的事情也会很快实现。
    那时候乔咛别无所求,唯一希冀的事情就是,谢忍安能开心一点。
    ……
    雨声渐渐转小,从猛烈拍打窗户演变成细密的针脚。
    缝补着暗夜的伤痕。
    不过雷声还没有停,时不时会冒出来一两声,声势浩大而骇人,在乌黑的云层里刺出透亮的光。
    将整个黑夜都点亮成白昼。
    格外吓人。
    不过好在,谢忍安在她身边。
    害怕的时候,她会攥住他的衣角,就像小时候她经常做的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有多害怕,只要谢忍安出现在身边,她起伏不定的心就总能安定下来。
    时间在雨夜里无声游走,没多久困意就卷上来,乔咛撑着脑袋打了个充满困意的哈欠。
    “困了?”谢忍安察觉到她的动静,问道。
    乔咛点点头:“有点儿。”
    她仰起脸看向窗外,乌云黑漆漆,偶尔经过的闪电发出心惊肉跳的巨响,让整片天空瞬间变得骤然惨白。
    她是万万不敢在这样的天气一个人睡觉的。
    哪怕困到了极点,也会害怕到睡不着。
    “困了的话就睡我身边。”
    谢忍安看出了她的紧张,很自然地说道。
    乔咛看了眼他整洁的床。
    宽大、整洁,被褥自然地摊开在床上。
    然后又侧过脸,看了眼他。
    昏黄的灯光下,谢忍安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不敢。
    虽然小的时候,每个张云不在身边、她无法入眠的夜晚,她都会屁颠屁颠地敲开谢忍安家的门。
    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求情,最后又如愿以偿地挨着他睡觉。
    那时候谢忍安家里的床不大,睡他一个人很宽敞,但睡两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很局促。
    她只能紧挨着谢忍安睡觉。
    谢忍安会腾出一只手来给她枕。
    乔咛怕把他的胳膊压酸,每次都只敢睡的很轻。
    谢忍安会给她讲故事,乔咛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那么多故事。
    她越听越兴奋,总是听了一个还不够,继续央求着他再讲一个。
    谢忍安会很无奈地说,那就再讲最后一个,讲完这个,你就得睡觉。
    小朋友要是缺少睡眠的话,就会长不高。
    乔咛会很乖地点点头,然后满怀期待地竖起耳朵,听谢忍安讲最后一个故事。
    谢忍安不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他讲故事的时候,语调没什么起伏,平静得就像是在背书。
    那时候乔咛当然不知道,谢忍安每天讲给她的故事,都是现背的。
    她枕在他的臂弯里,仰起脸听他讲故事。
    少年说话的时候,胸腔会轻轻起伏。
    他青涩的少年骨骼和她稚嫩的身体轻轻捧在一起,那一刻,他们就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算了。再等会儿吧。”乔咛抿了抿唇,不敢上他的床。
    时间是一样很残酷的东西。
    它会不动声色地夺去青春,夺去曾经那些无话不谈的亲密。
    一想到要和谢忍安睡一张床,乔咛脸热了热。
    羞涩、不敢。
    她欲盖弥彰地靠着床边坐下来,双手不自然地抱着膝盖,试图以此把脸埋低,好不让
    谢忍安看见她的脸红。
    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感情方面,她一直都是一个笨拙的胆小鬼。
    在谢忍安主动之前,她是断断不会迈出主动的第一步的。
    拧巴的人需要一个温和的引导型恋人。
    “不是说困了?”谢忍安在她身边也坐下来。
    “等雷声停了,我回自己房间睡吧。”她嘴唇微微抿着,为了让这句话看起来不像是在拒绝他,她又很快补了一句,“这样我们都能睡得舒服一些。”
    谢忍安喉间划出一道低笑,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他说:“好啊。”
    拉长了尾音。
    嗓音带着微微的低哑。
    听起来很性感。
    谢忍安总是这样,骨子里浸着勾人的欲。
    就算不刻意展现,也会自然而然地流露。
    “想听什么故事?”谢忍安问,“还是《一千零一夜》?”
    听到这句话,乔咛感觉自己心间一颤。
    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像潮水一样翻滚上来。
    从前,睡前的时候,谢忍安就会像这样问她,要听什么故事。
    乔咛那时候并不知道什么《一千零一夜》,也不知道什么《安徒生童话》。她只听过张云讲过的一些民间寓言。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知道想听什么。
    谢忍安无奈地看她一眼,说,那我给你讲《一千零一夜》。
    乔咛问,《一千零一夜》就是有一千零一个故事吗?哥哥你也可以给我讲那么多故事吗?
    谢忍安心说怎么可能有一千零一个故事。
    可后来,他真的陪了她不止一千零一天。
    给她讲了不止一千零一个故事。
    乔咛摇了摇头,说:“我想听别的。”
    “想听什么?”谢忍安问。
    乔咛喉咙间酸酸的,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她喉咙里。
    “我想听听,”她站了张嘴,说道,“你当时为什么离开。”
    也想听听,这五年以来,你过得怎么样。
    她眼睛湿润,声音压得很轻。
    “为什么要走,”她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双手无助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每天都好想你。”
    一想到这里,她情绪就有点崩溃。
    忍不住抱着膝盖,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哭腔。
    那时候她还那么小,谢忍安不辞而别的那一段时间里,起先她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躲着玩,所以她到处地找。
    可后来啊,她怎么找也没找到谢忍安。
    她开始急了,一边哭一边问张云,谢忍安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所以他才会不要她。
    她愿意向他道歉。
    只求他不要离开她。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下一秒,乔咛忽然感觉身体一热。
    谢忍安什么也没说,张开手将她按进温热的怀里。
    “让你难过了。”他沉默着,“对不起。”
    乔咛眼泪把他的衣服打湿,她听见他哑着嗓子说:“我也想你,每天都想。”
    所以才会央求谢思涴以她的名义收养乔咛,把她接来云都。
    他和谢思涴没什么亲情,唯一一次求她,是为了乔咛。
    “骗人,”乔咛固执地反驳,“想我为什么不回来呢?我明明一直都在等你。”
    “我回不来。”谢忍安闭了闭眼睛。
    空气陷入停滞。
    很久以后,谢忍安才睁开眼睛。
    他眼神里闪动着波澜,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愿意公开那个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
    因为他不想乔咛受到二次伤害。
    “是不是因为……赵锐?”谢忍安没说,乔咛看着他隐忍的目光,忽然猜到了什么。
    谢忍安走了以后,赵锐就再也没来找过她麻烦,连带着徐新雅也转学了。
    这一切看起来像个巧合。
    可现在看来,却实在是太奇怪了。
    只不过那时乔咛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是此刻,看着谢忍安痛苦的眼睛,她无可自持地往这个方向去想。
    谢忍安没点头,而是答非所问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都过去了。”
    乔咛呜咽起来:“谢忍安,你怎么这么傻……”
    如果当时谢忍安出了点什么意外,那她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受伤了吗?”她小心地把手搭上他的大手,紧张地问道。
    当时她只知道赵锐伤的很重,在重症病房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却并不知道赵锐出了什么意外。
    没想到的是,他的伤居然和谢忍安有关。
    “受了点吧,”谢忍安淡淡地笑了下,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似是有意安慰她,“记不太清了。”
    他还是选择不告诉乔咛真相。
    怕她会被吓到。
    其实那一次他伤得很重。
    赵锐带了人来,密密麻麻地围了两排。
    谢忍安冷眼睨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地动手。
    他目标明确,专盯着赵锐脸上招呼。
    不要命一样地红着眼。
    如果最后不是一个啤酒瓶砸在他头上,也许赵锐会被他活生生打死。
    人群骚乱,不知道是谁冲上来,在他头上砸了个啤酒瓶,“啪”地一声响,绿色的玻璃瓶碎片像炸开一样四处飞溅。
    谢忍安捏着赵锐衣领的双手瞬间失了力,眼前的一切都在转动。滚烫的鲜血夹杂着碎玻璃往下流,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谢思涴带回了云都。
    谢思涴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发了很大的火。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再愿意让他回到飞鸟岛。
    她说小地方的刁民就是恶劣又没素质,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恶心。
    谢忍安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刁民。
    去他的胡说八道。
    他的小咛才不是什么刁民。
    谢思涴在打电话,说什么也要惩治那些刁民。
    谢忍安觉得烦。
    他垂眼看向窗外。
    窗外面只有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几个枯死的乏味的树,没有一点生机。
    这几天气温都很低,接近零下。
    天气预报说今天傍晚的时候会下雪。
    谢忍安看着窗外,心里想的却是乔咛。
    如果下雪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
    去年下雪的时候,乔咛就兴奋地要死。
    她最喜欢雪天了。
    因为雪天可以堆雪人。
    谢忍安对下雪天却没兴趣。
    在他眼里,四季都没什么特别的。
    不管是春天还是夏天,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没意思。
    没什么可特别的。
    可乔咛不一样,她对每样事物都有着说不完的好奇。
    比如现在,她就玩雪玩得不亦乐乎。
    她那双小手也没什么护具,被雪冻得发红。
    红得就像两根小胡萝卜。
    谢忍安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想着给她买副手套。
    下雪天里,好多小店都关了门。
    他跑了两公里,才终于找到一家开着半扇卷帘门的百货商店。
    小店里,各式各样的手套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谢忍安脑海里闪过乔咛牵住他手的大小。
    对着一墙的手套比划了下。
    最后挑了双可爱的粉色手套。
    手套买回来,他又飞快地跑回来。
    下着雪的飞鸟岛,呼进去的空气都像结着冰碴子,冷得直戳人肺管。
    乔咛在全神贯注地堆雪人,目光忽然瞥见谢忍安,她下意识问道:“哥哥,你去哪儿啦?耳朵怎么这么红,你很冷吗?”
    谢忍安的碎发上落了
    点雪子,他没说自己冷不冷,只是从口袋里,把新买好的手套掏出来递给她:“呐,给你的礼物。”
    乔咛“呀”了一声,伸出冻红的小手接过那双手套戴上。
    每个手指都在手套的包裹下变得胖胖短短的。
    她对着谢忍安开心地伸出十个指头:“好漂亮,大小刚刚好!谢谢哥哥!”
    雪片飞落下来,有几片刚好融进她透亮的眼睛里。
    谢忍安勾了勾唇,把笑意藏的很浅。
    “合适就行。”
    那时他绝对不会想到,很久很久的以后,他也可以凭借乔咛握住他手的大小,一个人偷偷去钻戒店给她买了一个刚好贴合她尺寸的戒指,然后向她求婚。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乔咛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礼物?”谢忍安问。
    乔咛背转过身,拿出她刚刚做好的一个小雪人,捧在面前给谢忍安看:“小兔子,送给你。”
    在她粉色的手套之上,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甚至还有鼻子有眼的,看上去很可爱。
    她说:“明年是兔年,谢忍安,你一定要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哦!”
    谢忍安弯了弯唇,想也没想就说“好”。
    他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可唯独那一次,他食言了。
    ……
    虽然时过境迁,伤口也早已结痂愈合,可乔咛还是忍不住问:“疼不疼?”
    “不疼,”谢忍安轻笑了下,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我什么时候怕疼过。”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乔咛语调已经有些呜咽。
    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还自以为是地在心底赌气,偷偷责怪了他五年。
    “我的小咛,开心就好了。”谢忍安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只要他在她身边一天,他就舍不得让她难过一点。
    乔咛再也忍不住了。
    她用力抱住谢忍安,酸涩和内疚弥散进她的胸腔。
    “哭什么。”谢忍安很温柔地用手指抚去她脸上沾着泪痕的碎发。
    乔咛说不出话,眼泪像雨一样,越下越大。
    静谧的夜晚里,他们两个相拥着抱在一起。
    昏黄的灯光映下他们两个此刻的剪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忍安忽然觉得肩头一沉。
    乔咛居然就这么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谢忍安放轻动作起身,一手抵住她纤细的后腰,一手托着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他把她放到床上,动作压的轻得不能再轻,怕把她吵醒。
    少女不安地皱着眉,看起来在做一个不太好的梦。
    在谢忍安即将脱手放开她的时候,她忽然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低声喃喃:“别走……”
    谢忍安抓住她在空中不安分乱晃的手,在她手上轻轻地吻了吻,然后曳开被角,将她的手放进去。
    他看着熟睡的脸庞,眼睫垂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我不走。”
    我永远在-
    时间像长了腿一样,飞快地奔走。
    冬天和春天一个接一个飞快地晃过去,夏天来了。
    这是乔咛来到云都的第二年。
    这一年,她要高考了。
    楼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上过学。
    看着他空旷的位子,乔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高三的时光过得飞快,不留给人一秒钟喘息的时间。
    乔咛偶尔从堆成小山的卷子里抬头的时候,会看见窗外正在下雨。
    雨点淅淅沥沥,她想起,在同样的下雨天,她送给谢忍安一个晴天娃娃,祈愿他能够天天开心。
    也是在同样的下雨天,有个拽的要死的臭屁小狗对她说:喂,我带你去看彩虹。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楼述也可以开开心心。
    也希望另一头的妈妈和姐姐也能够开开心心。
    ……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教学楼里不知道是谁率先发起了纸飞机攻击,整座楼道都飞满了废纸屑和纸飞机。
    闹哄哄的楼道里,乔咛抱着一叠笔记,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到处乱飞的纸飞机,防止被戳到。
    忽然,有一张纸飞机朝她飞来,不偏不倚地在她后背砸了下。
    虽然是很轻的一小下,但乔咛也感知到了。
    她低下头,把那张纸飞机捡起来,然后茫然地回过头,试图寻找凶手——
    纸飞机和碎纸屑到处乱飞,在楼道的尽头,站了个少年。
    正是楼述。
    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道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兀自往前拖着,刚好落在乔咛的脚边。
    他单手插在兜里,脸上勾着抹随性的笑。
    见乔咛盯着他发愣,他略带戏谑道:“怎么?不认识了?”
    乔咛勾了勾嘴角:“你回来了。”
    她以为楼述是回来高考,但其实不是,楼述没参加高考,他就在这儿等着她,等了她好久。
    “乔咛,毕业快乐。”他看着她,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也是,毕业快乐。”乔咛抱着笔记本,回他。
    楼述没靠近她,仍然站在原地,两个人之间隔了段过道的距离。
    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穿插在他们两个之间。
    “我要出国了。”楼述看着她,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乔咛诧异地睁大眼睛,这一切有些突然。
    “明天来不来送我?”他突然问。
    乔咛抿了抿唇。
    “我会等你。”说完,他也没继续等乔咛的回答,就转身离开了过道。
    黄昏落日里,漫天的纸飞机在飞,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乔咛手上还攥着那只楼述砸向她的纸飞机。
    ……
    出了校门,谢忍安站在人群最前面最显眼的位置,乔咛一眼就看见了他。
    谢忍安微笑着接过她笨重的书包,又递给她一束花:“毕业快乐,小咛。”
    乔咛捧着花,好闻的花香钻进她的鼻息里。
    这一刻,久违的舒畅感随着花香一起烫进她的心扉-
    回到家,她将谢忍安送的花放在了窗台上。
    随后开始收拾书包。
    各式各样的笔记本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全是知识点。
    高考就像压在人心头的一座大山,在落下帷幕的那一刹那,她却隐约生出一点不舍的感觉来。
    青春就这样落幕了啊。
    好舍不得。
    就在这时,一只纸飞机从书包里掉出来。
    她捡起来,正是楼述丢给她的那只。
    他很快就要出国了。
    她垂着眼睛,抿唇想了好久。
    最终还是决定,以朋友的身份去送送他。
    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还是她的好朋友。
    不是吗?
    只是这件事,不能让谢忍安知道。
    她怕他会多想。
    于是,就这样,她把纸飞机放进抽屉里,和她写给谢忍安的粉雾色的信放在一块-
    也许是高考后的旅游热潮,第二天的交通格外拥堵。
    乔咛打了车,路上堵了好久好久。
    不过好在她最后还是赶上了。
    她手里抱着一个玩偶,茫然地在大厅转。
    楼述一眼就看见了她。
    本来以为她不会来了的。
    他飞奔向她,但却在她身后几步路的地方停下,装作很矜持的样子,懒懒地喊了句:
    “喂。在你后面。”
    乔咛循着声音很快转过头。
    见到楼述,她眉心舒展开。
    她把手里的玩偶递给他:“这个给你。”
    楼述接过来,是一只白色的软毛小狗。
    “给我小狗干什么。”
    好幼稚。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很诚实地勾了勾嘴角。
    毕竟这是乔咛给他送的第一份礼物。
    “不喜欢吗?”乔咛皱了皱眉,她确实不太会挑礼物。
    她在商店里逛了好久,最后才看中了这只小狗。
    尽管价格很昂贵,她还是咬咬牙买下了。
    “不喜欢的话,那就还给我吧。以后……再见面,我带给你别的礼物。”
    “……那
    不行。”楼述很快把那小狗藏到身后,“以后,什么时候再见到还不一定呢。再说,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周回来的道理。乔咛,你好小气。”
    乔咛被噎了一口,只好说:“那好吧。”
    广播已经在催了。
    楼述不耐地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向乔咛:“喂,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乔咛点点头,说:“有的。”她顿了顿,然后很认真地说,“楼述,祝你、前、程、似、锦。”
    她一字一顿,说得分外认真。
    楼述还以为她会说什么,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句话。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广播处的催促越来越急。
    他看着她,忽然就很想留下。
    只是他却缺少一个为她留下的身份。
    “喂,我要走了,”他音调压的很低,装没心没肺的劲儿,特意不让乔咛看出他难过的情绪,像是开玩笑般,他说,“要不要,抱我下?”
    乔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他。
    楼述不自然地别开目光,挠了挠头,小声替自己找补道,“不乐意就算了。多少人想抱我还抱不到呢。”
    说归这样说,他耳根还是很明显地红了红。
    “我真走了,”他抬起大手朝乔咛挥挥,正准备走,他忽然又折返回来,很幼稚地说,“谢忍安那家伙要是惹你不开心了,我会随时回来把你抢走。”
    乔咛咧纯笑了笑。
    那才不会发生。
    谢忍安是世界上,除了妈妈和姐姐以外,对她最好最好的人了-
    乔咛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饭点。
    张阿姨做好了一桌子饭菜。
    她边打汤边说:“小咛啊,你去楼上看看你哥哥在不在,叫他快下来吃饭。”
    乔咛应了声“好”。
    她上了楼。
    敲了敲谢忍安房间的门。
    没人应。
    她微微皱起眉头,又敲了敲:“在吗?”
    还是没人应。
    就在乔咛以为也许谢忍安不在家的时候,身后她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紧接着她的肩膀上传来一道温热的力度。
    她顺势被谢忍安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谢忍安将她抵在门边,一边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将一旁的门锁扣上。
    门锁“啪”地一声,发出压迫感极强的闷响。
    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炽热的呼吸抚在她的耳畔和脖颈。
    “去哪儿了?”
    明明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欲色,语调里却是明显压抑着的克制。
    事实上,他都快要紧张的发疯了。
    “没、没去哪儿。”
    乔咛不自然地低下目光,话音也有些磕巴。
    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乖孩子。
    “撒谎。”谢忍安一字一顿,轻易就挑破了她的谎言。
    他手上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递给乔咛:“去找他了吗?”
    乔咛接过那张被揉皱的白纸。
    残损的折痕让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楼述丢给她的纸飞机。
    只不过,在纸页最里面,写着几个飘逸的大字:
    “喂。我喜欢你。——楼述”
    乔咛心猛地往下沉了沉。
    她下意识踮脚去夺谢忍安手上的纸。
    谢忍安只微一往上抬手,就轻易躲开。
    “不止是这个,”他目光向下,略带侵略性地扫过乔咛的眼眸,眼里是藏不住的占有欲,“还有,小咛,你为了写了好多信啊。”
    在看到满抽屉的粉雾色情书以及放在一块的纸飞机时,他不可置信地僵在了那里。
    病态的占有欲作祟,再加上那张写着名字的纸飞机,他下意识以为那些都是乔咛写给楼述的信。
    她喜欢楼述,不喜欢他。
    他还是被抛下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能接受。
    他狠戾地抵着乔咛,反问的语调里充满心酸和悲痛:“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小咛永远只喜欢我吗?”
    心脏就像是被猛然砸碎的破玻璃谢忍安垂下眼睫,语气不由得软下来,“小咛,你不要我了吗?”
    他眼神里满是令人心痛的破碎。
    像条可怜的丧家之犬。
    看着他破碎的眼睛,乔咛心脏被刺痛得厉害。
    她什么也没想,踮起脚,第一次主动亲了亲他的下颏。
    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多余苍白的。
    什么解释都抵不上一个充满热意的、虔诚的吻。
    “谢忍安你好笨啊,看不出来我只喜欢你吗?”
    她眼睛看向他,语调里又酸又无奈,
    “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些信,都是写给你的吗?”
    是啊,这些粉雾情书没有落款,唯一有指示意味的,只有一个简单的“你”字。
    醋意和占有欲上头的一瞬间,谢忍安低估了自己在乔咛心头的份量。
    “谢忍安,”乔咛叫他的名字。
    她向来是个沉默又内敛的人,一直以来,总是被动地等待。
    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但这一次,她忽然不想再等了。
    她想要勇敢一回,为自己,也为谢忍安。
    她仰起脸,又亲了亲他的喉结。
    直到谢忍安压抑不住滚动喉咙。
    她才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从过去到现在,我都只喜欢你。永远,永远都只喜欢你。”
    语气真诚而认真。
    不加修饰的词藻笨拙又坚定。
    她情绪有些失控。
    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那么多发自肺腑的话,这让她心脏跳得飞快。
    乔咛顿了顿,尽量平稳着呼吸,又说:“所以,你可不可以,也永远都只喜欢我呢?”
    就像我喜欢你那样。
    永远都只喜欢我。
    谢忍安站在她面前,眼尾莫名变得有些红。
    沾染了复杂的情感和欲望。
    他看着乔咛。
    眼神漫长。
    就好像穿越了好几个漫长的世纪。
    眼里闪动着复杂的情愫。
    他第一次发现,那个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胆小鬼,好像变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和过去相比,她变高了,变漂亮了,变聪明了……也变得更加勇敢了。
    尽管因为情绪激动,她眼角生理性淌下一颗晶莹的眼泪。
    挂在她脸颊上,闪着微弱的光。
    许久,他俯身,轻轻吻去那颗晶莹的泪。
    在这一刻,他们体温相碰。
    男人的骨骼和女人的骨骼碰在一起。
    他永远都是小咛的谢忍安。
    而她也永远都是谢忍安的小咛。
    他们仍然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他哑着声音说“好。”
    那就永远只喜欢你,永远不离分。
    ——正文完——
    池盎于2025.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