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拱火


    张家人离得近,所以张蓉蓉经常能回娘家住两天。


    这次回来真的是个晴天霹雳,把她家兄弟喊过来也就一会儿工夫,站门口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张蓉蓉大哥脸都黑了,他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推开人群就走了进去。


    自家的嫁妆必须得拿回来,否则就成别人家的了。


    这以后妹子若是还要跟姓崔的在一起,他们张家那就得合计合计。当初不嫌弃崔树刚岁数大把张蓉蓉嫁过来,不就是看上崔树刚有房子,工作也不错吗?


    如今房子没了,这工作……


    还真不好说。


    如果云家平反了,崔树刚的工作未必能保得住!


    曾柳华看见这大哥跟他身后抱着孩子的小媳妇儿,嗤的笑一声,“哟,这就是小媳妇家大哥啊?你说你家图他家什么啊?人品不好,人又老,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的。咋?图他不洗澡,图他身上老人味?”


    张蓉蓉大哥张建强脸都青了,勉强笑了声,“当初也不知道,说这房子他家的。”说完回头一摆手,“赶紧着,把你们妹子陪嫁的东西搬出来。妹子你跟着过去,人家的咱不要,咱家的也别留下。”


    张蓉蓉眼里含着泪,垂着头,抱着孩子闷头进了屋。


    “蓉蓉,”崔树刚还跟门口喊呢。他也想进去,但被一扁担戳回来了。


    张蓉蓉进屋也没去那俩老的那屋,正房是一间半,半间给了崔家老公母俩住,那间大屋给他们两口子住。这正房是正经的大院房,挑高五米多快六米了,一间屋能有三十多平米,靠窗户那边起了个炕,一间屋隔成两半,外面这半拉算是崔树刚的书房。


    她进了屋,席于飞也拽着云穆清跟了上去,生怕别人沾自家一点儿便宜。


    张蓉蓉进屋就上了炕,从炕柜里翻出自己的衣服,被子,还有一个木头盒子。


    席于飞毫不客气道:“盒子打开。”


    张家人有些气不愤,但都压制住了,也没说什么。


    张蓉蓉吧嗒吧嗒掉眼泪,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叠钱票,看着也就一两百的数量。还有一对儿银镯子,一个玉镯子和一块手表。


    云穆清扫了眼,指着那个银镯子和手表道:“这不是你的吧?”


    张蓉蓉抱着盒子,小声道:“婆家给的见面礼。”


    “这是我姐的。”云穆清道。


    张蓉蓉的脸刷的白了,还是惨白惨白的那种。


    张蓉蓉二哥一个字儿都没蹦,直接伸手把镯子手表都拿出来,“你家的我也不要,还有啥仔细看着点儿。蓉蓉,你婆婆你男人给你的东西都给人家看看。”


    张蓉蓉把孩子放炕头盖了小被子,有去大衣柜往外翻,翻出几件呢子大衣,几条布拉吉连衣裙。


    云穆清指着两件大衣道:“这也是我姐的。”


    张家二哥的脸色简直没办法看了。


    张蓉蓉道:“我家陪送了个缝纫机,一个大衣柜和两个箱子。原本的大衣柜放弟妹那屋了。”


    “你的你拿走,”席于飞笑着从兜里摸出烟来,给张家二哥塞,“你看这事儿闹得,一开始我姐还不好意思说,也不说离婚,也不说东西被霸占了,就自己忍着。但现在不行,自家的东西也不能便宜外人,大哥你说是吧?”


    张家二哥没接那个烟,他搓火着呢,“这事儿我们先前儿也不知道,但凡知道,也不会让妹子嫁过来。”


    他们张家啥也不缺,大哥还是百货商场的经理,老三是采购,他自己也有工作。


    家里有房有车有吃有喝,虽然当初觉得妹妹看上了个岁数那么大的男人也不太高兴,但这个男的长得还不错,高个又白,家里有房,工作更是出挑,于是就同意了。


    谁知道这孩子刚生,就闹出这种事来。


    席于飞还拱火儿呢,“其实这事儿,要不是他家老太太跑去我姐单位闹腾着要孙子,我家也不至于这么搓火,私底下谈就成了。但他家人不讲究啊,老太太三番五次的闹,说什么家里生不出孙子来了,他家老大不能断了根。哎我看姐姐岁数也不大,咋还这么整呢?”


    张家二哥提起这件事就生气,“特么的,当年说孩子是狗崽子生的,他家不要,只要我妹生的。结果我妹生闺女坏了身子,这才几个月啊,他家就坐不住了!”


    席于飞道:“我姐家都要平反了,孩子也改了姓,必不可能会崔家。大哥啊,以后的事儿你们可得好好商量了。”


    张家二哥脸黑的跟老锅底似的,回头训斥弟弟们,“还没整好?”


    陪嫁来的被褥都被打了个包,缝纫机箱子啥的也都搬出去了。


    张家人看都没看崔树刚一眼,抬着东西扬长而去。


    张蓉蓉还不走,想看看这件事到底怎么个结束。她大哥把弟弟们送出去,也回来陪妹妹。


    曾柳华双眼逡巡,大声道:“各位邻居们你们也看到了,他家不做人,霸占别人房产和东西,还把别人的东西拿去送人情。我这闺女嫁过来,都不知道给他家补贴多少了。否则崔家这种吃屎都抢不上热乎的人家,还能穿的这么好,吃的这么好?今天我们就得算算账。姓崔的,你说三千多块钱是吧?大宝,给他数出来,多少钱说清楚!”


    崔树刚吭哧半天说了个三千八百块,还说有粮票啥的。


    席于飞数了钱出来,给了曾柳华。


    毕竟这是他娘的战场,他就不参与了。


    “之前我闺女住着这个房子也就罢了,后来被赶出去将近五年,这房子一直没住。这么好的院子,一个月租金至少十五块,大家认不认?”


    这个钱曾柳华还真没多要,独门独院,里面好几间大房子,确实是这个价。毕竟一间小房子一个月租金都要两块钱呢。


    “认,这个数没多要。”人群里不知是谁吆喝了声。


    周围吃瓜群众也纷纷点头。


    “五年,那一个月租金就得是一百八,五年就是九百块,对不对?”说着,曾柳华蹭蹭点出九百块塞云霞兜里。


    剩下的两千九还有票,曾柳华也没有动,直接用皮筋捆好了扔崔老太婆身上,“其他的算不明白,这钱就还给你,我们也不要。不过你家真厉害,俩工人养着这么一大家子,还能省这么多钱,没少吃儿媳妇孝敬吧?”


    崔老太婆滚了一身的雪,颤颤巍巍的被她那俩闺女扶起来。


    她想骂街,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刚才曾柳华那一顿收拾,给她打惨了。


    “行了,拿着钱赶紧滚蛋。老娘眼睛干净,看不得软饭硬吃理直气壮的垃圾。孩子们,把他们家都赶出去,老的小的一个都别放过。云霞,你瞅着他们身上,谁穿了你的衣服戴了你的东西,指出来。”


    云霞用力喘了几口,抬手一指崔树刚,“他那块手表跟钢笔,是我买的!毛衣毛裤还是我织的。”


    崔树刚后槽牙咬的死死的,摘下了手表和钢笔,到脱毛衣的时候犹豫了片刻。


    这可是大冬天,他身上穿了秋衣衬衣,外面穿的毛衣,再加上呢子料的干部服,走的时候外面套个大衣就不冷了。


    可是现在大衣在屋里不让拿,毛衣再脱下来,岂不是要冻死他?


    曾柳华见他磨磨蹭蹭的,怒道:“赶紧脱,别特么让我动手!”


    崔树刚都哆嗦了,好半天自己脱了毛衣,手放在腰带上别扭了半天,又褪下裤子把毛裤也脱下来了。


    冷风一吹,直接给他冻的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还有吗?”曾柳华问。


    云霞的目光又落到崔老太婆和崔老头身上,这老公母俩穿的衣服也是她买的,但毕竟这么大岁数了。


    “行了,”曾柳华看出来云霞心软,“其他人就算了,让他们滚蛋吧。”


    崔树刚哆哆嗦嗦的往外走,路过云霞的时候,忍不住道:“当年我家对你也不薄,你至于要这么做,想逼死我家人吗?”


    曾柳华二话没说,一个嘴巴子抡圆了就上去,眼镜子都给崔树刚打飞了。


    “我特么让你不说人话!闺女,揍他!还特么提当年,当年你为啥对我闺女好你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非要老娘给你说出来?占了这么大便宜还养出白眼狼来了,让我闺女带着孩子吃了这么多年苦!她一个女人,被从自己的房子撵出来,净身出户啊!身上什么都没带,就几件衣裳!到底是谁要必死谁?”


    云霞又开始哆嗦,她泪流满面,突然大喊了一声冲了上去,伸手就往崔树刚脸上抓。


    真的太生气了,而且不止是生气,心疼的简直受不了。


    崔树刚想要反抗,一抬手就被制住了。


    简直开玩笑,周围这么多小伙子,能让他把人家姑娘打了?


    “狼心狗肺!!”云霞嘶声力竭的大骂,“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别以为我不知道,举报我家的人就有你!!当年我爹我爷就不应该收你做徒弟,就应该让你一家子都饿死冻死!!崔树刚,你不要脸,你不是人!!”


    崔树刚被按在地上,云霞都打疯了,骑上去照脸上开抡,头发都被她薅下来不少。


    “你口口声声说不让我受委屈,看你做了什么?你把我的东西给你现在的媳妇儿,你拿我家的东西送人情,用我爸妈我爷爷奶奶的命给你铺路!崔树刚,你不如去死,你去死!!”


    崔树刚被按住了手抵抗不了,那脸都被挠成了血葫芦,没法看了。


    崔家几个人要上来帮忙,但架不住席家带来的人多。


    崔老太婆嗷嗷的哭嚎,还躺在地上撒泼,但谁都没多看她一眼,反而后退给她让开了场地。


    这地上都是雪和冰,老太婆这么打滚,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好了好了,闺女回来,咱不生气了啊。”曾柳华看着差不多了,抬手把云霞拽了起来,“成了,咱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没人陪。让他滚,让他远远的滚,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以后跟他过日子的也不是咱。”


    说完,还往张家那边看了一眼。


    其他人也去看,张家大哥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拽着妹妹往外走。


    他刚才就不应该留下来!


    丢脸,简直太丢脸了!


    崔树刚都被打蒙了,没人按着他他还手舞足蹈的划拉半天,然后慢慢的坐起来,一摸脸一手血。


    “血,血!!”他大喊,引得周围人哄笑不止。


    眼镜子在混乱中都被踩碎了,崔树刚捏着个破眼镜架,他爬起身茫然的看了一圈,目光躲闪这云霞,垂着头再也没有往常意气风发崔科长的样子了。


    “呸,白眼狼!”


    “不要脸的一家子,滚,快滚,我们院可装不下你们这种人!”


    “土匪恶霸!”


    “崔老太太,你以前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原来这房子都是你霸占别人家的啊?”


    崔家跟落水狗一样灰溜溜的跑了,留下一地狼藉。


    “谢各位了,”曾柳华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这房子我们收拾好了估计也不来住,到时候租出去给我俩外孙当学费。你们谁想租大房子可以去卫生院给我留个话啊,一个月十五块,童叟无欺。”


    刚说完就有人出来了,“大娘,大娘,我家租,我家!”这是旁边大杂院的人,他家人口多,也是挤在两间屋里面,如今儿子要娶媳妇,压根住不开。


    租个大院子就十五块,家里三个工人一人掏点儿,怎么也租下来了。


    曾柳华立马开心的跟人聊租金,席于飞则回到屋里,跟那个队长说话。


    “院子你们随便翻,东西你们拿走,但院子得给我们归置好了。”


    他们不信崔家只有那一箱子东西,这么多年,他怎么也得置下更多东西才对。


    云穆清看了一圈院子,突然道:“崔树刚晚上一定会来,就算今天不来,明天也得来。这里放着他的东西,他不拿走都睡不着觉。”从院子后墙翻过来,压根不用经过前面的大杂院。


    那个队长笑呵呵道:“你放心,我们都埋伏好了,就怕他不来。等他来了把要紧的翻出来,还省的我们找了。”


    崔树刚哪里知道这里面大多数都不是席家人而是上面派来的,他提心吊胆,担心箱子下面埋的那些字画,还有最最重要的,是一个笔记本!


    一个记录了各种交易的笔记本!


    作者有话说:


    曾柳华:嗨,还没太发挥出来呢,主要是对方太不给力。


    晚上不吐槽了,我得去剥毛豆,明天我妈回来要带走。


    第62章 监视


    崔树刚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他们从胡同里出来,忍受了一路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如今他们这一家子造型跟逃难的似的,扛着被窝卷的,拎着破衣服麻袋的,站在路边表情茫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他家是有房子的,崔老头工龄长,家里有拉家带口的,所以单位分给他两间小房子。


    可自从搬到云霞陪嫁的大院子里,那小房子他们就租出去了。


    就算回去,租房子的那一家也不可能立马就把房子空出来,所以他们现在跟丧家犬似的,都没地方住!


    “崔科长,崔科长!”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快速往这边来,那人下了自行车,张罗着让把被窝卷麻袋啥的绑到自行车上,“何厂长知道了这件事,让我赶紧来接崔科长,给崔科长准备了房子。”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崔树刚差点儿哭出来,“在哪里呢?赶紧带我们过去。”


    他都快冻死了,因为没有了毛衣毛裤,棉大衣都不让拿,他现在外面裹着个炕褥子,眼镜都没了,什么也看不清,狼狈的不行。


    崔老太婆呜呜呜的哭,“何厂长大好人啊,呜呜,我们这次是受了罪了,让狗崽子给收拾了啊。同志,小同志,你可得让何厂长给我们报仇啊。”


    “好了娘,别说了!”崔树刚脸色很是难看。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霸占了前妻的房子跟嫁妆,说出去总归不占理的。


    刚离婚的时候这件事他压根没往心里去,在他心里,云家是没办法平反的,早晚死在大西北。云霞一个女人带俩孩子,也不敢跟他们家对着干。这房子不管在谁手里,回头只要他稍微运作一下,就会回到他手里。


    所以他压根就没着急这件事,堂而皇之的把房子认作自己的所有物。


    但是现在……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家伙手劲儿太大了,那一巴掌给他打的直接懵圈,否则也不会被云霞那个女人按住揍。


    还有他们带来的那群人,一看就是从农村整来的。


    别让他查到是哪个大队的,否则他一定会那群泥腿子穿小鞋!


    何玉声给准备的房子竟然也是一处独门独院,离机械厂不远。那个男的推着自行车一进屋就帮忙烧炕,点炉子烧热水,都忙完了才道:“崔科长,您先好好休息,等下了班,何厂长就会过来看您。何厂长说了,先给您放几天假,在家里好好歇歇。”


    说完,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崔树刚一家人也顾不上挽留这个人,俩儿媳妇屋里屋外的忙,铺炕,收拾衣裳。转头一看崔家一家子人早就爬炕上歇着了。


    她俩心里闹心得很,却也不敢说什么。


    不管如何,好歹是有房子住了。厨房米缸里还有大半缸棒子面,墙根下放着一摞白菜,用油毡和稻草垫子盖着。


    “老大家的,先给把饭做上!”崔老太婆扯着嗓子喊。


    俩儿媳妇不约而同的撇嘴,一个去舀棒子面,一个去收拾白菜了。


    这时候他们也不知道,门外溜达过来两个小年轻。一个看了眼门牌号,跟另一个装作找亲戚,把这户人家打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院子的人都被弄去了大西北,听说是都死在那边了,这院子就是无主的院子。之前有人想租来着,但没租成,好像是说这里是黄河机械厂的房,是要分配给员工的。但机械厂那边却没有承认,总之这套房子到底是谁的,没人清楚。


    不过看到崔树刚一家子住到这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房子就在黄河机械厂,只是不知是落在厂子里,还是落在了个人名下。


    他们原本想去房管局打听,又怕打草惊蛇,最后商量了一番只能回去了。


    云霞给自己和孩子收拾了一些衣服,跟着曾柳华回到了席家院子。


    这些事都是他们商量好的,包括借来的那些人怎么安排,谁在人群里打内应,谁来堵门。席于飞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席文明负责盯住崔老头等等。


    这边把崔家人撵走,上面来的那些人负责收拾,然后直接租出去。就连直接说租房子的那个小伙子,其实都是内应之一。当然,人家家里确实也需要租房子。


    等云霞在席家住到年后,这件事平息了,再从席家附近租个小房子暂时住着,互相也有个照应。


    崔家剩下的那些钱票都被席于飞拿回来了,只有那箱子定罪的古董留了下来。小队长表示不会把金条的事说出去,但回到单位直接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了。


    领导笑了笑,“那小混蛋还挺会做人,给你们就收着,回头我帮你们找个路子去银行换成钱,去多少人都分一分。”


    说道这里,他脸色有些沉,“现在绝对不止是崔家会这么做,崔树刚这个人其实胆子并不大,最重要的是何玉声!先把他们监视住,用崔树刚逼迫其他人动手,我们才能更好的抓住他们的尾巴!”


    等下属走了,这位领导坐在椅子上,突然笑了一声。


    “席于飞,啧啧,这小子,还挺有脑子的。”


    这次去崔家的部署,都是席于飞这小子安排的,他派过去的人就是听喝的。但那边结束之后下属过来把发生的事全部说了,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让他直接脑补出当时的热闹。


    前面有打架的,后面有捣乱的,还有保护老人的。


    席于飞上蹿下跳的拱火,还顺便捞了把肥的。


    这样的脑子,真的很适合来他们单位啊。


    席于飞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坐在炕上,手舞足蹈的给没能去现场看热闹的嫂子妹妹于教授他们比划呢。


    “我娘,别提多威武了。那一巴掌给那个老婆子抽的像陀螺!我爹就不成了,也就拦了一下崔老头,那个崔老头要不是看我爹身后有俩小伙子,估计一伸手就能给我爹扒拉个跟头。”


    席文明笑呵呵的也不着急,“你娘确实十分厉害,”说完又看了眼有些小得意的曾柳华,眼中满是欢喜与沉淀的爱意。


    曾柳华被看的老脸一红,“行了行了,多大点儿事儿啊,你娘我什么阵仗没见过?我做饭去了,听你们胡扯浪费我时间。”


    “干娘,我去做饭!”云霞兴奋的脸蛋子通红,她狠狠的揍了一顿崔树刚,这几年的怨气直接散了,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您歇着,我来就成了。四丫头,来帮姐个忙,让你嫂子们歇着。”


    今天是要大战一场的,所以席家人都请了假,在家里严以待阵,万一那边需要后续支持呢?


    现在家里的人别提多全了,曾柳华压根坐不住,直接从炕上下来,“你俩人哪里忙乎的过来,今天就吃个简单的,弄个白菜粉条炖猪肉,把屉刷出来,蒸两屉窝头。在弄个南瓜疙瘩汤,都够累的,别费那些劲儿了。”


    还没等云霞答应,就听门外有人喊,“爹,娘!!我们回来了!!”


    曾柳华听见声音,急忙往外走。


    席于飞也愣了愣,从炕上爬下来,扶着云穆清把鞋穿上,一溜烟跑出去。


    “大姐,二姐三姐!!”


    “哎呦我大宝啊,快让姐姐看看。哎哟怎么瘦成这样啊,还黑了。”


    “大宝你回来咋也不往家里送个信儿啊,你说你,你都回来多久了?”


    “大宝你长高了,呜呜呜,姐看见你就觉得高兴。”


    四丫头跟小七也跑出来,“大姐!!”


    他们俩算是大姐跟大嫂奶大的,彼此之间感情非常要好。


    “赶紧都进屋,跟院子里折腾啥?”曾柳华也十分高兴。尤其是看见她家三丫头,“之前不是说跟你家男人出去了吗?这是回来了?”


    “回来了,那边建设完了就回来待命,前两天刚回来,打算跟家里收拾收拾再上门,谁知道今天就听到……”


    三姐停下话头,冲着曾柳华眨眨眼,“我娘大展神威啊。”


    席于飞这三个姐姐虽然嫁的都不远,但自己也忙。大姐要经常下乡镇指导工作,二姐是街道办的,三姐更忙,经常跟着她男人东奔西跑,一走就是大半年甚至一年见不到人。


    没想到今天倒是全齐了。


    “我姐夫们呢?”席于飞问。


    “后面呢,我听见信儿就赶紧往这边来,路上遇到你二姐三姐,咱们这边就没有挡得住的消息,你们不知道,咱娘都被传成啥样了。说她是洪七公的传人,会降龙十八掌,把崔家人揍的满地乱爬。”大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出声。


    席于飞也嘎嘎的乐,掀了门帘子进屋,屋里热气直接扑了一脸。


    云穆清正在往暖瓶里装热水,于教授哄着席家小崽子们去西屋听故事。三个嫂子挺着肚子就站在东屋门口往外看,看见大姑子小姑子都高兴地不行。


    “嚯,咱家真热闹,咱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姐把包放东屋炕上,一挽袖子,“做饭是吧?来来来,这位妹子……嗨,反正是妹子,咱俩一起的。四丫头你去屋里呆着去,二丫三丫,做饭了!”


    屋里多了仨姐姐,热闹简直翻倍。


    没一会儿姐夫们也都赶到了,手里拎着烟酒和肉。


    东屋炕上挤满了大老爷们,炕下还放了几个条凳,否则都不够坐的。


    也幸亏姐夫没把孩子们带来,若是带来了,屋顶都得给吵塌。


    “你家,真热闹……”


    云穆清无所适从,感觉站在哪里都不对劲儿,最后干脆躲到倒座房这边改成的云霞房间。


    小七跑去跟于教授他们一个屋住了,其实就是贪于教授讲古。


    倒座房里现在就四丫头跟云霞母子三人作伴,也是刚刚好。


    “这才到哪儿啊,”席于飞嘎嘎大笑,“我小时候,我家更热闹,我爹好多学生都在这里,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我家救过的人也会过来拜年。那真的是,屋里都装不下,女的去厢房跟嫂子们聊天,男人能把东西屋占了。满院子都是小孩儿,都讨好我!”


    云穆清既觉得震惊,又认为应该如此。


    席家这样的人家,就应该有着这样热火朝天的人气。


    所谓的鼎盛人家,也不过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我家没有这样的热闹,但我见识过这样的热闹。


    那真的是一大家子人,都亲亲热热的,还有亲戚朋友,过年的时候屋里压根就装不下!也幸亏楼上楼下都是他们自己家买的房子,楼梯间都摆上桌子唠嗑了。


    我去了一趟,真的是又害怕又兴奋又羡慕。


    真的很难见到这样的大家庭了。


    第63章 不能再拖


    这顿午饭从中午吃到了大晚上,满炕都是醉醺醺的男人们。


    几个姐夫喝成这样也走不了了,干脆住了下来。


    云霞跟四丫头带着三个嫂子住,仨姐夫就睡正屋。于教授那个屋里满炕都是小孩崽子,席于飞一瞅,闹着要回家。


    他喝的有点儿多,虽然脑子里还清醒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但脾气上来了,就不要挤着住,就要回家!


    “你背我回去,”席于飞扯着云穆清的胳膊直哼唧,“快点儿,背我回去。呜呜呜,这屋里臭死了,我不要在这里!”


    哪个屋他都觉得臭,又不想住他四妹的屋子,就是要走,谁劝都不听。


    “走走走,”曾柳华无语了,她看了一圈,“大丫头二丫头,你们抄家伙跟我一起把人送回去。云霞你跟三丫头在家里辛苦点儿,看着他们别乱吐。走吧走吧,上辈子欠你的!”


    去隔壁借了张大嘴的板车,云穆清想要去骑车席于飞还不让,就让他背着,一走就哼唧。


    “你们都上车,我跟二丫头轮着骑!”席家大姐一挽袖子,“快别墨迹了,再墨迹都几点了。”


    没办法,曾柳华抱出来一床被子铺在板车上,大家都用被子盖着,俩人轮着把席于飞送回了租的那个小院子。


    大姐二姐进了屋开始点炉子烧热水,曾柳华要把席于飞外套脱了让他进被窝,席于飞抓着自己的衣服哼唧着哭,“呜呜呜,不要扯我衣服,被窝太冷了。玉玉,玉玉!!”


    云穆清正在外面砸煤块,听见动静急忙洗了手进来。


    “玉玉!”席于飞看见他跟看见救星似的,“被窝太冷了!”


    云穆清顿时尴尬起来,他哄着席于飞,“一会儿给你灌水瓶子,暖水袋。”


    “我不,我不!那也冷!”席于飞说着还把他往床上拽。


    曾柳华笑了。


    人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


    “你个兔崽子,我真的是把你惯坏了,凭什么让玉玉给你暖被窝?啊?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她满屋子找笤帚疙瘩。


    “娘,”席于飞睁开朦胧泪眼,突然又扑到曾柳华身上,“娘,我好想你啊。”


    曾柳华举起来的笤帚疙瘩顿时就没力气了。


    “我看米缸里有鸡蛋,就冲了碗鸡蛋汤。”席大姐端着碗进来,“娘,哎哟这是怎么了?还哭鼻子呢?快把汤喝了,醒醒酒。”


    “呜呜呜,大姐!”席于飞又转移了目标,朝席大姐扑了过去,“大姐,你别不理我!”


    席大姐连忙把碗放旁边箱子上,用力撑住她弟弟,“哎哟姐的大宝啊,姐哪里舍得不理你。咋还委屈上了呢?”


    “马尿喝多了!”曾柳华又气又笑,她扯着席于飞的衣服,“赶紧把衣服换了,你不是嫌臭吗?喝了汤睡觉好不好?”


    席于飞乖巧的喝了汤,但进被窝的时候又不愿意了,“玉玉,玉玉!”


    云穆清尴尬的脸蛋子通红,手足无措的看着这几个席家人。


    “行了,”曾柳华也看出来云穆清的尴尬,“委屈你了啊玉玉,我们走了,你去把门锁好。你姐那里放心吧,干娘帮你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谢谢干娘,”云穆清松了口气,送了席家娘子军出去,锁了院门,这才回来。


    席于飞还坐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呢,云穆清也觉得有点儿好笑,他一个劲儿的笑,笑着灌了暖水袋,把剩下的热水倒进暖水瓶放在床头,然后又坐了一壶水。


    床上铺好的被筒子已经被席于飞扯开了,云穆清无奈的收拾好,这才脱掉厚衣服钻进被窝,“赶紧进来吧,少爷。”


    席于飞飞快的脱掉厚重的棉衣,钻进被窝,搂着人型暖水袋舒服的喟叹。


    云穆清深吸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什么想法,等看着席于飞睡着了,他才蹑手蹑脚的爬起身,把炉子封好,检查了门窗,然后再回来躺下,慢慢的也睡了。


    席于飞一觉醒来,屋子里都大亮了。薄薄的窗帘子挡不住外面的太阳光,屋子里也暖烘烘的。


    窗外有人说话,他懒得动弹,就支棱着耳朵听。


    “那我蒸点儿包子你们带着?要不烙个烧饼吧,带点儿肉冻子用热水一冲就是汤,还能泡饼吃。”这是云霞的声音。


    “不用,我们车上有餐车。”云穆清道。


    “餐车还能管你们吃肉?”云霞不愿意,“我一大早特地买的猪肉,炖烂糊了一宿就成肉冻子了,拿个饭盒子装了也不碍事儿,到时候挖一块热水一冲就是肉汤。”


    云穆清只能答应。


    “还有这个钱,钱也有你的一分,先给你拿五百你花着。”云霞又掏出一卷钞票往云穆清兜里塞,“路上需要打点什么的,买什么东西都别心疼。姐现在有钱了。”


    崔老太婆攒了这么久的钱,最终只能要回去两千多块,指不定多心疼呢。


    剩下的有两万多,这个钱也不好存储蓄所,因为不好说出处,就只能藏在衣柜里。


    “姐,我不要,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云穆清拒绝。


    “胡说,怎么能没花钱的地方?你那点儿工资不是都给大宝子了吗?”云霞不信。


    云穆清的工资都给了席于飞,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个钱五块钱是房租以及云穆清在家里吃喝的钱,剩下的就是云霞住在席家非要给的房租和养孩子的钱。


    云霞心里过意不去,如今手里有了钱,非要给弟弟花。


    席于飞裹着被子蛄蛹到窗户边儿上,大声道:“姐,你那个钱不如给我,我倒腾点儿东西还能有的赚。”


    “那就给你!”云霞也不扭捏,听见席于飞醒了的动静直接进屋,“先给你五百做本钱,反正你会倒腾东西,赚了的钱你跟玉玉分。”


    五百块钱,确实真不少了。


    席于飞翻出几张自行车票还有洗衣机票给云霞塞了过去,“姐你拿着,回头给家里买个洗衣机自行车啥的。”


    “我不要,我有!”云霞不接,“自行车崔家三辆呢,今天找人骑回来。还有衣服,我得去那边收拾几件衣服,昨天都没能来得及。”


    “那我跟你一起去,”席于飞开始在被窝里蛄蛹着穿衣服。


    “不着急,我先把饭做了,中午吃了饭再去。”云霞笑眯眯的摸了摸席于飞炸毛的脑袋,“以后我家可就指望你了啊大宝子。”


    “没问题!!”席于飞啪啪的拍胸脯子,“保证让姐跟外甥吃香喝辣。”


    云霞笑着出了门,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云霞之前的那个院子敞开着门,几个小伙子在里面收拾。


    对外只说是席家亲戚,其实是上面派来的。


    席于飞打了招呼,又把从国营饭店买的肉包子红烧肉大米饭什么的掏出来,让这群小伙子们加餐。


    “我姐拿几件衣裳被褥啥的,”他道。


    那个队长也笑道:“随便拿,需要我们给整理一下不?”


    “不用不用,”云霞连忙摆手,“我自己就可以了。”


    小队长拉了席于飞去角落说话,“那个金条我们上面能给换成钱,你要不要换?一起换了吧?”


    “先不换,我手里不缺钱用。”席于飞拒绝。


    现在金子一克才几块钱,虽然现在的钱确实值钱,但金子后面涨的飞快,他完全可以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再出手。


    不过五百克的金条就是好几千块,五根好几万,足够队长带的这些人分了过个肥年了。


    小队长点点头道:“昨天姓崔的没来。”


    “他不得找人商量?你没派人跟着?”席于飞问。


    小队长笑道:“首长说你这个脑子很好用,要不要进我们单位跟我们一起干?”


    “别价,我可不合适你们这个单位,规矩太多!”席于飞连忙拒绝,“不过需要我的时候就说话,必定尽全力帮忙。”


    小队长嘎嘎大笑,“我一猜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太鬼了,确实不太合适。”


    云霞跟云穆清进了屋也不乱看,直接收拾了两包衣裳和一卷新的被褥卷。崔家攒的那些布料也都被她收走了,席家不要她的钱,但是她完全可以给席家的孩子做几件新衣裳。


    其实崔家不是没来人,崔老太婆鬼鬼祟祟的在外面盯了半天了,只是不敢靠近。


    昨天那个事儿闹得太大,要不是有人帮忙,他们全家都得流落街头。


    想起家里攒的那些家业,崔老太婆心里直淌血。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云霞有这么大的底气,那个席家又是什么来历。但她儿子说了,云霞之所以敢冒头出来要房子,极大可能就是因为云家人要平反回来了。


    如果云家人回来,那么崔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他必须要想尽办法,把云家以及其他几家人都按死在农场。


    崔老太婆心里搓火,当看见云霞他们大包小包的出来,眼珠子都快红了。


    那都是她的啊,还有钱,两万多啊!如今就便宜了云霞这个贱人!


    她咬着牙的忍才没冲出去跟云霞拼命,最终一跺脚,不甘心的走了。


    何玉声团伙的几个人又凑到了一起,崔树刚也没有了往日精英的模样,胡子拉碴的看着十分落魄。脸上倒是换了一副新的眼镜儿,但总觉得带着不舒服,时不时想要碰一下。


    他媳妇儿回了娘家就没回来,哪怕他亲自过去接都没见到面。


    大舅子说了,什么时候他们崔家这件事收拾明白了再谈把媳妇儿接回去的事,不能让张家的闺女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他过日子。


    崔树刚气得要死却也无可奈何,还是老丈母娘看他可怜,拎了几斤肉和三十个鸡蛋,把他打发走了。


    “崔家不会真的要完吧?”张母看着崔树刚离开的身影,也有些着急。


    当年张蓉蓉不知道被崔树刚灌了什么迷魂药,死活就要等这个老男人。崔树刚那时候还没离婚呢,张家自然不愿意。但没多久崔树刚就离婚了,然后拎着礼品上门,说自己家有院子,房子也多,到时候两口子单独住,里面家具齐全,能给三百块彩礼。


    张家也看不上这三百块,主要是希望闺女能过得好。


    就这么考察了崔树刚两年,张蓉蓉都二十二了,这才结的婚。


    结了婚之后崔树刚对张蓉蓉确实很贴心,经常给她买好吃的,买衣服。一年多后张蓉蓉怀了孕,但因为孕期吃的有点儿补,结果生孩子困难,生了个闺女之后坏了身子。


    医生说得好好养着,否则以后再要孩子就困难了。张家想的是反正妹子年轻,养个几年再要孩子也不迟,谁知道崔家竟然如此等不及,跑去崔树刚前妻的单位要孩子去了。


    这件事张家十分不满,哪怕崔树刚刚才说都是他娘一厢情愿他不知道,但张家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不知道?


    回头家里多了俩孩子,你能不知道?


    崔家长孙都十二岁了,张家姑娘要给这么大的孩子做后妈,那日子怎么过?


    这崔家,如今又传出来吃软饭的爆炸新闻,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良配了。


    张蓉蓉回来就只知道哭,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崔树刚的,毕竟好几年了,俩人从没红过脸,崔树刚也算对她十分贴心,家里什么活儿都不用干,过得也舒服。


    可是不过一天,崔家就翻天覆地,房子家具自行车都不是他家的,被赶走的时候那狼狈的样子,让张蓉蓉的恋爱脑瞬间好了一半。


    她自然是希望崔家恢复往日荣光的。


    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不可能。


    云家平反回来,绝对会那崔家开刀。她这个曾经在崔树刚没离婚就开始暧昧,最后嫁给崔树刚的女人,还能好过?


    张蓉蓉也听说过云家的事,云家老爷子当年可是黄河机械厂的厂长,那个机械厂就是他一手拉起来的。后来给了崔树刚之前的老丈人,那人家也出过国留过学,把机械厂带的蒸蒸日上。


    后来,云家怎么就倒了呢?


    云霞说的话她不是没听见,说云家的事崔家也有参与。如果真的这样,云家回来就更不可能让崔家人好好的活在眼皮子下面了。


    “哥,大哥!”张蓉蓉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找到张家大哥,“大哥,云家不能回来,云家,不能回来啊!”


    张家大哥看见妹子这幅样子,又心疼又生气,“云家的事,我们不掺和。”


    “可是云家回来,树刚就真的完了啊。”张蓉蓉哭道:“妞妞不能没有爸爸。”


    张家大哥气笑了,“他崔家俩大孙子都能没有爹了,妞妞怎么就不能没有爸爸了?崔家这个事儿我看着,估计也就是个开头。妹子,大哥劝你,把心收好了吧。若是云家回来崔家没事,咱拎着礼物上门道歉,怎么都成。但如果崔家出了事儿,你以为你能好过?”


    “所以云家不能回来啊!”张蓉蓉俩眼哭的跟烂桃似的,眼泪哗啦啦的流。


    “那你告诉大哥,咱们家要怎么才能让云家不回来?你以为你张嘴说一句云家不能回来,人家就不回来了?”张家大哥也不是傻子,昨天那一幕他看了,隐约看出来其中几个小伙子那个身手动作,就不是普通农村老百姓。


    他心里颤了颤,用力抓住张蓉蓉,“你告诉哥,崔树刚这几年,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张蓉蓉愣了愣,她努力回想,“应该没有吧?很多事树刚也不会跟我说。”


    “那是人家压根没把你当一家人!”张家大哥是真的生气了,“行了你快回屋吧,这段日子也别出去了,外面人说得难听。等风声小了,大哥再帮你打听打听。”


    张蓉蓉六神无主,“崔家,不会真的完了吧?”


    “这谁知道呢?”张家大哥说完,甩袖子走了。


    崔树刚不知道张家什么想法,他现在跟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怎么办?怎么办?我那些东西都没能拿出来啊,我要完蛋了,我要完蛋了!”


    何玉声不耐烦道:“树刚,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不说都藏的好好的吗?尽管藏着,到时候想办法拿回来就可以了。”


    “怎么没这么严重了?你家倒是没事。我若是被抓了,你们谁能得了好?”崔树刚碰了碰眼镜子,脸颊苍白,“主要是那一箱子东西,万一被翻出来,我就死定了,我死定了!”


    他没敢说笔记本的事,因为除了他,没人知道那个笔记本。


    “你说你是不是个蠢货!”另一个男人怒道:“那些东西你藏在家里,那是藏东西的地方吗?而且那还不是你的房子!”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怎么会想到上面会变天了?”崔树刚也生气,“郭大炮,你想想你自己吧,云家回来,你也得不到好!”


    那个被叫做郭大炮的男人黑了脸,但又说不出什么来。


    “别说云家,还有柴家,他家人也活着呢。你当初还侮辱过柴家妹子跟嫂子,等柴家回来你就死定了!”崔树刚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云家危险,但设计图上那些原本的人,只要活着,那就绝对是个极大的隐患。


    “行了别吵吵!”何玉声砸了手里的杯子,“吵架有什么用?还不如想办法赶紧把那几家人都弄死在西北!我这边人都找好了,你们赶紧找人,想办法,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他说完,还隐晦的扫了眼崔树刚。


    万一崔树刚的东西被翻出来,这家伙绝对不可能给他们保密。


    等过了这段风声,这崔家,也不能留了。


    作者有话说:


    我妈来了这四个字,不止是我妈来了啊!


    我妈来了,也代表我爸来了,我妹妹妹夫来了,我那个大外甥也来了!


    我就跟个工具人似的,被指挥的手忙脚乱,压根没空码字!


    我妈回北京了,我才得空,多写了点儿。


    呜呜呜,心累。


    第64章 遛弯


    何玉声不知道,有一张大网正在以崔家为中心,缓缓地张开,安静的等待着那些撞到网上的家伙。


    席于飞关心不到层面那么高的地方,他只觉得这三天没做什么,一睁眼就又要上班了。


    凌晨从被窝钻出来,顶着寒风去上班,真的十分考验人。


    云霞把之前崔家的自行车搬过来了一辆,崔家有三辆自行车,放在这边一辆,席家两辆。


    云霞平时上班需要骑,毕竟席家离纺织厂有一段距离。另一辆就便宜了席老三,他也成了有车一族了。


    席于飞把自己裹成了个球,后车筐离放着两个大行李包,他则紧紧抱着云穆清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围脖里面。


    真的是太冷了。


    有了自行车,去车站就方便了许多。到了地方只需要把车存进车棚里,自然有人帮忙看着。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困顿的表情,就连侯长青也忍不住打呵欠,“成了,赶紧上车收拾,忙起来就不困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上了车,该检修的检修,烧水的烧水,整理食材的,打扫车厢的。


    席于飞脱掉了棉大衣和里面的薄棉袄,然后把制服套在身上。他现在无比想念羽绒服,三四斤的羽绒服就会很暖和,比这种恨不得十来斤的“大棉被”强多了。


    不过等乘客上了车,原本寒冷的车厢温度顿时就升了起来。


    估计是因为太冷了,乘客们都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有座位的坐在座位上打瞌睡,没座位的找个犄角旮旯铺张报纸也算是个落脚的地方。


    席于飞张罗了一圈,然后抱着放了热水的大茶缸子,溜达到云穆清的休息室。


    两个人挤着坐还暖和,更重要的是还能轮流打个瞌睡。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天气一冷,只要在稍微暖和的地方,就开始犯困。


    火车吭哧吭哧的走着,车窗外都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平原丘陵,几乎一点儿绿色都看不到。这个时候跑南方的同事最舒服了,南方没有那么的冷,还有新鲜蔬菜吃。


    不像北方,餐桌上已经是白菜萝卜土豆子的天下了。


    想吃点儿新鲜的,要么就是干菜,要么就是自己发的豆芽子。


    席于飞市场里的新鲜蔬菜都不好往外拿,太显眼了,供销社都买不到,他都没办法解释出处。


    之前三姐夫送来一筐冻橘子,冻橘子里面都是冰碴,吃起来有一点儿苦味。但这已经都是京城孩子们冬天里最美味的水果了。


    柿子和冻梨在京城都很难看到,石榴到也是有,可惜供销社没有,那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在冬天吃得到的。


    席于飞不想吃冻橘子,他要想办法“偷渡”一些市场的水果出来。


    要不,就以他张姨的名义?


    毕竟南方的亲戚就这么一个……


    远在沪市的张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沪市也冷,湿冷湿冷的,下了三天冬雨了,手脚都给冻出冻疮来。


    不过今年他们家干菜储备还算不错,席于飞把那个小院子交给他们照看,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入冬之前全部挂起来晒干了。


    院子里的那个厨房也被张姨他男人弄了几个木箱子的土,每天用草帘子盖着,里面种了点儿韭菜。


    如果这是在大杂院,就他家那两间小破屋,压根放不下土箱子。


    更别说还能储备这么多干菜,那个小院子给他们省了不少钱。


    张姨开始盘算等年前给席于飞寄点儿什么特产。贵重的他们也买不起,买得起也弄不到,要不干脆寄点儿梅干菜吧,反正都是自己晒的,也不花钱。


    但是北方一准没有这种好东西!


    火车吭哧吭哧的跑了三天,终于在凌晨的时候到了终点站。


    这次吕百城没有来接,下了车席于飞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衣服,去锅炉房那边洗澡了。


    洗完澡,难得一宿舍的人都在。席于飞困得不行,饭都懒得吃,直接钻被窝睡大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房间里只剩下云穆清一个人,问就是其他人去打牌了。


    这种穷地方没什么土特产,一群小伙子老爷们没事做,天寒地冻也没办法出去溜达,干脆找个屋凑在一起打个扑克,消磨时间。


    席于飞不喜欢打扑克,他喜欢打麻将。只是现在麻将这种东西是被禁止的,其实扑克也不能随便玩,只是这里没人管而已。


    招待所食堂的午餐是羊汤和饼子,炒菜都变少了。蔬菜也是老三样,白菜萝卜土豆。


    席于飞喝了两碗羊汤,里面的羊肉少的可怜。不过喝完了浑身暖洋洋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他有些坐不住,干脆拉上云穆清到周围转悠转悠。


    车站周围有好几个村子,因为现在的货车和客运车是不分地方的,拉客人也拉货,最多的就是煤炭。


    沿着铁轨溜达,能看见不少小孩子背着背篓,在铁路边上捡掉落下来的煤渣。


    “我小时候,”席于飞道:“几个哥哥带着我也去捡煤渣,遇到好时候,能捡几十斤煤渣呢!我记得有一次,还在铁路边上捡了半筐苹果,苹果都坏了不少,还冻了。但我们都可开心了,捡回去把坏的地方切掉,吃起来又凉又甜。”


    其实这个年代的苹果基本都是国光,个头小,长得外皮粗糙,口感酸甜。比不上后来的红富士汁水多,也比不上王林苹果口感甜蜜。


    但在这个年代的人记忆中,国光就是最好吃的苹果了。


    席于飞还记得自己后来吃过一种苹果,绿色的,又香又甜,带着一种淡淡的香蕉的香气。但后来就再也没有吃过这种苹果,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绝种了。


    云穆清就默默地听着,踩着脚下的冻土,咯吱咯吱的响。


    他小时候没有吃过坏掉的冻苹果,家里条件好,苹果也都是好的。而且他还只吃那筐苹果里面挑出来最好最大最红的。


    冻苹果,是什么滋味呢?


    “你小时候会玩什么?”席于飞问他。


    云穆清努力的想了想,无奈探口气道:“我小时候就是喜欢看书,偶尔会被梅雨拉出去玩,但每次都会哭着回家。梅雨带头欺负我,可是他又喜欢吃我妈做的糖饼,就总是来,那时候我可烦他了。”


    席于飞听完嘎嘎大笑,“看不出来啊,大师兄这么调皮呢。”


    云穆清用力点了点头,“别看他现在很稳重的样子,但他小时候特别邋遢,棉袄袖子上一层大鼻涕,都反光。头发也都擀毡了,脸上冻的青一块紫一块好多皴。我不喜欢跟他们玩,但我妈觉得我岁数小,不能天天在家里,容易变呆。”


    席于飞哈哈大笑,他脑补了那个小小的玉雕一样的小少爷不情愿的跟梅雨他们一起玩,然后被蹭脏了衣服,哭着回家的样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没有这些事,你也不会当兵的话,会做什么呢?”席于飞问。


    云穆清歪着头,看向远处苍茫的天际线,“会去机械厂上班吧?其实我挺喜欢摆弄那些东西,家里的收音机都被我拆过好多次了,我爸的手表也被我拆过,第一次装有几个齿轮没装上去。结果我爸把表带走了,用的时候才发现压根不走针。后来他手把手教我怎么组装,就再也没有落下过了。”


    席于飞笑得不行,“如果是我把我爸的表拆了,就算我是家里的大宝子估计也得挨顿打。”


    手表可算是贵重物件了,如果他拆了组装不上,那就是闯了大祸。毕竟修一次表也不少钱呢。


    “自行车我也拆过。”云穆清的表情生动起来,“我还会用电焊枪,曾经想着把家里两辆自行车组装出个三轮车来。但是我爸不让,说那样就会有个人没车骑。我就琢磨着用车床自己车架子,不过还没等弄好,家里就出事了……”


    如果不出事,估计他能自己手搓出好几辆三轮车了吧?


    “那你应该去军工厂上班。”席于飞道:“你挺有本事的。”


    云穆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首长帮忙联系过,但我家这个情况,军工厂不可能会要的。”


    军工厂的工人也是需要政审的,家里有“黑五类”,人家怎么可能会放心?


    “那等你家平反了,你会去军工厂吗?”席于飞问。


    云穆清的目光落在席于飞身上,他抬手把面前的人帽子上不知道哪里蹭的干草叶子摘下来,“不去,在车上挺有意思的,主要是跟你一起上班很开心。”


    “嘿嘿,”席于飞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走了,我多寂寞啊。”


    捡煤渣的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着闹着,对于他们来说,大冬天来这里捡煤渣不是什么苦差事,而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若是再捡点儿废铁什么的带回去,还能卖钱买两块糖吃呢。


    “狗子狗子!”有个小孩大喊,“嫩个磨蹭,快点儿,要不额就走了。”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用力背着半满的背篓,脸蛋子蹭的黢黑,“等等额,等等额!”


    他走路一晃一晃的,呼吸粗重,嘴唇都干裂了。


    “小朋友,”席于飞走过去,从兜里摸出个窝头,“你这是饿了吧?”


    那小孩警惕的抬头看着他,再看看窝头,伸手抓了过来开始狼吞虎咽。黑乎乎的小手把窝头都捏的黢黑,但无人在意。


    “干甚呢?”之前那个小孩跑过来,看见狗子手里的窝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咋会有窝头吃呢?”


    “没有啦,就一个,看他走不动道了给他吃。”席于飞拍了拍手,“你们俩附近村儿的?狗子好像生病了。”


    “没,没有!”狗子被窝头噎的直伸脖子,“么事。”


    云穆清上去摸了摸狗子的额头,“发烧了,得去看病。”


    “额没事,额么钱看病!”狗子把剩下的小半块窝头递给另一个孩子,“哥,嫩吃。”


    “发烧了啊?”那小孩一边啃窝头一边道:“抓把草煮一碗喝就好啦,走,回家去。”


    两个孩子手拉手的往家里赶,只不过没走多远,狗子就吧唧摔倒在地,筐里的煤渣滚得到处都是。


    “狗子,狗子嫩不要死啊!”另一个孩子吓坏了。


    作者有话说:


    睏,没睡好,睡觉去!


    第65章 艰难!


    席于飞两人连忙跑过去,云穆清顾不上孩子脏,一把把孩子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然后解开自己的棉大衣将孩子包裹进去,“这附近的卫生站在哪里?”


    “在那边!”哭喊的大孩子指了个方向,“还有煤,煤!”


    “你带他去卫生站,我把煤捡了带过去。”席于飞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进云穆清兜里。


    也是没想到,只是出来遛个弯,还能碰到这种事。


    等席于飞拖着煤篓子到了卫生站,那个叫狗子的孩子已经开始输液了。


    脏兮兮小小的一只,躺在云穆清的棉大衣里面,露出来的小脸儿用毛巾擦干净了,脸上通红,烧的不轻。


    “那个孩子呢?”席于飞把煤篓子放在床旁边,一旁的年轻医生看了眼,没说什么。


    “去叫他家大人了,”云穆清小声道。


    “那你跟这里守着,我去给他踅摸点吃的。”席于飞拍了拍云穆清的肩膀,“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你自己去?”云穆清看上去很像跟他一起,“天快黑了。”


    “没事,一会儿喊我大师兄陪我过来。”席于飞看了眼那个孩子,“行了,我先走了,一会儿来。多少钱你这边就付了吧。”


    “嗯,”云穆清点点头,看着病床上的那个孩子,表情十分复杂。


    席于飞急忙离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市场弄了三十斤棒子面加几十个鸡蛋,七八个鹅蛋,背在身后又去了招待所,把梅雨喊出来了。


    “你俩可真行,”梅雨摘着贴了满脸的纸条子,“出去溜达都能做个好人好事,别着急,我去借个电棒子。”


    这天眼瞅着就黑下来了,没有个手电筒不适合走夜路。


    等他们俩急匆匆的赶到卫生站,狗子的爷爷也已经到了。老爷子眼圈红彤彤的,正在小声的跟云穆清说着什么。


    医生看着吊高的液体,又摸了摸小孩的额头,“退烧了,么事了。明天再来输一次液,这几天好好养着。”


    “谢谢,”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一把零碎的钱票,都是一分或者一两毛的纸币。


    医生扫了眼,“不用了,那个年轻人已经付过钱了。这几包药拿回去吃,记得是饭后吃。”


    老爷子又要把钱给云穆清,云穆清没接,“赶紧回去吧,我抱着孩子。”


    老爷子揉了揉眼睛,没说什么,只是眼圈更红了。


    梅雨背着背篓跟在后面,原本这背篓是席于飞背,但那孩子娇气,背了一会儿就喊累,也只能他帮忙。


    一出门,狗子他哥气喘吁吁的过来,“爷,咋样了?”


    “退烧了,”老爷子摸了摸狗子哥的脑袋,“赶紧回去吧,外面冷。”


    “姐跟家里烧了水。”狗子哥左看右看,“煤篓子呢?”


    那医生拎着煤篓子追出来,“你们的煤。”


    狗子哥连忙跑过去接过篓子,给医生鞠了个躬,“谢谢叔叔。”


    年轻医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转身进屋了。


    其实以前村里是有赤脚医生的,但这场运动把赤脚医生打成宣传封建迷信,中医被迫害的不行。很多赤脚医生被抓,要么就是转行做了兽医。


    如果赤脚医生在,也用不着输液,花几分钱买个草药熬了喝就能降温,甚至很多时候都不用花钱。


    但卫生站就不行了,输个液五毛八分钱,老爷子满兜票子掏出来估计都不到两块。


    几个人顶着风回到老爷子住的地方,他们这个村统共都没一百口人,家家户户离得很远,就是挖个地窨子,上边半拉是土坯。


    老爷子这屋子进去其实挺宽敞的,就是黑洞洞什么都看不清,而且房顶低矮,云穆清这种个头进去伸手就能摸到房顶。


    这屋子也不分什么里屋外屋,就是一大间,最里面有个大通铺,大通铺外面盖了个火墙,火墙外面是灶台。


    一个小姑娘正在烧热水,见进来这么多男人,顿时手足无措的站起,躲进角落里。


    炕上铺着几层手艺粗糙的苇席子,还有几床露出黑乎乎棉花的破烂被褥,都脏兮兮的,也得亏是冬天,这要是夏天,怕是都进不来人。


    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炕上收拾了一下,让云穆清把孩子放在炕头。


    “家里脏,乱。你们别介意。”


    “没事儿大爷,”席于飞往屋里看了一眼,“这家里就你们爷孙几个?”


    老爷子摇摇头,“小妮儿住旁边那家,平时过来帮个忙。这里就只有我跟狗子爷孙俩。”


    “那,那你的家人呢?”席于飞忍不住问。


    老爷子又开始揉眼睛,“老太婆走得早,四个儿子都去当兵啦,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狗子是老二托人送回来的孩子,我就一直养着,眼瞅着就要十岁了。”


    席于飞心里一颤。


    华国自从建国之后,就战争不断。


    先是朝鲜战争,1V17打了3年,把17国联军按死在三八线外面。然后又跟苏联老大哥因为领土主权闹掰,国家经济紧张,边缘地区常年冲突。


    还没等缓过气来,阿三那边又要西藏新疆的地盘,但他们嚣张的过来挑衅,一个多月就被打了回去,还给他们换了个首都。


    这些年,国家边境就一直都没有消停,频繁的有战争,很多战士埋骨他乡,直到多年后才逐渐被接回尸骨,落叶归根。


    这个老爷子四个儿子,竟然都去当兵了……


    “大爷,您……您知道您儿子的部队番号吗?照片什么的有吗?”云穆清问,“我也是刚退伍,认识一些部队的人,可以帮您问问,打听打听。”


    “真的?”老大爷眼中燃起希望的光,“有,有照片,你等一下我找找。”


    老爷子去翻东西,席于飞对着那个小丫头招招手,指了指背篓,“会做饭不?做一锅黏粥,煮几个鸡蛋你们吃。”


    “鸡蛋?”小姑娘抿了抿唇,眼睛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个背篓。


    “对,鸡蛋,我特地拿来给你们吃的。”席于飞又摸了几块糖塞进小姑娘手里,“辛苦你了。”


    小姑娘哪里被人说过辛苦,一时间激动的不行。“不,不辛苦,你的糖……谢谢你的糖!”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然后去背篓里看东西。当看见那么多鸡蛋,吓得不行,“咋嫩多呢?这个……爷,这个鸡蛋……”


    老爷子手里捏着个破旧的本子走过来,看见那些鸡蛋鹅蛋和粮食,连忙摆手,“不,不能要。”


    “咋个就不能要呢?”席于飞抓住老爷子的手,“大爷,狗子可是您孙子,如今您就这么一个孙子啊,不得让他吃点儿好的养养?还有您,再不好好吃饭,您可就没办法陪孙子长大了,那您舍得?”


    老爷子:……


    “这也太多了,”他喃喃道:“能卖不少钱呢。”


    “可别拿去卖钱,我好不容易淘换来给你们补身子的。小妮儿,去,多煮几个鸡蛋,在贴锅饼子,要不你爷舍不得吃。”席于飞对着小姑娘笑道。


    小姑娘抬眼看着老爷子,老爷子喉头滚了滚,“吃,吃吧,拿去吃。”


    小姑娘眼睛晶亮,立马数了几个鸡蛋拿出去洗干净,然后那了个破碗,挖了一碗棒子面去煮粥。


    “这是我儿子之前带回来的信儿。”老爷子没好意思去看那些鸡蛋粮食,把本子递到云穆清手中。


    这是个塑胶皮的本,扉页还盖着章,说是某人在部队里获取的奖励。


    本子里歪歪扭扭的记录着一些事和地址,还有几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几个年轻人穿着军装拍的照,看上去意气风发,笑容满面。照片背后还写着名字,几年几月入伍,留作纪念。


    云穆清撕下一页纸,用铅笔头记录了一些东西,然后道:“大爷,这几张照片能借我用用吗?我得给部队的人看看,看他们认识不认识。”


    “……可以,但记得要还回来,我就他们这几张照片的念想了。”老爷子情绪十分低落,“人活没活着无所谓,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他们在哪里,若是没了,我去把他们带回来。”


    气氛有些沉重。


    云穆清突然抱住老爷子枯瘦的身子,“会找到的,会回来的。大爷您放心,一定会找到的!”


    “是啊大爷,您可得好好活着,等您儿子回来呢。”席于飞从兜里摸出一圈钱票,塞进狗子的破枕头下面,“那什么,天太晚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大爷我们跟铁路上上班,平时去的地方多,到处问问总是能问的到。”


    “谢谢,谢谢你们!”老爷子落了泪,颤抖着要给他们磕头。


    “可别,咱们不讲究这些!”席于飞连忙把人扶起来,“您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我们会经常过来看您的。”


    “好,好!”老爷子抬手擦脸,但是眼泪怎么都擦不完。


    “那您歇着,我们先走了。卫生站那边的钱我都给了,明天记得带狗子过去输液,不用给钱。”云穆清又抱了抱老爷子,“大爷,您一定要保重!”


    等走得远了,梅雨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也太不容易了。”


    但另外两个人都没说话,主要是心情沉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等回到招待所,梅雨说去找老侯,没一会儿拎着一件棉大衣回来丢到云穆清身上,“给,给你又申请了一件儿。这大冬天的没有棉大衣可不成。万一你冻的哭鼻子,回头我爹又得揍我。”


    云穆清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没有那么娇气吧?”


    这话说的,他如今可是铮铮铁骨!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去养殖场啦,磨蹭到天黑才回来。


    又买了几只鸡,养到冬天正好能吃肉。


    有些累,不吐槽了,准备睡觉去!!


    第66章 齐老爷子


    第二天一大早,铮铮铁骨的云穆清就给吕百城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这边老爷子的情况,“现在那四个人名字照片都有,能不能麻烦姑父帮忙查一下?”


    吕百城先是啧啧啧的表示哎呀你云穆清竟然主动喊我姑父了不容易啊,然后又严肃道:“你做得对,老爷子四个儿子都参军了,一点儿音讯都没有,这不正常。这样,我这就让小周开车过去取照片,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照片用完一定要还回来,老爷子就这么点儿念想了。”云穆清补充。


    吕百城不耐烦道:“还用你说?你这孩子就是墨迹,不如大宝子爽利。好了好了,我这边复印一份文件,照片会还给老爷子的。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云穆清其实是想问问自己家人如今什么情况,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觉得不太好总麻烦吕百城,于是道:“没什么事了,姑父。”


    吕百城哼笑道:“哦……没什么事了?那行吧,我挂了!”说完就挂了电话,毫不留恋。


    云穆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便宜姑父对自己跟对大宝子感觉都不一样呢?


    “咋样啊?”大宝子还在被窝里,懒得出来呢。


    云穆清道:“姑父答应了,一会儿让小周来取照片。”


    席于飞又问,“那你家里人现在咋样了?没问问?”


    云穆清:……


    “没,没好意思,感觉总麻烦姑父。”


    席于飞恨铁不成钢,“电话都打了,钱都掏了,顺嘴问一句你能怎么着?再说了,不麻烦他麻烦谁?马科长?那也行,要不你打电话问问马科长?”


    “算了算了,”云穆清连忙摆手,“上次见他们挺好的,下次再说吧。”


    席于飞知道一时半会不能让云穆清变成社交达人,也就不再说这些,“我想吃汤面,玉玉,加个煎鸡蛋的那种。但我现在又觉得睏,怎么办?”


    云穆清叹气,“你先睡,睡醒了我去给你买汤面。”


    席于飞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云穆清知道刚才那个回答没有满足这位大宝子,绞尽脑汁道:“要不我现在去买?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我睏的不行,怕吃不下那么多啊。”席于飞也有些纠结。


    他是真的睏,昨天晚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事儿,死活睡不着,等睡着了也没睡踏实,有动静就醒,有动静就醒。


    云穆清终于想出第三个答案,“那我也去买,回来你醒着就吃点儿,睡着了我就吃了呗。”


    “多放些汤,把煎鸡蛋放汤里!”席于飞提醒,“快点儿去,我忍着先不睡!”


    云穆清明白了,“那我回来叫醒你吃鸡蛋喝汤,吃完你再继续睡。”


    席于飞眉开眼笑,“好了好了,赶紧去买吧!”


    梅雨从外面吃了早饭回来,一进门就被辣眼睛了,“不是,大宝子,你病了?”


    好家伙,这是个什么牌子的祖宗啊,裹在被子里死活不出来,吃个饭还得让人喂?


    席于飞不搭理他,吃了鸡蛋喝了汤,让云穆清端水过来漱口,这才舒服的往被窝里一躺,“别吵,我要睡觉。晚上你嗷嗷打呼噜,我压根睡不着。”


    “不可楞!”梅雨都气破音了,“我睡觉从不打呼噜!玉玉你是小丫鬟吗?还是他家童养媳?你把小时候折腾我的劲儿拿出来啊,抽他!”


    “好了好了,他要睡觉了。”云穆清好脾气的劝,“你赶紧去打牌吧,我得把面条吃了,要不一会儿坨了。”


    梅雨抬手指着他,手指头直哆嗦,显然是想要表达一下比较浓烈的情绪。不过最终没说出来,只是冷哼一声,抓了帽子走了。


    他们这边招待所跟附近村子采购了些羊,不少人都跑去看杀羊,顺便买些羊肉什么的。尤其是车上的餐车大厨,寻思买点儿羊骨头炖萝卜汤,比清汤好喝,也补人。


    梅雨是打算再多买点儿羊肉的,上次扛回去的羊被亲戚都分完了,这次也不多买,够自家人吃就成。


    这边的土地不好种植,能养活的就是玉米荞麦土豆子这种耐旱的作物,家里养鸡都不知道给鸡吃什么,毕竟鸡是吃粮食的。只有羊,可以放出去吃那些草根灌木,还能吃玉米叶子玉米杆,十分好养活。


    这边每个大队都会养羊,养个二三十头,母羊舍不得杀,拿来配种生小羊,产羊奶。公羊会交到供销社算指标,偶尔也会被周围一些单位采购,换取各种票。


    主要是最近眼瞅着就要到小寒了,小寒原本习俗是家家户户都煮个羊汤喝,毕竟在北方,小寒是最冷的时候,小寒一过就是二九三九,冷到手抖。


    羊肉驱寒,是很适合冬天喝的。


    小寒之前,很多单位都会想办法采购些羊肉,这边是因为离村子近,再加上平日里也没少去村里采购,所以每年几个村都会凑个十多头羊给铁路这边的招待所。


    羊都是杀完送来的,已经剥掉了羊皮。羊皮也是能换钱的东西,硝制好了做成羊皮袄,比棉花还暖和。


    梅雨抢了个羊腿,美不滋儿的扛回去,进了屋再次无语。


    云穆清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正往暖气上面晾,其中那红色的秋裤一看就不是他的款。


    “你……”梅雨一言难尽,“你是不是跟席家签了什么卖身契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流行旧社会那一套,你可以去告他!”


    云穆清奇怪的看了梅雨一眼,“顺手的事儿,哦,我没有给你洗,因为你没洗澡没换衣服。”


    “那我现在就去洗澡!”梅雨眼睛一亮。


    “我都洗完了,”云穆清晾完衣服把盆子往床底下一塞,“睡一会儿?”


    “你问我呢?”梅雨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我不睡,我去隔壁打牌。这边太无聊了,再忍俩月……一想到过年得从这边过,我就难受。”


    他们这次西北排班正好排到年后,虽然不至于在车上过年那么惨,但在西北过年也说不上来好到哪里去。


    席于飞在床上哼唧了一声,慢慢的翻了个身。


    云穆清立马做了个嘘的手势,把梅雨推出门,“打牌去吧,赶紧去。”


    梅雨:……


    我是真的服了!


    最后一天休息,席于飞又带着云穆清去了趟老大爷家。


    齐老爷子已经把棉大衣收拾出来,只等着还给云穆清。云穆清表示不要了,送给他们。


    “还有你们留下的钱票,”齐老爷子很是不好意思,“我,我现在还不了,家里确实缺钱。我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原本就是给您的,”席于飞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狗子,“他没事了吧?”


    “没事没事了,退烧了,医生说好好养几天,别冻着。”齐老爷子连忙道:“这几天柱子跟妮儿都去捡煤渣捡柴火,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就好,”席于飞看着干瘦的老爷子,心里酸涩。


    现在农村都是需要劳动力的,劳动力换工分,工分换粮食。可是这两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年到头都换不了多少工分,那些工分买的粮食压根吃不饱。


    隔壁妮子还带着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说是家里大人出去采矿都被砸死了,抚恤金也被亲戚抢走了。要不是村里人护着,房子怕是都留不下。


    “粮食别舍不得吃,下次我们过来再给您带点儿。”席于飞安慰道。


    齐老爷子垂着头擦眼泪,片刻看向席于飞,“小伙子,你跟我来!”


    席于飞眨眨眼,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齐老爷子出门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看不到人影,齐老爷子拎了个筐,又拿上一把铲子,带着席于飞去了附近的一座山。


    其实说不上是山,只能说是丘。这边有大片的荒原,也有连绵的山丘。


    黄土高坡上面跟癞头似的,一块块的秃。基本上好走的地方都被羊吃光了,大棵的灌木也被村民们拿了回去烧火。


    席于飞吭哧吭哧的跟齐老爷子走了半天,差点儿累岔气儿,“大爷,您这是要给我选个风水宝地埋了啊?”


    “乱说话!”齐老爷子啐了句,“小孩子不能乱说话,知道吗?”


    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陡坡处,这里植被稀少,放眼望去人烟都看不见。


    齐老爷子顺着一块石头往下挖,但土都冻硬实了,挖了半天都没能挖开冻土层,“小伙子,你来挖。”


    席于飞指了指自己,“其实干这个活儿你应该叫另一个出来,他力气比我大。”


    “但我看出来了,你主事儿。”齐老爷子从后腰摸出个烟袋锅子,里面的烟丝都是自己种了手搓的,光闻着就十分辛辣。


    他点了烟闷了口,“老头子我知道你们心善,但有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挖吧,老头子我歇会儿。”


    席于飞只能吭哧吭哧的挖坑,“听口音,您老人家也不是本地人吧?”


    “逃难过来的,家里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跟这边娶了个媳妇儿,生了孩子……哎。”齐老爷子用力叹了口气。


    这边少数民族多,既荒凉又野蛮。但这些年有兵团过来镇着,到也翻不了天。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之前兵祸不是很频繁,所以许多外地人逃难来到这里,也就住下了。


    挖开冻土层,下面就好挖许多了。


    齐老爷子换了上来,又挖了三十多公分,铲子咣的一下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老爷子伸手进去摸索,刨了一会儿抱出两个坛子。坛子都不大,顶多放十斤酒的那种。


    齐老爷子看着这两个坛子,道:“以前,我们齐家也算是有点儿家底的。后来战乱,跑的跑死的死,都散了。这些东西我也不敢拿出来,家底薄,护不住。但你是个机灵的,老爷子我只能赖上你了。”


    他说着,撬开了坛子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特别凉快,适合睡懒觉。


    是的,所以更新晚了,嘿嘿……


    上午刷新闻,看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老美他们在太平洋上搞19国联合军演,那叫一个气势磅礴,气势汹汹。


    然后我们的街溜子815A又跑去硬要参加了。


    不但它去了,还带了小伙伴一起近距离吃瓜,给老美他们都整无奈了。


    这真的是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开,也不知道这次军演会以什么情况结束。


    第67章 家底


    两个土罐子里面掏出来的东西多而杂。


    什么大洋,小黄鱼,手镯子,戒指,簪子。还有鼻烟壶,帽花儿,银锭子,玉佩璎珞。


    “你挑吧,”齐老爷子道:“老头子我不能白拿你的钱跟粮食,总是伸手要东西,这情分早晚要磨没了。这些都是当年逃难的时候我带出来的,大件儿不是砸了就是烧了,也只有这些东西方便往外拿。原本想着以后日子好了,拿出来给我儿子孙子换钱过好日子。但看不到头啊,我就怕等我死了,这日子……”


    “大爷,”席于飞练满制止他,“如今国家已经开始整顿了,好日子眼瞅着就来了呢。”


    齐老爷子苦笑着摇摇头,“我还能有多少年好活?就指望能把孙子拉扯大。可是他太小了,这些东西他守不住,不如拿来换口吃的,还能多活几年。”


    席于飞看着这一地的东西,沉默。


    齐老爷子推了他一把,“咋,你还害怕这玩意?你这个本事我可不信你会怕,赶紧挑,外面冷着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怕这个东西?”席于飞无语的问。


    齐老爷子哼笑道:“真当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我就问你,那个鹅蛋哪里来的?”


    “你管我哪里来的呢,有的吃就不错了。”席于飞开始心虚。


    但他这一套对付梅雨可以,对付这人老成精的老爷子就差了点儿事。


    “这方圆百里都没有养鹅的,你从哪里整的鹅蛋?”齐老爷子翻了个白眼,“你这崽子人精似的,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你就能给弄来粮食鸡蛋鹅蛋,可见是个本事大的。这些东西到你手里老头子我也不管你能换多少钱。总之……总之你给我钱和粮食,我好多养我孙子几年。”


    席于飞纠结的看着那一地东西,“问题我现在也没多少钱。”


    “又不用你一口气都给我,你都给我我也不敢接啊。隔三差五给点儿就行,不要求吃多好,吃饱就可以。”齐老爷子也不挑,催促道:“赶紧的拿,你不冷啊?”


    席于飞只能蹲下来挑东西,他拿了两卷大洋,一卷五十个。


    齐老爷子念叨,“这玩意现在不值钱,就算你两块钱一个。”


    席于飞手顿了顿,又挑了几个鼻烟壶。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明末清初的老玩意儿。如果你有门路卖去文化工艺品店,一个至少能换五块钱。”齐老爷子看着似乎门清。


    席于飞干脆敞开了拿,把那一串镯子都拿着了。这些镯子大多都是玉和金银玛瑙的,翡翠的少。老玉不如新玉值钱,金银也是有价格的,玛瑙到了后世也就那么回事。


    “一个算你十块钱。”齐老爷子继续补充。


    “大爷您家以前经商的?”席于飞忍不住问。


    齐老爷子笑道:“这能看出来?我家以前确实经商,卖绸缎的。不过我是旁支,分不到什么好东西。”


    “差不多了,”席于飞收了手,把挑出来的东西往怀里揣。


    “别啊,还有这个!”齐老爷子拎出两串戒指,“都是金戒指,镶嵌宝石呢。算你五块钱一个行不行?一串三十个,你拿回去玩。”


    “这些您留着,以后备不住能换钱呢。”


    “我管什么以后,现在能活下去才能有以后呢。”齐老爷子硬是把那两串戒指也塞进席于飞怀里,剩下的胡乱收到了一个罐子里重新埋到地下,“这些就足够我以后用了。”


    席于飞帮着把土埋上踩严实,又薅了点儿灌木遮掩。他怀里沉甸甸的,也幸亏现在是冬天,大家都恨不得裹成个球,否则这么多东西都没地方藏。


    “你就时不时给点儿,够吃喝就行。”齐老爷子背着筐,顺路薅了些灌木塞进去,“儿子……儿子我也不敢想,只想着把孙子养大了,养到十六七岁,送他去当兵。”


    “您舍得?”席于飞问。


    齐老爷子叹气摇了摇头道:“舍不得,但当兵国家养着,留在这里又能有什么出息呢?我也给他整不来工作……”说着,还偷眼看了下席于飞。


    席于飞:……


    不是,大爷,您这点子心眼是不是都用我身上了啊?


    “到时候咱们一起想办法,给狗子找个工作,他还得给您养老呢。”


    “哎哟,听你这个话我心里就妥帖。那行,我就等你以后给狗子找个活儿干了。”齐老爷子笑了,笑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席于飞深吸一口气,心说这老爷子真的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等回到家里,狗子也醒了。隔壁小妮儿过来烧水帮忙做饭,云穆清不好意思在屋里待着,干脆就出来收拾院子,顺便把柴火都劈了。


    齐老爷子把筐放在柴火垛旁边,对席于飞道:“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我儿子的事儿帮忙上上心,实在找不到……找不到只能说我们父子缘分浅。你们走吧,走吧。”


    云穆清就听不得这些,“大爷,您儿子一定能找到的。”


    “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也不抱怨。”齐老爷子释怀的笑了笑,“我现在就是想要养活我孙子,等他成家了,我死不死的也就无所谓了。天冷,赶紧回去吧,不留你们了。”


    齐老爷子摆摆手,把抽了两口的烟袋锅子又拿了出来,就着火点上,坐在门槛上慢慢的抽烟。


    云穆清垂手站在旁边,看着老爷子这幅样子,眼圈都红了。


    “走吧走吧,”席于飞拽了他一把,“咱俩搁这儿一会儿饭熟了吃不吃呢?走吧,我饿了。”


    云穆清突然抬手擦了把眼睛,进屋拿了棉大衣套上,闷声不吭的跟在席于飞身后,踩着咯吱咯吱的冻土,“看见他我就想起我爷爷。”


    “差辈了,”席于飞纠正,“这是大爷。”


    云穆清满腹酸涩被这句话冲的那叫一个淡,他无语的看向席于飞,“这是辈分儿的事吗?”


    “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席于飞道:“咱们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碗,你看老爷子可怜,但可怜人多了去了,你能都帮得了?有这个工夫还不如想想要怎么才能多赚钱,手里钱多了,想帮谁就帮谁。如今你兜里仨瓜俩枣,工资都跟我这里呢,就收起同情心吧。”


    “你……”云穆清看着席于飞,想说你年纪不大,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沧桑,仿佛经历了许多似的。


    “我什么我?咋?你觉得我说的冷血?”席于飞回头瞪他大有你敢说我冷血我就跟你绝交的劲儿。


    云穆清连忙摇头,“不是,你没有冷血,你给他们粮食和钱,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好像经历了很多很辛苦的事,否则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又想说我老气横秋?”席于飞哼笑,回头继续赶路,“我之前下乡,家里总是给寄吃的用的和钱。一开始住知青所,那里就有人哄着我,吃我的东西花我的钱。我又不是傻子,干脆搬到我大爷那边去住,怕自己的钱跟东西都被人忽悠走了,就交给我大娘了。”


    “那时候我心性左,总觉得大爷大娘占我便宜,虽然他们让我单独住一个屋子,每年都用家里寄来的布给我做新衣服,吃饭也都让我先吃,偶尔的了精米细面大多也都进了我的嘴。但我总觉得这是应该的,是他们欠我的,是所有人都欠我的。”


    “你不知道,家里给我买了这个工作,欠了一屁股饥荒。但我回家的时候故意穿的破破烂烂,就是想跟家里人说我过得不好,谁对我都不好。这三年我吃得苦,就是你们欠我的。”


    席于飞说道这里,停下脚步,深深的吐了口气,“但我做了个梦,梦见由于我的不讲理和任性,导致我爹我娘早早的就离开了。我哥姐兄弟他们都怨我,不乐意理我。哪怕我赚了很多钱,给他们买车买房,但他们不要,就是不理我,恨我。最后我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云穆清看着席于飞的脸,总觉得这一刻,眼前这个年轻人都快碎了。


    他忍不住抬手把席于飞抱进怀里,“别胡思乱想,你这么懂事又这么厉害,这么聪明,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席于飞的头埋在云穆清的肩膀上,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是爱干净,身上只有淡淡的肥皂气味,混合着冰冷的寒气,竟然还挺好闻。


    他多闻了两下,道:“我只是说,那三年的经历和我做过的那个梦,让我知道了很多道理。我不是老气横秋知道吗?我只是经历得多,想明白了很多事而已!”


    “我知道,我没有说你老气横秋。”云穆清想起自己在沪市胡乱说的那些话,耳根子有些红,“我就是觉得,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


    席于飞哼了声,推开云穆清,“好了好了不要撒娇了,赶紧走,冻死我了都。”


    “我没有撒娇!”云穆清回过神两步追过去,“我怎么可能会撒娇呢?我只是看到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好好好,我撒娇成了吧?赶紧走吧,累死我了!”


    “我背你?”


    “那感情好,赶紧背我回去。你不知道老爷子给我折腾的,他看上去比我还壮实!”


    云穆清背着席于飞回到招待所,还没进门又碰到了梅雨。


    “哟,玉玉跟他家童养夫回来了啊?”梅雨没好气的吐槽,“怎么了?之前是手断了,现在脚断了?”


    “看你这幅羡慕嫉妒的嘴脸!”席于飞从云穆清背上跳下来,“咋,没人背你你是不是特别不舒服啊?那怎么办呢?谁让你又黑又壮的,背也背不动啊。没办法,玉玉愿意背着我,你嫉妒着吧!”


    “嘿你个兔崽子!”梅雨抬手就要揍。


    席于飞滋溜跑远了,“略略略,气死你,让你买羊肉不喊着我们!”


    “你特么!”梅雨都气笑了,转头看向云穆清,“都是你惯得!”


    云穆清:……


    天地良心,我惯他什么了?我管得住他吗?


    作者有话说:


    刚刷了个新闻,笑死我了


    湾湾大练兵,第一天下雨,然后一群人蹲室内练兵。第二天出门就把车撞了,连环车祸,给附近商铺都撞飞边子了。


    然后跑车卡铁皮棚子上过不去了,战术车撞水泥墩子直接造成三名官兵受伤。


    湾湾军演真的是,除了不表演杂技,什么都表演,含三量十足啊。


    我都怀疑湾湾回归之后,他们的草莓兵到底能干嘛?


    感觉我外甥开着扭扭车都能给他们撞飞一个班!


    湾湾再不回家,那边的年轻人怕是都要废了。


    第68章 梅雨好气哦


    因为年不能在家里过,席于飞提前存了不少东西在他租的那个院子里,还把给梅雨的棉花也给他送过去了。


    临上车之前,他还收到了来自沪市的包裹,没想到沪市他张姨竟然给他寄来了年礼,虽然都是自家做的梅干菜,但这口东西北方很少见,还是很感激的。


    席于飞干脆给沪市的新哥打了电话,让他包些点心米面之类的,替他给张姨也送个年礼。


    得知新哥姓田,席于飞差点儿笑死。


    其实这个名字拆开看怎么都没问题,但也不知道新哥爹娘咋想的,俩字儿凑在一起怎么就那么搞笑。


    新哥表示之前买的东西十分好卖,问席于飞年后能不能淘换些其他的。


    不过这件事席于飞没有一口应下,只是说看看。


    从邮局出来,席于飞溜达着回到席家,曾柳华已经给他跟云穆清收拾出来两个大包,毕竟这一走就是九天,而且年要在西北那边过,曾柳华给准备了不少东西。其中不少是给云家准备的年礼,什么糖果花生瓜子都有。


    之前东北那边也寄来了两个大包裹,一个里面装满了按照席于飞交代的方法做的瓜子,一个则是东北那边的土特产,什么野菜干蘑菇干榛子松子啥的,里面竟然还有一包粘豆包!


    粘豆包这可是好东西,不止要用大黄米面,里面还有豆沙,是要用得到糖的。


    这个礼,相当重了。


    曾柳华收到东西,立马收拾了一些毛线糖果,还有席于飞跟铁路上淘换的两件军大衣,都给东北那边亲戚寄了过去。


    毕竟是连着根儿的亲戚,虽然曾柳华有些埋怨自己儿子去了那边三年回来瘦成了个黑猴子,但想到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再加上席于飞也没少说那边亲戚好话,这股子怨气也就散了。


    这个年回来,他们就不跑西北了,要改成短途,跑山东。


    76年的一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


    最敬爱的周总理去世了。


    那真的是举国悲痛,万民垂泪。十里长街送总理,席家人尤其是曾柳华,在家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她来到京城这边进入卫生院,周总理视察的时候还一起拍过照片,夸她是巾帼英雄呢。


    当时席于飞还在车上,进站的时候被通知了这个消息,火车鸣笛三分钟,常峥嵘广播新闻的时候哽咽了好几次,车厢里都是哭泣的声音。


    但席于飞知道,还有一位伟人,会在这一年同样离开。


    76年对华国儿女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最悲痛的一年了。


    原本十二月底席于飞他们段还收到了表扬信,写信的是一位姑娘,还有他们当地的公安。内容是姑娘遇到了人贩子,因为她是刚从火车上下来,已经牢牢记住了火车上播报的提防诈骗拐卖要素,于是她不但发挥才智稳住了人贩子,还联系上了公安报了警。


    这一下,不但当场抓到了三个人贩子,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人贩子老巢,抓到了十多个人,解救了八名妇女,六名儿童。


    当地公安通过各种辗转知道这个防诈骗指南是京城某段铁路上首次发起的,于是特地打了电话确认,然后又写了表扬信。


    京城段铁路局局长高兴地不行,不但表扬了侯长青他们段上所有人,还特地见了席于飞,拿着从常峥嵘那边拿到的底稿,给席于飞夸的差点儿受不住。


    原本说年前要开一次表彰大会,但也因为周总理去世这件事暂停了。


    不过表彰大会虽然不开了,但奖励还是要发下去,并且整段都提了工资。


    还有记者专门过来采访,席于飞直接躲了,让侯长青和常峥嵘去接受这种荣耀。说是采访稿要放到年后才会发出来,无论老侯还是老常,都兴奋的不行。


    年前又下了一场大雪,这次的雪很大,一脚下去雪都淹没小腿肚了。


    环卫工人凌晨就出来铲雪,这么厚的雪压根就没办法骑自行车。


    俩人去车站只能腿儿着,云穆清背着两个包看上去游刃有余,席于飞拽着他的棉大衣,几乎被拽了一路,累的连呼哧带喘。


    等到了地方,脚上的棉鞋都结了层雪壳儿,里面都湿的冻脚指头了。


    等乘客上了车,席于飞才抽空换了鞋。脚丫子冰凉冰凉难受得不行,幸亏曾柳华在包里给他们都准备了干净的棉鞋和袜子,否则这么一路下来,脚趾头都要冻掉了。


    云穆清往这边走了一趟,递给他一个灌满热水的暖水袋让他暖脚。


    踩在暖水袋上,席于飞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越往西北越冷,西北风裹着雪粒子与戈壁滩上的风沙不停肆虐,车窗上糊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土壳,外面的情况都看不清了。


    侯长青表情十分严肃,很多列车都会在这种情况无法行驶。但他们还算是幸运,虽然延误了十来个小时,但终究是平安进了站。


    西北这边雪不大,但是风大。吕百城的警卫员从这里等了一天了,要接他们去兵团那边过年。


    但夜晚不好开车,席于飞干脆给吕百城打了个电话,让警卫员在他们这里住上一宿,明天再去兵团。


    招待所的食堂准备了热乎乎的羊汤,一群人人困马乏,唏哩呼噜的吃的浑身热乎乎的,就急忙去宿舍休息了。


    席于飞还拽着云穆清硬撑着去洗了个热水澡,北方人向他这么爱干净的实在是太少了,毕竟北方的冬天太冷,十天半个月洗一次澡都算是爱干净的人。


    席于飞上车之前去粮食站那边的澡堂子跑了个澡,还让云穆清给他好好的搓了一顿。现在下车又洗,就连云穆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奉陪。


    “真是个少爷,”已经钻了被窝的梅雨忍不住吐槽,“这么爱干净你怎么就不是个女的呢?”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白吗?”席于飞翻了个白眼,把帽子摘了放在暖气上烤。


    梅雨不甘示弱,“你洗的都快没男人味儿了!”


    “可拉倒吧,谁告诉你男人味就是脚臭跟汗臭?你媳妇儿?她口挺重啊。”席于飞在嘴皮子上可是绝对不会落人于后的。


    “嘿你,”梅雨刷的撩开被子跳起来,穿着秋衣秋裤就要去收拾席于飞。


    “梅雨哥梅雨哥,他还是个孩子呢。”云穆清急忙去拦。就连跟他们睡在一个宿舍的那个警卫员都护着席于飞。


    “他还是个孩子呢?都二十了!你们就惯着他,惯得无法无天的!”梅雨跳脚。


    席于飞有恃无恐,“你快进被窝吧,一身男人味,熏死人了!”


    “我特么……”梅雨到处找笤帚疙瘩,没找到,干脆拎起自己的大棉鞋,“你过来,看我不揍你的!”


    “我傻啊,你要揍我我还过去?我可告诉你,你碰我一下我就跟姑父告状,让他揍你!”席于飞掐着腰,嚣张至极,主打一个谁都不怕!


    “干什么呢?”侯长青从门口经过,听见屋里闹腾推门进来了,“哟,全武行啊?唱的哪出儿?”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席于飞张嘴就来,这给梅雨气的,“师傅,你这个徒弟要造反啊。”


    “快行了,歇了吧!这又是因为啥啊?”侯长青头疼。席于飞这个徒弟,真的是嘴甜又娇气,还喜欢撩拨人,总给人气的一愣一愣的。但是人家脑子灵活,他们这一组能获得两次表彰,都是人家想出来的招。


    但梅雨是他心爱的大徒弟,平日里鞍前马后的伺候自己这个当师傅的,又有功劳也有苦劳。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都舍不得骂。


    “师傅,我大师兄说我像个女的!我爱干净他就看不过眼,说我!”席于飞连忙告状,“我就是洗个了澡,他不爱洗澡还觉得自己一身男人味儿呢。您闻闻这屋里,一股子酸菜坛子味儿,都是我大师兄的脚丫子散发出来的!”


    警卫员默默地把自己的棉鞋往后面踢了踢,他脚丫子……嗯,也不咋好闻。


    “他多大你多大,你臭了吧唧的还不允许人家爱干净了?”侯长青搡了梅雨一把,“行了行了,要不你泡个脚吧?这味儿大的,熏的我脑仁儿疼。”


    小警卫员立马拎着俩暖壶离开战场,他一个“外人”,谁都得罪不起啊。


    梅雨一脸委屈的撇了撇嘴,“师傅,自从小师弟来了,我就不是你最爱的徒弟了。”


    “你快消停点儿,这副德行给谁看?丑的我眼睛疼!”侯长青抬手就把眼睛捂住了。


    这幅样子如果是小徒弟做兴许还挺有趣的,但大徒弟……


    算了吧,他就是个粗人!


    “对了,因为雪太大,我们要在这里多停留两天。”侯长青叹了口气,“都消停点儿,三十晚上记得去食堂包饺子去。”


    “我跟玉玉不去,我俩去我姑父那里过年。”席于飞举手。


    梅雨:……


    “我特么,我真的……那是我姑父!”


    “你爱去不去,反正我跟玉玉去。”席于飞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姑父专门给我爹打了电话,让我爹放心。嘻嘻。”


    梅雨:……


    要不是打不过云穆清跟他姑父,再加上师傅也宠着这家伙。否则他就必须得跟席于飞一争上下,你死我活!


    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真气死可怜的梅雨啦!


    作者有话说:


    今天邻居家大棚黄瓜拉架了,让我过去捡黄瓜。


    哇,大夏天哪怕是早晨,在大棚里工作也把人闷的够呛。


    农民真的是太辛苦了,邻居两口子都六十多了,还在干活。因为没有退休金!


    就算自己交保险什么的,一个月才能拿几百块。


    都说什么农民要机械化,要全自动。可对于上了岁数的农民来说,他们压根就弄不明白。


    就算弄明白了,一套机械化设备那么多钱,他们也舍不得拿啊。


    从种植到采收,所有都是人工,一个棚将近两亩地,收的菜也就卖个一万多块钱,还要扣掉种子农药等各种费用。


    真的太辛苦了。


    我就摘了俩小时黄瓜,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不说,手腕子和小臂都被黄瓜叶子喇的肿了一片!


    邻居老大姐说她的手都没办法握拳,因为干活累的关节都变形了,握拳就疼。


    什么时候农民的待遇能再好一些啊,他们真的太不容易了。


    第69章 道心不稳


    大家是真的累了,席于飞觉得自己一躺下就睡着了。


    曾经什么失眠啊辗转反侧啊根本不存在!


    俩眼一闭,睁开天都亮了。


    房间里没有人,但外面挺热闹。毕竟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被滞留在这个招待所的所有铁路员工都打算在食堂过个年。


    席于飞翻了个身,眯着眼看向桌子上的闹钟。


    还不到七点。


    这个年代的人真的是早睡早起,主打一个身体好啊。


    门被推开,云穆清拎着两个暖壶走进来,身后跟着端着饭盒的警卫员。


    “醒了?”他道:“起来洗漱一下,我把早饭打回来了。你就在宿舍吃吧?食堂人太多了,吃个饭排半天队。”


    “唔……”席于飞在被窝里缩了一会儿,艰难的起了身。


    云穆清在旁边递给他衬衣,看他穿好了又把烤的暖烘烘的毛背心递过去,最后是棉袄棉裤。


    警卫员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心说这位小席同志真的是大少爷做派啊,这不就是典型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席于飞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艰难的弯腰穿鞋子。曾柳华给做的棉裤是真实在,厚厚的裤腿,下蹲都废老劲儿了。


    “你鞋带没系好。”云穆清低头看了看,让席于飞把腿搁椅子上,把胡乱系的鞋带解开重新系了一遍。“盆里有凉水,你的牙缸子里也有凉水,自己兑热水。废水吐在我那个盆子里,一会儿我就拿去倒。”


    云穆清说完,又去洗了手,然后把饭盒放在暖气片上温着。


    席于飞打着呵欠刷牙洗脸,然后看了眼饭盒,“又是羊汤?”


    羊汤虽然好喝,但也不能天天喝啊。他们这种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羊汤喝多了容易上火起痘痘的!


    “没有别的,这几天太冷了,食堂的汤都是羊骨头汤,就连馄饨面条都用的那个汤。”云穆清哄着席于飞道:“不爱喝也喝点儿,一会儿去姑父那边吃好吃的去。”


    席于飞喝了口羊汤,被腻的直咧嘴,干脆倒了杯热水配包子吃。


    包子是素馅儿的,估计冬天菜少,一口下去没看见馅儿,再吃一口馅儿没了。而且这个馅儿还是白萝卜的,里面混了羊油,吃完了上牙膛都粘的慌。


    “我不吃了!”席于飞勉强咽下去一个包子,然后就把剩下的都给了云穆清,“太腻了,吃不动。”


    “那我去买个鸡蛋,给你冲一碗鸡蛋水?”云穆清两三口把包子塞进嘴里,站起身就往外走。


    “别麻烦了,我没胃口,等去姑父那边再说吧。”席于飞连忙抓住云穆清的胳膊,心说没看小周脸色都变了吗?自己还要脸呢。


    席于飞喝着热水看着云穆清跟小周吃饭,道:“一会儿先去看看齐老爷子,食堂只有包子?那买二十个带过去,就当年礼了。”


    二十个扎实的二合面包子,足够老爷子跟他孙子吃好几天了。


    “那个……”警卫员小周举了举手,“齐老爷子搬家了。”


    “搬家了,为什么?”席于飞有些诧异,“他买了房子?”


    “不是,”小周抻着脖子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又喝了两口汤,“这件事怎么说呢,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我们团长找到了齐老爷子的儿子,大儿子牺牲了,老二老三目前还没信儿,但老四活着,去执行秘密任务,每个月工资其实都是寄回来的。”


    “有工资?那为什么老头过得还这么艰难?”席于飞实在不理解。


    小周摇了摇头,他压低声音道:“抚恤金和工资,被人冒领了。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到时候你们看见团长直接问他就好。还有农场的事,这段日子农场里也不消停,团长发了好几次脾气了。”


    “好家伙!”席于飞直呼好家伙,“冒领烈士的抚恤金?谁啊?不想活了?”


    “主犯已经毙掉了,”小周继续跟包子奋斗,估计他也没想到这包子会这么难吃,脸上表情十分狰狞,“从犯跟主犯家里人都被送去劳改了。哎呀,这件事真的,我知道的不详细,你们去问团长就知道了。”


    席于飞满肚子好奇,不过也知道小周这里问不出什么来,“那成吧,一会儿去看一下齐老爷子,然后去找我姑父。对了,梅雨呢?他不回去?”


    “大师兄跟师傅他们去开会了,让我们走的时候等他一下。”云穆清已经吃饱了,开始收拾饭盒,“好像是这次暴雪的事,估计我们在这里要滞留一段时间了。”


    其实这也正常,无论是暴雪还是暴雨,都属于天灾。现在的火车不像未来那么先进,很多恶劣路况都是没办法走的。


    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去请附近兵团去清理轨道上的积雪,但暴雨就没有这么方便了,要等水退了才能走。


    来这边的好几趟列车都被滞留了,都是因为这几趟车要经过暴雪地带。


    “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过去,说一下这边的事儿,省的我娘担心。”席于飞坐不住了,抬屁股就往外走。他娘可是知道他的工作表的,每次等他回家,家里门都会开着,给他们准备上热乎乎的饭菜,还有热乎乎的炕头。


    “我去洗饭盒!”小周把几个饭盒子都拿在手里,“你俩再收拾一下东西,等梅雨同志来了一起走。”


    云穆清留下来收拾东西,牙缸子毛巾香皂,晾在暖气上的袜子鞋垫儿,烘烤了一宿的大棉鞋,都得装起来一起带走。


    接电话的是席文明,得知因为暴雪而滞留在外地,担心的叮嘱道:“千万别乱跑,西北那个地方荒凉得很,下雪了备不住还有狼出来。玉玉不在你身边?算了,我还想让他盯住你呢,就怕你不听话。总之别给你姑父姨夫捣乱知道吗?到了那边要有礼貌,别跟人贫嘴。”


    “爹啊,我知道了,我不能那么做。”席于飞觉得又好笑又怀念。


    好笑的是觉得他爹娘仍旧把他当小孩子对待,怀念的是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被父母这样念叨了。


    挂了电话付了钱,席于飞用力揉了揉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些想哭。


    只记得上辈子他工作第一个年是在家里过的,但由于那时候自己实在不懂事,气氛闹得很僵,半夜他娘还偷偷的哭了。


    现在他又没办法在家里过年,也不知道他娘会不会又偷偷地哭。


    不过这次哭应该不是因为被伤了心,而是因为担心和想念吧?


    “你杵这里发什么呆?”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巴掌,席于飞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梅雨的大黑脸。


    “我刚给家里打了电话!什么发呆不发呆的,你刚才是报复我吧?那么用力!”席于飞揉着肩膀,气哼哼的。


    “用力?我揍你还需要用力?”梅雨哼了声,“是你太弱了,瘦的跟小鸡崽子似的。去去去一边去,别挡着路,我也得打电话呢。”


    “一会儿要走啦,你的臭袜子臭鞋垫子还没收拾呢!玉玉想给你收拾来着,但我怕他中毒!”席于飞大声说着,边说边跑远了。


    “你特么摸一下袜子能中毒?我都洗干净了!”梅雨尴尬的看着周围的同事,骂骂咧咧,“那小兔崽子胡乱说的,谁家袜子摸一下还能中毒呢。”


    同事们发出善意的笑声,不过眼睛却总是看他的脚,仿佛他的脚丫子变成了个移动大毒源。


    梅雨气的半死,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他爹单位打了电话,告诉他爹这些日子不能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去再电话联系。


    在西北停留的时间定下来了,一个星期。


    跟他们对开的那辆车也要一个星期之后再往这边发车,所有暴雪范围内车辆全部禁止通行,直到暴雪停止,并且道路清理出来才可以通车。


    小周缩在车里暖车,嗡嗡嗡了半天,冻的跟个冰窖似的吉普车才发动起来。


    齐老爷子目前住在镇上的一个小院子里,这是当地政府给他租的。为什么会突然给租房子?是因为从犯家属脑子不好使,跑到了齐老爷子家威胁他,让他说齐胜虎不是他儿子,他才是冒领的那个人。


    然后正被前来看望齐老爷子的吕百城堵了个正着,直接把那群人按住了扔监狱去了,等判下来他们就能跟从犯去农场团聚了。


    为了保证齐老爷子家人的安全,政府就腾出这么个院子,周围住的也都是兵团家属,十分安全。


    吉普车停门口,周围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在扫雪。


    院子门敞开着,里面也有军装小伙儿在干活,劈柴的劈柴,洗衣服的洗衣服,甚至还有做饭的。


    齐老爷子就坐在门槛子上晒太阳,大妮儿带着小妮儿坐在旁边的条凳上补衣服。


    “大爷,诶哟我大爷诶!”席于飞笑嘻嘻的进了门,“大爷过年好,给您拜个早年了。”


    齐老爷子站起身,笑呵呵的摆摆手,“早就等着你来呢,我算着时间,能一起过个年。”


    “哎哟这不成,我得去我姑父那边过年。”席于飞拎着一包包子塞到齐老爷子手里,“年礼,还有一包糖,等我给您拿出来。”


    “你要去你姑父那边啊?”齐老爷子看上去有些失落,“那你啥时候走?走之前咱们爷几个一起吃顿饭。”


    “那没问题,我们要在这里住好几天呢。”席于飞看了看这个院子,还挺规整,“住在这里我们也放心了,大爷,您的事儿我听说了,那个吕团长就是我姑父,有他帮衬着,您不会吃亏的。”


    “诶诶,我知道,吕团长说了。”齐老爷子脸上都是笑,“进来坐会儿?现在屋子里也能坐下人了。”


    “不了不了,”席于飞左右看看,“狗子呢?”


    “狗子跟柱子去捡煤渣了,闲不住。”齐老爷子的状态比之前看着好多了,“我都说你这几天备不住要来,狗子说多捡点儿煤渣,晚上烧炕能多热一会儿。嗨,那孩子知道跟你错过了,怕是要哭。”


    这段时间席于飞只要来西北就会往齐老爷子那边溜达一趟。送点儿肉,送点儿鸡蛋粮食糖果什么的。


    一来二去,狗子就把他当自己亲叔叔一样,每次看见他都高兴地不得了。


    “没事儿,等我从姑父那里回来,跟这儿住两天陪狗子玩。您可得把我那屋收拾出来,别让别人住!”


    “不让别人住,不让别人住,就给你留着!”齐老爷子笑的脸上的皱纹都散开了,“你跟小穆就是我的福星,哎,若不是你们俩,我还不知道……哎,总之现在有盼头了。”


    老爷子伸手抱了抱席于飞,又抱了抱云穆清,“好啦,不留你俩啦,赶紧去你们姑父那里过年吧。年后一定要过来住两天,可不能不来。”


    “一定来,我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席于飞用力拍着胸脯子,给齐老爷子逗的哈哈直笑。


    等出了门,站在外面跟小周一起卖呆的梅雨翻了个大白眼,“那是我姑父,你倒是喊得亲热。”


    “我就喜欢看你吃醋酸唧唧想揍我却又不敢下手的样子,”席于飞还故意用肩膀怼了梅雨一下,“没招吧?没招儿就憋着,哈哈。”


    梅雨深吸一口气,心说这小兔崽子越来越能气人了,他早晚得找个机会揍这家伙一顿,否则这道心都得不稳!


    作者有话说:


    小蚁在联合国真的是臭大街了。


    一开始放下狠话要TS六十亿人,包括咱们中国,要搞种族灭绝。


    现在被小朗揍的满地乱爬嗷嗷哭,红海已经被胡赛管控了,物资运不过去,又被阿三坑了一把。


    如今的小蚁跟过街老鼠似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好大儿是打算背后捅他一刀还是要力保亲爹了。


    我觉得,老美早晚要登报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你们可以去看看小蚁之前的各种宣言,婴儿都不放过,孕妇也不放过,就连他们的女人都以S了多少婴儿为荣。


    这样的国家,真的,灭绝吧!


    我都想给胡赛捐一百块支持一下了。


    第70章 无法无天


    从齐老爷子家出来,席于飞有要去一趟马科长家。


    毕竟喊了姨夫,这大过年的不去不合适。


    但部队的军车就不开过去了,停在那边家属院不远的位置,席于飞自己拎着两瓶准备好的高粱酒加一包杂拌糖,一盒子京城特产的果脯就溜达过去了。


    这果脯别看再过几十年没人爱吃,但现在甜东西太少了,蜜三刀果脯这种齁甜齁甜的点心最受欢迎。


    “姨!”席于飞叫的那叫一个亲热,“好久不见了啊,姨看着年轻了不少!我哥也在家呢?哥,嫂子,过年好啊。我姨夫呢?”


    “你姨夫还在单位呢,”刘小芬看见席于飞大包小包的过来,开心的眼睛都笑眯了,“你们这是车刚到?得在这边过年了吧?正好留在姨家里过年。”


    “不了不了,我得去姑父那边过年,之前说好了。”席于飞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我姨夫在单位呢?真是不巧,那等我回来再给姨夫拜年。”


    “不跟家里过年啊?”刘小芬十分惋惜,“那,那……中午吃个饭再走?”


    “真不行,姑父的车外面等着呢。等我从姑父那边回来就来家里吃饭。这次下暴雪,我们得在这里多停好几天呢。到时候我带朋友一起来,姨可得准备多点儿好吃的。”


    “必须的必须的,”刘小芬拉着席于飞的手,仿佛这是她亲外甥,“喝口热水吧?亮亮,给你弟弟倒个热水。”


    马高亮对这个只要一来就带好东西来的表弟也十分有好感,听着话连忙去倒水。


    “不了不了,哥,我不喝水,得赶紧走。”席于飞连忙摆手,“姨,等我下次来咱娘俩好好聊,这次是真不行。”


    “那,那……”刘小芬一拍大腿,“亮亮,你把厨房那个羊排包好了给你弟弟带着。飞飞你可别不要,这是给你姑父的年礼。”


    “那成吧,”席于飞只得接了,“姨,过几天我一准来,先走了啊,车外面等着呢,不好意思让人等太久。别送了别送了,外面可冷,我多跑两步就到了。”


    “过完年一定过来,跟你姨夫好好吃顿饭!”刘小芬再次依依不舍的把外甥送走了。


    虽然是要过年了,但兵团这边巡逻更加严格起来。


    车子往里面开,几乎每开进去几百米就会遇到巡逻队检查。


    吕百城住在兵团这边的随军家属区,因为是团长的级别,分了一室两厅格局的房子,但也是下陷模式的那种。


    这种房子是西北的特色之一,主要就是为了冬暖夏凉。


    还有一种特色就是黄土高坡上的窑洞,只不过这边没有高坡,只有荒原。


    其实每次来这边,席于飞都会想起一首歌。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哦~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看着车外嗷嗷的西北风,席于飞心说你的歌有点儿太猛了,下次还是少唱的好。


    吕百城不在家,只有他的妻子梅月芬和两个孩子在。吕家大儿子都已经十九了,当了兵。不过因为吕百城的关系并没有去边城,而是留在西北这边。


    但就算留在家门口,西北这边也不平安,还好吕强正好赶在过年的时候有一天调班,就放假回来了。


    还有小闺女吕英,今年才十四,正在上学。


    梅月芬大老远的从京城过来随军,不过七八年的工夫,脸上已经被冷硬的西北风吹出了高原红。


    这边紫外线很强,人们大多皮肤黧黑,脸蛋子带着两团红。


    “怎么现在才来?”梅月芬看见大侄子,高兴地不得了,“难得咱们姑侄俩还能在一起过个年,强强英子,这是你梅雨表哥,”


    她有拉着席于飞的手,“这是你大飞哥,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你穆清哥。”


    长得最好看的??


    席于飞一听就不乐意了,“姑,我长得不是最好看的?”


    梅月芬哈哈大笑,“哎呀,看姑这张嘴,你才是最好看的,咱家最好看的就是你了。”


    吕强这也是第一次看见云穆清跟席于飞,只不过看着席于飞的时候,这个哥字怎么都喊不出口。


    他长得人高马大又黑又壮的,怎么就要跟眼前这个瘦了吧唧还挺白爱撒娇的男娃子喊哥?


    “大飞比你大半年呢,就得喊哥。”梅月芬推了吕强一下,“快喊。”


    吕英没有什么负担,挨个的喊了哥哥,获得了一碰水果糖,美滋滋的去旁边玩了。


    吕强扭捏道:“梅雨哥,穆清哥,大,大飞哥。”


    “乖,”席于飞从兜里掏出糖给他,“吃吧。”


    吕强:……


    “你别搭理他,他就这德行,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梅雨看出来自己表弟的不自在,一把把人揽了过去,“走走走,咱哥俩练一下,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吕强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个令人尴尬的氛围,他跟上梅雨的脚步往外走,“梅雨哥,你打不过我的。”


    “哎嘿,我就听不得这种话。怎么就打不过你了?我跟我们安保队的也能过几招呢。”


    安保队里面大部分都是退伍兵,还有民兵,多少都有点儿身手。


    “姑,您先忙着,我看会儿热闹。”席于飞笑呵呵的靠在门框上,看着外面梅雨抻胳膊踢腿,然后问站在旁边的云穆清,“他俩谁能赢?”


    “吕强。”云穆清不用看都知道谁能赢。吕强这小子一看就是个被他爹从小练到大的主儿,备不住在部队还属于刺头那种。梅雨虽然高壮,但怎么说呢?并不是高壮就能赢,而且吕强身形不比他差,而且人家一身肌肉,这能比?


    果不其然,吕强还让了梅雨几招,最后回手一掏把人按地上了。


    “那你跟吕强比呢?”席于飞一边拍手叫好一边问。


    云穆清腼腆的笑了笑,“五五开吧。”


    他跟吕强差不多高,但身形看着瘦了一圈。这种情况下敢说五五开,那绝对是比吕强厉害了。


    梅雨又被摔了几次,揉着肩膀子服气了。他看向云穆清,“你来你来,你不是刚退伍吗?赶紧试试你俩谁厉害!”


    吕强舒展了筋骨,看上去有些兴奋,“穆清哥,你也当过兵?”


    云穆清脱了外面的大衣递给席于飞,跳出门口,笑道:“对,去年刚退伍。”


    “那咱俩有的比划,跟梅雨哥玩不了,还得让着他,让着他都打不赢。”吕强嘿嘿的笑,露出一嘴大白牙。


    梅雨气的跳脚,“你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是我让着你懂吗?”


    “那再来?”吕强一抬下巴,还把身上的棉袄也脱了。


    梅雨装没听见,“姑啊,忙什么呢?我给你帮把手!”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了。


    刚才吕强跟梅雨在院子里比划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些人再看了。见又换了个人,一位大哥吆喝着,“强子,你可是咱们连队比武第一,千万别输啊。”


    “嘿!”吕强抬手蹭了蹭鼻子,“输不了!”


    云穆清也脱掉棉袄,丢到席于飞手里,然后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来!”


    两个人出手如风,立马就对上了!


    一个如同丛林中灵敏花豹,一个仿佛苍凉荒原上的野狼,眼神都带上了凶悍的意味。


    “啪!”云穆清抬手撑住了吕强踢来的腿,迅速矮身,一个扫堂就过去了。


    吕强急闪,转身架住云穆清轰然而至的拳风,没站稳倒退了两步。


    他揉身再上,招式大开大合,动作都带着凌厉的风声。


    云穆清身形灵敏,动作刁钻,几次闪避后一腿又踹向吕强面门。


    这次吕强退了五六步。


    “嚯,小伙子厉害啊,你这也是军体拳演变的吧?在哪里当的兵?”围观的大叔不停地叫好,看向云穆清的目光充满炙热。


    云穆清笑了笑,抬脚又跟吕强战在一起。


    这场比试,还是云穆清略胜一筹。吕强不服还要再战,可巧吕百城回来了。


    “行了行了,别不服气。人家在边城是实战过的,你跟人家比还嫩了点儿!”吕百城笑呵呵的拉住吕强的胳膊,“再说人家是边城那边全军比武第三,你就是一个全连第一,没有什么可比性。”


    “好家伙,老吕,这不会是你新调来的吧?这身手,相当不错!”那大叔也顺便进了院子,“打算安排到哪个连里?”


    “这是张指导员,你们喊张叔。老张,别想了,人家退伍了。”吕百城说到这里,遗憾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老张不解,“就这身手,那边还放人?舍得吗?”


    “不舍得也得舍得,”吕百城把老张拽到一旁,简单的说了两句云穆清的事,“没办法,家人重要。这种事军部也没办法插手。”


    “可惜,太可惜了。”老张扼腕,“那平反了还能把人召回来不?召咱们这里,我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人家平反了还缺你给安排住的地方?人家亲爹是京城机械厂的厂长。到时候官复原职,不比你强?”吕百城白了他一眼,“别想了,这小子当初也是躲灾去的部队,否则人家也是个精英,做机械设计师,就算回来估计也能进军工厂的那种。”


    老张更惋惜了,“这不是糟蹋了个好苗子吗?哎……”


    席于飞给云穆清拍掉了身上的灰,让他穿好棉袄,“舒服了?”


    云穆清笑了笑,“还行吧。”


    “还行吧?”席于飞怪声怪气的重复,“我看你是心野了,小心姑父不放人,把你扣这里。”


    他可是看见吕百城跟那个叫老张的指导员眼里惋惜的光了,但他可不愿意放手。


    云穆清如果回了部队,就没大腿给他抱了!


    云穆清要知道席于飞这么想,怕不是要问到底谁是大腿了。毕竟他现在还要靠席于飞养着呢。


    “别走啊,中午一块喝一杯!”吕百城挽留张指导员。


    “不了不了,我家又没来亲戚,媳妇孩子回老家了,我去跟那群崽子们一起吃饭去。”张指导员摆摆手,出了院子又对那群围观的道:“没戏了,别想了,散了散了!”


    看来那群人都是看云穆清是个好苗子,动了心思想挖人的。还有人不甘心追着跑去问老张为什么,得到回复后一个劲儿摇头叹气。


    “中午简单的炒俩菜,晚上咱们包饺子吃。”梅月芬看着这一屋子孩子,可开心了,“姑姑给你们做这边的一种好吃的,叫莜面,沾蒜酱吃可香了!强强,哎呀你怎么还一身的土?赶紧去换个衣服跟我揉面去。英子你去择菜。”


    “姑,我帮你!”席于飞跟着走进厨房。


    “别别别,哪有让客人下厨房的?等晚上包饺子你再跟着忙,到时候姑姑可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梅月芬笑呵呵的推着席于飞出了厨房,“英子,给你几个哥哥泡茶,泡那个菊花茶,下火!”


    小姑娘脆生生的应了,还偷眼看了眼云穆清,红着小脸儿去拎热水了。


    “梅雨,你去给你姑姑帮个忙,大飞穆清,我跟你俩说点儿事。”吕百城冲着他俩招招手,带着他们进了主卧。


    毕竟只有两室一厅,主卧被隔成两间,大间是卧室,小的那一间算是书房。里面东西很少,就一个小书柜,一个书桌,两把椅子。


    次卧也是隔成了两间,给吕强兄妹住。不过吕强晚上还是要回部队跟战友们一起过年吃饭,卧室就收拾出来给来的客人住了。


    “搬个凳子进来。”吕百城又道。


    云穆清去搬凳子,席于飞却迫不及待的凑过去问,“姑父姑父,齐大爷那边咋回事?”


    “小周没跟你们说?英子,热水壶放我这屋就行了,洗几个杯子进来。”吕百城从抽屉里摸出烟来,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席于飞急忙去拎来的包里摸出四包大前门,这是用烟票买的,毕竟他市场里的烟忽悠忽悠没什么见识的马科长还行,忽悠吕百城就差点儿意思了。


    吕百城接过烟,哼笑一声,“你这小子,满肚子心眼子。梅雨跟穆清俩捏一块都比不上你这肚子里的坏水多。”


    席于飞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往门外大喊,“姑,我姑父骂我!”


    “大过年的,吕百城你不想过了?”梅月芬甩着手就冲出厨房。


    “我没有,哎呀,我真没有,你听这兔崽子瞎胡说!”吕百城挨了媳妇两下,气笑了。


    “人家大老远过来,你别把你在部队那套带回家,我告诉你这是家,人家不是你手底下的兵!”梅月芬白愣吕百城一眼,拍了拍席于飞的胳膊,“你姑父再闹腾,姑收拾他。”


    说完,又急匆匆的跑进厨房。


    “嘻嘻,”席于飞满意了,“姑父,我还真的是一肚子坏水呢。“


    吕百城:……


    这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


    作者有话说:


    吐槽一下老美。


    老美真的是,怎么说呢,有一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花了五十多个亿搞了一次军演,正好恰逢湾湾那边军演,咱妈也在南海那边军演。


    人家带着小弟们看似气势汹汹的就来了,结果半道上大半小弟就缩了,不敢往这边靠。


    只有小日子和袋鼠傻了吧唧跟着冲,冲半道儿也傻眼了。


    五十多个亿啊,老美把服役五十年的航母都开出来了,他家航母平均岁数都三十了,坏了去修都找不到零件!


    就这还示威呢,真以为现在还是几十年前,他当老大的时候。


    他爹小蚁就在他们跑来示威的时候跟哈士奇干上了,一边干小朗,一边干哈士奇,红海运输又被胡赛拦截了,也不知道图啥。


    难道是小蚁真的以为他的好大儿能把全世界震慑了,然后能让他来个种族大清洗?


    简直疯了。


    我就等着建国给他爹出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