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改变
“瑞德,这些孩子是……?”
“哦”慈善家笑了,“这些孩子的家庭都是我资助过的,看看这些姑娘,个个都长那么大了。”
放屁
玛丽头也不抬的在心里想着,好奇对方怎么可以连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些鬼话。
感觉出玛丽的手蠢蠢欲动,侍者布拉克摩亚立刻用眼神暗示玛丽,让她冷静下来。
还不到时候
玛丽咬牙,觉得这个慈善家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早些年他自然不敢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摆在明面上来,可惜一直没有人敢挑衅这个商界政界都很得势的男人,他渐渐没有了遮掩的心思,行为越加猖狂。
况且……
看着那些见怪不怪,享受着慈善晚会的家伙们。玛丽知道,这些人根本不觉得老头配未成年女孩有什么大事。
毕竟……这只是罪恶产业链里的冰山一角,和那些恐怖诡异的实验比起来,这根本无足轻重。
“那么,今晚哪位姑娘愿意和我跳舞呢?”瑞德温和的笑着,看起来像个慈祥的圣诞老头,“虽然我是把老骨头了,但舞技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参加晚宴的其他人捧场的发出了笑声,场面显得非常热络。
布拉克摩亚小幅度的侧开身子,暴露出身边的玛丽。按照他的调查,玛丽的不甘愿正中瑞德下怀。
这个恶心的家伙,就喜欢看别人满怀不甘愿,但又不得不听从他的话语。
果然,如布拉克摩亚预料的一样,看着表情冷淡到快结冰的玛丽,慈善家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他杵着拐杖,慢吞吞的走到了玛丽身前,身边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保镖,滑稽的就像吵闹剧。
这可比电影还荒诞且无厘头,但现实就是这么不需要逻辑。
“孩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吗?”明明只走了几步路,他依旧累得喘息,如一条濒死的老狗。
平复吐息后,他和和气气的递给了玛丽一杯香槟,拿着杯子的手上带了好几个浮夸的戒指,把他的手指勒得发红:“亲爱的,若有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够帮你解决。”
玛丽既不说话,也不接手。她的眼睛甚至不想看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免得忍不住出手,直接捅瞎对方恶心的眼睛。
没想到还是块硬骨头,瑞德浮肿的手指动了动,对她的兴趣程度翻倍增长。
他笑呵呵的把香槟随手递给身边的保镖:“抱歉,是我冒昧了。”他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般脱帽致歉:“你的模样,让我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孙女,这才……罢了,不聊那些陈年往事,希望你在这里玩得开心。”
他叹了口气,落寞的像路边拾柴火为生的可怜老人,佝偻着身子,慢吞吞的往回走去。
如果玛丽不知情,又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大概会因为自己的无礼感到羞愧,进一步对老头产生怜悯之心。又或者,聪明点的会赶紧抓住这个优势,让有钱的老人认自己为干孙女。
哪怕只是捞点碎末,都可以几年内吃喝不愁。
可惜,玛丽实在是太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恶心到什么地步。光是对方离她一米,她就反胃的想吐。
“大人……您……该过去了。”布拉克摩亚耳语道:“凭您的实力,杀他……轻而易举。想想这些……还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姑娘……她们被选上……基本就没命了。”
为了印第安人,为了国家……
玛丽捏紧了拳头,不甘不愿的朝那个老头挪去,对方用余光瞥见他上钩,高兴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太老了
看到年轻的血液,激动到不能自已,似乎只要和她们贴近,自己也能够重返青春。
杀了他
“喂……”
杀了他
“喂!!”
玛丽乍一下从阴郁的思绪里剥离出来,就看见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颊。
对方有着一头柔顺
至极的金发,头顶因为发旋俏皮的翘起几缕短发,乍一看像极了猫咪的耳朵。漂亮的蓝眼睛的眼型也惊人的和猫儿的眼型重合,让玛丽感觉他是一只伪装成人的猫妖。
明明他也穿着考究的西装,可是相比于在场的其他人,他更像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有些不伦不类。总让人觉得宽松休闲的衣服,才真正适合他。
“嗯?”玛丽不知道对方拦着自己干嘛,发出了疑问的鼻音。
对方看着可爱,脾气倒是不小。
他不耐烦的晃了晃自己的胳膊:“你说呢,大家都在跳舞,我过来难不成是求你给我擦皮鞋吗?”
平常遇到这种人,玛丽会选择无视。
但刚刚见识了肥腻的癞蛤蟆,这个精致到像人偶一样的男孩,实在让玛丽觉得可爱到不行。
无视布拉克摩亚的暗示,玛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很开心:“我的荣幸,先生。”
再度无视布拉克摩亚有些焦急的眼神,玛丽拉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
出乎玛丽意料,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孩子,手心极为粗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柔软。
相比于玛丽的拘谨,对方则放松很多。他大喇喇的把和自己身高持平的玛丽拉进怀里,也不管这个样子看着奇怪不奇怪,自顾自的往人群的边缘地带走去。
“呃……不跳舞吗?”
明明是他主动说的跳舞,结果现在他居然理直气壮反问:“你想跳舞找别人去,反正我不会。”
“那……”
“你话好多啊。”?
她居然也有一天会被称之为话多吗?玛丽对此感到惊讶,她以为法尼瓦伦泰那种家伙才能叫作话多。
他可以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一整天,还可以每句话都不重复。
对方情绪不佳的接过侍从手里递来的香槟,粗鲁的一饮而尽。他酒量不好,一杯下去就把耳朵尖染成了红色。
这孩子应该还没成年吧,她该不该阻止他喝酒?
就在玛丽纠结的时候,对方又喝了一杯。他的眼神迷蒙了起来,像磨砂玻璃。嘴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僵硬的抿成一条线,而是微微翘起。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在原地保持不动,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对方一脸奇怪的盯着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玛丽觉得自己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不是你……”
对方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拜托,你能不能稍微聪明点。”他表情不好的看着玛丽,像一只呲牙的小猫,“那个老头……啧……你自己应该也猜出了些东西,才不想跟他说话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我想告诉你,别自己毁了自己。”
玛丽愣住了
“反正……你别被什么兄长啊妹妹啊爸爸啊妈妈啊什么的绊住脚步,不值得的。”喝醉酒的家伙出乎意料的口齿清晰:“反正……就……就为自己而活就行了。反正……他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儿子,我还得陪他出来……应酬……”
她看着眼前醉醺醺的男孩子,轻声说道:“所以说……你刚刚是在,帮我?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在乎别人?”
他细眯着眼睛,随手拿起了桌上保护鲜果的冰块,贴在自己脸上降温。
不知道是刚才没听清楚,还是不想回答,对方不耐烦的摆摆手:“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他不再搭理玛丽,而是转头走进了舞池。有人拿着香槟和他致意,他则扬起了笑脸和别人搭话。玛丽停留在原地,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对方的名字。
布拉克摩亚看到那个男性离开玛丽后,松了一口气。
总统从他和玛丽共事起,就暗中下达了命令。在和玛丽出任务时,务必将她和外界的接触降至最低。
如果不是现在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早就拉着玛丽走远了,不可能让他们有交谈的机会。
布拉克摩亚阴魂不散的来到了玛丽的身边,他还没有说什么,就因为玛丽嘘声的手势,闭上了嘴巴。
确实……
确实啊……
人生开窍往往就在某个瞬间,玛丽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确实有求于法尼瓦伦泰,但对方同样需要自己。
确实,现在法尼的手里已经不止一个替身使者,但他们的价值和活用性远低于她。
她具有不可替代性,根本没必要所有的事情都随着法尼的指示走。
确实……法尼给出的路线最安全,扫尾最方便。
做一个不情不愿的少女,被对方选中,然后在带去房间的那一刻,杀掉对方。几个打杂的手下想办法拖延住保镖,布拉克摩亚则去处理尸体。
可是……最终的结果不就是杀掉对方吗?
玛丽眼光深沉
没错,她的任务就是杀掉对方,无论过程怎么样,结局成功就行。
布拉克摩亚想去告状就去告状吧,反正她玛丽会用别的方式解决对方的生命。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个控制狂发现事情脱离原本轨迹的表情了。
在他的手下工作了四年,玛丽清楚的知道对方可以狠心到什么程度。哪怕他再怎么夸奖自己的部下,记清楚他们的每一份贡献。但只要对方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轻而易举的抛弃。
她不清楚这次改变策略后,总统到底会怎么样,但她想要赌一把,让自己不要永远那么被动。
第72章 求婚
“出名的慈善家,瑞德莫克德先生于今早惨死于家中,身边的保镖也被全部一刀割喉。大家对此议论纷纷,怀疑是杀人魔降世,恳请政府予以高度重视……”法尼瓦伦泰坐在舒适的工作椅上,边喝红茶边读着报纸,脸上瞧不出喜怒:“你就是这样行动的?”
“但我完成了,不是吗?”玛丽毫不恭敬的斜坐在桌子上,表情里蕴含着挑衅:“本次任务的最终目的是杀死莫克德,我做到了。再说了,那些同样做脏事的人大概也会被震慑,惶惶不安吧。”
“过程嘛……我认为你所制定的计划实在是有些愚蠢拖沓,拉低了我的能力。”玛丽拖长了语调,隐秘的兴奋感随着脊椎流窜:“不是吗,总统大人?”
他会勃然大怒吗?他会恼羞成怒吗?
玛丽期待着对方脸上完美的政客面具碎掉,暴露出他残破不堪的内里。
她好奇的思考着对方会怎么惩罚自己,是不是会选择把自己边缘化?
“你做的很对,玛丽。”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她的耳朵上,刺激的她耳骨生疼。胃部开始打结,玛丽死死的盯着法尼瓦伦泰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微笑。
“与其说你做得对,不如说……我很开心。”法尼瓦伦泰放下手中的报纸,好整以暇的看着玛丽,语气温柔又带点雀跃,“你开始思考了,这很棒。也不枉我老是逼迫你……很多任务你不想接明明可以说,但你总是不反抗。”
“我不反抗?!”玛丽感觉自己的声音尖到可以划破玻璃,刺耳到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她好久没这么生气了,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我最开始不是说了这个任务我不想接受吗,可不是你一直念叨着让我去吗!!!”
冷静下来,玛丽,你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放松,放松玛丽,不要去听他诡辩!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已经涌上了半消化的食物,连嘴里都出现了恶心的酸涩感。这个家伙,永远都不按套路出牌,永远能轻而易举的占据主场地位。
玛丽悲哀的意识到,这次的斗争她再次落入下风,被这个家伙再次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因为你的反抗太过羸弱了,玛丽。”法尼瓦伦泰叹息着说道,“虽然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却完全没有学会任何的人际交往,也不懂怎么和别人互利共赢。我知道你只会在我身边待一年了……所以不得不对你狠心一点。原谅我,亲爱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的在残酷的人类世界生存下去。”
“闭嘴……”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么强大,甚至可以单枪匹马的毁灭一个小型国家。玛丽……我知道你很善良,但善良也很容易被当枪使。”法尼的语气诚挚到让玛丽迷茫,她看着对方,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现在我知道你终于触底反弹了,我很高兴。”法尼的微笑让玛丽想到了玩偶店中的面具,它们被挂在墙上,永远对人群展露着笑颜,哪怕微笑的嘴唇是由空洞构成的。他不容拒绝的揽住了玛丽的肩膀,奢侈的香水味堵住了她的喉舌。
“你开始自己思考,知道怎样去合理的完成任务,这是正确的。”法尼的嘴一开一合,说话永远那么丝滑流畅。
玛丽颓丧的捂住眼睛,任由法尼将自己拉进怀里。
她武力上超过他太多太多,但论心眼和
拿捏人心的手段,她永远鞭长莫及。
她已经搞不清楚法尼瓦伦泰了
他的话语永远那么蛊惑人心,又充满了利他性。
明明他只是血肉之躯,但玛丽总觉得他像个活着的迷宫。他将自己的真心掩藏在半真半假的话语里,无人可以猜透他。
越了解他,反而越茫然。
他似乎很友善,又好像很残忍。他好像爱着她,又好像只是把她当成工具。他似乎很自私,又似乎无私的将自己奉献给了国家。
“我可爱的玛丽,你为什么难过?”男人贴着她的脸颊,温柔的问道,“是太累了吗,现在你可以在我怀里睡一觉。”他注视着玛丽有些麻木的神情,微妙的停顿了片刻,才再度说到,“你知道,我爱你。我永远不会舍得伤害你,你是我……唯一……的珍宝。”
“……”玛丽想露出讽刺的笑容,但已经没有了力气,她低声说了句什么,法尼没有听清楚。
“什么?”他的耳朵贴近了玛丽的嘴唇,他有自信对方已经没有力气咬下他的耳朵。
“别说谎了。”玛丽的声音近乎于叹息,“你最在乎的是这个位置,你不爱任何人,甚至不爱自己。”
“哦?”法尼抚摸着玛丽脸颊的手停了下来,他看起来很有兴趣听玛丽会讲什么。
“两年前,你的母亲因为疾病去世。你在重要的会议和自己的母亲之间,选择了会议。为了总统这个位置,你放弃了亲情。你在结婚前调查过斯嘉丽,知道她喜欢女人,但你毅然决然的选择和她结婚,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入选几率。你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朋友……这更别说了,瓦伦泰,你根本没有朋友。”
玛丽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至少能让他失态一秒钟,可结果依旧是没有。
“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爱情。”法尼莞尔,“你将我说的太夸张了,像我完全没有感情一样。”
他埋在了玛丽的颈间,去汲取其中的温暖:“玛丽,两年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什么?”玛丽脑袋没有转过来,对面却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从现在就会开始动用自己培养的媒体,同意他们对斯嘉丽进行深度的挖掘和报道。他会从各方面恰到好处的打击、毁坏对方的名誉,最后在爆料出对方的取向问题,圆满的以受害者的身份和对方离婚。
其实以他现在的手段和能力,早就已经不需要对方家室的帮扶了。
甩掉她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为了保证事情十拿九稳,自己对外的形象不会因此而变动,他只能慢慢筹谋。
玛丽他则会找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将她打造成对方家病弱的小女儿,然后……
“等等!”玛丽跳了起来,她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认真的法尼:“你要和我结婚?!”
“嗯,没错。”这一刻的法尼,认真的让玛丽害怕。
他开始认真的推销自己:“若在这个国家论地位,我自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顶点。论财富……超过我的也是极少数。玛丽,我认为你嫁给我,是个非常好的选择,不是吗?”
“呃……”
玛丽搞不懂话题怎么跳到了这么离谱的地步,她揉着自己的脑袋,想到了里面最重要的事情:“你这么做,斯嘉丽怎么办?她可是从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她的家世摆在那里,你以为会出什么事。除了脸上无光些,她的生活质量反而还能得到提升。”法尼瓦伦泰淡淡的回复,他一直很清楚上层人士和下层人士的差距隔了瀚海。
也许普通的女人离婚,简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但对于斯嘉丽来说,只要不在意流言蜚语,她的人生根本不会有丝毫改变。
哪怕有所变动,也是往好的方向变动。
毕竟……作为公众人物,斯嘉丽随时要端正自己的一言一行,还不能穿戴的太过奢侈。
很多人认为会毁掉人生的事情,在上流人士中不值一提。
“所以,你愿意吗?”法尼瓦伦泰看着玛丽,声音变得轻柔,“就像曾今接过我给的戒指一样。”
“你……”玛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陷入粘液里的昆虫,根本无法呼吸。
她什么时候接受过这家伙的戒指,法尼瓦伦泰一定是处理国家大事处理疯了。
“这……这实在是太荒谬了!”玛丽嚷完这句话后就冲出了门外,在白宫里横冲直撞。
谁都知道这位家伙都么得总统的重视,大家都对她毕恭毕敬,可这份毕恭毕敬更让玛丽不自在。
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结婚?
她和法尼瓦伦泰??
简直就是疯了!
玛丽认真的猜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背后的逻辑动机。
她成了总统夫人,能给法尼瓦伦泰带来任何好处吗?
她如果成为了总统夫人,玛丽就必须成为公众人物。既然是公众人物,她就不可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可以轻易前往任何地方执行任务。她的手脚会被迫束缚起来,哪怕再微小的举动也会被人关注切大肆报道。
她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还会把很多政治会晤搞得一塌糊涂。她既没有巧舌如簧的本事,也容易跳进对方的语言陷阱里。
她如果成为总统夫人,对法尼来说只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头皮发麻,玛丽枯坐在树梢间,想到了最不可能也最可能的事情。
法尼瓦伦泰是真的对她拥有着感情,不然玛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法尼为什么说要和她结婚。
冷静,玛丽,这说不定是法尼安抚你的手段,或者就是因为你任务没有好好完成,故意恶心你才这样做的。
冷静,玛丽。
冷静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大概再过五个月,就可以赚够足够的钱。
那个时候,她就能够买下足够大的一片土地,然后让印第安人安稳的活下来。
她……就可以自由了。
只是圣人遗体……它唯一的获取渠道只有法尼瓦伦泰知道。她该怎么绕开对方得到呢?
第73章 再见
法尼瓦伦泰永远都能一针见血的戳中他人心中的顾虑,哪怕玛丽不想被他的话牵引,却依旧开始对未来升起了许些迷茫。
她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玛丽刚刚辛辣的嘲讽过瓦伦泰亲情爱情友情一个不占,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没有家人,法尼的疯话她也不敢相信。她努力尝试过和布拉克摩亚当朋友,但对方则是毕恭毕敬的将她当成上级,言语上不敢有丝毫僭越。
况且……对方还是总统身边最忠心的狗,自从玛丽发现对方会把自己的动向都透露给大总统后,玛丽对他余留的情感只有提防和不耐。
她讨厌自己的工作,讨厌到每次看到任务书时,都恨不得直接扔在地上踩两脚。可真正要离职时,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虽然脱离蛮荒之地,来到大城市已经几年了,可玛丽并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一份子。
虽然她挣了很多很多钱,多到许多人做梦都不敢想到那样的数字。可她已经把所有钱都投入了土地中,也就是说她离开白宫时,将一贫如洗。
虽
然说亚利桑那沙漠是个去处,但玛丽却意外的不想呆在那里。
除了思想超前的音人和性格相对柔和的阿变,其他的印第安人是根本不会对玛丽有好脸色的。他们不懂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脚下的土地需要缴费,所以根本不会明白玛丽的付出,只会把她当成仇人。
他们相比于其他人类努力发展头脑,更多的是进化自己的体魄。
他们身体极为强壮,跑步速度和时间可以和马儿不相上下。他们坚守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没有改变茹毛饮血的习惯。
玛丽并不觉得他们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对,也不会傲慢的想去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她只是确定长久生活在白宫中的自己,已经难以适应吃生肉喝生水的日子。
可如果不去亚利桑那州,她就必须要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她能干什么呢?
玛丽不清楚
她自从说好要做法尼瓦伦泰的私人保镖后,这几年除了出任务,她其余的时间都待在白宫里,守护在金发碧眼的男人身边,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对方。
所以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能否好好的活下来,玛丽对此存疑。
最重要的是……她又该如何找到圣人遗体呢?
当她无意识发现法尼瓦伦泰身体里埋藏着一颗风化的心脏后,她的心就开始了不规则的跳动。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看见的那一刻,她就想要得到?
法尼瓦伦泰则对玛丽第一次出现贪欲的眼神,接受相当良好,甚至可以说真心实意的高兴。
“这么想要吗?”法尼慢条斯理的解开胸口的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也是……这可是圣人的遗体啊。”
玛丽感觉自己的身体激动到发僵,她痴痴的看着那颗已经死掉的心脏,甚至忘记了说话。
法尼倒是对玛丽的沉默寡言且不解风情接受良好,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遗物的来历。
玛丽本来对法尼的陈年往事不感兴趣,但在对方翻身侧躺,露出脊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时,她不再放空大脑,而是认真的听了下去。
“就是这样……我得到了这件宝物,也确定了自己是被上天选中,可以改变国家的那个人。”他叹了口气,“若不是寻找剩下的遗体要花费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又没有任何的正当理由可以做遮严,它们早就被集齐了。”
“我可以去找,这些事情交给我一个人也没问题!”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那么积极。
看出了玛丽的蠢蠢欲动,法尼又慢条斯理的补上一句:“我亲爱的,我当然不会怀疑你的能力。只不过,这不在你的任务范围之内,我可舍不得让你离我而去几年。”
“几年?”
“没错”法尼的眼皮开始打架,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我曾经得到了一份关于它的地图,知道它们的大概位置,那可是相当遥远的距离……当年我看过后,就将它烧毁了。谁知道现在它们的位置会不会因为自然因素再度变动,谁又知道地图是不是假的呢?”
法尼瓦伦泰一人把好赖话说完了,玛丽只能悻悻的将这件事情抛至脑后。
“唉……”此刻待在树上的玛丽深深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还是继续完成自己还没有完成的工作吧。
离她真正离开白宫,还有一段时间。
就这样,玛丽继续回归了法尼瓦伦泰的身边,当他的私人保镖。
每当法尼瓦伦泰中午小憩时,她闲来无事就会看玻璃窗外的风景。
轻柔的绿渐渐变深,在昆虫欢快的鸣叫中拢住了玻璃,隔开了灼热的阳光,在地板上留下星星点点的金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昆虫的叫声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小动物的足音。
它们轻快的跑在树的树干上,小心翼翼的舔舐着细小的浆果,将它们摘走的路上,总是会把本来摇摇欲坠的叶子抖落。
当落叶被埋在积雪里,窗子被细小的雪花打湿时,玛丽不由得将窗户打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感受着凛冽的风刮过自己的眉眼。缩回来时,自己的脸上头上都湿漉漉的。
原来,这一年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又在法尼瓦伦泰身边度过了一年,若不是窗外的景色,她都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看着还在沉睡中的法尼瓦伦泰,玛丽今天突然不想按部就班。于是找来了布拉克摩亚,让他在屋外看守,自己则走出了白宫。
她毫无规划的四处乱走,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
今天是节假日,大家大白天都选择在屋子里,享受着炉火和家人的陪伴。出来的人屈指可数,更显得无比寥落。
玛丽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她无意识的开始奔跑起来。
顶着白日里冷色调也并不温暖的阳光,她撞飞了零零落落的雪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
她此刻终于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丢掉了脑海里的一地鸡毛。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再快点。
去和吹拂的风比速度,去和消逝的时间比速度,和自己比速度。
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已经脱去了人类的外壳,自己变成了真正的风。
偶尔和人擦肩而过,对方甚至都无法看清她的模样,只能感受到狂风席卷而来,又倏然远去。
……
当法尼睁开眼睛时,没有看见玛丽。
他镇定的起床,无视在门口朝他鞠躬的布拉克摩亚,前往了玛丽的房间。
屋子里依旧挂着他送给玛丽的所有衣服,好看的首饰被懒洋洋的丢在桌子上,看起来颇为杂乱。
虽然房间的布置在法尼的刻意安排下,带着温馨甜美的色彩。可不知道为什么,玛丽离开后它显得是那样空洞无趣。
“大人……需要我……替您找回来吗?”布拉克摩亚慢吞吞的开口,他感觉出来总统比往日多了几分浮躁和不安。
“不必。”法尼关上了房门,语气恢复了傲慢和自信:“她一定会回来的,除了我,她身边没有任何人。”
布拉克摩亚没有出声,法尼瓦伦泰也不需要他的回复。
他稍微梳洗了一下自己,便将自己投入了下午的工作中。
……
当玛丽停下脚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路边的路灯明亮的像一串夏日余留下来的阳光,温暖着夜色。
各家各户的屋子也同样温暖明亮,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开始庆贺。
街上依旧没有人,只有越下越大的雪花。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跑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现在想要回家,是不可能的了。
回家么……
那不是她的家
她没有家
玛丽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中有漏洞,默默的把家这个词替代为了白宫。
如果没有办法回去,她该怎么过夜呢?
玛丽捏着自己手里的几个铜板,知道自己目前穷的叮当响。
肚子空空的站在大街上,玛丽开始思考抢劫的可行性。
只要不伤人,把钱偷走几张,应该不是很坏的做法……吧?
玛丽不确定的想着,走到了一个可以遮挡风雪的屋檐下,静静等待下一个朝她走来的路人。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朝她走来是一个有缘的陌生人。
那淡色及肩的金发,还有可爱的毛线帽子和蓝色的衣服,都让玛丽立刻想起了对方是谁。
是那个帮了自己,自己却忘记感谢的大男孩。
玛丽从没想到他们还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她站起来,犹豫着该不该和对方打招呼时,对方倒是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
“谁啊!”他骂了句脏话:“走路不看路吗?”
玛丽这才发现他喝酒了,还喝了不少,相比于上次勉强有些理智,他此刻完全神志不清了。
他手里紧攥着喝了一半的玻璃酒瓶,醉醺醺的想要推开玛丽,
可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半天都找不到支撑点,只能赖在玛丽的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呃……你还好吗?”玛丽小声问道。
“你说什么?”对方根本听不清楚,只是瞪着那双水汪汪的蓝色眼睛,瞅着玛丽。
玛丽见此,不由得放大了音量:“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第74章 家人
这回他听清楚了玛丽在说什么,他揉了揉自己发懵的脑袋,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语:“唔……哦……家啊?”
玛丽面对他不缺乏耐心,甚至觉得他这个样子颇为有趣,她也选择再次重复刚刚的话语:“对,送你回家。”
对方傻站在原地,努力的打量着玛丽的脸,好一会儿才大声说道:“不,不用!”
他东摇西晃的往前走去,姿态笨拙的像只企鹅:“你谁啊你,谁要……谁要带你回家!”
若是对方清醒着说出这句话,玛丽自然不会纠缠。
可对方是个意识都不清醒,随时可能醉倒在路边的酒鬼。这冰天雪地一冻,指不定明天就死了,玛丽根本不敢离开。
她谨慎的跟在对方的身边,希望他可以在有意识时回到家中。不然……他只能和她一样露宿街头了。
他们就这样走在寒风吹拂的街头,孤独的像两个已经死去的亡魂。无人注意也无人在意。
“不对……”走在前面的家伙突然停住了脚步,嘴中的话语也化为嘴边的寒气,飘散在了夜空中:“我……已经没有家了。”
对方的肩膀开始抽动,细碎的呜咽声飘进了玛丽的耳朵。她犹豫着走上前去,就看见了一张正在垂泪的脸。
大概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哭出来很丢脸,他粗鲁的用手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将眼圈的皮肤擦得又红又肿,再加上被冻红的鼻尖,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极了。
“走开啊!看我……看我干嘛?!”他大声的抽噎着,发现对面的人没有离开后,很孩子气的噘嘴,然后蹲下身子。
眼看对方的衣服要碰到地下的积雪,玛丽赶紧出手,拽着他的的双臂,硬生生把他扯了起来。
他们滑稽的对视着,彼此口中的白雾缠绕在一起,又往上飘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缠着我不放?”他的眼睛简直像永不干涸的泉眼,说话间又滑下了豆大的眼泪,从小巧的下巴滑到了毛茸茸的衣领上。
玛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只是含糊的说道:“你喝醉了,我想送你回家。你只要安全回家,我就走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没有家了!!”眼前的男孩突然暴起,狠狠的推开了玛丽的手臂。玛丽一时不察,竟真的被他推动了半步。
他费力的喘着气,激动到语无伦次:“你是不是在看我笑话,哦,我知道了,你是记者对不对?!你肯定知道我和我爸今天闹掰了,专门过来看我笑话!”
玛丽还没来得及接话,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晃着酒瓶,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嘴里灌了几口酒,本来有些清醒的神志再次陷入了混乱。
“喂,你既然想知道,那,那我就告诉你!”他伸出食指,点在了玛丽的脸颊上,“这可是乔尼乔斯达亲口说出来的,真实可信的报告!你,你赚大了!”
“我”
“从今天起,我就和我爸脱离了父子关系!”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旧响亮的近乎咆哮,“他希望当年死的是我,而不是,而不是……”他的气势弱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含糊:“我……最厉害的哥哥……”
“哪怕……今天……我终于战胜了迪亚哥……获得了本次比赛的冠军……他心中肯定依旧把我看得一文不值……”
“所以,所以我今天搬出来啦……我遇到了好多……好人……他们都夸我……特别厉害。那是,也不看我是谁,我可是乔尼乔斯达啊!”
“只是……我搞忘去找房子了……”他揉着自己的脸颊,表情开始困惑,“这……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参加我的庆功宴吗?怎么……这么冷?”
看着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乔尼,玛丽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系在了乔尼的脖子上。他感觉出了温暖,露出了一个很迷糊的微笑。
这是他今晚的第一个微笑,点亮了他眼中的死寂。
“哦哦,你,人好好哦!”酒鬼的情绪说变就变,他突然揽住了玛丽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将自己没喝完的酒塞进了她的手心:“尝尝,好货!”
玛丽小心的抿了一口,发现它酒精浓度过高后,便默不作声的将酒放在了身边的石凳子上,说道:“嗯,很好喝,我喝完了。”
“对吧!”他大声嚷道
“嗯……”玛丽敷衍的回应着,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呢?”乔尼乔斯达突然发问了,他的眼中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为什么你也在外面,你为什么不回去?”
这句话戳中了玛丽的心事,她看着对方湖水般的眼眸,就像在用镜子审视着自己。
“我……”喉咙仿佛被黏住,玛丽想要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看着眼前满眼期待的大男孩,她小声到近乎耳语:“和你差不多……我也没有家。”
“是吗……”
雪花簌簌落下,将两人的头发都染成了白色,甚至睫毛上都落着雪白。
两侧街道上的房屋全部被烛火点亮,在玻璃窗里闪着温暖的光亮,让人联想到狐狸火红的皮毛。丰盛大餐的浓香味没有被厚实的墙壁阻隔,快活的从屋里飘荡出来。
相比于每一家的和乐融融,玛丽和他简直就是路边被随意堆砌出来的雪人。无人问津的依靠在一起,等待着明天日出将自己晒化。
在这般万籁俱寂中,身边的乔尼乔斯达突然嚷道:“走!”他精准无误的抓住了玛丽冰冷的手,往未知的前方走去,“跟我走!”
“怎么了?”玛丽只当对方又在发酒疯,慢吞吞的跟上。
“你没有家,我也没有家,我们可以自己组成一个家啊!”他惊喜的叫着,好像一个天才探寻到了世界的真相。
“组成……一个……家?”
“你不愿意?”
“我……”玛丽呐呐的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
乔尼醉得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今晚的记忆吧?玛丽虽然想把自己的心事全都一吐为快,但最后还是谨慎的措辞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脱离现在的工作……这份工作薪水很多,而且我能够帮助很多人……可是这个过程,让我很痛苦……”
“痛苦?”乔尼大惑不解,他迷迷瞪瞪的凑近玛丽,鼻尖对着鼻尖。泛着冷光的路灯将乔尼的脊背照的雪亮,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毛茸茸的光晕。
玛丽呼吸一滞,他现在,好像自己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人。
乔尼则没注意到玛丽的紧绷,只是歪着头,口齿不清的说道:“意思是你很不开心?”
从没对人袒露心扉的玛丽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乔尼的脸庞:“是……我很矛盾……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
“走啊,为什么不走?”
“因为这个工作……很有意义。”
“可是你不开心。”
“……”玛丽沉默了
大概是直觉在指引乔尼,又或者
哪怕他喝醉了,也可以细腻的感知出玛丽的情绪在震荡。他蹲下身,挖了一块地下的积雪,直接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乔尼,你在干什么?”玛丽惊呼着用袖子替对方擦拭湿漉漉的眉眼,却被对方捏住了手腕,拉近彼此的距离。
“我不知道你是被洗脑了还是怎么回事,要给自己的工作贴上有意义的标签……在我看来工作只是一份工作罢了。”他咕哝着说道:“你为什么要思考顾虑那么多?用你的喜怒哀乐去评判这一切不好吗?”
“只用我的喜怒哀乐?”玛丽觉得费解,“这……会不会太?”玛丽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含糊的说道,“会不会太自我了?”
“嗯……?对啊……不要把事情复杂化了,也不要把自己高尚化……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就比如……比如……”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的思维不要这么混沌:“就像站在羊的视角,狼很邪恶。可站在人类的视角,狼能够维持生态平衡……吧?”
越说越不耐烦,他挥了挥手:“哎呀,我们不是说去找家吗?你快跟我走,别说些有的没的,真无聊。”
两人的脚步再度在雪地里响起,沉闷中透着空灵。
“乔尼……”
“嗯?”他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下意识想回头,却又被路边绕着彩灯的圣诞树吸引。
“没什么……谢谢你”细微的声音似乎会被凌冽的风刮成碎片,却又那么坚定。他不清楚这句话改变了两个人的后半生,他们的命运在此刻缠绕在了一起,但他一无所知。
他们长途跋涉,走走停停了一个小时,才抵达了目的地。乔尼毫不客气的开始疯狂敲门,房屋的主人气咻咻的打开大门,见到乔尼后脸上的不悦立刻化开。
“哦……是乔斯达先生。”他搓着手,神色讨好,“您的到来真是令我这里蓬荜生辉……”
“废话……少说!”乔尼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自己的钱包,直接甩出了五千美元:“我要……我要那套之前看好的房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对方的瞳孔立马瞪大,他看着脸颊通红的乔尼,恨不得立刻昧下这笔巨款,但瞧见了乔尼身边清醒的玛丽,又不由得止住了自己的蠢念头。
他痛快的拿出了钥匙,还托自己的车夫开着马车送两人回去。
车内比外面温暖太多,乔尼开始昏昏欲睡,他迷糊的靠在玛丽肩头,说着玛丽听不清楚的胡话。
眼看对方的脑袋要从自己的肩膀摔下去,玛丽赶紧将他的脑袋扶住,也终于听清楚了对方在说什么:“我可是比赛的……冠军……我可是赛马的天才……”他拍了拍玛丽放在自己腿上的手,“你是大人物的……家人哦……”
这句话没有给玛丽实感,只有抓不住的缥缈。
她抿着唇,思考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家人……到底该怎么当呢……?或者说你希望我当一个怎样的家人呢?”
“你这家伙……怎么,怎么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乔尼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嘀嘀咕咕的说着,“家人嘛……就是互相陪伴互相支持……但是不可以有太多干涉……因为老是被约束很痛苦啦。”
“意思是我们之间要有个界限?”
“……差不多……”
玛丽捏紧了自己的手心,觉得自己因为紧张,心跳的很快:“就是类似于私人保镖,我们可以一起相处,但是不能过多询问彼此的私事?”
“你这么说也行……还挺有意思……”他困倦的说道,闹腾了这么久,他已经很累了,思维跟不上,只记得到私人保镖这几个字。
“保镖,我该给你……多少钱……?”他习惯性的去掏自己的口袋,零零碎碎的摸出了一堆小玩意。
他粗糙的手掌上有皱巴巴的零碎钞票,几块有些融化的糖块,居然还夹杂着已经风干的小野花。
玛丽拿出了一块星星包装的糖果,捏在手心微笑:“这个……就够了。”
第75章 撕扯
当抵达目的地时,乔尼已经睡着了。玛丽只好小心翼翼的把他抱下马车。
大概是觉得贴着玛丽暖和,少年在睡梦中发出了小动物般轻柔的哼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她的怀中。
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摸索出钥匙,玛丽单手打开门,提前屏住了呼吸。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弥漫,反而干净整洁、设备齐全。这是可以完全做到拎包入住的大房子,让心情紧绷的玛丽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完全没有装修的空房子,不然玛丽有钱也没办法在到处关门的节假日,给他合法买到一床被褥,只能去商场里偷。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当小偷,但这很可能会给乔尼带来麻烦。
想到那段完全凭借着自己,穿着印第安服装摸爬滚打的日子,玛丽的神色淡了下来。她将乔尼放在床上安置好后,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脸颊,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乔尼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走远的脚步声,他想拉住对方,却在下一秒又被酒精拉进了更深的梦境。
梦里没有父亲,没有哥哥,没有白老鼠,余留下来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倒影着的是廉价糖纸上的星星。
此刻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街道上的灯光都陷入了酣睡,余留下的是一串往前进的脚印。
玛丽的鼻子里吸满了冷冽的空气,让她又想到了从亚利桑那州出来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没有归处,也这样在寂静的夜里前行。
但和那时的自己不一样,她开始慢慢摸索出自己了。
她开始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又开始讨厌什么了。
玛丽从口中呼出一口白气,看着贴在墙上,有些年头的海报。上面的法尼瓦伦泰要比现在年轻,画面抓拍了他神采飞扬的那一刻,对胜利的渴望几乎要冲破单薄的纸张,告诉所有人,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玛丽随意将地上的积雪团成团,砸在了海报上,上面的污迹和灰尘随之融化,混着墙壁往下淌去。
或许……她还不是那么清楚……
地上的脚印被雪花才覆盖好,又很快踩出了新的窟窿。
毕竟……他们认真算起来,几乎认识六年了。
玛丽再度奔跑了起来,她将自己想成一阵风,在清晨即将来临时刮过布满建筑的旷野,去唤醒路边沉睡在地底下的野花。
人很多时候都不能用好与坏来形容,玛丽也很多时候无法正确的决断自己和法尼之间的关系。
讨厌吗?
她想到了法尼瓦伦泰很多时候冷酷到极点的判决,就像一个毫无人性的怪兽。在处理事情任何事情上,理性和利益占据顶点,眸光一转就能将人拉入棋局。他则坐在高台上,俯视棋盘中的棋子,用人命堆砌胜利。
跟在他身后,永远都要面临高压和高强度的工作。每当玛丽认为任务已经挑战了她的极限时,又会有更复杂的任务出现。
他让她很累,他让她烦躁,他让她大发雷霆。
喜欢吗?
玛丽想到了法尼看到她时,眼中总闪着盈盈笑意,双眼就像临近夕阳出现的大海,温柔又包容。
他喜欢拉着自己,絮絮叨叨的说很多事情。哪怕玛丽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他也毫不生气。
虽然他是最狡猾的狐狸,可他确实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亚利桑那州的印第安人们再也没有被外敌侵扰,他们安稳平静的在沙漠腹地繁衍生息,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当玛丽被法尼惹急了时,他总会给她买漂亮的衣服以及堪称天价的首饰,只因为那件饰品让他想起了她的眼睛。
哪怕不想承认,可是也必须承认。
玛丽嫉妒并且羡慕着法尼瓦伦泰,因为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完美的完成了他自己所有的愿望。他的每根骨头,每一根发丝都在为自己而生,他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自己,不留任何遗憾。
他敢于去抛弃,敢于去追寻,甚至不惜去利用自己,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是那样的相信自己,甚至达到了自负的程度。
而玛丽,却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雪花飘在玛丽的头上,她捏紧了自己的手心。
为什么,她总是在为别人而活呢?为什么,她连自己都无法了解自己呢?
有记忆的她,会不会看到她现在这
个样子,错愕的大跌眼镜呢?
哪怕她现在都不敢确定,想要离开法尼瓦伦泰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还是说找到了新的锚点。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到底是因为有了乔尼才放弃法尼,还是说为了摆脱法尼,主动盯上了乔尼。
她越跑越快,快到如同水鸟在湖面滑行。天空彻底亮了起来,好看的婴儿蓝出现在了天际,让玛丽再次想起了乔尼的眼睛。
当她终于看到熟悉的建筑物时,已经临近中午。
门口的守卫见了她,立刻恭敬的为她放行。她喘着粗气慢慢朝里走去,每一步都是钉死的决心。
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里。
或许,她对瓦伦泰个人有些复杂的感情,但她一定不想再留在这个阶级森严的地方了,这是她自己的意志。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不仅仅是为了拿走首饰,充当自己的金库,更重要的是,玛丽要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和法尼交流,才能不落下风。
贸然去找法尼瓦伦泰,肯定又被他一套套的挽留话术搞得晕头转向,背离初衷。
毕竟……他很多时候不仅是杰出的政客,还是卖惨的好手。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玛丽刚迈上台阶,就碰见了下楼的布拉克摩亚。
对方看到她有些惊讶:“您……您回来了?”
“嗯”
“既然您回来了,就请……去面见总统……他有事情要找您。”布拉克摩亚用惯用的温吞语速说道,可这次没有等来玛丽的行动,而是她的反问。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布拉克摩亚看着玛丽,这是她头一次没有遵循指令。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今天并没有紧急事宜……但我想……总统是想见你……才会让我出去找你。既然你回来了……还是……去见见他,让总统放心……才好。”
“既然不是急事,那就麻烦让他等等,我处理些事情就去找他。”玛丽说完后就走上楼,没有注意到布拉克摩亚复杂的视线。
总统……猜错了……
布拉克摩亚叹了口气,如同幽灵一般移上了台阶,朝总统的办公室走去。
……
玛丽此刻正在打量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它们大部分都精巧柔软,一看就是当下富家小姐们最爱的款式。
可惜这些衣服非常不耐脏,还影响自己的行动,玛丽只能选择把它们束之高阁。现在……它们有几率重见天日,而不是慢慢被虫蚕食。
排除白色的礼裙,玛丽挑了两件灰色耐用的衣服塞进了口袋里后,又转身去桌上看法尼瓦伦泰送给自己的首饰。
粉钻石项链……好浮夸
珍珠手串……总觉得带着会有些不方便……
带在头上的发饰玛丽也不是很想要,因为这种东西很容易和头发搅在一起,取下来疼得很。
到底该……
大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吓得玛丽一激灵,她下意识的摆出攻击姿态朝后看去,只看见逆着光的总统正站在门口,挡住了所有的光源。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本能的感觉不妙。
“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法尼?”玛丽站起身来,语气颇有些不自在。
虽然法尼说过这些东西都属于玛丽,可是吧……想着自己要走了,还要和对方划清关系,手上的东西就开始烫手了。
她不动声色的将珍珠项链放回桌上,刚想说什么,对方抢先一步说道:“这么看来……你要走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比有表情还让人头皮发麻。
脑海中的雷达开始发出警告,可玛丽没有选择退让:“没错,我们本来最开始说好的就是,我为你工作五年,你将亚利桑那州归于我的名下。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自然就可以走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关于你的求婚……我……”
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你是一个为了保全自己的位置,可以随意抛弃所有人的人。
这些话玛丽没有说出口,她惊讶的看着朝她走来的法尼瓦伦泰,对方愤怒到额角的血管都鼓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法尼瓦伦泰生气。
明明他曾今告诉过玛丽,永远不要在外人面前动怒。因为别人会立刻发现你能力的深浅,还可以察觉出你的弱点。
可现在,这位在政治道路上一路厮杀到顶点的政客,居然在她面前气到手指尖都在颤抖,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语气,轻柔到让人毛骨悚然。
“你真以为离开了我,你能在这个国家拥有立锥之地?”他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好似内部的发音管道被胶水黏住,气流又强制冲破阻碍的声音:“你没有教养,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甚至连家人也没有。”
浓烈的恶意几乎要实质化的涌出,法尼瓦伦泰闪电般的出手,钳制住了玛丽苍白的脸:“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除了我,谁还会给你这样高昂的薪水,同意你可笑天真的要求?”
“你以为你离开了我有什么好下场,你就是一把可以毁坏一切的尖刀。人们要么被你刺伤,要么将你利用。”
“我不是刀!!!!!”
连玛丽都诧异于自己怎么可以发出这么尖锐刺耳的声音
单手扯住了眼前男人的衣襟,玛丽狠狠扯着对方向下,迫使对方低下高傲的头颅:“给我看清楚了,你这个老眼昏花的混账!”激动到几乎语无伦次,玛丽的声音又快又脆:“我是和你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明明恶劣的人是你!!”女人的声音塞满了整个空间,甚至有些凄厉,“你太贪心了,法尼瓦伦泰,你作为什么都应有尽有的家伙,居然还想继续在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身上掠夺!我告诉你,我受够了!!”
“凭什么……”法尼的声音中包含着怒火
“凭什么!”玛丽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空气中充满了辛辣的火药味,没有拉开窗帘的房间是那样的昏暗闭塞,较劲的气温在不断上升。
他们都定定的看着彼此,双方眼中都燃烧着火苗,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如同胶水般留存。
也不知道是谁拉住了谁,也不知道是谁扯住了谁,他们的嘴唇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彼此的犬齿划破了柔软的嘴唇。
猩红的血液烫的人浑身发麻,玛丽感觉到法尼瓦伦泰发泄般的咬着她的下唇,刻意地将伤口撕开更大,流出来的鲜红被他毫无章法的舔去,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你这个愚蠢的,不识好歹的东西。”唇贴着唇,法尼瓦伦泰用气音含糊不清的说出了这段话。
迎接他的,则是玛丽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
“说得好像你付出了多少一样!”越是愤怒,玛丽的思维越是无比清晰:“我明里暗里为你解决了多少棘手的难题,如果不是我,我看你这个总统的位置,未必像现坐的这么安稳!”
虽然嘴唇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但鲜血的流速并没有减慢,她的血和法尼的血混在一起,从唇角滑落至下巴,又被玛丽粗鲁的擦去。
法尼则慢条斯理的擦去嘴边的红色,优雅的就像在抹掉晕开的口脂:“既然我彼此都有一份算不清的帐,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我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玛丽低声说道:“或者说,没人能够真正的了解你。”
“那你今天可以好好了解我了。”法尼瓦伦泰脸上的怒意消散开去,余留下来的是一种怪异的微笑:“如果你今天离开我,我就会和印第安人开战。”
看着玛丽瞬间瞪大的双眼,法尼瓦伦泰却选择了火上浇油:“我会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你的选择到底是什么呢?
我亲爱的玛丽?
第76章 我恨你
有时候法尼会想,玛丽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棘手的人吗?
借用房间镜子的倒影打量着看似淡漠,又好像心不在焉的女人,这个疑问就会突然占据他的大脑,又如风一般呼啸而过。
他的手开始在文件上移动,只需要纸和笔就能够颠覆很多人的命运。黑与白占据了他的视线,最后糅杂在一起,变成了玛丽眼睛一样的灰色。
到底怎样才能把她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呢?
他在和议员们高谈阔论,娴熟的避开别人的语言陷阱,又老练的给人挖坑时,脑袋里依旧思考着这个问题。
哪怕见识了世界的阴暗面,哪怕被
金钱利诱,哪怕献祭出了权利,她的眼睛里似乎还是不会起任何波澜。
是因为他不准任何人私下接触玛丽,所以她依旧活在混沌里,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以直接改写一个人的命运吗?
或许……她真的不知道吧。
法尼瓦伦泰站在台上演讲,下面是无数的聚光灯明明灭灭,几乎要刺瞎他的眼睛,但他依旧表情温和,侃侃而谈,由此来获得无数的掌声和鲜花。
也是……人脱离了社会,就会回归自然状态,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可玛丽不是动物,她有着让法尼生畏的学习能力。
这种能力并不是指学生读书上学的能力,而是一种可以只凭借别人的语言就可以顿悟,然后让自己成长的能力。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将她看的那么紧的原因
就像潘多拉魔盒,谁也不能保证玛丽到底会被人群进行怎样的颜料渲染,又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模样。
他一直警惕的保证玛丽和世界隔着一层玻璃,让她保持最初原始的样子。
没有太多的情感,想法也有些天真,一举一动都可以被自己轻易拿捏。
但现在……
一切都脱轨了
时隔几年,他再次久违的感受到了属于玛丽的杀意。
那种杀意几乎要实质化的撕裂他的心脏,让他少见的喘不过气。
他看着眼前的棕发女人轻微颤抖的手,已经能够猜测出对方会如何攻击自己。
果然,对方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朝他冲来,发丝随着主人的爆发力开始狂乱的飞舞,如同猛虎咆哮时颤动的胡须。
作为一名政客,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用卑微的姿态求和,哪怕动作滑稽也无所谓。可是军人的本能告诉他,现在他应该召唤出替身,用格斗技巧去螳臂当车。
可惜,长久居于高位,披上文明外皮的男人,已经很难把自己好不容易穿戴上的外壳扒下来。
连他的恶行易施也受到主人的影响,身姿没有了之前的凌厉。
玛丽的手如鹰隼般钳制住了D4C的脖颈,十指极有技巧的捏住了那片淡蓝色,既不会让法尼瓦伦泰立刻昏过去,又会让他感到巨大的痛苦。
明明脖子上空无一物,可他却被逼迫到无法呼吸。
他努力张大嘴巴,丑态百出的大口吸气,也依旧感觉到自己是被迫来到陆地上的鱼。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法尼瓦伦泰。”玛丽的语气并没有法尼瓦伦泰想象中的那么冰冷,而是一种公办公事的机械。
他眼神涣散的看着对方,却精准的注意到了她微红的眼眶。
玛丽……哭了?
不……不是哭……那是……失望?
法尼其实并不在意玛丽恨自己,因为爱和恨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都是人能产生的最强烈的感情。
甚至在法尼的世界里,恨的留存远远胜过爱意。
母亲和父亲感情很好,佳偶天成。父亲是一名伟大的陆军战士,母亲虽然不希望和爱人离开,但依旧积极的支持他保护自己的国家。
法尼知道,脆弱的母亲其实一直做好了父亲战死的准备。
当父亲的友人带来他的死讯后,法尼看见母亲嚎啕大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生活回归了正轨。
她一如往常的操持着家里的事情,安抚着双方父母的情绪。相比于过往的温柔娇气,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她变得稳重,成为了代替父亲的顶梁柱,甚至做到了更好。
她的人生越来越精彩,永远在迈开新的脚步,去看更远的风景。
法尼瓦伦泰的生活,也跟随着母亲稳定昂扬的情绪,变得更加精彩。
他爱父亲吗?
这是自然
他甚至以父亲为骄傲,用他当作自己的榜样。
可即使如此……他也在时光的长河中慢慢忘掉了父亲的模样,甚至连父亲的名字也需要努力回想,才能记起来。现在,父亲成为了某种善意、爱国,美德的代名词,存储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对父亲具象化的爱意早已消散。
但他对伤害他父亲的敌人,却充满了惊人的恨意。哪怕现在,他也记得当时暴虐的怒火,蒸干了他眼中的水汽。
即使表面没有暴露分毫,即使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恨,他却在七岁那年无师自通。
已经过去三十年了,那些记忆和恨意还是那么鲜明。
恨到,恨不得将父亲身上受过的伤痛,都全部用自己的双手,从敌人身上讨回。哪怕他们在这个世界已经化为了白骨,他也要找出他们的尸体,将它们一节节的踩碎。
他越是往上爬,感情就越封闭。
好像自己的身体是糖果罐,把所有的感情存储在里面,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开罐头,拿出里面的东西。
直到玛丽闯进他平静的生活,将他的喉咙割开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玻璃罐头也被凿出了裂缝,毫无波澜的感情,随着血液一起成片的涌出,收也收不住。
爱与恨只不过是同样强烈的情绪
法尼不想去分清,他到底对玛丽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他只是知道,他想用痛苦绑住玛丽,在打磨她的过程中感受神奇的情绪波动罢了。
他们之间的情绪其实在每次斗争中同样的激动,只不过玛丽是外显,他只是内化罢了。
现在他愤怒的无以复加,还有面临濒死的恐惧。
可换来的是什么?
居然是玛丽乏味的,随处可见的失望!
这样普通的情绪,这样淡漠的眼神,法尼瓦伦泰的手开始神经质的颤抖。
直觉感受出,他不再是能引起玛丽情绪波动,只用煽动翅膀就能卷起飓风的蝴蝶后。他的瞳孔在不可置信中缩紧,几乎快变成了冷血动物的竖瞳。
无法理解自己丢失了什么的法尼瓦伦泰的手指抽动了几下,想要尝试去和过往一样抚摸玛丽的头发,但对方却退后一步,同时松开了对D4C的控制。
想摸对方头发的手最终砸在了地上,法尼瓦伦泰半跪在地上,费力的喘息着。
玛丽的声音从头顶慢慢的飘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法尼瓦伦泰。”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再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改变:“我们相处了五年,我对你的一切也了如指掌。如果你破坏协议,那我的余生只会用来做一件事,那就是杀掉所有的你。”
法尼知道,玛丽有这个本事。
这五年他走哪里都会把玛丽带上,玛丽是知晓他一切秘密的人。如果真的和玛丽决裂,最终败北的一定是他。
这里明明是他的地盘,明明他永远都在桌前对玛丽发号施令。
可他此刻却跪在玛丽的脚边,玛丽反而才像这里的主人。
他再次想要用手去抓住玛丽的裙边,这次玛丽却没有拒绝。
他如愿以偿的攥住了柔软的布料,就像捏住了玛丽的命脉。他看着玛丽低垂的眼眸,就像在祈祷时,看见神像成真般,露出了梦幻的,美梦成真般的笑容。
脖子上的肉发红变肿,如同交错的荆棘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喉咙里干的发痒,他费力的咳嗽了几声,说话的欲望却空前的高涨。
他想说,我亲爱的,时间和距离已经分不开我们了。
他想说,我亲爱的,你的精神已经被我打上了烙印。
无论你察觉到了也好,还是没有察觉也罢。
你以后永远无法再轻易信任别人
了,你也无法再真正热爱这个世界了。因为你看到了太多的丑恶,触碰了太多的鲜血。
你的思维会被我固化,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带有我的印记。
你永远无法抹去我的存在,我会在你的记忆里长存。
你已经被我塑造成了一把尖刀,而刀是无法去爱人的。
得不到的东西,已经被我毁了。
他温柔的看着玛丽,好似在看一件被他重新雕刻到体无完肤的艺术品。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法尼张开了嘴巴,轻柔的说道:“我恨你。”
“哦”玛丽的回复和过往一样,简单到令人叹息,“我要的答案不是这个。”
法尼瓦伦泰松开了裙子,上面已经被他捏出了数条蜿蜒的褶皱,丑陋又狰狞。
他吞咽着唾沫,好半天才说道:“好,我的玛丽,我答应你,我不会阻止你的离开。”
但我一定会挖掘出你到底在哪里
“我们的合约到此为止。”
一切绝不可能这样结束
当法尼瓦伦泰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时,眼前的人已经不在了,窗帘因为窗户大开而晃动着,如同庆贺主人离开而摇曳。
他沉默的走到窗边,去感受斜照的夕阳。
我会找到你的
我亲爱的
第77章 忘记
接下来的事情和法尼瓦伦泰预料的差不多,玛丽赶往了亚利桑那州,去见那群和他没有差别,同样利用她的印第安人。
玛丽在那里呆了一个月后,突然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这次,法尼的手下没有办法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了,他倒在了沙漠的边缘,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得知这个消息的法尼瓦伦泰面色如常的批改完自己的文件后,从平行世界拉来了自己的同位体,然后带着自己狂怒的,“叽、叽”叫个不停的蓝色替身,一起消失在了房间里。
新来的总统面色平静,挥挥手叫人收拾被暴走替身砸的一塌糊涂的办公室,期间换了个地方开始工作。
谁也不知道本世界的总统去做什么了
或许……是去单纯的发泄自己的怒火,还是说换个地方冷静冷静?
布拉克摩亚不清楚,他也不不知道本世界的总统会多久回来。
他心中对玛丽去了哪里,有了隐约的猜测,但他暂时不想说出来。
现在总统的精神变得和玛丽一样不稳定,他可不希望两个人又闹出什么麻烦。
而玛丽确实和布拉克摩亚想的差不多,她确定好白人没有来犯后,告诉了音人阿变和平可能再次会打破,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后,便朝自己期待的地方赶去。
然后……再度遇上了醉醺醺的乔尼。
这家伙……真的是赛马选手吗?按道理来说只要是体育运动,就应该好好保护身体,谢绝酒精这种东西吧?
玛丽看着眼前嘟嘟囔囔,走的东摇西晃的乔尼,赶紧上前扶好他。
“谢了……黛西……”乔尼迷迷糊糊的说道,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后,他猜测自己念错了身边人的名字。女人们总是很介意这个,他又改口道:“妮娜……是吧?还是说你是艾玛、贝蒂?”
“……玛丽”
“哦哦……差不多……”
乔尼的嘴唇上还沾着酒渍,看起来粉红色的嘴唇亮晶晶的,格外好看:“今天……我比赛……又赢了,好多好多人为我庆祝呢!”他的语气欢快又骄傲,“只是……我搞不懂怎么……大家都很喜欢喝酒……”
“我明天……好像还有比赛来着?”
“哼哼……在轻柔的月光下~只有我一人前行我想去观望黎明~”
他唱着不成调的歌曲,整个人和那天的悲苦大相径庭,玛丽为他感到高兴。
他走出来了,她也走出来了。
这或许就是,家人之间的默契吧。
玛丽觉得今夜的月色格外温柔,连风也轻飘飘的,带着积雪融化的暖意。
或许,今晚就是冬天转变为春天的日子吧。
从乔尼的口袋里掏出熟悉的钥匙,玛丽打开了大门。
家里冷清的出乎玛丽意料,时隔快两个多月了,里面的设施居然一成不变,连一个水杯都没有增加。
他真的在这里居住吗?玛丽心中有些狐疑。
玛丽先把乔尼放在了沙发上,又在五六个房间里转了一遍,勉强找到了乔尼平常会休息的房间,将他抱了上去。
玛丽先习惯性的坐在了乔尼的身边,过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乔尼不是法尼,她没有必要这样守着他。
他不会被刺杀,不会被下药,也不需要检查房间里是否有录音器。
晃了晃脑袋,将法尼阴魂不散的脸从脑海里甩出去。看着一无所知,睡得正香的乔尼。玛丽想起来他之前有说过,家人之间要有分寸,所以她安静的走出房间,来到了顶楼的露台上。
相比于沙漠的群星璀璨,工业化文明织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幕布,将城市里的黑夜变得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想起了音人,他相比于过去因为营养不良的消瘦,现在结实的像头牛。阿变也因为不需要再战斗,留长了头发,看起来比过去更加温和。
音人想告诉大家,玛丽这个保护他们的大功臣来了。但玛丽不希望声张,她只希望有个安静的地方,让她平静就好。
她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可她已经丧失了跟任何人交流的欲望,如同哑巴般在沙漠里待了整整一个月。
只有离别时,她才告诉了他们,自己真正的来意。
“是吗?”无论是阿变,还是音人,都释然的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我们很弱小。”音人苦笑,“其实近几年没有打仗,我和沙漠边缘的一些人关系缓和了些。在我眼中,他们的生活非常富足,但他们倒是觉得自己是底层人民。”
阿变也说道:“他们有猎枪,有充足的面包和黄油,家里养着猎犬和马匹。这在我眼中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看来……我们真的和世界脱轨太远了。”
玛丽想要反驳,可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什么场面话来。
当属于汽车的轰鸣在马路上响起时,印第安人只能用自己的脚丈量荒凉的沙漠。当印第安人用兽皮来缝制遮羞布时,城里流行的服饰早就换了无数轮。
哪怕玛丽不想承认,但她也知道,她完全习惯了文明社会的生活。
她喜欢吃配合调料汁煎出来的肉排,喜欢喝带着甜味的饮料。
身心疲惫时,她喜欢在浴室里点上熏香蜡烛,懒洋洋的泡在浴缸里,享受着温水带来的安宁和舒适。
她和他们脱轨了
在他们不舍的告别声中,玛丽重新踏上了返程的旅途,顺便解决了惹人厌的小苍蝇。
从沙漠回来的路上,玛丽认真的思考自己的未来应该干什么,是否需要找一份全新的工作。
但她发现自己暂时失去了和陌生人接触的兴趣
这五年对于玛丽来说太累了,她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做一个可以浪费自己时间,为自己而活的人。
她有权利可以赖床,也有权利可以坐在草坪上什么也不做,看着天空上的云一整天。
反正她物欲食欲都很低,身上哪怕只有三百美元,都给她花很久很久了,支撑几个月完全不是问题。等钱花光了,再去思考人生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就这么懒洋洋的看着天空从暗转明后,玛丽听到了乔尼的呓语声,猜测他大概快醒了,便轻快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漂亮的男孩被窗外的亮光刺得眼皮颤抖,可还是倔强的不愿意苏醒。他将自己的脑袋完全埋进了枕头里,将金灿灿的后脑勺留给玛丽。
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挽留不住睡意,他暴躁的扬
起了脑袋,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突然像暴晒后的水泥般僵住了。
“你!你谁啊你!”他的声音高昂到几乎破音,嘹亮但气势不足,显得有些无措。
居然……忘得这么干净吗?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心中的失望和难受没有消失分毫。
她想蛮不讲理的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到自己的身前咆哮:不是你先说好我们是家人吗?为什么你擅自忘掉了我们的约定。
或许是她控制表情有进步,又或者是乔尼没有看出来她在难过,他自顾自的掏着口袋,说道:“算了,无论你是谁,现在都可以离开了。”话音刚落,他就拿出几张钞票,递到了玛丽身前。
“喏,这些给你。”
玛丽看着钞票的面额,加起来大概有五百美元左右,放在普通人身上,说是天降横财也不为过。
啊……
玛丽凉下来的心突然开始回暖,她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他……和法尼真是两个极端呢。
法尼表面上看着是好人,下手却狠辣无比。乔尼看着是个脾气很臭的家伙,但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却带着利他性。
看来……无论喝没喝酒,态度和之前一不一样,乔尼还是雪天的那个乔尼。
“我不会离开的。”玛丽说完,就看见乔尼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有些可爱呢
她认真的措辞,学着法尼瓦伦泰的口吻说道:“因为这是你对我的诉求,而我则答应了,那么就不会毁约。”
既然乔尼已经丢失了记忆,那玛丽就没有必要把他当时的胡话说出来。不然对方就有了拒绝自己的理由,说当时只是儿戏。
但说一句玄而又玄的话,对方反而会有顾忌。
这也是法尼的惯用手段,玛丽一直想遗忘对方,可在解决问题的时候,总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这些。
对方果然被镇住了,他转动着自己的眼珠,脸上出现了犹豫和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迟疑了一会儿,思考着自己该不该给自己加个姓氏,但想不出来,还是老老实实说道:“玛丽。”
乔尼皱了皱眉,玛丽知道他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他移开了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腕表,随即一掀被子,直接冲进了浴室。
玛丽不知道他是拒绝还是挽留,只好拘谨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如果对方不想要她,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难不成重操老本行,去当杀手?
要不是法尼只让她做这类型的工作……
玛丽的表情凝固了,她意识到今天又想起了法尼好多次。
该死该死该死!
为什么又想到那个恶心的家伙了?!
这是什么恶心的戒断反应吗?!
不许想了!
玛丽下意识的想把眼前的大床一拳砸烂,又在拳头快落下之前,赶紧遏制住了自己。
这里可不是亚利桑那州,这张大床也不是沙漠里的戈壁,可以随便砸。
烦躁到想吐,玛丽再次想起了对方自信到自负的话语。
“你觉得自己能在这个国家有立锥之地吗?”
停下,别想了!
“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
够了!
气到浑身发抖,玛丽手中的拳头变成了一巴掌,直接朝自己的脸颊扇去。
“你干嘛?!”清爽的少年音传来,玛丽闻到了薄荷味的风,缓解了自己发胀的脑袋。
眼前的男孩咬着牙捏出了她的手腕,手背上鼓起了青色的血管,让玛丽想到了起伏的山峦。
大概是没想到她的力气会这么大,乔尼被拉的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你……?”玛丽迟疑的看着眼前头发湿漉漉的少年,正想说你在干什么时,对方就开始发火了。
“你有病啊?!”他恨铁不成钢的戳着玛丽的额头,希望这样能把她混沌的脑袋戳清醒,“你在干什么,自残吗?”
“不是……”
“不是你扇自己干嘛,好玩吗?”乔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们女人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的。”
他松开了手臂,讨饶般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衣服随之上滑,露出了漂亮的腹肌:“行吧行吧,你想待就待吧,反正我不经常住着里。”他胡乱的甩了甩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往外走去,“我真的有事情,先走了。”
玛丽五味杂陈的看着他的背影,只听“啪嗒”一声,门关了。
第78章 海洋
“大人……您原来……在这里啊……”布拉克摩亚冷幽幽的声音拉回了玛丽的思绪,她这才发现自己呆呆的在病房里坐了一下午。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那些回忆,没想到只要脑袋稍微一转,还是如昨天般鲜明。
“大人昨天……可是有……什么发现?”布拉克摩亚继续问道:“昨晚……您……一夜未归……”
“我找到了卡兹”玛丽这句话让对方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再说什么,却因为噤声的手势闭上了嘴巴。
“他不仅强大,而且非常聪明。如果在这里和他交手,我认为并非明智之举。”玛丽将手握成拳头,余留下大拇指,朝着窗外的方向晃了晃:“这里毕竟是那不勒斯的地盘,我们闹出了动静,难免不被调查。”
“确实……如此……”布拉克摩亚小幅度的点头:“国家与国家的关系本来就……很复杂……”
“没错,所以我认为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其余的事情,我回去汇报总统后,他自有定夺。”玛丽说完话后,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您”似乎看开了什么,比之前要明朗了。
布拉克摩亚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这句亲昵的话语,公办公事道:“那接下来……属下……该怎么做呢?”他是下级,不能逾越这条红线,自己随意做决定。
“我需要你去探查,那不勒斯里从今晚开始会不会出现吸血鬼。”她的手指向地下:“顺便采集那棵吸血树的枝干,保存好,回国后带给科学家们取样研究。”
“是……”行动派布拉克摩亚立刻开始去执行任务,留下玛丽看着窗外夕阳西沉,苦恼的知道今晚又得和烦人的卡兹斗智斗勇。
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玛丽还是认命的从窗户一跃而下,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稳稳落在了草地上。
希望……这几天一切顺利。
玛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在赤红的云下跳跃。
虽然那不勒斯全年气候温暖,但冬天依旧带着冷意,玛丽嗅着咸腥的海水气味,驻足在了海的边缘,妄图仅凭肉眼就看到海的尽头。
很遥远很遥远的对岸,乔尼会不会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她了呢?
那里的天气那么冷,说不定还会下雪,乔尼他穿够御寒的衣物了吗?
对了,她差点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圣诞节快来了,她得给乔尼准备礼物。
还有……迪亚哥和曼登。
突然发现自己贫瘠的脑海里多了几个人的名字,玛丽平直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你似乎很开心?”好听的男音从背后响起,让玛丽的好心情再次被破坏。
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她背后啊!!!
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外泄,玛丽绷着脸侧过脑袋,顺滑的棕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流动,如同动物温暖的皮毛:“不是说好在原地方见面吗?你为什么要擅自破坏我们的约定。”她又将眼神重新放回大海,看着它们机械的潮起潮落,“这可不是听话的表现。”
“哦?”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西装的卡兹发出一声意味深长音节,铺垫着自己接下来的话语:“首先是你失约了”他指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空,“你没有按照约定,在天黑的时候来找我,所以我
才专门来寻找你。”
“其次……你在拍卖会闹出的动静太大,惹来了不少人侦查。你是希望我留在那里,把他们都杀了当晚餐吃吗?”
好赖话都被他说全了,玛丽也只能偃旗息鼓:“好吧,是我的失误。”她的眼神再次放在了完全转化为黑色的神秘大海上,暂时不愿意立马被吸血。
“这有什么好看的。”卡兹问道。
“现在当然不好看,因为……”玛丽话还没说完,便咬住了舌尖。
本来她想对他说,黑夜下的海几乎和天空融在了一起,看着颇为骇人,但只要到了白天,海洋就会重新变成让人心驰神往的蓝。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那片一望无际的蔚蓝,人的心情都会开阔。
可是卡兹从出生起,直到现在,都从没有见过如此美好壮阔的场景。
她僵硬的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确实不怎么好看。”她撩开自己的棕发,露出白皙的脖颈:“吃吧。”
得到了玛丽的首肯,卡兹欣然接受。他温热的手指就自然的攀上了她的脖颈,在上面缓慢的滑动。
哪怕玛丽做好了被吸血的准备,身体依旧因为他的动作进入了紧绷状态。她强行压下反击的欲望,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秒
两秒
预计中的伤痛迟迟没有到来,玛丽睁开眼睛,就看见卡兹来到了她的身侧,正戏谑的打量着她紧张的模样:“现在吸血,有些浪费了。”
知道自己再次被戏弄的玛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气的突突直跳,她这次毫不讲情面的开始朝卡兹那张俊脸揍去,然后被他灵活的躲开。
一击不中,玛丽又毫不犹豫的再次出拳,但是被卡兹有技巧的挡住,轻巧的化解了这蕴含恐怖力量的攻击。
“哟……”他游刃有余的拖长了音调:“你这家伙气性不小啊。”
“你这个家伙也很小气啊。”玛丽冷着脸开始反击,“只是被一位淑女轻轻戳一下也不乐意,真是小气量。”
卡兹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一声:“我可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白白被打。”
他们就在没有路灯的地方比划着拳脚,沿着海岸线追逐,卷起一阵狂风。
与其说他们在斗殴,不如说转变成了自然界中的动物,雌性和雄性在互动中,发起了一场试探。
“喂,玛丽。”卡兹突然的发言让玛丽挥拳的手迟疑了一秒,而卡兹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反牵制住了玛丽的两条手臂。
“你!”
没有给玛丽挣脱束缚的时间,卡兹没头没尾的拽着她,毫不犹豫的朝波涛汹涌的海浪跌去。
“哗啦!”
玛丽只感觉海洋和身体相接的那一刻,整个背部都在生疼的刺痛着。不过万幸没有跌落在礁石上,否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她此刻完全没考虑过卡兹这个混账到底在哪里,而是努力将自己的脑袋浮出海面,大口大口的呼吸。嘴里被溅入了海水的飞沫,又苦又咸的让人恶心。
突然,她的双脚被一双大手拽住,在温冷的海水里烫的心惊。玛丽被吓得差点又吞进一口海水,立刻脚尖蹦直朝后方往死里踢。
她的攻击模式已经被卡兹预料,他终于晃悠着浮上水面,紫色的长发随着海浪游弋,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浸染下,如同水手故事里惑人心智的海妖。
玛丽发现自己总是因为卡兹的脸强制消除怒气,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血红色的瞳孔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洋流的打磨,竟透出了几分温顺的恬静,“只是突然发现我从未和大海接触过,就想试试海与溪流的区别。”
“那结果呢?”
“比想象中要有趣。”卡兹很快就掌握了在海洋中维持平衡的技巧,轻松的让自己整个身躯浮出水面,就像躺在一张水床上一样自在:“你对过往一点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玛丽呈同样的姿态看着满天的繁星,却难得不觉得孤独:“什么也记不到了……年龄、出生地、父母、朋友,名字……我都一无所知。”
“这样啊……”
“嗯。”
他们之间没有再交流什么,玛丽和卡兹在某些时候都有着超乎常理的耐心,他们就这么徜徉在海洋的怀抱,用纯粹的目光去欣赏人类还没能触及的星空。
大浪打来,玛丽的体重较于卡兹更轻,瞬间被推到了几十米之外。她还没来得及去张望卡兹的身影,就被一双宽厚的,属于卡兹的大手抓住。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暖,玛丽很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可是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卡兹一定时刻关注着自己,才能够瞬间抵达她的身边,分毫不差的在黑夜里抓住她的手。
她偏头看着完美无缺的卡兹,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近乎永生不死……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卡兹回答道,“我看过人类的书本,他们要么对长生有着极端的执念,要么对长生怀揣敬畏和恐惧。作为真正拥有的人,我只觉得这非常正常,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
“可没有族人的你,一点都不寂寞吗?”
“当然不”卡兹矢口否认,快到欲掩弥彰,“这世界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多,哪怕我活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体验很多事情,怎么可能有时间觉得……寂寞。”
“这样吗……?”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无所事事的享受着海水的波动,去感受鱼群在他们身侧游动,这些脆弱的生命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有着远超鲨鱼的强大,信赖的从他们的指尖滑过。
卡兹静默的看着那些前赴后继的鱼群,挪了挪身子,方便它们更好的通行。
玛丽将他的行为看在心里,觉得他的复杂程度又再次攀升了一个高度。
他们就这么闲适的在海中渡过了一整个夜晚,当远处的黑云慢慢变成其他颜色时,玛丽赶紧推了推身边的卡兹:“起来,现在我们该走了。”
“不”卡兹的声音里透着颤栗,那是赌徒的狂热,“我在太阳升起前,不会离开。”
“你在开玩笑吗?!”玛丽嚷道,“太阳出来后,天色很快就会大亮,速度快到你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
卡兹没有搭理玛丽的推搡,他双臂扣紧了玛丽的腰肢,保证他们紧紧的贴在一起,不被海浪冲散。
“来吧”他的声音里藏着压抑的兴奋,“太阳!!”
他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猩红的舌头躁动的舔着玛丽脖子上的水珠,让玛丽联想到了荒原里的野狼。
一轮红日缓缓的从海洋的边缘探出了半圆,卡兹也在这一刻毫不犹豫的咬穿了玛丽的皮肤,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温热的血液。
玛丽看着金色的阳光朝她一步步走来,攀爬到了自己的肩上,皮肉烧焦的白烟从她背后升起,光是听都觉得惊心动魄。
“卡兹,走了!!”
对方头也不抬的和她开始恢复的伤口斗智斗勇,含着鲜血的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有用!!”
玛丽紧张的低下头注视着卡兹环在她腰上的手臂,那双手虽然有灼伤的红色,但并没有被夸张的溶解。
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天空攀爬,深色的海水在不知不觉变成了玛丽最爱的蓝色。
天亮了
卡兹还活着
第79章 苦恼
“你这个疯子!”玛丽控制
不住自己尖叫的声音,卡兹则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他全身都在阳光的刺激下发红,毛孔里开始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将玛丽周边的海水全都染成了红色。
更加脆弱的眼球反复溶解又重新长出,眼眶兜不出浓稠的鲜血,如同血泪般蔓延至下颚。
即使如此,卡兹也不躲不闪的看着那让他执着了上万年的太阳,喉咙里发出了快意的笑声。
“很漂亮”
“什么?”
“大海……很漂亮。”他回答道,“我一直以为它是黑色的,没想到它是蓝色的。”说罢,他低下头,再次啃咬着玛丽的肩膀,去汲取让自己活下去的血液。
“别纠结那么多蓝的黑的!”玛丽没好气的拉着卡兹往岸边游去,“现在还早,阳光还不够强烈。如果再迟一点,你就等着被太阳溶解成肉泥,消散在海里好了。”
“如果做什么都瞻前顾后,那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究极生物。”卡兹在说话期间,又狠狠的在玛丽脖子上啃了一口,毫无顾忌的补充着血液。
海水腌着伤口,更是把疼痛感飙升了好几倍,玛丽忍不住嘶了一声,想要加快自己的速度,却有心无力。
鲜血的恢复速度远远低于流失的速度,玛丽感觉自己马上要被卡兹吸干了。身体敲响了警钟,她的脑袋开始发晕,连意识都开始涣散。
按照过往,从几百米远的地方顺利游回海岸,根本不是问题。可玛丽现在手脚无力,还得带上一个巨无霸拖油瓶,实在是强人所难。
卡兹自然没有错过玛丽的虚弱,她脸上血色尽失,连嘴唇都变得惨白,看起来和濒死的人无异。
见此情况,卡兹也知道自己再不行动,两人只有死掉的份。在玛丽惊愕的视线里,他的骨头开始发出瘆人的“咔咔”声,竟然慢慢缩减成了几岁孩子的大小。
“你怎么做到的?”
“就是你肉眼看见的那样,缩骨。”卡兹忙不迭失的缩进了玛丽的怀中,避开恐怖的太阳:“现在你的负担小多了,这期间我不会再吸食你的血液,快走!”
“还不是因为你!”玛丽单手把卡兹抱紧固定,开始咬牙往前游去。她好久都没有这样违背身体机能,全靠意志支撑了。
她现在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到岸上,然后拼了命的执行,期间连骂卡兹的力气也没有了。
卡兹也知道他们处境极为不妙,乖乖的闭着嘴巴,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减到最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两人才狼狈的回到岸上。
玛丽浑身发软,直接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但哪怕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依旧牢牢的抱着卡兹,在外人眼中简直像抱着孩子寻死未遂的单亲母亲。
有人甚至在他们面前丢了两个钢镚,以示同情。
玛丽简直被气笑了,她脱下自己吸饱海水的外套,死死的裹住卡兹还在流血的身体,顺便很掐了一把对方极为稚嫩的脸颊:“都是你干的好事!”
卡兹忙着整理好衣服,让自己整个人都陷入黑暗里,没在意玛丽动粗的手。
孩子的面皮很薄,被成年人的手一掐,很快就肿了起来,看着格外骇人。玛丽再怎么生气,看到孩子可怜的样子,也只能选择消气。
认命的叹了口气,玛丽把卡兹从地上抱起来,让对方的脑袋埋在自己怀里:“别再跟我胡闹了,我现在找个地方把你安置好,听明白了吗?”
卡兹没说话,虽然刚刚在逃亡上他没有出力,可是活动在阳光下让他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果此刻有几个波纹战士围攻他,说不定他还真没办法碾死那群蚂蚁。
慢吞吞的走在街道上,玛丽选择性的无视了很多人惊恐的视线,顶着满身的鲜红,来到了自己花了不少钱,却一天都没有正式入住的酒店里。
所幸酒店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因为她没回来,就把订好的房子让给别人住,玛丽顺利的走上三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强忍着疲惫,将窗帘拉好,卡兹这才从几岁小孩的形态重新变成了成人的模样。他此刻懒散的坐在床上,相比于往日少了一份游刃有余,多了一份兴奋过后的倦怠。
房间里自然是单人大床,玛丽当然不可能只因为床上多了个男人,就坐在憋屈的小椅子上休息。
她干脆的躺在卡兹身边,去静静地感知身体中稀缺的鲜血开始恢复,让干瘪的血管重新变得丰盈。
腹部突然被重物压住,玛丽睁开眼睛,就发现卡兹将他结实的胳膊放在了她的身上,侧着身,认真的看她。
也不知道他的眼神到底是只对她专注,还是说他对任何事情,都报以这样的神色。
“……干什么?”
“我很抱歉。”
“什么?”
玛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在自负强大的人心中,可不存在这样“卑微”的词汇。
“今天的事情本就是我即兴想出来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和你商量过。你因为我遭受了巨大的创伤,我难咎其辞。”他很坦然的说道:“现在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还你。你有什么想法吗?”
玛丽正想张嘴,说你能不能不要伤害齐贝林家族的人。
但又突然觉得这是卡兹随意放出的诱饵,自己说出这句话,说不定对方在她离开后,报复的更厉害,便打住了这个念头。
“……暂时没有。”玛丽的脑袋终于不再眩晕,她的身体恢复了过来:“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她从床上坐起来:“我的衣服脏成这样,必须下楼买件新衣服。”
卡兹看着那身被海水泡了一夜,又被鲜血侵染,完全不成样的衣服,蹙了蹙眉。
“等等”卡兹唤住了马上要出门的玛丽,摘下了自己右耳的红宝石耳环,丢给了玛丽。
“这是?”她不明所以
“你身上衣服的颜色太暗淡了,身上一件首饰也没有,看着实在寒酸。”作为一个喜欢宝石和艳丽色彩的柱人,实在看不得她这样糟蹋自己的外貌:“带上会好看些。”
手心里的耳环模样古朴,但又带着一种别样的精致,很对玛丽胃口。她很自然的把她带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对翘起嘴角的卡兹说道:“谢谢。”
他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像一只猫一样缩在床上,闭上了自己和红宝石如出一辙的眼睛。
当玛丽下楼时,就听见了熟悉至极的声音:“哟,口风要不要这么严嘞?”
工作人员口吻非常客气:“抱歉,我们不能随便透露顾客的隐私。”
“这怎么能叫做透露隐私嘞?”
“杰洛?”玛丽的发声成功制止了男人对前台的死缠烂打:“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转头过来看她,脸上惊喜的笑意在触及她的外表后凝固了。
他几乎是瞬间冲过来,想要把她揽进怀里,可又担心她身上有伤,只能谨慎的触摸着她完好的脸颊,无论手掌还是声音都在颤抖:“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完话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斥责自己的低吼:“不不……这是了解事情的时候吗?”他将旋转的铁球放在了玛丽身上,“先治病,治病要紧。”
此刻他脸上游刃有余的笑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余留下来的是皱起的眉头,瞪大的眼睛和紧咬在一起的牙齿。他像触摸易碎品一样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里包含着的是怜惜的悲伤:“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你怎么浑身湿成这个样子?!”
没有时间犹豫,杰洛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玛丽披上,下一秒,在玛丽的震惊中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杰洛……这是?”
“虽然我知道你有着神奇的治愈能力,也不能看你这么糟蹋自己!”杰洛的声音咬牙切齿,就像恨不得把她嚼碎吞下:“我先带你回家,老天,我们就一晚上没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呃……我处理了一些事情,又在海里待了一段时间,才变成这个样子。”玛丽解释道。
“呵呵。”杰洛皮笑肉不笑,“听你这么说,跟听放屁没有任何区别。”
悠长的口哨声传来,站在酒店旁边的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小跑着来到了玛丽他们身边。
它有着一双非常温顺的眼睛,让玛丽直觉它是一匹优秀温和的母马。
杰洛看着这匹马,在嘴里嘀咕道:“小妮子,我告诉你,这次我可是为你下血本了。本来……我的马是绝对
不允许搭女人的,否则胜利女神就会因为嫉妒离我而去。”
玛丽以为杰洛是在开玩笑,结果看到对方决绝的眼神时,才知道这家伙是认真的。
虽然不太理解,但怪人见识不少的玛丽适应良好。
她主动从杰洛的怀里跳出来,翻身上马,握紧了马儿的缰绳:“那这样好了,我在前面驾驶马儿,你搂着我坐后面好了。”她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这样就不是你搭我了,而是我载你。我想这样那个……胜利女神就不会吃醋了。”
“我看未必,我说不定会失去我的胜利女神,还会在三天后失去你。”杰洛的声音轻到根本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
看着衣服破破烂烂的玛丽,杰洛齐贝林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认命的飞身上马,搂住了玛丽的腰肢:“也许……你说的对。直接往前走吧,要拐弯的话,我会提前提醒你。”
杰洛的身体很温暖,玛丽不由自主的朝后贴。身后的男人察觉到了玛丽的动作,立刻抱紧了玛丽的腰,想尽办法让她暖和起来。
他一边希望玛丽前进的速度快点,这样她就可以早点回他的家里取暖,一边又觉得这样慢跑才是正确的,玛丽就不会被马儿快跑产生的狂风吹病。
“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会摧残自己?”杰洛这个从来被人操心的家伙,第一次明白了母亲父亲心中的焦灼,“你就是仗着自己身体治愈快,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闷闷不乐的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玛丽的颈窝,发出挫败的声音:“你这家伙……到底该让我怎么办啊……”
第80章 衣服
这句话明明是那么普通,甚至和情话毫不沾边,但玛丽不知道为何,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
这是……什么感觉?
玛丽将自己的手按压住心口,竭力压制住这没由来的悸动。
好像……很开心,又有些酸涩。
这种感觉和那天与乔尼雪夜相遇的时候,很像。
“我真的没事,杰洛。”玛丽用后脑勺蹭了蹭杰洛的额头,宽慰道:“你不是用铁球检查了吗?我已经完全好了,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不是好不好的事情!”杰洛大吼,震得玛丽的耳朵嗡嗡直响,“你受伤了又不是不会痛!我讨厌你拥有这奇怪的能力,让你自己一点都不爱惜你自己!”
这句话无异于重锤直接敲在了玛丽的脑袋上,在她过去的认知里,这种能力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是人人羡慕的存在。
很多人受的伤明明比她轻,却死掉了。而她无论伤的多重,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活蹦乱跳。
明明……这是她最大的优点,却被杰洛否认。可是……她一点都不生气。
杰洛从背后捏住了玛丽的脸颊,完全没有顾及他们此刻坐在奔跑的马儿身上:“听着,玛丽。当你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注定会与别人产生紧密的联系。换句话说,你就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而活,而是为大家而活。”
“杰洛……”
“不许插嘴,好好听我说!你的受伤,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杰洛将玛丽的脸颊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自己接过了马匹的缰绳,操纵着对方:“就像现在,我很难受,甚至为此感到痛苦。”
心脏跳动的速度还在增加,玛丽觉得它快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变成千千万万的蝴蝶飞走。
明明现在她的全身还泡在湿冷的衣服里,可她却感受到了要命的温暖。外界的冷风也好,擦肩而过的路人也罢,乃至所有不是杰洛齐贝林的东西都消失在了玛丽眼中。
她唯一注意到的是杰洛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美丽。
即使现在是那不勒斯的冬天,对方眼中旺盛的生命力却依旧如同春日里的爬山虎,源源不断的侵入了玛丽的肢体,将她层层覆盖。
好温暖……
“……我知道了,杰洛。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珍惜我自己,绝对不会随意受到伤害。”玛丽很少发誓,但她只要发誓了,说出的话必定言出必行。
“但愿吧。”杰洛没好气的哼哼两声,从马上下来,“到了。”
看着眼前的屋子,玛丽脑海中冒出了这几个字:
财不外露
这是玛丽看到杰洛家住宅的第一印象,它的外观实在是挑不出任何亮点,也看不出主人的任何偏好,像一个根本没有住人的样板间。
杰洛没注意到玛丽的沉思,毫不客气的玛丽一把拽下来,用抱小孩的姿势带着她往家走去,期间不忘记用自己温暖的手揉搓玛丽冰凉的指尖:“你啊……如果我现在意识不清醒,还以为在和雪人手拉手嘞。”
玛丽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便弯了弯唇角。杰洛见此,没好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说笑话的时候不笑,不该笑的时候使劲笑,你的幽默细胞是反着长的吗?”
玛丽觉得杰洛说这句话之前,更应该扪心自问。不过才被杰洛感动一番的她,决定大度的包容对方的逻辑漏洞。
单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的杰洛顺利打开门,把玛丽放在了沙发上,开始自言自语:“你应该不冷吧?需不需要我把壁炉点燃?算了,用那东西得把你热死,我还是去给你泡杯热茶好了……不对,还是得给你找身衣服。”
他风风火火的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就一溜烟的往楼上冲去,玛丽只好嘱咐了一句让他慢点,别着急。
杰洛怎么可能慢下来,他巴不得自己越快越好。时间没过三分钟,他就从楼上窜下来,把楼梯踩得震天响。
“你试试这个衣服,赌上医生的尊严,我觉得尺码合适!”他粗鲁的把衣服甩在玛丽身上,像一只热情但不知轻重的大蠢狗。
那是一件深紫色的修身裙子,领口有着小巧的蝴蝶结装饰,结下的飘带很长,懒散的垂至腰。长长的两条袖子看起来温暖又舒适,袖口别出心裁,带着喇叭状的花样。裙子下摆则是优雅的鱼尾,若不是它的颜色和卡兹的头发相近,玛丽应该会更喜欢一些。
杰洛看玛丽傻站在原地不动,很不客气的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换衣服。”
“这……这不太好吧。”玛丽有些犹豫,“擅自拿你母亲的衣服给我穿,完全不遵循她的同意……”
玛丽话还没说完,杰洛就挑眉打断了她的话语:“谁跟你说这是我妈的衣服?”
“??”看着杰洛脸上还挺得意的微表情,玛丽少见的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惊讶:“你的??!”
“昂”他很自豪的双手叉腰,扬起自己的下巴,“哼哼,你先把衣服换好,我再跟你讲讲它的来历。”他神色一转,大吼道,“快去!!”
“……我觉得换衣服前我更需要洗澡。”玛丽觉得自己如果不洗干净,换了衣服和没换基本没有区别。
关心则乱,杰洛狠狠啪了一把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傻的冒泡。
“你去……算了。”他又毫无预兆的把玛丽打横抱起,往二楼冲去,“一楼的洗浴室弟弟妹妹们在用,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鬼东西,你还是去我的浴室洗漱好了。”
“哦……好。”玛丽低着头道谢,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不敢再直视对方英俊到过分的脸庞。
杰洛用脚踹开自己虚掩着的房门,玛丽匆匆一撇,看清楚了对方房间里的布局。
没有玛丽想象中狂野,反而中规中矩到陈乏可善。
摆满医学书本和教科书的书架,每本书都因为翻阅了太多次而看起来非常陈旧。房子正中间的大床扑着雪白的被单,看着就让人联想到了病床。要不是床头边摆着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玛丽还以为自己回到医院的住院部了。
“好啦,你就好好洗澡吧。”杰洛把玛丽放了下来,向她交代清楚怎么使用里面的
洗浴设施后,就马不停蹄的下楼泡驱寒茶去了。
虽然玛丽很想悄悄偷看杰洛的房间,到底有没有符合他个性的东西存在。不过随便翻别人的东西是大忌,玛丽还是忍住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
作为医学世家的孩子,杰洛房间里的洗漱用品都是自制的,无论是洗发水还是沐浴液,都没有厂家标记,只画了几只简笔画小熊。
玛丽嗅了好半天,才把它们和杰洛头发的气味以及身上的气味相对应,分别出了两个颜色一样的液体分别用来清洁哪里。
别说,特别好用。
玛丽从来没有揉搓出这么丰盈细腻的泡沫,感觉自己从上至下都变成了泡泡雪人,满身都是草药的清香味。
不知道他们这些东西会不会拿来出售,玛丽如果回去,反正想带好几箱走。
她认真的把自己搓洗干净后,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自己的皮肤要比之前要细腻一些。
实在是太好用了
内心活动丰富并不会影响玛丽的速度,她用帕子将头发擦到不会滴水后,就利索的换上了杰洛给她的裙子。
虽然只穿了一件,但衣服的用料蛮厚实,对于不怕冷的玛丽来说,这身在室内已经非常足够了。
当玛丽抱着自己的脏衣服下楼时,杰洛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升腾的水汽烫到了杰洛的脸颊,他欲掩弥彰的转过身去,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确定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低后,他才冲玛丽招手:“快过来喝茶。”
“这些脏衣服放哪里?”
杰洛无语:“那对破烂肯定丢了啊,说句老实话,你把它送给乞丐,乞丐都嫌寒酸。”
玛丽也正头疼上面的血迹怎么清理,听杰洛这么一说,觉得确实有道理,便把它折叠好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中。
“玛丽你……”
“嗯?”
对方干咳了两声,声音有些紧张:“还不赖嘛”他拉着玛丽的手,示意她随着他的力量转一圈,“和我预计的一样好看。”
玛丽看着玻璃窗上反射的模糊剪影,确实比想象中好,便大方的接受了对方的赞美:“谢谢夸奖。”说罢她朝沙发的方向走去,“你泡了什么,怎么会有股苹果的香味?”
“是苹果肉桂茶啦。”杰洛紧随其后,跟着玛丽的步伐,贴着玛丽坐下。
他吹了吹茶杯的边缘,有些遗憾的说道:“其实我更想让你喝咖啡的,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你更适合这种安神茶。”
“谢谢。”玛丽笑了笑,将茶杯拿起来暖手,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说你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吗?他们人呢?”
“这个点都在学校上学啦。”杰洛挥了挥手,有些嫌弃的说道:“明明五岁前都很乖,只要过了五岁这个门槛……哼哼,你不把他们丢出家门,都算你定力好。”
说到这里他还崩溃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天杀的一群兔崽子,我都不知道他们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每次给他们辅导功课,我都恨不得把他们塞回我妈的肚子,回炉重造!!”
杰洛做着怪相,满以为玛丽会被他可怜的样子逗笑。
但她没有
她捧着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低垂的的眼眸里是其他的思绪。
“真好……”她叹息着,语气复杂而微妙,“你有那么多的家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