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啊哦。”
观众席上,看着稻荷崎的人员变动的日向双手托腮，下意识道：“星做了和影山一样的事。”
——指的是那时乌野对上稻荷崎时，影山自己下场,换菅原前辈上场的事。
影山同样皱眉，看着那边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后甚至没有多问就直接替换上场了的北信介,他沉思了一会儿。
潜意识告诉影山飞雄,五十岚星这时的选择，和当初他因为被五十岚星分析了个彻底的局面不一样。
他似乎…在“玩”一种更厉害的东西。
瞅着那边傻眼了的枭谷，又回想起当初自己下场后仍然相当淡定的稻荷崎,影山的脸色黑了黑,忍不住扭开了视线，垂眸去观察回到观战席的五十岚星的神情。
此时观察着五十岚星的人不只影山一个。
几乎来看比赛的所有选手都看向了下方的五十岚星……
“哇哦,小星怎么在休息？”
“笨蛋,那才不是休息吧。”
“是被排挤了吗？”
……
忽然,几道嗓音不大、但是对于影山来说音色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影山表情一怔。
当“不会吧”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之际,影山已经下意识地转了头——
当他看到，原本站在不远处的牛岛若利此刻正处于自己身后，而且被几个看上去年纪稍长的人勾肩搭背的时候,影山神情空白了一瞬,随后不受控制地猛然间后仰！
“你、你们？！”
吃惊的影山飞雄满脸不敢置信,当他看到那几张在国青集训时熟悉的脸庞时,瞬间分辨出他们是国青队正式成员的影山呆呆地张了张嘴，却除了惊讶的声音之外,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没有被排挤。”
就当影山瞠目结舌说不出什么之际，牛岛若利冷静的声音响起，为身边姗姗来迟的一众国青队选手解答疑惑：
“是五十岚自己决定下场的。”
“诶——？”
影山眉心一跳,正不爽地准备转过头来重新看赛场上情况，不再去听背后的声音时，忽然，刚刚发出惊呼声的那个正式球员忍不住感慨一声：
“小星好狠啊。”
……什么？
原本决定不再听的影山飞雄，只顺耳听到了这一句话，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想的事。
他立刻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起来。
然而，这边影山刚刚竖起耳朵准备听后续对话，却发现那人只做出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感慨，居然就没再开口了。
……而且居然没有一个人追问！
憋着一口气的影山忍不住转头，在瞥见那边一个个眺望着场上动向、神情放松中带着几分认真的排球手们，眼角缓缓抽动了一下。
意识到那群人都觉得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完全听懂了之后，影山抽动的眼角猛然间一僵。
……其他人倒无所谓…牛岛若利这家伙居然也懂了吗！？
他无比错愕地盯着面无表情的牛岛，想到了什么，在旁边日向惊呼的反应下，咬牙切齿地挤开了对方的位置，占据着后者观看视角极佳的站位，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的局势。
他不允许自己在头脑上落后牛岛若利！！
……
刚刚说出那句话的罪魁祸首国青队员转头，用手肘怼了一下身边两米高的队友，在后者无奈的注视下，努了努嘴示意对方去看影山的变化。
他们当然不会忘记这位前不久来集训、和宫侑作为这一届集训成员里最出色的二传手引人注目的黑头发二传手。
正如影山飞雄所想，既然他感慨的事国青队所有人都知道，那么他多此一举的多话也就没必要了。
——因为他是说给另外的人听的。
注意到自己的话成功让小飞雄露出了紧迫的专注表情，他露出了得逞的笑。
一边笑，他还不忘转头看向身边被自己勾住肩膀、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牛岛，凑过去低声道：
“若利，没想到啊，原来你对星喜欢用的招式也很熟悉？不愧是好朋……”
“我不知道。”牛岛若利平静的声音响起，让对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表情不变，静静地看着赛场上，在身侧人逐渐变得无奈的和缓注视下，语气沉静：
“我只是知道，五十岚，总有办法。”
“…何止是办法。”站在二人身旁的高个子排球手蹲了下来，不让自己过高的身高挡到身后的其他观众，同时用平稳的声音悠然道：
“他的头脑足以他思考出一百种解决的方法。”
“而在这百种解法中……”
蹲着的高个子青年双手随意扶着面前的栏杆，透过缝隙，视线落在悠闲坐在一旁，甚至有心情接过巧克力吃的五十岚星的身影，眸光闪烁，眼底带着无法隐藏的新奇。
他见过很多天才排球手，而无论哪一位、就算是之前大名鼎鼎的宇内天满，他们的天才都是体现在体育竞技上的。
“为了炫技也好，为了清闲也罢，五十岚的解法，总会是最天马行空的。”
而五十岚星，是他见过、也是听说过的所有排球手中，“天才”的最特殊的。
直白点说：
就算不是在排球赛场上，就算换一种运动，换一种比赛，他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一切问题。
比起其他天才排球手于排球上的能力……五十岚星真正发光着的，是他自己。
*
不对劲。
跑动着的木叶秋纪目光紧盯着空中飞过的排球，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眯起的眼睛中央的瞳仁，却有几分涣散。
……被耍了。
清晰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可即使他早就察觉到危机，也只能打碎牙吞进肚子里。
他抬眼，脚步止住，盯着这枚排球由赤苇手中完成二传，在木兔掌心被用力扣下——却在从空中越过了角名伦太郎和宫治的拦网之际，在即将落在稻荷崎前场时，被一道灵巧沉稳地身影“轻飘飘”接了起来！
在观众席的惊呼声中，北信介敏捷探身，他只是在接球，与五十岚星在接球时迅速将排球调整到最佳角度不同。
但只要排球不落地——
“啪！”
“嘭！！”
落地的宫侑嘴角扬起熟悉的笑，与面前面不改色的宫治击掌，观众的欢呼呐喊声是这对配合默契的双胞胎兄弟的背景音。
五十岚星是难得的进攻型自由人，但当他下场，稻荷崎的进攻弱了一份。
取而代之的，是北信介上场后瞬间完成了最后一道防线，彻彻底底进化成铜墙铁壁的稻荷崎！
——五十岚星作为一个自由人并不“称职”，但他的队友们愿意默不作声地齐齐构建起被对方忽视的防守网。
IH之后，稻荷崎经历了许多场与陌生的队伍之间的联谊、训练赛，他们看似没有经历什么翻天覆地的蜕变，那是因为，他们提升的并非攻击性。
整个稻荷崎的攻击□□给五十岚星就够了。
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不断地加固、不断地提升高墙。
从音驹中学习维系、从伊达工中学习铁壁围墙，从无数队伍应对他们的火力时不得不展开的防守中反过来学习。
五十岚星的进攻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光——那么稻荷崎的防线，就是被忽视的一片片拼凑起的广袤夜空。
“星星”隐匿了身形。
现在的枭谷面对的——是无从下手的“黑暗”。
*
枭谷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气喘吁吁的枭谷一言不发，稻荷崎亦然。
只不过比起稻荷崎沉着但从随意的击掌中能看出的轻松本质，枭谷这边，是意识到困境的沉默。
五十岚星下场后，上场的北信介将稻荷崎的最后一片光亮也用黑色填补上了。
表情难看的木叶咬紧牙关，快速瞥了一眼唯一没有气喘、但神情有些恍惚地垂眸盯着掌心的木兔，眉头皱的更紧，连忙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另一边的赤苇。
后者仍然镇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枭谷的所有人都知道稻荷崎现在在做什么，也知道他们自从五十岚星下场后就放缓了的进攻节奏是在做什么。
——他们想要拖死枭谷。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做到了。
刚刚的那一球，刚刚那在观众不敢置信的视线下足足经历了近十回合的酣战的一球，来自稻荷崎有条不紊的防守体系下得到的一分，就是最好的体现。
枭谷的体力不差——但永远以十分消耗对方的一分，怎么…可能做到啊。
稻荷崎是在强迫他们转变进攻方式。
但做不到，不是做不到将进攻节奏由前场转移到后场，而是做不到让木兔一次又一次地对着某种意义上不可能迅速得分的稻荷崎扣球，这会毫无疑问地打击对方的信心……
……等等。
“……”额头流下冷汗的木叶缓缓抬眼，视线越过球网，对上来自稻荷崎的一双双幽深的目光时，他陡然一震。
忽然间，包括木叶在内，枭谷的所有人不敢置信抬眼，脑海中浮现出的，赫然是五十岚星下场前面带笑容地指着木兔说的那句话。
木叶神情巨震，错愕地转过头来，视线落到同样缓缓皱起了眉的赤苇身上。
想要摆脱眼下的局面，除非不再给木兔托球……亦或者接受这一局很有可能还是落败、下一局就成为稻荷崎的赛点局，而且他们很有可能要承担木兔因为进攻不起效变得沮丧起来的结果。
——否则。
木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震动间，他忍不住侧头看向稻荷崎观战席。并在目光恍惚了一瞬后，一眼看见了那道慢吞吞将巧克力放进嘴里的红发身影。
……就得让木兔下场。
与枭谷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相对，刚刚吃掉由赤木前辈递过来的巧克力的五十岚星品味的动作一顿，随后一边咽下巧克力，一边动作轻快地维持着坐姿，抬起右手，朝着枭谷的方向招了招手。
笑容随意的少年一言不发，枭谷的所有人却仿佛在耳畔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让木兔下来陪我。”】——
作者有话说：双更
第152章
“哔！”
裁判的哨声响起,在枭谷的观众耳中相当刺耳。
——因为他们又输了。
稻荷崎vs枭谷：2:0。
在五局三胜的春高决赛，再输一局，他们就要被3:0了。
还是被稻荷崎以诡异的防守活生生磨死的。
枭谷众人下场,他们面色不变，观众却是略显失落。
稻荷崎这侧的观众相当喜悦。
——除了五十岚星。
“哗啦。”大见教练抱臂皱眉,正想不通之际,忽然，眉心一跳的他听到了来自五十岚星用力握拳、捏紧了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的声音。
因为这道虽然不大、但相当恐怖的声音，也让凑过去的黑须老师即将脱口而出的“没关系,最起码是我们赢了”之类的话瞬间哽住,他也连忙由前倾凑近五十岚的姿势迅速站直。
稻荷崎观战席格外安静，在啦啦队们毫无所察的背景音下,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五十岚眼角抽动着,看着那边气喘吁吁、一下场后立刻一言不发地开始喝水休息的队友们,表情难看不已。
……他怎么也没想到,枭谷居然选择硬抗。
在明知会输、明知在朝着无底洞扣球的情况下,仍然硬生生扛了下来。
五十岚星第一次在赛场上表情失态。
当缓过神来、眼前不再冒金星的稻荷崎选手抬头之际，他们看到的就是向来脸上噙着不良笑的五十岚，此刻脸色漆黑一片,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咬牙切齿的握紧了的画面。
当宫侑原本累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正打算接过黑须老师递过来的手帕擦拭脸颊的汗珠时,抬头的他顿住,瞅着五十岚浑身弥漫着的黑气，第一次不敢说话。
连宫侑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稻荷崎的其他人亦然——即使他们才是上一场累死累活、活生生把胜利拖到手的人，却对于避免触恼五十岚星这一点心照不宣。
*毕竟这是五十岚星的计策第一次出现纰漏。
……与其说是纰漏……
坐在宫侑身边的宫治忍不住掀了掀眼皮，在注意到五十岚星死死盯着枭谷的眼神时,才缓缓垂眸。
倒不如说是绝对的“输”了。
“他们怎么敢呢。”
当接收到来自大见教练求助的目光的北信介靠近时，听见的就是五十岚星这句声音微弱近乎于无的声音。
沉默了几秒钟，北信介无声地在五十岚星身侧坐下，侧头看向五十岚：
“所以他们输了。”
五十岚星眼角一抽。
然后，在旁边大见教练仿佛看到奇迹一般的注视下，上一秒脸上还弥漫着黑气的五十岚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默然和无语的气氛。
啧了一声，五十岚星抬手，揉了揉自己刚刚始终瞪着枭谷、一直等待他们按耐不住让木兔下场的那一刻，现在上一局比赛结束，五十岚星才后知后觉地感觉眼睛干涩无比。
北信介的这句话之所以能“劝”好五十岚的情绪，只因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
【敢不敢无所谓，枭谷丢分了。】
唉。
连五十岚星自己都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心情。
但既然如此，他只能捏着鼻子应下了枭谷的这场豪赌。
“真是奇怪了。”五十岚忍不住低语着，在稻荷崎其他人同时静默的反应下，匪夷所思地盯着对面枭谷——特别是站在队伍中央，此刻仍然满脸开怀自信笑容的木兔光太郎。
没有因为后半局的扣杀接连失败沮丧也就算了，怎么有种对方的心情…更好了的错觉？
*
并不是错觉。
五十岚星的计划并没有错——稻荷崎的确在这一局无论枭谷是进是退都得到了好处，至少他们这一局获胜，还拿到了决赛的赛点。
但是他错就错在，将木兔光太郎这个人尽皆知的“状态”问题，当作了简单的数学题的既定条件来计划。
状态会快速变化，实际上是受到了名为“情感”的驱使。
而想要改变“情感”，只靠理智是不可能的。
就像五十岚星无法想通枭谷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不利的选择一样，他也注定无法想通——
会有一个选手，因为队友的劝阻就暂且放下内心的进攻设想，而且凭借因此诞生的对敌人的期待，始终憋着一口气。
“木兔前辈。”
当然没办法无视来自木兔灼灼的注视，赤苇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快速瞥了一眼稻荷崎的方向，在确保五十岚星无论情感如何、的确是在注视着他们之后，这才在木兔光太郎瞬间放光的注视下平缓道：
“下一局，木兔前辈就可以实践之前你说的那个……”
“‘反五十岚打法’了。”
“好！！”木兔兴奋地举起双手，好像现在落后两分的人不是他们枭谷一样。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就像木兔昨天会因为期待和稻荷崎、期待和去年初次见面的五十岚星在正式赛场上见面一样，在他看来，春高的真正意义或许不是冠军——而是一起“打排球”。
这个场上，不会有任何人比木兔光太郎更加纯粹的热爱着排球这个事物。
他的热爱，是无关所有荣誉、无关每一局的胜负的。
——但正因如此，他会希望自己在场上打球的时间…尽可能的多起来。
终于得到了赤苇的释放许可的木兔扬起唇角，眺望着对面眯着眼睛、满脸不解看向自己的五十岚，在与其对上目光的那一刻，木兔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不容易能和星在赛场上打球，感受从IH时就相当惊奇的“进步飞快”的他的球风，要是只三局就太遗憾了。
*
场间的五十岚还不清楚木兔的笑意从何而来。
当到了第三局，感受到那球球无比刁钻、简直是写满了“针对”二字的大力扣杀进攻，微微有些气喘的五十岚目光稍显凝滞。
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排球由木兔的手中被扣出，伴随着对方“嘿！”的大喊声，那又急又快的排球携带着难以想象的蛮力，简直是硬生生撞向自己！
在这样的基础上，就算五十岚星极力调动自己大脑完成对这一球的防御…也会因为这一球过于横冲直撞无法操纵其的角度，而眼睁睁看着排球被垫飞。
“哇啊……好奇怪，当初星接若利君你的大力扣杀时不是还能把力量都好好转移吗？”观众席上，此刻睁大了眼睛的天童觉看着毫无疑问落入下风的稻荷崎，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有了五十岚星的稻荷崎如此落后，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样相当不符合以往笑眯眯不得罪人性格的话。
站在他身侧的牛岛若利还没有说话，回答天童觉的却是蹲在栏杆前的那个两米高国青队选手：
“若利和那位木兔选手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微愣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场地上：
神采飞扬的木兔光太郎笑容肆意，比起宫侑往常会挂着的那抹高高在上的自信表情，木兔光太郎的自信心显然是满溢而出的。
他身上携带的那股气息，是不拘束于赛场上的奇妙的畅快。
凭借着这样的气质，木兔光太郎有种让所有观看他比赛的观众心情畅快、不由自主露出笑容的能力。
……不对！
当众人反应过来自己也被木兔的笑容感染、以至于居然忘记了正事之后，他们或懊恼或好笑地将脑海中的想法挥出去，正准备继续聆听那个国青队选手的分析时，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牛岛若利扣球是为了赢，五十岚星当然能接住了。”
陌生的声音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本质。
其他人或许还很疑惑，但几个心思活络的人立刻理解了突然发生的那人的话。
“诶！？大王！！”
原本满脸臭屁、面无表情地盯着赛场方向的及川彻嘴角一抽，立刻绷不住表情，瞅着那边恨不得让赛场上的五十岚星也听到自己名字的日向……哦，五十岚不知道“大王”这个外号。
……
他应该不知道吧？
回忆起日向翔阳的大嘴巴属性，及川彻刚刚直白分析时清明的目光瞬间变得迷茫了起来，意识到自己也险些跑题了之后，他连忙轻咳一声，无视来自日向的招魂，而是幽幽瞥向身边面色平静的牛岛若利：
“这就是你会输给五十岚的原因，知道了吧。”
呃？
托当初五十岚星前往宫城的福，来自音驹的黑尾也认识了及川彻，但比起其他人的诧异，他则是相当直白道：
“那该怎么办。”
旁边的影山忍不住瞥了一眼。
应该是“五十岚该怎么办”才对吧，虽然是站在稻荷崎这边看比赛，但也别这么擅自将自己完全划为稻荷崎阵营的吧！
别忘了对面的枭谷可是有你的好兄弟木兔在呢！
虽然这么想，但其他人也忍不住沉思起来，按照黑尾的话思考下去，望着场上双手扶着膝盖、第一次露出疲态的五十岚星，眉头紧锁。
“……”黑尾提问过后，就连刚刚横插一嘴的及川彻都陷入了沉默。
望着场上即使疲惫不堪、但面对着体力仿佛无底洞一般的木兔接连不断的针对，已经气喘吁吁了的五十岚星，旁观着的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这难道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虽然嘴上说木兔现在压制住五十岚星的本质是因为他“不想赢”，但到头来不还是说对方那远超常人的进攻能力和几乎融进血液里的扣杀技巧吗。
悠悠叹息一声的及川彻双手搭在栏杆上，盯着场上经历了第二局、现在体力仍然没有完全恢复的稻荷崎其他人，还有被木兔像疯狗一样死死咬住的五十岚星，他那双总是带着随性笑容的眼眸里破天荒地划过一抹凝重。
五十岚啊……
你到底是怎么被木兔发现这样针对性的“弱点”的呢？
*
因为该死的IH。
因为是该死的……朋友。
当裁判的最后一声哨声响起的那一刻，神情略微有些恍惚的五十岚脚步站定，盯着前方被自己又一次垫飞后、于角名无能为力地扑救下落地的那枚排球，枭谷那侧隐忍已久的欢呼声响起，他的腿才后知后觉地变得发软。
累是一方面，主要是气的。
被木兔光太郎气的。
场下一无所知的及川彻都能分析出来的事，作为当事人的五十岚星怎么可能想不通。
然而就是因为太清楚木兔光太郎在做什么，他才感到无力。
木兔他……显然就是在做当初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事：
【给我喂球。】
熟悉的直击门面的“木兔式喂球”，熟悉到五十岚瞬间回忆起当初第一场正赛前的自己。
青涩的他站在室外排球场内，即使内心有些逃避、他依旧以“刷新神局”的借口，留下来和木兔打了那一晚。
而那一晚里，木兔也像现在一样，把每一球都朝着自己的方向扣，没有任何特殊技巧、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战术，只是单纯的，把球扣向我。
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的五十岚星眼前一阵发黑，耳畔来自队友的呼喊声完全听不见，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球网对面笑容灿烂的少年。
——恍惚间，他仿佛越过身穿枭谷队服的木兔光太郎的脸，看见了那天那个身穿枭谷校服外套、满脸鼓励看向自己的他。
那时的五十岚星会因为木兔光太郎不厌其烦的陪练感到无所适从，现在的五十岚星却只会对此感到恼火。
他知道自己的基本功不到家。
但木兔光太郎不知道。
即便不知道，他依旧正中红心——只因为他想和自己以最纯粹的方式打球。
上一局的谋划被枭谷“鲁莽”的决策破坏，这一局自己缜密的心思又被木兔光太郎过于赤诚的想法击碎成齑粉。
而直到这一刻，眼中曾经的滤镜褪去，五十岚星望着对面笑容灿烂的木兔光太郎，面无表情的脸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这笑容并不如五十岚星过去一直坚持的那样看不出情绪，而是不顾北前辈的呼喊，森然地仿佛要咬死木兔光太郎——
“干得好啊。”
“木兔。”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却让笑容灿烂的木兔光太郎热情地挥了挥手：
“星，进步真的太大了，好棒哦！！”
五十岚：“……”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心梗。
下了场后，无视身边来自宫侑的“我只是太累了”的话，目光空洞的五十岚坐下，幽幽的声音打断了他看似嘴硬实际上安慰的话：
“宫侑前辈。”
“…叫前辈干嘛。”
五十岚星双手交叉放在嘴边，声音无比沉郁道：
“你说，木兔到底是不是在故意用光伟正的形象让我愧疚。”
“啥？”
“总想着算计其他队伍的我是不是坏透了。”
宫侑欲言又止，他直接抬起手，在五十岚毫无躲闪地动作下将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
“你疯了吧。”
“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宫侑放下了手，双手抱臂，语气不会更直白地昂着头道：
“你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自我唾弃、怜悯其他人了？”
五十岚怔愣抬头，不等他张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话，身后北信介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五十岚，他们给你拖后腿了吧。”
不等愕然的五十岚星回头，站在那里的北信介就平静道：
“你明明拖住了来自枭谷的大部分进攻，他们却因为疲惫没办法抓住机会进攻，还要让你想出更加轻松的对策来——”
拍了拍五十岚星肩膀的北信介声音平缓，仿佛带着能舒缓所有躁动的力量：
“真是辛苦你了，星。”
然而，就当哑口无言的五十岚星感到困惑，正打算笑着搪塞过去的时候，忽然，北信介的下一句话让他猛然间僵住：
“但，虽然抱歉，不过还是不得不拜托你。”
北信介迎着五十岚瞳仁微缩的注视，在后者呆滞的目光中，语气平静：
“拜托你，帮助稻荷崎。”
……
【“你要是不想比赛就算了，自愿浪费天赋，说什么怜悯落败者的话，就不用继续了。”】
……
【“你以为你在为谁比赛，你在为你自己争取荣誉！没人求着你得冠军！你的胜利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看看你对面落败的输家，你难道想变成他们那样吗？！”】
……
【“既然你已经让对手绝望了，就再自私一点，一条路走到黑！”】
……
【“什么？你问为什么要以碾压的方式获胜？”】
【“因为你是天才啊。”】
*
当黑须老师看到被北信介按着肩膀求助的五十岚星低垂着头的表情时，他忍不住上前半步，到了嘴边的“还没到让五十岚竭尽全力思考”的话，随着五十岚猛地抬头的动作梗在喉间。
此时的五十岚抬着头，那双想来幽深的海蓝色眼眸，从未像今天这样明亮——直到这一刻，近海浑浊的海面，仿佛终于化为了远离海岸、水深特别深的海洋中心区域的颜色：
【纯净且蔚蓝。】
“我答应你，排球队长。”
五十岚星有力的声音却无比轻巧，仿佛在用最轻飘飘的语气说着万钧重的话：
“我会救稻荷崎的。”
他目光定定地与北信介的眼眸相对，缓缓张合的嘴唇吐出来的话一字一顿：
“因为我想。”
不是因为任何人的命令或者“只能这样做”的判断。
“因为我——可以做到。”
不是因为我真的比对手要强。
五十岚星放在北信介肩膀上的手，被对方反过来轻轻拍了拍。
而直到这一刻，他因为对方刚刚的话而翻涌着的心绪，才艰难地平静了下来。
然而，波涛汹涌的大海表面平静，内里却翻起了巨浪——
因为，这一次我不再因为狗屁的天才，而是实实在在地有了必须获胜的原因：
……
【朋友。】
第153章
*
胜利曾对狐狸而言不过是林间随手获取的猎物,甜美却无法填补深处那片空缺。
直到它遇到愿意接纳他的“阴狠”与“自私”的群落，他的猎物也不再为自己而获。
他为自己的诡计多端赋予了全新定义，他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第一次获得的家人所驱使。
空缺被填满，它的取胜不再毫无意义、它由攻击者变成守护者、它的生命之旅,不再孤独。
*
再度上场之际,来自观众席的担忧的目光，已经无法传达到五十岚星的视野范围内了。
不是因为他自信到无需担心，而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无从思考其他事。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只有一个,当然,也是过去的他最擅长的事——
思考。
无止境的思考。
为了获胜的思考。
……
为了朋友们，而不惜一切的求取胜利。
五十岚星从没像今天这样,庆幸自己是个“天才”。
*
“木兔。”来自木叶的呼唤声没能让站在前排的王牌回头,他也不在意,只是随口问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这样打五十岚就没办法好好应对了,不过有用就好。”
他显然没有相信木兔一开始解释的那句,“木叶你们也知道哇”的没头没脑的话。
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语气随性中带着一抹难以隐藏的严肃认真：
“还要像上局那样打吗？”
木叶的话音落下，枭谷的其他人也纷纷侧头,然而,当他们将视线放在最熟悉的王牌木兔光太郎身上之际,一双双视线略显哑然。
那是因为在那张明明已经相当熟悉的脸上,看到了并不熟悉的表情。
“不哦。”木兔抬眼，声音爽朗地抬手指向对面的稻荷崎——或者直白点说,指向对面的五十岚星：
“已经没用啦。”
闻言的枭谷众人微微一愣，却在下一刻听到木兔笑容灿烂地吐出的话时，睁大了眼睛：
“星已经认真起来了噢。”
这不是相当不妙吗？！
睁大眼睛的枭谷众人齐刷刷看向木兔,在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之后，他们先是下意识一慌——这是出自于本能地对“五十岚星”这个名字的恐惧。
但在短暂的慌乱之后，面对着木兔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庞，他们却是神情缓和，彼此对视了一眼后，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的确啊。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明白，木兔与五十岚选手之间的相处模式究竟是怎样的。
在第一局结束的场间，看到表情中没有丝毫沮丧的木兔时，猿杙忍不住凑过去好奇地询问他时，木兔满脸苦恼的叉腰吐出来的那句话：
【“星根本‘不想’赢啊。”】
猿杙：诶？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这样做吧！”】
包括猿杙在内的枭谷所有人：诶？！！
天知道，那时候他们从木兔的口中听到“不想赢”这个词汇的时候，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因为语言不通。
但当他们看到“不想赢”战术居然诡异地制衡住了五十岚，而木兔凭借其完全出自本能、只是一味地扣球的“战术”，居然真的起效了之后，枭谷的所有人下场时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感慨。
……不愧是木兔。
*
这一边，看着由北队的“示弱”后，脸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的五十岚星，稻荷崎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回忆着刚刚观战席时，五十岚脸上露出的那抹前所未有的愉快，忍不住与背后的枭谷众人露出了同样的感慨叹息：
不愧是北队。
*
当镜头拉近，照出场地上局势紧张、神情却并不紧绷、反而彼此友好地笑笑的枭谷和稻荷崎的球员，原本内心提着一口气的观众们哑然。
喂喂…就算是演，也起码配合他们现在的紧张演出剑拔弩张的感觉来吧。
他们无奈地在内心吐槽，但话虽然这样说，大多数人喜欢看的紧张的比赛指的是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夺取胜利的紧张、并非本末倒置地球员彼此之间紧张的氛围。
在明白即使现在这两个队伍脸上都没有任何进攻的神色、他们也是今年春高里毫无疑问进攻型最强的两个队伍之后，原本面带无奈笑容的观众们忍不住收敛了神色。
下一刻，在裁判举起手示意的那一瞬间，蓄势待发的双方拉拉方队，立刻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宏大的欢呼声。
比赛进入到了第四局，球员们经历过了体力耗尽、大脑也过度催动而宕机的种种磨难后，终于来到了相当考验意志力的第四局。
身体处于极限时，意志力会带你飞跃深渊。
从这一局开始，乃至即将可能出现的第五局，都完完全全变成了从对选手个人能力的考验，上升到了全面激发斗志的层次。
呼吸平复下来的场上选手将视线从对手们的脸上移开，望着队友们彼此的脸，纷纷在确认着同一件事——
“你还能继续吧。”宫治直白地望着双胞胎兄弟的脸，后者微顿后臭屁的表情如此熟悉：
“废话。”
毫不客气的宫侑露出了自信的笑，他扯了扯嘴角，随后眯着眼睛，转头眺望向身后的方向。
他的目光匆匆掠过最后方那气息危险到几乎整个赛场被被其影响的的五十岚星的身形，并没有在其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将视线转向了稻荷崎的队友们。
注视着眼前最为熟悉不过的攻手们，宫侑深知这些人近期以来的改变——特别是默默服从五十岚节奏，由堂堂攻手全部担负起防守的职责来的事。
因此，此时此刻的他注视着这些既要兼顾攻击性又要共同构建起稻荷崎防线的攻手们，朝着他们扬了扬唇角，单手抬起放在嘴边：
“各位——打起精神喽。”
和上一局不一样，这次五十岚可是在的。
宫侑看似轻快的声音，实际上传达的是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内容。
稻荷崎的其他人对视一眼，随后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因此，当五十岚星缓缓抬眼，正准备暂且就思考到现在、接下来在比赛途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时候，他望见的就是面前所有攻手严阵以待的背影。
“……”沉默着的五十岚星单眉挑起，一边凝视着对面走向发球线后方的赤苇京治，一边淡定地收回了视线。
稻荷崎其他人松弛外表下的紧绷五十岚可以理解。
——但这不妨碍他决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火力全开。
*
“嘭！”
当站在自家“一球入魂”的队旗面前的赤苇京治抬起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这样的“一球”究竟有多么出色。
熟悉的稳健但暗藏杀机的发球在一声闷响后直抵稻荷崎场地——
疾驰着的排球越过平静跑动盯着排球、没有一个人准备抬手阻拦的稻荷崎所有排球手的面前，宫治一边跑动着一边昂头紧盯着排球的动向，但和他一样，此时的稻荷崎所有人都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但没有一个人是为了接球。
他们一切的准备动作——都在为很有可能到来的进攻球权而预备。
作为攻手习惯被五十岚星驱使、并逐渐对这种不用思考的方式上瘾，是人之常情。
……除非这个人是不思考就难受的理智狂。
眸光微闪的宫治移开视线，终于慢吞吞地将目光从排球的身上，转移到了后场的那抹红色之上：
很幸运，这样的人，就在他们稻荷崎。
“——阿兰前辈！”
然而，一阵猛然间响起的微微发哑的呼喊声，陌生到宫治原本平静的思绪被猛然间投掷进了一颗石头！
当他错愕地猛然间抬眼，望着一如既往用轻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啪”的轻声将排球接起来后、此刻一反常态地眉眼飞扬，彻底由平淡随意姿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五十岚星——刚刚那声呼喊，毫无疑问出自他们想来懒得做这种事的后辈。
沙哑的声音不止惊到了稻荷崎这边，连枭谷那边也瞬间提起了心脏，如临大敌地抬起头——
“啪。”
然后眼睁睁看着明明五十岚星一传时还来势汹汹的排球，在抵达球网前的那一刻忽然泄力，紧接着被同样眉心一跳的宫侑抬手一拨。
——二传进攻得分。
枭谷：……
已经内心提起、作好突然扣球准备的尾白阿兰：……
观众：……
安静的场面显得有些僵持。
当一众僵硬的目光缓缓转过来，最终落在稻荷崎后场之际，他们看着那道身形随意、难得满意地对着宫侑的方向抬了抬手的红发自由人的身影，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抽动了一下。
以前只是耍对手。
——现在连观众也一起耍了吗？！
“……噗。”
黑尾忍耐不住的喷笑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后者捂着嘴，对于身边的日向疑惑的视线，咳嗽一声解释道：
“我在笑刚刚的导播。”
没错，五十岚星不光欺骗了队友、对手、观众，就连解说员与导播也欺骗了。
从刚刚镜头毫不迟疑地快速移向满脸空白的尾白阿兰、又火急火燎地飞速赶往前场的动作，看着那几乎划出残影的移动动作，能不笑出来的才是神人。
“…厉害。”
眨巴了一下眼睛的宫侑动作僵硬，直到听到来自宫治的一句轻描淡写的夸赞的时候，他才如梦方醒，虽然眉宇间还带着些许没反应过来的诧异，依旧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好险。
回想起刚刚的情况，露出自信笑容的宫侑放在身后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好险啊五十岚你这混蛋！！
内心怒吼着的宫侑一边生气、一边后怕于自己差一点就要没脸了。
如果说前两局五十岚还只是明目张胆地依靠自己进攻，刚刚的那一球，对方显然就是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他凭什么会觉得本大爷能反应的过……
……嗯？
不对吧。
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宫侑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困惑。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悠悠地瞥向后方对自己竖起大拇指之后就转过头、并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的五十岚星的方向，心思敏锐的他立刻明白了。
……没错，他没想错，五十岚就是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骗了。
和反应力无关，因为对方一传的时机晚于呼喊阿兰前辈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想和自己完成出其不意的进攻。
他是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
颇有自知之明的宫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知道五十岚星对于头脑方面傲慢到不会和任何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但刚刚我是怎么把球扣下去的呢……？
明明我的确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了许久，直到被裁判示意接下来由自己发球，宫侑才将思绪挥出脑海，并不急于一时想清楚。
接过工作人员抛过来的排球，宫侑淡定地转身，在身后稻荷崎啦啦队激动的呐喊声下，一步步走向后方。
*
宫侑能察觉到五十岚星做了手脚，但很少充当一传的他第一时间想不通。
——然而，观众席上有人想得通。
“哇哦。”站在边缘的古森元也此刻顺势蹲下，来晚了的他已经没有走向场馆观众席中央的通道，只能勉强站在门口的区域，眺望着场上的动向。
在观众席上的其他排球手或完全不解、或发现端倪但是不理解的反应中，蹲在双手抱臂的佐久早圣臣身边的古森的声音无比清明：
“五十岚用了我之前国青集训时、和圣臣你经常用的一传诡计呢。”
佐久早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侧眸，瞥了一眼单手托腮、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甚至在为五十岚星感到高兴和紧张的古森，平静地移回视线，这才慢吞吞地开口：
“看起来没人知道你常用。”
古森一梗。
的确，五十岚用出来就这么诡计感满满，还带着诡异和奇迹色彩。他当初用出来的时候……
充其量只是保证每次面对稻荷崎的进攻，都能确保排球一传时准确抵达前场的队友手中。
这一届的整个自由人界的水平线都被奇特地拉高了，古森元也蹲在自己的位置上，悠悠地叹息一声：
“没关系。”
“能帮到五十岚就很好了。”他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
就这样沉默了几秒钟，蹲在那里的古森刚刚还相当宁静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无比执着：
“不行！”
“一定要赢啊！五十岚！！”
他像是陡然间清醒过来，“腾”地一声站起来的同时，猛地握紧了拳头，在身后佐久早幽幽的注视下瞬间上前半步，咬牙切齿地望着场地上走向发球线后方的宫侑：
“一传诡计，五十岚才不会用一次！！”
他终于明白了圣臣刚刚那句话的重点在哪里了：
用了自己最常用招数的五十岚星如果输了…和自己输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恍然惊觉的古森元也破天荒地咬牙切齿起来，其他旁观者的排球手或者自由人并不知道，古森现在的心情——
很快会在他们的身上上演——
作者有话说：双更[红心]
第154章
“啪！”
排球顺着宫侑的掌心腾飞而起,熟悉的角度刁钻的发球方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无数双眼睛凝聚起来，共同落在那枚摇摇晃晃越过球网、在枭谷场地的半空中停滞下来的排球上时，望着那枚轻轻滞空了的排球,处于二楼通道栏杆处的日向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围栏。
……跳飘球。
“……”影山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及川彻，此时的后者却双眼一眨不眨,目光无比专注地凝视着这枚别出心裁的跳飘球。
稻荷崎、或者说身为NO.1二传手的宫侑的跳飘球一直是相当出名的。
但曾经观看过不少宫侑精彩发球视频的及川彻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在这样自信的二传手身上…看到自己的几分影子。
当他看着那枚排球滞空后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猛然间诡异地移动了方向，在观众席与解说员的哗然声中朝着枭谷此刻无人防守的空地猛冲过去的画面时，及川彻的眼角猛地抽动了一下。
果然不是错觉！
比起古森元也发现五十岚星在利用他的习惯和枭谷对抗一开始时的淡定,更快反应过来的及川彻脸色陡然一黑。
他怪异地握紧了身边岩泉一的手腕,盯着枭谷上一秒前冲的木叶表情大变、猛地向后折返跑去拦截的样子，对着身侧岩泉一的方向低声吐出来的话语声线略微有些颤抖：
“iwa酱,你说枭谷能不能接住这一枚发球？”
岩泉一默然了半秒,与此同时,以最快速度朝后方不要命地跑过去、飞扑着鱼跃抬手接球的木叶咬紧牙关,排球瞬间在他猛地抬起的手臂上碰撞出“啪”的一声的巨响！
“能。”岩泉一几乎是同时开口,却让及川彻本就有些怪异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他啧了一声，忍不住移开一秒目光。
……还NO.1二传手呢。
及川彻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完美”发球被枭谷救了回来，当然只能在内心诋毁宫侑。
然而诋毁归诋毁,最终只舍得移开一秒钟视线的及川彻还是急急地重新转过头,生怕眨眼间就错过最为精彩的镜头——
而就像他所想的那样,稻荷崎与枭谷的这场比赛、特别是现在的这一局,没有一秒钟是可以浪费的：
当排球由咬紧牙关的木叶手上腾飞而起之际，面无表情的赤苇京治已经调整好了位置,对于木叶这一球糟糕的角度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在自己判断出来的位置脚步站定，抬起双手。
在即将托出这一球的那一刻,赤苇墨绿色的眼眸微微转动，在身侧队友们的身影上快速掠过——
平心而论，他很想做到像五十岚星那样完美分析出每一个攻手的位置优劣、甚至不需要做到五十岚星的敌我分明，只要做好对队友的分析就够了……
但还是做不到。
当眼前一闪而过的虚影快速消失时，意识到自己还是无法勉强达到五十岚星的那种程度，赤苇的眼中并没有遗憾。
毕竟是一开始就料到的事情。
而且——还有别的选择吗。
“木兔前辈！”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同样是不多话，但赤苇京治的声音比起五十岚放大音量时略显沙哑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少年的亮色，而当他呼唤出枭谷的王牌选手的名字时，没有任何人会将刚刚五十岚星声东击西的战术放在他的身上来思考。
因为……对于枭谷而言，从来都不会有更好的选择了。
——猛地起跳的木兔踏地的声音沉重无比，但起跳的身体并不笨重，反而如同鹰鸟一般舒展、灵动。
抬起手臂的他目光如炬，眼神和白鸟泽的牛岛若利的决绝不相上下，脸上却比起对方多了一抹扬起的笑意。
如果说牛岛若利将排球当作了此生追求——那么木兔光太郎就是将排球当作了爱人。
他热爱着排球。
“嘭！！”
重到让人牙酸的扣球声响起，但即便如此，稻荷崎几个高壮的攻手依旧没有后撤、预备帮助身后的五十岚星硬抗接球的准备。
甚至相反，他们的动作比起刚刚拼命接球的木叶，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注视着这枚眼熟的扣球的五十岚星面不改色。
现在想赢了？
巧了。
脚步微微后移的五十岚星重心向后，高挑的身形此刻与木兔那习惯性的超高平行线扣球高度完美契合。
——我也想赢。
而且这一次，他想赢的理由不再只是“为了自己”。
五十岚星的脚步只是微微后撤了半步就停下，简单到让人咋舌的准备动作，却因为那简直正中下怀的排球的方向无可指摘。
决胜局了，还和我玩返璞归真这一套是吧……五十岚星瞅着木兔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双眼，站定后的脚步不再移动。
我是基础差。
但论“比赛”方面的经验，木兔光太郎——我才是前辈。
“啪。”
当这样的念头浮现出来的一瞬间，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的五十岚不再移动半步，他向来沉稳巡视整个赛场动向的眼眸，此刻一眨不眨，毫不迟疑地直接抬手对准了面前的扣杀，选择了“正面”迎击！
观众骇然地看着这枚排球重重地落到五十岚星的小臂上，古森元也咬紧牙关，感同身受地满脸紧张——
然后，在这阵熟悉的几近于无的接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比起稻荷崎观众先出现的声音，是古森猛地松了一口气的反应。
*
接起这枚排球的五十岚星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但比起之前迎接这样的球只能被迫垫飞、交给其他队友接手的选择，这一次的五十岚星反应已经沉着地让人惊喜——
毕竟上一局即使五十岚星的选择从理智上来看都是最正确的：既没有在这样最难接的扣球迎面而来的情况下选择正面硬刚、又选择最保守的方式选择将其防守接下，交由队友处理……但这样做的结果显而易见。
事实证明，稻荷崎能很好地完成铁壁级别的防守，但不代表他们与枭谷对碰进攻、在没有五十岚星协助突破的情况下，能敌过木兔光太郎那鬼一样的体力条。
那么在这一局、就在刚刚，五十岚星是怎么选择应对这一球的呢？
——他选择了诸多选择里，让木兔最震惊委屈的一种。
侧身垫球。
一直以来，木兔光太郎凭借着当初五十岚星初入排球界时的雏鸟心态，依照那晚的那次训练，让五十岚星总是下意识地尝试思考破解这一球的方法。
但当想法由“破解攻击”转向单一的“必须获胜”时，五十岚星的头脑能想出来的解决方法简直多如麻。
五十岚星后撤的脚上一秒还无比坚定正面面对这一球，却在排球抵达面前的那一刻，在电光火石间，于木兔吃惊的委屈注视下猛地向右侧横跨半步，同时身体重心降低，呈半蹲姿态。
而原本攻击性十足、几乎是招摇无比地命令五十岚星正面对抗的高平行线扣杀，也在五十岚星面部和身体核心区离开球的飞行路线的那一刻，原本携带的攻击性不攻自破。
就像是一枚子弹直指你眉心从正面来的时候威慑力满满——
*那你侧过身不就好了。
于是，在五十岚星瞄准排球的侧方准确无误地将排球拦截被托起的时候，伴随着那阵几乎是五十岚星标志性的“无声”接球声，排球被猛地垫起！
在哗然声中，比起上一局过于执着于将排球垫远、让前排的队友省力反攻，却一次又一次地被迫将排球垫飞的失败，这一次，不再执着于将所有机会和压力一起交给队友的五十岚星用力抬手——将这枚排球猛地垫高！
就这样，在或震惊、或松缓的目光中，所有人目光复杂地本能抬头，视线跟随着那枚飞跃而起、仿佛要直冲云霄的排球而动：
而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恍然大悟。放弃了一味地帮助队友垫出完美进攻角度、根本无需任何思考这种执念的五十岚星……就像是被解开了束缚的恶龙。
他不再纠结于如何替队友将每一步都计算好——而是专注于自己眼前的这枚排球。
高高飞起的排球不仅代表着五十岚星态度的转变，更让场馆内所有人、无论是观众还是选手，都“被迫”随着排球的轨迹高高抬起头：
向上看。
迎着头顶刺眼的光、早已忘记一切，拼尽全力地死死盯着那枚快速升高的排球的轨迹。
在这一刹那，所有人的头都高高抬起，而当木兔光太郎做出同样的这个动作时，他的眼眸一亮。
在来自赤苇的无奈的注视下，木兔脸上因为五十岚星“躲闪”的动作而产生的委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浓厚热烈的笑意。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木兔发誓，自己一定要高喝一声：
【“做得好！五十岚！”】
不再是“进步很快”，而是由衷地以平等的地位发自内心的赞赏。
排球是让人向上看的运动。
——而在这一刻，在这一次春高决赛的赛场上，五十岚星用自己的行动，将这句向来被认作“口号”的话语，变成了现实。
他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地遵循他的意愿……
迎着光，向“上”看。
*
“嗒！”
一声运动鞋踏地的闷响声，刹那间，在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枚排球的那一刻，忽然间，这阵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心头。
“？！”
在一瞬间，疑惑的念头浮现于包括枭谷在内的所有人的心头。
——这么早？！
排球、明明刚刚才开始下落啊！
就当惊疑的他们循声望去，正准备一探究竟是谁这么乱来的擅自起跳准备进攻时，忽然，他们的眼前一晃，视野中倒映出的身影，赫然是面无表情的宫治！
此时的宫治不知何时完成了助跑的动作，或许在所有人被这枚高垫球吸引了注意的那一刻、亦或者在五十岚忽然改变动作侧身垫球的那一刻，或者更早……在五十岚后撤站定、用稳定的站位迷惑住了所有人的那一刻。
总而言之，在所有人都不曾察觉、悄无声息地完成助跑，并用尽全力起跳起来的宫治——在众人哗然的注视下，猛然间“腾飞”而起！！
刚刚才惊呼完五十岚星这次的一传实在是太高、也太嚣张精彩了的观众，不过片刻之间，就再次被稻荷崎的“高”所震惊。
然而，枭谷的观众暂且不谈，稻荷崎这边的观众在惊呼过后，望着猛然间与同时下落的排球瞬间齐平、以堪称诡异的超高角度准备扣球的宫治的身影，眨巴了几下眼睛的他们面露微妙疑惑。
这样的动作……有点眼熟。
*
怎么可能不眼熟！！
在落败之后，并没有像其他队伍那样抵达场馆观战、而是在鸥台于东京的住处观看着直播画面的鸥台选手们沉默不语。
下一刻，他们齐刷刷地侧头，一眼对上了最侧方、双手抱臂、满脸黑沉的星海光来的脸。
“嘭！！”
又急又凶的扣球从直播镜头的画面里出现，用力挥臂的宫治身体瞬间一震，而在那一刻，他微微前倾的身体，在鸥台的队员眼中仿佛变成了另一道他们最熟悉不过的身影。
“……”望着毫无疑问在五十岚星和宫治接连发威的情况下，使得这一球落回枭谷场地的直播画面，昼神幸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扯着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得分了呢光来……”
“啧！！”
昼神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瞅着直播镜头，安静如鸡。
——毕竟没有什么比刚刚输掉，就看到赢家在赛场上用自己标志性的招数大杀四方更气人的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应该就能完结啦[星星眼]
第155章
稻荷崎会在第四局比赛转变策略,积极反攻完全在枭谷的意料之中。
就连五十岚星会因此而感到不快、竭尽全力地给枭谷找新麻烦这一点，也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他们从来没考虑过，要在决赛场上“以一当十”的事。
虽然知道看似进攻的都是稻荷崎的攻手们,但无论是枭谷的排球手还是观众都不可能更清楚：
他们或苦涩或呆滞的目光，落到位于稻荷崎后场,正面对来自身侧的阿兰前辈的询问,平静回应并抬手示意的五十岚星的身上。
——没有五十岚星为辅，就算稻荷崎的攻手身怀绝技，也不可能复刻出这么多堪称恐怖的绝技来。
他们甚至奢侈到、只用招牌。
*
来自宫治与宫侑两兄弟的另类版“怪物快攻”,于曾经与稻荷崎一起参加过东京合宿的枭谷来说并不陌生。
但如今有了不止将进攻权交给队友,自己也竭尽所能、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个人色彩灌注与一传之上的五十岚星的添砖加瓦，在赛场上即时完成了“进化”的怪物快攻,真正可以称得上怪物二字。
“嘭！”
一声巨响落下,落地的宫治身形稍稍踉跄了一下。然而不等他直言宫侑刚刚的托球有误,对方就恶人先告状：
“嘁,这就站不稳了？你还真是没用。”
宫治：“……”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还真的像在此上演一出兄友弟恭。
“诶？”
当木兔的声音从球网另一侧传到这边的宫氏兄弟耳中时，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头，脸上面对彼此展现出来的剑拔弩张尚未收回,就扬眉望向了球网另一侧——
当两张外表酷似、表达不爽的神情截然不同的脸转过来时,除了刚刚发出那声惊疑呼声的木兔之外,枭谷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眼角抽动了一下。
而正面面对着来自宫双子面部攻击的木兔却毫无所察,只是睁大眼睛贴近球网，眨巴了一下眼睛,吐出来的话却让人出乎意料：
“我也可以做到吗？”
“……啥。”
望着宫侑眯了眯眼睛，面露不解的反应，木兔一副要立刻问个清楚的兴奋模样,指了指宫侑、又指了指对方背后的五十岚星：
“我也想要！结束后我们三个一起打球吧！”
木兔过于欢快跳脱的声音，让宫侑僵了一秒，忍不住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他：
“你疯了吗？”
……
话音落下，枭谷众人看不下去、稻荷崎众人却是不由自主地本能转头，在看到宫侑毫无所察的表情之后，纷纷淡定地回头。
原来和人待在一起久了，真的会发生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变化啊。
*
宫治与宫侑用出的改良版怪物快攻还可以说是传球的五十岚星临时起意的结果，但在接下来的比赛进程中，望着那一枚枚眼熟的排球飞过场地，就算再中立的观众，此刻都忍不住眼神怪异、表情微妙。
虽然他们知道五十岚星大概不是这个意思……但前排的观众还是忍不住纷纷转头。
在观众们的视线中，因为这几天没有一日缺席的原因，那些前不久才在这个赛场上出现过、而且毫无疑问都被稻荷崎击败过的队伍选手们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然而打死这些选手，他们也想不到，明明已经到了场下、处于一个绝对不可能被攻击到的位置，为什么还会被中伤。
一张张变幻莫测的脸出现在观众们直白转头的视野里，他们的情绪七上八下，已经完全无法继续以旁观着自居、淡定且置身事外地观看这场决赛了。
虽然知道五十岚星那家伙分明没有这样的意思，但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决赛的赛场上时，即使是黑着脸的星海光来，此刻也忍不住在电视后方抱臂冷哼了一声。
在看到宫治又一次的高扣杀成功得分了之后，星海光来神情莫名，最后只是嘀咕了一声“蹩脚”就若无其事了。
“……”扣完这枚排球的宫治落地，刚刚一跃而起的他重心不稳、落地后又忍不住微微摇晃了一下，对于宫侑与五十岚星接连不断地让他扣高球这件事有些不解。
脚步站定的宫治转过头来，趁着换位的间歇，忍不住拍了拍身后抬手利落紧着指节上的绷带的五十岚星的肩膀：
“五十岚。”
“嗯？”
欲言又止的宫治沉吟一声，虽然他知道五十岚的选择大概是当下最正确的，但他还是忍不住从自己的视角出发道：
“为什么…要一直让我扣高球？”
无论是乌野的怪物快攻还是鸥台的星海光来的进攻方式，宫治都不认为自己能妥善处理、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五十岚和宫侑那家伙从旁辅助，他就不只是落地时站不稳的问题了。
然而，谨慎提出问题的人是宫治，被打断贯穿始终思考模式的五十岚反而愣住了，他中止自己从开局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的思考，忍受着大脑因为陡然间脱离思考而“嗡”的一声的阵痛，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本能地回复宫治：
“哪里有问题？”
“……”宫治默然。虽然了解五十岚星的他知道对方这话没有敌意、而且多半是因为还没有脱离理智思考状态，但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还是下意识眸光闪烁。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嘴角抽动着对沉着留下“有问题随时和我说”就转身离开继续思考下一球的五十岚星的背影，表情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吃那么多饭，多跳两下不是很正常？”
背后传来宫侑那家伙的声音时，原本因为五十岚的神情潜移默化的转变有些心慌的宫治表情瞬间平静下来，面无表情转头看向一开口就轻易让自己发火的宫侑：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对于宫治的话，宫侑无动于衷，而是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膀，凑到他身前低声道：
“你难道没发现吗？”
迎着宫治不解的注视，宫侑低声道：
“笨蛋。”
他在宫治抬眉准备反击的那一刻努了努嘴，示意对方向旁边看——
宫治顺着宫侑指引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低垂着头，一边脚步站定一般满脸沉思、从第四局开始后就没有分秒松弛的五十岚星的身影。
“……”宫治眉头皱紧，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担忧——
“笨蛋！”宫侑气急败坏打断了宫治即将翻涌起来的关怀情绪，按着对方的脑袋，强迫对方将视线由低垂着头的五十岚星身上移到对方后上方：
“……”宫治凝聚的瞳仁微微扩散，后知后觉的浓郁情绪浮现在他的眼中。
【视野中，独自站在最后方的五十岚星眉眼隐于红色的刘海之下，泛白的嘴轻轻颤动着，似乎在进行无声的思考和计算。】
【而在他的背后，那高处的记分牌正悬于红发少年的头顶。在五十岚星全然没放在眼中的情况下，血淋淋的数字让人心生怖意。】
稻荷崎vs枭谷。
21:14。
与上一局始终被无力地压制着截然不同，这次稻荷崎领先的润物细无声到了不只是观众、甚至他们这些沉迷于赛场、驱动着自己全部的力量适应五十岚星与宫侑的驱使，竭尽全力地回忆着曾经对抗过的所有选手那凝聚了无数心血与天赋的招牌动作。
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拿到了这么多分吗。
表情空白的宫治的反应自然取悦到了宫侑——他可以说是场上稻荷崎这边第二个发现这一点的人了。
至于第一个，当然是眼下局面的“罪魁祸首”，五十岚星了。
自从认识五十岚星，宫侑不知道自己究竟压制过多少次自己躁动不安的心。
每每落入下风之际，就当宫侑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急躁不安的内心，决心竭尽全力、背水一战地破局，至少不能这样窝囊的落败之际，只要对上五十岚星那并没有自己、也没有对手，唯有对下一球的思考和理智的眼眸时，宫侑不安的心绪就会瞬间平息下来：
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与对方站在一侧、作为队友而行动的原因。
无论是怎样的落后局面，五十岚星的冷静都仿佛在告诉宫侑：
【这是最后的寒冬。】
不需要破釜沉舟、也不需要背水一战。
——因为他在。
*
场下，双手紧紧交握着的黑须老师掌心充满了汗水，此刻的他却毫无所察，只是眼神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
大见教练瞅了他一眼，似乎从对方颤动的嘴唇肿看到对方在祈祷。
——不过大概不是求神拜佛，而是正在向五十岚祈祷。
“北。”大见教练转过头来，吐出的声音音量并不大，只有他和身后冷静的队长二人能听清楚：
“刚刚你和五十岚时说话的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大见教练很少会评价北信介的选择。在他看来，至少在稻荷崎里，北信介这个队长要比自己这个教练要称职的多，他也从不掩饰自己也习惯性听从对方劝告的行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北信介的行为提出质疑。
说出这句话之后，大见教练眸光微闪，有几分后悔。
平心而论，他也非常期待珍惜这次春高决赛的冠军，也十分想要在北毕业之前，让稻荷崎不留遗憾，但如果代价是让五十岚承受这样的重压……
虽然这样说很不符合一个教练应该有的素养，也对稻荷崎不公平，但大见教练还是用力闭了闭眼睛，内心的声音无法自我欺骗的笃定——
他宁愿不要冠军，也不想让五十岚星受到伤害。
无所谓对方的心态问题、也无所谓是否过于溺爱的问题，大见教练只是清楚，比起春高冠军，他更珍惜五十岚星这个人。
简言之——
睁开眼睛的大见教练再望向北信介时，那双眼底无比清明。
——他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天才自由人”五十岚星，而是舍不得自己的队员五十岚。
“……”当大见教练眼底的坚定成功传达到北信介眼中时，始终维持着冷静表情的他表情微微动容，原本冷凝的神色也仿佛冰雪融化，他温和地和表情一僵的大见教练对视：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如果大见教练是鹫…是当初的鹫匠教练的话——”北信介面色平和，吐出来的话却让大见教练背后猛地流出了一大片冷汗：
“当初我怎么劝五十岚来排球部，在比赛后我就会怎么劝他退部。”
大见教练：“……”
“……那、那……”大见教练结巴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刚刚为稻荷崎排球部的未来两年做了一个“大决定”，冷静如他此刻也忍不住仓皇了起来，不敢多说话。
“嗯。”北信介迎着大见教练紧张的视线，弯了弯眼睛：
“大见教练，做的很好，辛苦您了。”
“……谢谢。”
“所以。”大见教练表情怪异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还是尝试将话题扯回来：“刚刚北你对五十岚说那番话，示弱还将稻荷崎胜利的压力放在他身上是在……？”
大见教练大脑彻底宕机了。
北信介缓慢地眨了眨眼，那张可靠的脸此刻心情似乎不错，目光望着“溺爱”的大见教练和后方简直紧张的心无旁骛的黑须老师，移回视线的他轻声道：
“五十岚很强——各种意义上的能力都很强。”
“但同时，他的共情能力强大到让他不忍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他人的行为。”
大见教练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的他瞠目结舌、又欲言又止地结巴道：
“所、所以……”
“所以，只要是为了我、为了稻荷崎，就没关系了。”北信介破天荒地打断了大见教练的声音，语气温和但无比平静。
他将与大见教练对视的目光移开，径直望向那边的场地方向——始终维持着沉思状态、此刻全神贯注地跑动观察着排球的红发身影。
对上后方大屏幕上被放大的海蓝色眼眸，撞进那双由浅海深入深海的蓝眸，北信介在大见教练变得慨叹的视线下双眼一眨不眨：
“而为了我们，五十岚的踌躇也瞬间消退了。”
“大见教练。”
紧盯着场上声音从一开始沙哑、逐渐变得正常顺畅起来的的五十岚星的变化，北信介一字一顿的声音清晰无比：
“五十岚他值得。”
转过头来的北信介目光澄澈，眼底的力量却让大见教练也不由得心底一缩，他看着刚刚还在自己心头因为其产生“不想让北抱憾毕业”，而与护佑五十岚星的念头产生冲突的人本身，正用无比沉稳的视线看着自己道：
“五十岚星，值得每一个冠军。”
“不是因为他能。”
跑动着的五十岚星心无旁骛，除却对眼前这枚飞向自己的排球大量的计算之外，他心中只剩下了刚刚上场前告别北信介后脑中最后的念头：
【我要赢。】
【不是因为我能。】
唇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背对着身后的赛场，北信介与怔愣的大见教练对视：
“只是因为他值得。”
【只是因为我想。】
跑动着的五十岚星咬紧牙关，猛地急刹车，正面面对着这枚来自木兔光太郎的凶悍扣杀，这一次他没有选择侧身垫球——而是直面应对！
【——因为我想，为稻荷崎拿下这个冠军。】
不。
当排球倒映在瞳仁中的影子逐渐放大之际，脑中不断地萦绕着的这一个执着但因为稀有而让他心潮澎湃至此的念头陡然间终止。
不是“这一个”。
海蓝色的眼眸闪烁着，下一刻，他始终快速跳动着的心跳声终于安稳了下来。
“嘭！！”
排球重重落在五十岚星的手臂上，一反过去总是以最省力的角度接球、因而让排球永远悄无声息的被接起的习惯，这一次的五十岚星正面应对，同时发出了让全场紧绷的观众们无比哗然的巨响声——
眸光闪烁着的五十岚星抬起头，望着那枚被自己高高垫起的排球，盯着那枚排球被头顶耀眼的光芒照亮。
正如他璀璨耀眼的人生。
——是“每一个”冠军——
作者有话说：双更！下章万字，完结啦——
第156章
“接得好！星！！”
当身侧的王牌主将对始终在重创他们的对手发出这样热烈的赞赏时,枭谷的众人是无奈的。
不过即便是他们，在看到这枚排球被五十岚星正面迎击时，他们内心原本对于五十岚过于强悍的恐惧、也有些微妙的转变成了对方将他们放在眼中的愉悦和爽快。
毕竟,不会有人愿意在这样宏大的赛场上回应你更让人心生愉快的事了。
侧头的木叶与赤苇对视，他们均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类似、只是幅度大小有差异的笑意。
——这笑在看到自家队长到后来已经不限于口头上的表扬,甚至主动和敌方自由人要隔空击掌时消失。
自觉丢人的木叶连忙拉了一把木兔,咬牙在对方茫然的视线下反手指了指身后的记分牌：
“木兔！好好看看分数！！”
“……噢！”木兔侧头看过去，随后吃惊道：
“稻荷崎到赛点了！”
木叶：……
什么？！！
原本只是想借此让木兔严肃一点的木叶大惊失色，比木兔先严肃了起来。
怎么就赛点了？！
刚刚看的时候不是还22分呢吗？！
……虽然也没差几分。
但回想起自己刚刚在前场严丝合缝的防守,木叶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抬眼望向对面的角名等人。在看到他们脸上同样滑下来的汗珠时，木叶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明明已经之前说好了,不要因为稻荷崎放出来的“势均力敌”一般的氛围就放松警惕的……结果到头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以“训练赛”一样的态度对待了这场决赛啊。
之所以说是训练赛,因为木叶不得不承认：
——他沉迷其中了。
不是赛场上局势紧绷、对于每一分都要无比凝神关注的沉迷,而是另一种的、完完全全沉迷于排球本身的反应。
也正是这种反应,才让他会觉得既然自己已经数次拦成功了、没有让稻荷崎的“进攻”突破自己的防线，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分差没有被拉大。
——这大概就是其他队伍落败后接受采访时说的那种“奇妙落败”的感受吧。
木叶抬眼与角名伦太郎对视，嘴里的话由衷道：
“比起和你们在正式赛场上见面…果然还是训练赛更适合一点啊。”
听到这话的角名微愣,忍不住看向了木叶,眯眯眼与对方对视之际,他平缓的声音带着股气喘：
“你邀请的是谁？”
木叶：“……”
别用这种“习惯了,你们应该都是在觊觎五十岚吧”的语气和我说话啊。
*
“赛点了。”
站在前排的黑尾悠悠道，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影山：“你觉得谁会赢？”
影山沉默,随后幽幽地瞅着黑尾。
被对方的视线看的有些心虚，黑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解释道：“嘛,毕竟木兔那家伙也在赤苇的帮助下，凭借狂轰滥炸到底是拉到了20分，双方的分差…也不算很大吧。”
在提到“分差”的时候，脸皮厚如黑尾铁朗，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毕竟在场观看比赛的人都知道，和稻荷崎谈分差，无异于与狐狸谈交易。
——傻到没边了。
然而，影山没听黑尾的胡诌，一旁的日向却是听进去了：
“唔。”他沉吟一声，勉强从场上让人着迷的比赛上脱离出来，却是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微微侧头回应身边的黑尾：
“我觉得ki……”
“咳咳。”
“喔哦，我觉得星有机会赢。”日向在菅原前辈轻咳的那一刻，立刻无顺滑地改了口，甚至相当乖巧地继续道：
“虽然师父很厉害，但是他有点笨。”
黑尾：……？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不排除使坏心思的黑尾僵住了。
他迟疑地看向日向，甚至产生了对方是不是在反过来捉弄自己的疑问，也没想过日向是真心这么想的。
此时的日向还真不是故意找茬——因为他内心的参照物是五十岚。
理直气壮的日向昂了昂头。
和五十岚相比，“有点笨”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好吧！
……
“有点笨”的木兔此刻的确有些苦恼。
但他苦恼的并不是智商问题，而是更高层次的比赛胜负问题。
他不觉得会输给五十岚是什么丢脸的事，恰恰相反，能有今天的这场比赛的经历已经足够木兔光太郎接连高兴好几天了，但高兴的事总是不嫌多的。
简言之。
表情严肃的木兔光太郎收回视线，在木叶有些叹息、误以为自己的“激励”策略失败了的时候，无比认真地看向对面的稻荷崎众人，紧绷的视线引得他们背部肌肉发紧。
——他没打够。
星。
我没打够。
*
五十岚星当然没办法接收到来自木兔星球的脑电波互动，就算接收到了，对于这样的内容他也只会一脚踢出太阳系。
五十岚口中喃喃的声音终止，因为刚刚数次的呼喊声有些发哑的喉咙有些干涩。
“不用喊也没关系的。”旁边的阿兰前辈似乎看出了五十岚闭眼吞咽口水的动作，忍不住老实道：
“你喊不喊我的名字，我都会听你的。”
“而且。”阿兰前辈一脸耿直无奈：
“枭谷已经完全不会相信你了。”
五十岚：“……”
后半句话没必要说，阿兰前辈。
“我没关系，阿兰前辈。”五十岚星用隐隐有些发哑的嗓音如此说道：
“只要阿兰前辈扣好接下来的这一球就够了。”
尾白阿兰整理状态的动作陡然一僵，他怀疑自己的耳朵除了问题，茫然抬眼看向五十岚的方向，望着对方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到了嘴边的那句“我？”梗在喉间，根本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当然要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毕竟，就连五十岚星也不清楚，接下来的这一球究竟要给谁。
在自己位置站定的他重新低下头，而在他垂头思考的时候，稻荷崎没有一个人会在这时候出声打断他，就连宫侑都不例外。
五十岚星没想过接下来会一球制胜——但关键在于，接下来这一球的发球权，是他们稻荷崎的。
不到万一，他不想在发球权于对手手中的时候，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逆流争取这一分。
想及此处，五十岚星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队友，正准备看向走向发球线这边的宫治时，忽然，他的耳畔猛然间掀起一片欢呼的巨浪——！
“……！”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微微前倾做出了躲避动作的五十岚重新抬眼，当他对上面前那张笑容嚣张、熟悉地直奔自己而来，在背景音里的啦啦队友善的笑声中，毫不客气撞开自己的身影时，五十岚愣住了。
他从比赛开局就始终思绪乱如麻的大脑，在这一刻破天荒地停下了思考。
他愣愣的看着面前撞开自己站稳的宫侑，对于背后的浪潮视若无睹，只是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
“……？”毫无疑问听见了五十岚低语的宫侑脸上原本自信的笑容僵住了。
下一刻，他气急败坏地握紧了拳头，只恨自己刚刚撞醒对方的动作不够重。
五十岚这混蛋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难道不是宫治来发球吗”？！
气急败坏的宫侑握紧了手里的排球，身后来自观众期待的欢呼声被他无视，他只是停止了持续一整局的忍耐、终于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一把拉过面前五十岚的肩膀，凑近对方咬牙道：
“……别给我掉链子！”
五十岚困惑，正准备反手指向自己的时候，宫侑的下一句话让他眉眼舒展：
“别让我丢脸。”
熟悉的话。
五十岚星眸光闪烁了一下，在后方因为这对几乎是拿到发球权就化身魔鬼的组合出现而欢呼的背景音下，他轻轻点头。
宫侑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师父输了。”
日向口风变化的如此快，连旁边的黑尾都忍不住诧异地看向他，但在对上日向那闪烁着光亮的眼眸时，他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也是。”
“毕竟这两个人的组合会出现，简直就是逆天的事。”黑尾语气平静，完全是以陈述事实的态度说的，在身后天童觉若有所思地挠脸的反应下，他重新搀扶着栏杆，语气平稳：
“偏偏是最后一球，木兔的运气可真差啊。”
“但凡是其他人，都还有机会。”
——没错。
但凡不是宫侑。
被宫侑“挑衅”了的五十岚星第一次没有回击。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同样在感慨着和黑尾铁朗一模一样的内容。
但凡不是宫侑。
“……”握紧手里排球的宫侑退后半步，盯着对面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枭谷众人，心跳后知后觉地加速了起来。
在决赛赛场上发赛点球，就算是宫侑，此刻也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
忽然，他扫视赛场的目光微微一顿，下一刻轻飘飘移开时，他绷紧的心绪已经在不知不觉时变得宁静起来。
赛场上那抹唯一的红色轻轻晃动着，即使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依旧无比夺目。
在万众瞩目下抛起手里这枚排球的那一刻，宫侑的心中响起了一句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
幸好有五十岚星。
……
“嘭！”
排球顺着助跑起跳的宫侑掌心被用力扣出，刹那间，微微滞空的排球被猛然间赋予了动力，像是被填充进了炮筒的炮弹，猛然间疾驰出去！
在无数双目光死死的注视下，排球猛然间飞出，并仿佛不再携带过去稻荷崎式发球的任何一种阴谋诡计、而是径直朝着枭谷的场地正面飞去！！
枭谷这侧却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丝毫的松懈，一步步后撤的自由人小见春树反而露出了紧绷的神情——
怎么可能！
同样的念头浮现在和稻荷崎交手过的任何一个队伍选手的脑海中！
让稻荷崎放弃战术球、简直比让白鸟泽放弃牛岛若利还要难以置信！
似乎为了证实他们的念头，这枚瞬间由稻荷崎场地疾驰出去的排球，在飞到枭谷的领地上空之际，原本携带着难以想象的庞大动力，就像是一瞬间被耗空了一般——
下一刻，在观众紧张的尖叫和呼喊声下，排球骤然间下落！！
……
“啪！！”
飞扑出去的小见春树跌倒在地，摔倒的闷响声让人心头一跳，可镜头里的小见春树毫无所察一般，只是眼神执着地猛然间抬头——
顺着小见春树的目光，镜头同时上升，瞬间对焦到了那枚由小见春树刚刚拼死接起来的排球身上。
高高飞起的排球因为被紧急接起来的原因，角度并不算十分优秀，但即便如此，快速调整自己位置的赤苇依旧面色不变，嘴边的话依旧相当镇定：
“接得好！小见前辈。”
他一边鼓励着队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排球，迅速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毫不迟疑地站定、猛地一托！
原本角度诡异的排球经他的手一调整，立刻被完全扭转了反向——反而是朝着他背后的方向飞了过去！
就当观众不解惊呼之际，球网对面的角名伦太郎却是毫不迟疑地骤然起跳了起来——！！
角名伦太郎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前排的观众错愕，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下意识地将视线望向了仍然在枭谷场地上空的排球……
——‘嘭！！”
“啪！”
忽然间，一抹残影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两道几乎重合在一起的击球和拦网声骤然间响起，也让无数神情紧绷的观众眼底瞬间浮现出大片的迷惑和茫然。
他们错愕抬眼，却发现刚刚在他们眼中“莫名”起跳了的角名伦太郎表情微变、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头一次露出了这样抽动扭曲的表情……
好痛。
咬牙的角名眯了眯眼睛。不过幸好。
他在庆幸自己看见赤苇向后方托球时没有多加思考、而是相信自己的本能反应，迅速跳了起来——从而拦住了后场进攻的木兔光太郎雷霆一般的奇袭扣杀！！
……就是手腕很痛。
表情麻木的角名伦太郎落地，上一秒还波动起来的表情瞬间变回了原本那副木讷的样子——但没人会再无视这个直觉和机动性强到恐怖的副攻手。
刚刚电光火石间，排球被赤苇托向后方早已准备好全力进攻的木兔的方向，木兔毫不迟疑地起跳、全力扣球，被几乎是同一时间起跳、甚至有时间调整自己拦网方向的角名伦太郎拦了下来。
在“啪”的一声脆响之下，排球被角名伦太郎毫不犹豫地拦下后，立刻朝着枭谷球网下方的空地上落去——
然而下一刻，就当排球即将触地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扑过来的木叶秋纪吃痛的表情和抬起的手，伴随着“啪”的一声的击球声瞬间出现在所有人眼底！
被、被接起来了？！
黑尾不敢置信地前倾，此刻的表情早已没有了一开始还能捉弄影山飞雄时的淡定。
他的双手死死地扣紧面前的栏杆，旁边几乎和观众的呼喊声融为一体的日向的呐喊声无法进入他的耳朵，他只是瞳仁微缩、不敢置信地盯着场上短短几秒钟发生了数次短到恐怖、但每次又岌岌可危的对抗的稻荷崎和枭谷！
排球由奋不顾身的木叶接起来，下一刻被仍然面无表情、但是额头上显然滑下一滴汗珠的赤苇再度调整了角度：
“嘭！！”
木兔面不改色、又一次全力扣下排球！
这一次的排球不复前几局专指前场的进攻方向，而是在观众瞬间转移的视线中，乘着风——疾驰向了稻荷崎的后场、五十岚星的领地！
直冲面门的排球仿佛携带着能够划破脸颊的烈风，五十岚星一步步后退，却是面不改色。
那充斥着无数想法与念头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却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兴奋。
他后撤半步，随后猛地转身，在旁边黑须老师几乎要掐坏掌心的紧张注视下，用自己的小臂将这枚排球的力量向右方缓冲飞去——！
没有枭谷那侧赤苇来调整角度。
——尾白阿兰直接就这这枚被垫起来的排球完成了一次后场大力扣杀！！
在惊呼声下，一声巨响，伴随着瞬间划破空气、仿佛因为这股巨力在空中形成了短暂的滞空的排球疾驰而去的轨迹，猛然间在每个人耳畔炸裂开来：
“砰！！”
闷响震耳欲聋，尾白阿兰一直以来的巨力有目共睹，让人心头一震的力量让前排的观众甚至不忍地微微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咋舌的表情。
——可仍然被来自枭谷的拦网拦下了。
因为、拦网的那个人是木兔光太郎！！
不敢置信的视线聚集在木兔光太郎的脸上，后者此刻却神采奕奕、丝毫没有违背了队友们之前说好的，“木兔只需要扣球其他不要插手”的承诺的心虚。
他用力将排球拦下，同时用尽全力地直接将排球对准稻荷崎前场的空地按了下去——
尾白阿兰的巨力，在木兔光太郎高大的身躯之下仿佛化为虚无，他甚至有多余的力量扭转排球的方向！
宫治迅速上前，将这枚即使被拦网后仍然携带着巨力的排球接起来，排球多轮进攻后积累起来的力量让宫治不得不接受排球被接起来后、立刻朝着后方飞过去的局面。
宫治猛地转头，那双一向冷静的眼眸中此刻的期待几乎满溢而出。
而被他期待的那个人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奔跑着的五十岚星这一次不同于刚刚面对木兔扣杀时的紧绷，而是熟悉地“悠闲”站定，轻描淡写地抬手——
“啪。”
经手无数次，已经变得角度相当难以琢磨的排球，经五十岚星的手一传，立刻在内行人错愕的反应下，成为了一枚绝世好球。
五十岚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只要他在，枭谷的球，落不到稻荷崎的场地上。
甚至恰恰相反，虽然枭谷一直作为进攻方施压、但到头来被逼得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最后甚至连木兔都不得不前前后后地奔跑、甚至都要开始拦网的局面的，可是他们枭谷！
……如果不是木兔没有被轮换到后方，只说刚刚尾白阿兰的那枚扣球…他们枭谷的其他人都很难拦网成功。
——阿兰前辈忍不住侧眸看向五十岚，在他看来，这就是五十岚刚刚对他说“下一球拜托阿兰前辈了”的话的真正原因。
只要那时的木兔没有拦网的权利，稻荷崎在那时就早已杀死了比赛。
这个过于温厚的大个子在内心升起了一抹浅淡的愧疚，不过赛局瞬息万变，根本由不得他细想——
排球又一次在前排进攻型十足的宫侑手里扣下，达成了一次二传进攻！
*枭谷的生存空间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被不断压缩。
观众席上，双手死死握着栏杆的黑尾铁朗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艰难。
在刚刚，他看着稻荷崎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身边几个队伍标志性的招数，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甚至有闲心去捉弄他们。
但说内心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就如同一次又一次地想要主动和五十岚星、和稻荷崎拉近关系，不止因为他们的实力，更是因为五十岚星毫无疑问会对每一个朋友无比珍视的态度。
将朋友带上决赛赛场上…根本是不敢想的事啊。
黑尾丝毫不怀疑，但凡今天稻荷崎对面的对手不是枭谷…哦，是也没关系，刚刚开局的时候五十岚还诱导尾白阿兰选手扣出了类似木兔的超高平行线扣球来着。
就算脸上笑容不变，黑尾内心仍然在可惜于他没有一开始就像木兔那样、与稻荷崎、于五十岚星结下深厚的友谊。
……
然而，在最后这一球波折不断地对抗中，向来多话的黑尾铁朗一言不发。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看似在防守、排球经过每个人手上的稻荷崎众人的脸，又看向对面在不知不觉间就被逼到了绝境的枭谷。
忽然间，黑尾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不是错觉。
这种熟悉的感觉。
就是音驹引以为傲的“维系”。
排球——永不落地。
“……”黑尾紧紧握着栏杆的手缓缓松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看着越守越猛、越防越凶的稻荷崎全员，特别是后方暗暗操纵着一切的五十岚星，他紧紧抿起的唇角终于忍不住，泄出了一抹笑意。
喂喂，维系可不是这么用的啊。
……
不过他多少也能猜到，五十岚星直到最后一球才使用他们音驹特色的原因。
因为…他是自由人啊。
作为稻荷崎的自由人——
黑尾的视线与场地上众多观众的目光相汇，直直地望向那枚又一次由五十岚星的掌心腾飞而起、又由眸光微闪扬起笑容的宫侑完成二传的这枚排球旋转的影子。
——五十岚星会守护好稻荷崎的一切。
“……”站在黑尾后方的天童觉张大了嘴，被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工巧克力此刻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看似随意、实际上早就热血沸腾紧张起来的提问融化。
五十岚君啊，看来是我错了。
比起贪婪的鹈鹕，你更像是缺乏天敌、具有隐藏在温吞外表下强悍入侵性的——
清道夫。
……
“嘭！！”
轰然落地的，除了身形晃动了一下、难得有几分气喘的尾白阿兰。
——还有正于枭谷的场地高高弹起的排球。
“哔。”
清脆的哨声已经无法传入任何人的耳间，讷讷旁观着这一幕的观众，在他们尚且没能反应过来之际，就已然呐喊出声！！
欢呼到嗓子沙哑、激动到无以复加，不只是为了冠军的诞生，更是为了今天这一场精彩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视角盛宴——！
他们心头凝结起的郁气仿佛一瞬间喷涌而出，无论是哪方的观众都想要呐喊、但他们不知道该喊些什么。
……
当然是呼喊胜利者、呼喊冠军的名字了！！
当铺天盖地的欢呼和稻荷崎的字样争先恐后地钻入五十岚星的耳畔时，他眼前雾蒙蒙的。
“……喂！”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于IH那一刻独自站在最后方笑，这次的五十岚眼前刚刚虚幻起来，就被身侧的一股拉力用力扯了过去。
眼前的雾蒙蒙的感觉尚未完全占据自己的视野，下一刻，五十岚星就被身侧张扬的嗓音和兴奋的笑声强行拉出沉顿的状态，他发虚的眼前陡然变实。
在目光变得清明的那一刻，五十岚星看见的……是笑容无比灿烂的宫侑。
不，不只是宫侑。
稻荷崎的每个人，此刻都目光闪耀的注视着他。
五十岚星张了张嘴，然而，他到了嘴边的话没能吐出来——来自球网另一侧的欢呼携带着强烈的冲击而来：
“星！我说过的！！”
此时的木兔双手支撑在球网上，看那脸上的兴奋，如果不是身后的木叶和猿杙一齐拉着他，恐怕他真的要立刻冲过球网来——
但即便如此，此刻的他迎着五十岚怔愣的目光，依旧笑容灿烂耀眼的震声道：
“你就是NO.1的排球手！！”
五十岚星表情空白，呼吸凝滞，却在下一刻看到刚刚还震声的木兔下一刻笑容缓和下来，朝着自己偷偷眨了眨眼睛：
“也是NO.1的好朋友哦。”
原本心情愉快、难得对木兔露出笑容的宫侑脸色顿时一黑。
“别告诉黑尾我说了这样的话。”
当木兔这句弥补的话悄悄吐出来之际，对方的脸已经被猛地上前一步、横眉竖眼的宫侑挡住了。
五十岚讷讷抬眼，显而易见的被木兔的话冲击到了。
但无人知晓，真正冲击他的并非第一句的过誉、而是后半句近似于玩笑的话。
此刻低头看向面前的宫侑时，五十岚星脸上呆愣的表情甚至还没有缓和过来。
“……”瞅着五十岚这幅笨蛋脸的样子，即使嘴里存满了阴阳怪气的话，宫侑也张了张嘴，吐出来的话又一次熟练地拐了个弯：
“这次，可别流鼻血了。”
在周围早就冲上来的教练组和北信介等人开怀又无奈的注视下，垂眸望着比自己矮的宫侑的五十岚表情空白着，他深吸一口气。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继续语出惊人时——
忽然，后仰的五十岚猛地抬手，在旁边北信介脸色骤然一变、瞬间冲过居喜极而泣、猛男落泪的黑须老师，瞬间将在IH之后就始终随身袖带的手帕捂到了五十岚星的脸上！
“……”原本打算调整一下自己澎湃的心绪、整理过后开口的五十岚星盯着面前被举起手放在面门前的白色手帕。
望着面前眉头紧锁、正用无比紧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北前辈，五十岚忽然展颜一笑。
他在后者眉头松开的反应下，抬手拿过了对方手里的手帕，同时单手放在腰上，唇角扬起，脸上的笑容就如同初次见面时一样随意，只是这一刻，少年眉眼不再充满愁绪，反而是神采飞扬：
“排球队长。”
“你的求助，我帮你处理完了。”
北信介微微愣住，处于热烈的赛场中央，当他看到五十岚星动作轻巧地将手帕两角系在一起，把“小帽子”扣到自己头上之际，第一次表情空白的他看着曾经用这幅笑容提出退部的五十岚星，弯起了眼睛：
“排球队长，你现在，是冠军队长了。”
表情出神的北信介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头顶的“王冠”。
下一刻，他嘴角缓缓扬起，望着面前的五十岚星、以及他背后的稻荷崎所有人，轻缓的语气在沸腾的背景音中依旧无比清晰：
“嗯。”
“我们稻荷崎是——冠军。”
*
**
像梦一样。
空荡荡的稻荷崎排球部，安静坐在休息区，一如既往是双腿盘坐的五十岚星单手托腮。
他独自一人，望着面前刻着年份的冠军奖杯，回想起当初北前辈脸上灿烂的笑容，忍不住有些感慨。
呼。
差不多该走了。
就当五十岚星刚刚单手支撑着地面，准备立刻起身之际，忽然，他怀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声。
他疑惑地掏出手机，在看到是班主任的号码时，他有些不解地按下了接通，放在耳边。
——是来恭喜我获胜的？现在这个时候吗？
“喂？五十岚吗！我有一个好消息！你之前在校园祭上的知识竞赛时表现出来的思考力，还有一直以来卓越的成绩，让主营国际竞赛的中村老师亲自来找你，要邀请你参加国际的学术竞赛！”
“……”五十岚星握住手机的动作顿住，脸上轻缓的笑容也一僵。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的边缘，神情略微有些凝滞、最后归于复杂。
这几天比赛结束后，被无数人恭喜的满足感，让五十岚星几乎忘记了，在过去，自己是只有在大型比赛后，才能在一向对自己冷硬严格的教练口中听到兴奋、以及温柔的“恭喜你”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回忆，让五十岚星对大赛结束后的庆祝能一脸好几天感到愉悦、眷恋。
归根到底，他真正眷恋的不是曾经教练的认可、而是这种被恭喜的感受。
不过班主任老师的这句话，让他成功由一连几天飘飘忽忽的天堂中成功坠回地狱。
握紧手机的他张了张嘴，有些发哑干涩的嗓音没有吐出半个字节。
就当他沉思良久，终于张开嘴准备开口，刚刚吐出“我……”这个单音的时候，忽然间，稻荷崎排球部紧闭的大门被“嘭”的一声用力打开！
怔愣的五十岚星下意识抬头，不等他看清不速之客是谁，就在下一刻被那道迅速冲进来的身影拉着手腕就用力向外拉——
仍然握着手机的五十岚绷紧的表情陡然一想。
不用看了，这样熟悉的动作，他一年前和宫侑没认识几天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
此时的宫侑全然没有在意五十岚的脸色，只是气急败坏地拉着他，一边向外走一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气死我了！木兔光太郎那家伙比赛结束之后就黏上稻荷崎了暂且不提，那家伙甚至还像你一样会溜须拍马，居然主动去给北前辈家整理农务！”
“五十岚，稻荷崎除了北前辈就你最会干农活了，我们绝对不能被木兔光太郎那家伙比下去——！”
听着宫侑嘴里嘀嘀咕咕的琐碎的事，手里仍然握着手机的五十岚星表情空泛，却在几秒钟后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宫侑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将他由漆黑的地狱，重新拉回了真实的人间。
他在宫侑皱眉不解的注视下，挣脱了他的拉扯，抬起自己的手机，对着那头等待已久的班主任轻声道：
“不用了，老师，我不打算参加国际学术竞赛。”
“诶？！”
两道声音重合，五十岚斜睨了一眼不知为何怪叫起来的宫侑，在听到班主任急切的“为什么呀”的询问，特别是后面接上的一句“五十岚同学是担心影响排球部的活动的话，我可以保证不好影响你的日常部活……”时，五十岚星缓慢地眨了眨眼，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是。”
他握着手机，平静道：
“因为我要去给北前辈务农了。”
班主任：……？
“等等！”那边的班主任一头雾水，却在听到五十岚即将挂断的声音时，连忙大声阻止：
“五十岚同学！我没在开玩笑，请告诉我你真正的意愿吧……”
“啧。”
不等五十岚星听完班主任的话，下一刻，他手里的手机就被旁边一向没有边界感的宫侑一把夺了过去：
“喂？老师吗。”
“诶？是？”
宫侑淡定地捏着手机，对着话筒悠悠道：
“抱歉啊老师，我们很忙的，就先挂了哦~？”
“——等等！”
就当宫侑挤了挤眼睛，正打算装作没听见直接挂断之际，忽然，电话那头的老师接下来的话让他顿住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五十岚同学。”
“不过，该道歉的人是我。”那边的老师的声音由一开始的急切变得平缓了下来，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在宫侑挖了挖耳朵、淡定将电话递回五十岚星面前的动作下，声音轻快道：
“明明这件事应该在五十岚同学接电话的时候就立刻说的——”
“恭喜你，五十岚同学！”
宫侑努了努嘴，五十岚微愣，他接过手机，却在下一刻，听到那边的老师温和含笑的声音：
“一直以来的训练和比赛，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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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木兔光太郎那个家伙真是奇怪，原本以为你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还有木兔和日向这样的……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当五十岚星收回手机，和宫侑并排走出稻荷崎排球部之际，忽然，他纷杂的思绪被宫侑眯着眼睛的疑问打断。
五十岚星缓缓抬了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却是眯缝着眼睛看向头顶的太阳，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被太阳照耀的比蓝天还要清澈。
他没有回应宫侑的问题，宫侑也习以为常地继续朝前走。
两道身影走出稻荷崎高校的校门，沿着兵库县的路边不断前进——
“喂，你真的成绩厉害到可以参加排球比赛吗？”
看来宫侑对刚刚老师的话还耿耿于怀着。
五十岚星淡定地平稳抬腿，如常地用随意的声音说着最嚣张的话：
“嗯。你以为我是谁。”
“嘁…排球和人生都满分的家伙还真是可恶啊……”
“不对。”
“？”
“我不会打排球。”
“我宰了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啊！！”
*一声气急败坏的呐喊声从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中央响起。
远处田间，此刻正戴着草帽、肩膀上扛着锄头，显然对务农格外感兴趣的木兔抬起头来，望着面前湛蓝的天空，看着那片不知为何惊起的鸟群，笑容灿烂。
旁边的木叶吐魂，在北信介淡定的喂水动作下，奄奄一息。
赤苇温和地接过北信介奶奶递过来的水果，礼貌致谢。
下一刻，他抬眼看向那边干劲十足的木兔，轻声道：
“木兔前辈，我们为什么非来兵库县不可。”
“嗯？”
扛着锄头的木兔诧异转头，随后将怀里的手机拿出，把屏幕上的数条信息展现在赤苇面前：
“因为‘大家’都在东京等着星呀。”
“……”赤苇微微前倾，看着手机屏幕里那数不清的队伍主将和木兔之间的聊天记录，缓缓抬眼瞅着木兔：
“那、为什么是木兔前辈来邀请五十岚同学？”
“嘿，那还用说吗。”木兔笑吟吟地收回手机，用空出来的手正了正自己的草帽，“那当然是因为，我是星最好的朋友啦！！”
赤苇沉默半晌，还是没有将嘴边那句“所以木兔前辈是怎么落到要来务农的下场的”的话吐出来。
因为他微微侧眸，看着那边倒在地上，被一脸平静的北信介“抢救”着的木叶，视线在对木兔刚刚那番话无动于衷的北信介脸上停顿了片刻。
下一刻，收回视线的赤苇平静地捧着手里的水果，一言不发。
——连五十岚同学的面都见不到，木兔前辈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垂下眼眸的赤苇忽然与蹲在吐魂的木叶面前、正转头看向自己的北信介对视。
赤苇：……！
北信介笑容温和：“谢谢你们不远万里来帮我务农。”
“……不用谢。”
*另一边，看着面前的露天排球场，以及面前一张张熟悉的稻荷崎队友们的脸庞，五十岚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宫侑：
“不是说来接木兔吗。”
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久违——实际上不到一周——的排球训练赛的宫侑吃惊抬头，满脸自然：
“木什么兔？”
“……”五十岚星嘴角抽动。
*远处耕田里，带着无数队伍主将期盼的木兔笑容灿烂，勤勤恳恳地挥动锄头。
却连想挖的“墙角”都没看到。
精明的狐狸，才不可能把珍宝拱手让人。
稻荷崎的所有人…还有五十岚星。
哪个都是狐狸。
哪个——都是珍宝。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完结撒花！
第157章
你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是一个事业有为、家财万贯的人？还是一个幸福肆意、阳光洒脱的人？
五十岚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站在排球队门口,盯着里面向外眺望、傻眼看着自己的一众排球手，抱臂站在门口的五十岚星靠在门上，盯着面前的玻璃门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因为无论他在哪里,都会是最耀眼的那颗星。
*
在高三毕业的那场比赛中，依旧惜败稻荷崎的影山飞雄有想过,自己未来会再于赛场上见到五十岚星的脸。
站在二传位置上的影山面色绷紧,双眼却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瞥着身边淡定热身的排球手。
脸上的局促几乎要溢于言表，影山好似有满腔的话想对身侧熟悉的帅气红发青年说，但到对方转头面色自己的那一刻,却变成了紧巴巴地一句：
“你、你为什么来。”
……
静。
五十岚星接球的动作一顿,有了片刻的凝滞，但还是将被自己接飞的排球用手捞了回来。
他微微抬眼,海蓝色的眼眸眺望着身前僵住的二传手,目光在对上影山那发僵的眼神时,瞬间明白他大概是说错话了。
说错话？五十岚星沉吟一声。说不定是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比起高中时更加飞扬、也少了几分嚣张跋扈的眉眼此刻带着轻飘飘的笑意,反而看的影山更加局促地别开了头。
“影山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吗？”五十岚单手抱着怀里的排球，微微侧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晦暗不明的笑意：
“当初,不是你说想和我一起打球的吗？”
……
“咚。”
始终站在旁边看热闹、虽然同样对五十岚星会加入施怀登阿德勒感到诧异,但更多的还是期待的星海光来愣住,他身边的牛岛若利手里的排球掉落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星海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转头,却只看到身边的大个子面无表情捡起排球的模样。
影山瞠目结舌，他根本没有想到，回去被日向直言“完全就是在挑衅吧”的话语,居然能被五十岚星一直放在心上。
而且整个高中，影山都没有站在五十岚星身边配合性二传的机会，即使是训练赛也是一样。
他原本只是认为是巧合，没想到是……
【“在你击败我之前，我是不会和你打球的。”】
脑海中已经变得模糊的声音振聋发聩，影山张了张嘴，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复杂。
当门口传来教练拍手招呼的声音时，抱着排球含笑看着影山的五十岚星眉眼微挑，终于慢吞吞地动了起来，但还是上前一步，拍了拍影山的肩膀。
随后错身离开。
……
站在队友们中央，听着周围“听说五十岚选手在国外的学术大赛上获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呢”、“那是当然，五十岚选手有弱点吗”之类的议论声，影山飞雄却是表情放空。
当小跑过来、准备一起训练的星海光来站到影山身边时，看见的就是对方一副“宇宙猫猫思考”的神情，不解地抬手怼了他一下：
“喂，你在干什……”
“——和黑狼队的战斗，就在这几天了吧？”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内容，星海光来微愣，随后战意颇高的举起手来：“没错！日向那家伙就在那个队伍，之前他一直在国外，我非常想和他……”
“日向那家伙暂且不提。”影山无比果断地打断了星海光来激情澎湃的话，毫不在乎远处正在打喷嚏的橘子头，满脸严峻地看着身侧的星海光来：
“msby黑狼的二传手……是…”
听到影山的问题，星海光来表现的相当不解，他单眉挑起，下意识道：“当然是宫侑那家……哦。”
“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星海光来那双神采飞扬的瞳仁中出现了短暂的宕机，他沉默不语地和身侧的影山飞雄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二者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望向那边正在和教练对话、此刻微微低头，阔别赛场已久的五十岚星的侧脸。
望着那双带着浅淡笑意的海蓝色眼睛，回忆起刚刚与对方进行训练时畅快的感受，影山飞雄嘴角缓慢地抽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微妙的心情立刻被身边肆意的嘲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太好了，我等不及看到宫侑那家伙的表情了！！”
星海光来双手放在腰上，满脸期待和大仇得报的神情让影山怔愣，他也自信地拍了拍影山的肩膀：
“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输给宫侑那家伙的！”
影山欲言又止，然而不等他开口，一阵沉闷的声音就从二人的背后响起——
站在后方、一直不声不响的牛岛若利平静地侧头看着那边的五十岚星，在后者被这直勾勾的视线看得心神微动，下意识转头，发现这边的三人齐刷刷盯着自己看时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不会输的。”
“——因为我们有了星。”
*
“诶？你之前一直在法国生活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天童觉？”
星海光来歪头看向五十岚星，得到对方肯定地点头动作后，相当诧异地摸了摸下巴：
“我记得那家伙，那个看上去就相当古怪的副攻手，原来毕业后不知不觉也变得很强了——”
五十岚星：“天童的巧克力，宇宙第一。”
感慨到一半的星海光来：哈？
*
训练间歇，影山忍不住走到一如既往随意躺卧在椅子上休息的五十岚星身前，俯视着正在仰躺看手机的对方。
五十岚星：“……”
看着影山那无比认真的表情，意识到对方或许不知道这样的角度有多怪之后，五十岚星淡定地眨眨眼：
“怎么了？”
“……你加入施怀登阿德勒的消息，已经被《排球月刊》刊登上了封面。”影山闷闷道。
“诶？”五十岚星自然地侧卧，顺势坐起来，盘腿含笑仰头看着面色绷紧的影山，单手托腮道：
“看来那群鬣狗还是一如既往的消息灵通呢。”
“……？”影山表情缓慢地出现了一抹迟疑，下一刻摇了摇头，反驳道：
“重点不是这个。”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五十岚星：“重点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五十岚星脸上的笑容微顿，下一刻，他用相当微妙的眼神看着说怪话的影山，歪了歪头：“原来你打算让我戴着面具上场比赛吗？”
影山：……？
“否则你怎么会这么想。”五十岚星忍俊不禁，看着表情怔愣的影山，放下了手里摆弄着的手机，正色看着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五十岚星这个名字的话题度——应该是众多周知的吧？”
“唔。”被五十岚星这平淡的话语安抚了内心的躁动，影山沉闷地应了一声，随后平静地坐到他身边的位置上，拿起了身后的矿泉水：
“所以，你已经告诉宫侑了吗。”
“——没啊。”
“噗！！”
*
饭团店门口，靠在吧台上的黄头发青年满脸微妙，在身边面无表情店长的注视下，毫不客气地抓起台面上温热的饭团就塞进了嘴里：
“@#￥%……”
看着宫侑这幅要大倒苦水的模样，宫侑挑了挑眉：
“咽下去在说话。”
“！你到底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似乎被宫治冰冷的话语冷到了，顺利咽下饭团的宫侑不敢置信，睁大眼睛看向对方。
宫治抬眼望向他：“如果没有血缘关系，我刚刚就该让你吐出来。”
“……嘁。”
收回了矫揉造作的表情、放弃继续在宫治这里博取同情的想法，宫侑斜睨向对方，冷哼一声：
“我是说，五十岚这家伙回来打排球，居然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
宫治诧异：“有什么和你说的必要吗？”
“你……”
“你是能给安排国家队位置，还是说能联系全国最强球员们为五十岚搭建一个梦之队？”
宫治“刻薄”的话语并没有伤害到宫侑，反而让对方眼前一亮，相当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
全国最强球员在此！
“有没有梦之队都没关系，关键在于他应该直接给我打电话，而不是让我在杂志上看到他的脸时才得知一切！”气呼呼的宫侑坐到吧台的椅子上，满脸怨怼道。
“……”宫治盯着满脸臭屁、比起过去并没有成熟多少，特别是谈到五十岚的事就变回去了的宫侑，平静移开视线：
“事实就是，你是次选。”
……静。
想象中宫侑破防的大喊声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阵狐疑的“嗯？”的鼻音。
宫治沉默，整理着台面的动作陡然一顿。
糟了。
当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飞速运转大脑思考着弥补措施时，注意到身后那幽深的目光，宫治明白，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当宫侑抬起手，用力板过一动不动的宫治时，那张半威胁半期待的面庞凑近他：
“次选的意思是…我本来也在选择之中？”
他原本还以为五十岚那家伙消息落后，加入队伍前根本没想过打听自己，但宫治这家伙的话明明暗指……五十岚是知道自己在黑狼的！！
但是他没有选我——！！
气急败坏的宫侑反应过来后，直接将面色平静的宫治直接板了过来，严厉道：
“说！！”
……
良久后，满眼无神的黄发青年坐在饭团店的椅子上，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眼神空洞寂寥。
“……”门口的顾客下意识顿住，不解地仰头看向招牌，确认了这是饭团店而不是居酒屋之后，将信将疑地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宫治从柜台走出来，望着顾客指着满眼空洞的宫侑迟疑的视线，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平静地移回视线，用那张与对方酷似的面庞镇定回答道：
“不用理他。”
只不过是北前辈稍微建议了五十岚去施怀登阿德勒那边，便于之后顺着“V联盟”一级球队，避免要在俱乐部里打多场比赛才能被上面看到，进而有机会直接进入国家队，所以才暂时搁置了黑狼俱乐部的选项而已，至于绝望到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吗。
同样在稻荷崎内部小会中投了施怀登阿德勒一票的宫治淡定想道。
……
既然对方这幅表情，看样子已经接受了，就不和他说大见教练得到的、明年会选拔国家男子排球队成员的事了吧。
宫治平静地移回视线。
让这家伙得知自己或许未来可以和五十岚星再次在同一个队伍比赛，再次得意起来——
比杀了他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