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其实他们不记得是否真的有女孩穿的是粉色的牡丹花裙子,但没人敢否认。


    如果他们真的关心孩子们,就不会出这种事。


    事情过去多年,他们已经原谅自己。


    这不怪他们,只能怪日子太苦,他们活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


    他们每日祭拜飞头神,希望飞头神能守护芒寨。


    但延续百年的祭拜并没有让他们得到飞头神的怜悯,他们依旧食不果腹。


    正巧有人来到芒寨,提起这一交易。


    那些人能买得起烟膏,都是有钱人,只要伺候好了,钱不是问题。


    他们约好,每家每户出一个女儿,不抢生意,一起赚钱。


    最小的女孩才14岁,她爸妈没能给她找到合适的亲事,就把她推了出去。


    飞头神是芒寨多年来一直供奉的神灵,从这一天起,他们收起飞头神,不再相信任何鬼神。


    “他们说……这是犯法,犯法会连累我们,我们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不能死啊!”


    警探查过来,那伙卖烟膏的不保他们,他们聚在一起开会。


    必须断了所有线索!不能被连累!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目标。


    于是他们将各自的女儿带到天坑边,据说这个天坑比芒寨存在的时间久远得多,据说天坑和飞头神一样能保佑他们。


    他们跪在天坑边诚心忏悔。


    天坑果然比飞头神有用得多。


    阮枫冷笑道:“所以你们合起伙来,让她们死?!榨干她们身上所有价值,然后将她们抛弃?!你们把她们推了下去!”


    所有人都很安静,没人反驳,没人说话。


    但桑白玉想,他们不会后悔,只会怨恨下天坑的方小满。


    佐科没办法了,他知道再也藏不住了,拄着拐杖慢慢往山下走。


    一片肃静中,纳塔的声音格外突兀,“来通的女儿也被推下去了?”


    来通激烈地反驳,“我没有!”


    纳塔道:“还嘴硬?带你们回去一审就知道!”


    桑白玉道:“他或许真没说谎。”


    纳塔:“你信他?”


    桑白玉看向乞丐,他们的行为被揭穿时,她一直在笑。


    不知是不是声带受损,她的笑声很古怪。


    桑白玉问:“你认识来通吗?”


    “她怎么会认识来通?就算认识,也不奇怪吧,都在一个村子里生活。”


    桑白玉说:“提拉德的头是被割掉的,符合飞头神的传说,如果提拉德是因为烟膏被灭口,他们为何要割掉提拉德的头?为何要把他的头放到警署附近的烧烤摊?这一行为和匿名信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引起警方注意,引你们去查。芒寨以前祭拜飞头神,但自从他们集体害了女孩后,就不再祭拜了,祭拜飞头神的,只有她。”


    她和其他人不同,她不抗拒飞头神。


    纳塔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是残疾人,她没办法下地窖割掉尸体的头。”


    桑白玉说:“有人在帮她。”


    “她带了帮手来?”


    “你说错了,她的帮手就在芒寨。”


    纳塔困惑地看向芒寨其他人。


    闵文和闵俊在警署,其他人几乎都在。


    芒寨的人很团结,乞丐是后来的,谁会和外人联手?


    桑白玉道:“叔叔有点笨,你想错了,她应该不是外来人。”


    阮枫道:“别客气,他不是有一点笨,他是没脑子。”


    纳塔:“……”


    桑白玉道:“如果她不愿意说,或许可以问问桑博。”


    桑博家沾染了佛龛的味道。


    每日摆好飞头神的人就是他。


    忽然被点名,大家才注意到人群中的桑博,他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没有躲闪。


    桑博未婚,没有姐妹,当年的事他没有参与。


    芒寨人这才意识到,桑博不该对天坑的事如此上心。要说他是跟过来看热闹的也不太可能,他喜欢安静,不喜欢看热闹。


    桑博抿起唇,皱眉盯着乞丐,看样子不会配合说实话。


    乞丐忽然止住笑声,爬向来通。


    她只有双手能稍微动一动,即便是动,也是畸形的动,她扒拉地面向前滑动,朝来通抬起头,“爸,我好想你。”


    此话一出,纳塔险些没喘上来那口气。


    乞丐管来通叫……爸?


    纳塔意识到什么,“她是来通失踪的女儿?!”


    桑博见状,快步走过来,蹲下去拉住乞丐,“算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我们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来通跌在地上,惊恐地往后退去。


    那乞丐面目可憎,怎会是他年轻漂亮的小女儿?


    来通已经退到天坑边缘。


    妻子歇斯底里地叫喊,试图阻止,可来通吓得双腿绵软无力,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吴元青及时抓住来通的肩膀,道:“就算要死,也得等她说完再死。”


    乞丐声音很诡异,尖锐又沙哑。


    桑博听得心痛,他抬起头啊,悲愤道:“她嗓子受了伤,这些年又不经常说话,不方便说,我替她说。”


    有人小声议论,“我记得当初那些孩子里,没有莎莎。”


    莎莎就是来通的小女儿,排行老三。


    桑博道:“她的确没被选中,但来通让她做了其他事。”


    来通面如死灰,“你……我明明去问过你,你!你闭嘴!否则我杀了你!”


    桑博对来通的叫喊毫不在意。


    他把乞丐带到树荫下,又找到扇子给她扇风,乞丐这才垂下头,看起来舒适不少。


    桑博看向来通,冷笑道:“你当然没和他们一起卖女儿,你早就把莎莎卖了!你把莎莎卖给了闵淳!”


    郦榕谎称与闵淳结婚二十年,即便真是二十年,闵文也才十三岁,结婚七年才要孩子,这才芒寨很少见。


    两个小时前,吴元青查到郦榕曾去小诊所治病,治的是不孕不育症。


    诊所的黑心医生没有资质,龙星岗市不管这些,郦榕去了好几次,都没能怀上孩子。


    闵淳是一定要延续血脉的,他在老丈人家发飙后,他们同意闵淳再去找一个,闵淳盯上了芒寨的莎莎。


    不过龙星岗市表面上还是一夫一妻制,闵淳不能直接把莎莎接回家,于是他给了来通一笔钱,需要时就避开其他人把莎莎带走,一直到莎莎成功怀孕。


    她不是不懂反抗,而是反抗不了。


    十几岁而已,亲生父亲坐镇,她能做什么?


    一直到生子,莎莎都没再回芒寨。


    只可惜她生了女儿,闵淳虽然很高兴,但也没那么高兴,他希望莎莎能再生个儿子。


    “闵淳喜欢莎莎,郦榕很有危机感。闵淳说不定会和她离婚,再把莎莎接回家。于是她趁着莎莎产后还没恢复好,把她带到天坑,把她推了下去!”


    来通惊恐万分,他和妻子搀扶着彼此,泪如雨下,“莎莎,你听我说,他们说你不愿意生孩子跑了,我不知道他们害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你是我的孩子!”


    方小满平日便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现在更是一针见血道:“但你到现在都没去看看莎莎,没检查她的伤势,你连往前走一步都不敢,还说什么爱?当初你应该是在庆幸,闵淳没管你要卖女儿的钱吧?”


    来通:“……”


    妻子微弱的声音冒出来,“不是我们不想要孩子,实在是生活所迫……大家都一样。”


    芒寨哪户人家没卖过孩子?


    方小满道:“这只能说明你们所有人都是败类。”


    有人不愿听方小满的话,挽起袖子往前走,吴元青还没来得及过去帮忙,就见方小满随手捡起一块砖头,一掌劈下去,砖头碎成好几块。


    “……”


    方小满笑容古怪,“还有事吗?”


    那人默默退了回去。


    吴元青:“……”


    桑博继续说道:“郦榕把莎莎推了下去,莎莎运气好,没死。其实天坑有坡度,摔下去后极有可能不会立刻死,你们的女儿,大概是重伤不治要么是活活疼死的,要么是血流干净死了,她们临死前一定在想,明明已经按照你们的话去做,为什么还会被推下去?”


    桑博一番描述,让大半个芒寨人都低下头,但多半不是因为内疚。


    若是立刻就死了倒还好,但如果真的还能活一段时间,她们的怨恨,恐怕比飞头神还厉害。


    莎莎不仅运气好,毅力也强。


    她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在天坑底部找出口。


    一直爬了大半天,她发现了流水声,天坑底部有暗河。


    有水,起码还能再坚持两日。


    莎莎运气好,真叫她找到出口。


    出口在山里,虽然高度比天坑低很多,但莎莎仍然没办法靠自己上去。


    这时,她遇到桑博。


    来通听到桑博的话,一直在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已经掉下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有出口?”


    没人下去看过,没人知道下面是什么样。


    阮枫问:“你没把莎莎送回家?”


    “她那个家,有什么好送的?我和莎莎是朋友,她爸到现在还会找我打感情牌。如果不是莎莎告诉我真相,我还要被蒙在鼓里。我去给她找医生,她侥幸活了下来,然后就离开了。”


    莎莎不想留在芒寨,桑博想和她一起走,莎莎拒绝了,她要桑博留下来看着郦榕,莎莎要报仇。


    她让桑博将自己的证件偷出来,流落到长峡,一路乞讨。


    莎莎回来后桑博才知道她为什么要攒钱,她要炸了天坑。


    阮枫道:“可从时间来看,她被推下去时,女孩们还好好的,为什么要炸了天坑?”


    莎莎又笑起来。


    桑博愤愤道:“她掉下去时,就已经在天坑里看到很多尸骨!”


    那些人不知是被谋杀还是意外跌落,莎莎每爬几步就能看到不完整的骸骨,从时间来看,可能是几十年前,或者更远。


    方小满道:“哎呀,第一次下去,光顾着看洞口的尸骨了,没往里面逛。”


    “炸药是我买的,”桑博道,“也是我丢下去的,和莎莎无关。还有,郦榕和闵淳都活该。”


    桑白玉听得呆若木鸡。


    阮枫轻轻搂着桑白玉,这些女孩刚被推出去陪男人时,比桑白玉大不了多少,她一定吓坏了。


    下一秒,桑白玉狂摇方小满的手臂,“小满姐姐!翻译啊!”


    他们说得太快了,听不懂啊!!


    阮枫:“……”


    阮枫回头去看吴元青,吴元青正揪着纳塔的耳朵提问,“刚刚这句话我怎么理不顺?你看看是这个意思不……”


    阮枫:“……”


    *


    警探给了闵文与郦榕见面的机会。


    郦榕一看到闵文就急切道:“小俊怎么样,他会被抓起来吗?”


    在警探的监督下,闵文静静地看着郦榕,好像要记住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郦榕越看越急,“你这孩子,怎么又……”


    闵文轻声打断她,“你是我亲妈吗?”


    郦榕微怔。


    闵文说:“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我和闵俊差不了几岁,为什么一定是我照顾他呢。为什么你的注意力总是在闵俊身上,为什么总是不在意我。”


    郦榕道:“你是姐姐……”


    “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你都会给闵俊,你经常教训我,说我长得不好,眼睛不对,鼻子不对,没一处对的地方。”


    郦榕心虚地撇开头,手指紧紧掐着手臂,指甲嵌进皮肤里也不知道。


    警探对视一眼,他们要记住二人的对话,汇报给吴元青。


    闵文却很长时间没再说话。


    郦榕一直没有看她,母女二人距离不超过两米,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闵文问:“为什么会杀他?”


    与其说她在问郦榕,倒不如说是喃喃自语。


    “这几年,爸爸越来越过分,你都没想过杀他,那天为什么动手?是因为……”闵文抬起头,忐忑地看着郦榕,“是因为他要把我嫁出去吗?”


    郦榕情绪突然崩溃,她发疯似的喊道:“我不会让他把你嫁出去!你要继续读书,要去上学,你最好能回长峡,等到二十几岁,找一个合你心意的男人结婚,明白吗?!”


    闵文眼眶湿热,气息越来越抖,“既然你只在意小俊,就不要装得还很在意我,以后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会回长峡,不会重复你的人生。至于小俊,我不会管他,一辈子都不会管他。”


    郦榕无力地闭上眼睛,良久才说:“你的意愿我改变不了,如果小俊还能出去,把他送到长峡的福利院,你们姓闵,还有机会。”


    闵文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不管他吗?”


    郦榕说:“你讨厌我们。”


    闵文抬高声音,“不,因为他不是我弟弟,我们最多是同父异母,所以我不管他。”


    郦榕苦笑道:“你全都知道了啊。”


    “我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对我不好,你害了我妈妈,举报信是我写的,电话报案的是桑博叔叔,我要和他们一起报复你。”


    郦榕怔怔地看着闵文。


    她没有生气,也不激动,只是稍微调整情绪后说道:“你如果能去华国,就不要再回来了。长峡和龙星岗的气候差不多,留在长峡就挺好,不要再跑远了……实在想走也行,听说华国很大,要坐很久的车才能去首都,不知道首都什么样,会比龙星岗更大吗?”


    闵文突然站起来,“你不是因为我才想杀了他,你对我不好!”


    郦榕眼眶泛红,轻轻点头,“我是为了自己。”


    闵文提出与郦榕见面,就是想听到这句话。


    她不相信郦榕会为了她杀人。


    可郦榕真的说出口,闵文的心情好像没想象中那般轻松。


    闵文恶狠狠道:“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抓进来!”


    郦榕:“我知道。”


    “我故意不提天坑!故意提起地窖!让你把尸体丢进地窖里!”


    郦榕沉默片刻,说:“是我想抛尸,和你无关。”


    她温和道:“小文,我想杀他,已经很久了,和你无关。”


    郦榕从容地整理好衣服、头发,看向警探,“你好,可以带我回去了。”


    闵文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另有两人上前带闵文,他们交流道:“队里刚传回来的消息,芒寨的天坑炸了,有一个女人报案说郦榕当年把她推了下去,她肯定知道天坑。”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像其他人,把尸体丢进天坑里?


    郦榕戴着手铐,慢慢走向拘留室。


    她知道天坑,只是从那一天起,这辈子都无法再靠近了。


    郦榕看向窗外,阳光炽热耀眼。


    她没读过书,但听人家念过文章。


    《瓦尔登湖》里有一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太阳升,万物明。


    *


    阮枫和方小满把桑博几人的对话原原本本翻译给桑白玉。


    桑白玉坐着警署的车回来,念叨:“既然莎莎是被郦榕推下去的,郦榕肯定知道天坑,为什么不直接把闵淳的尸体丢进天坑呢?这样的话,闵俊也不会跑去换尸体。”


    方小满耸肩,“谁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换作是我,真被丈夫欺负了,我就先把他的手砍了,砍一只还不听话,接着再砍。”


    纳塔咋舌,“你这小姑娘。”


    方小满露出肌肉,“想和小姑娘谈谈?”


    话音落下,吴元青组织探员将莎莎从车上搬下来,桑博跟在最后。


    桑博承认是他在莎莎的要求下,割下提拉德的头颅,放到警署附近,引警署调查。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等郦榕杀人后,要让警察来查这事。


    可惜尸体被闵俊调换,不然应该会更顺利些。


    正巧闵文刚被放出来。


    她看到被抬到椅子上的莎莎,愣住。


    莎莎亦在看着她。


    两人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先开口。


    闵文在警署门口停下。


    方小满小声说道:“闵文不能抓吗?她和莎莎、桑博是一伙的,她还写了匿名


    信举报。分明就是故意引郦榕下套。”


    纳塔道:“这莎莎也真是的,干嘛把孩子牵扯进来,小小年纪,得知母亲不是亲生的,养母杀了亲妈,多闹心啊。”


    桑白玉安静地看着闵文。


    闵文朝她轻轻点头,没再停留,大步离去。


    *


    杀提拉德的人不太好找,按照吴元青的说法,得去查池家的生意。


    池家嘛,就得靠吴元青去查了。


    方小满回家接上宁红英,两人一起带着桑白玉去长峡市。


    她们都有边民证,可在两市规定范围内自由出入。


    通过关口,方小满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她现在就要去百货大楼疯狂买买买。


    桑白玉撑着头看向窗外。


    长峡市其实也挺有异域风情的感觉,很多建筑受宁蓝影响,估摸着将来会成为旅游城市。


    现在的长峡主要靠进出口贸易,近两年发展愈来愈好,随处可见高楼。


    “我听大姐说,这里的人都是工人,都在厂子里工作,厂子特别好,还给发房子呢。”


    不像他们,如果没钱买房子,只能流浪街头。


    这种情况应该会持续到98年,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住上单元房,还有很多人挤在筒子楼里,用公共卫生间和厨房。


    出租车停在百货大楼,司机热情地邀请她们留在长峡发展。


    司机的话也是方言,但是正经的华国语言,桑白玉听到后有些感动。


    终于不需要方小满翻译了!


    天知道她会翻译成什么!


    百货大楼商品齐全,几乎什么都有。


    方小满分给桑白玉一百块钱,“我已经换好钱了,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它花光。”


    桑白玉最近一直用宁币,宁币和华币汇率不同,她一时间不知道一百块能买到什么。


    逛了以后才发现,一百块在九十年代初期还真不少,比如日常吃的米面都是几毛钱一斤,猪肉也才两元一斤。


    宁红英慢吞吞道:“哥不只给了这些钱吧。”


    方小满:“!!”


    嘘!


    桑白玉温和地笑笑,“这些就够啦,很多了。”


    三人分道扬镳,各自去买喜欢的东西。


    种类繁多的商品让桑白玉眼花缭乱。


    她先找到卖白酒的店,走进去挨个看牌子,品牌酒最便宜也要二十元一瓶,桑白玉挑了一瓶三十块的。


    老板看着她直瞪眼睛,“喂喂,孩子不能喝酒。”


    桑白玉声音乖巧,“我是帮爸爸买的。”


    这理由很充分,绝大多数人的爸爸都是酒鬼,老板爽快地收钱找钱。


    桑白玉又去了卖磁带的地方。


    她生活的年代已经很少看到磁带,但在长峡,磁带还是很时髦的东西。


    桑白玉凭借记忆,选了两盒磁带,都是现在的流行歌曲。


    一盒磁带五块钱,她还能挥霍六十。


    她又去买了双鞋,还有款式简单的棉T。


    去掉这些,桑白玉还有三十块。


    剩下的三十块全都买零食。


    两个小时后,三人凑在一起,宁红英和方小满分别买了自己的东西。


    宁红英喜欢看书,喜欢文具,她的钱都用来买这些了。


    至于方小满……


    桑白玉拿起其中一个古怪的东西,“这是……双截棍?”


    方小满道:“就是样子帅气,其实没什么用,你如果喜欢武器,我给你做真正好用的。”


    桑白玉:“……”


    不是很能理解方小满的话。


    桑白玉看到宁红英买的笔,有些懊恼,“忘记买文具了。”


    “没事,还有钱,”宁红英慢吞吞地掏、掏、掏……


    方小满:“你不想掏钱直说好不好?”


    她又塞给桑白玉二十多块,“多买点儿,帮我也买一支笔,最近没笔装样子了。”


    宁红英:“你的笔……”


    方小满道:“咱有话回招待所再说,不然今天就回不去了,成吗?”


    宁红英微笑着点、点、点头。


    方小满松口气。


    招待所不太干净,但方小满早有准备,从家里带了床单。


    桑白玉好奇道:“长峡的招待所也这样吗?我以为会干净些。”


    宁红英看向方小满。


    方小满假装没看见,“走,今晚去饭店撮一顿!”


    长峡的口味和龙星岗很相似,两座城市互相影响,长峡有龙星岗的特色,龙星岗也有长峡的特色。


    在众多特色餐厅里,桑白玉毅然决然道:“我要吃辣的!”


    桑白玉每天早上都吃粉或者糯米饭,格外想念川菜。


    方小满惊讶道:“小孩子能吃辣?”


    她一直到十五六岁才被允许吃点儿辣椒呢。


    桑白玉奇怪道:“我从小就吃啊。”


    宁红英问:“你妈妈……不管你?”


    桑白玉说:“他们也会给我吃的。”


    宁红英看向方小满,方小满嘀咕道:“难怪你丢了他们都不来找你,他们要是我爸妈,我一定把他们大卸八块。”


    方小满带着两人去吃川菜。


    川菜嘛,就是要吃些辣的,水煮肉、回锅肉、辣子鸡都得点一遍。


    饭店的服务员频频上菜。


    隔壁几桌的头都快扭断了,所有菜都上到了三个女孩桌上。


    三个人,还是女孩,八菜一汤,过分奢侈。


    而且只有一道素菜,其他都是肉菜!


    他们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三道菜无比悲伤。


    就这仨菜,还是刚开工资才有闲钱来撮一顿呢。


    有人幽幽道:“小姑娘,浪费不好哦。”


    “家里大人在吗?这钱能这样花?”


    三个人根本不搭理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埋头干饭。


    一个小时后,三人扔下九个光盘,潇洒离去。


    一口肉配三口啤酒的男人们:“……”


    这……


    有人轻声道:“刚才听她们说,还要尝尝咱们市的烧烤。”


    “……”


    还在长身体的孩子也太可怕了!


    同一时刻的酒店,身穿花衬衫、酒红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进包间。


    时下流行五颜六色的西装,衬衫的款式更是花里胡哨,身材高挑的才能穿得好。


    包间里坐着的人却不同,他穿的是最简单的黑西装、白衬衫,只是身形稍显单薄。


    酒红西装汇报道:“她们先去了百货大楼,中间回了一趟招待所,现在又出门了。”


    他低着头,没作声。


    酒红西装只要继续汇报,“然后她们去吃了烤串、饵丝、泡鲁达、柠檬鸡……”


    套房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酒红西装:“……,她们真吃了!!我没撒谎!”


    谁懂啊,做个任务,搞得他像个间谍!


    *


    第二天下午,桑白玉三人意犹未尽地回到龙星岗。


    过关时,三人频频回头,万般不舍。


    方小满发誓,“将来我一定要去长峡市分房子!”


    宁红英提醒道:“要在工厂打工,才有资格分房。”


    桑白玉说:“而且等你过去,大概率已经开始买卖商品房了。”


    方小满问:“你怎么知道?”


    “不过买商品房也有好处的,长峡市的房价涨幅可能没那么大……我们去首都买房,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将来我让你们卖再卖,保证大赚。”


    方小满开始惦记赚钱计划,可惜……


    “咱们三个,只有红英在玉石店帮忙,有工资能拿,想攒到买房子的钱,得到什么时候?大姐和哥肯定不同意回华国。”


    桑白玉想了想,问:“玉还是挺值钱的吧?”


    “好玉当然值钱了,你看咱店里,有些宝贝,大姐都不让我碰的。大姐可大方了,她都不让我们碰的东西,肯定超值钱。”


    桑白玉琢磨道:“最近两年赌石生意很火,如果我们能开到玉……”


    “别想了,”方小满说,“我天天在玉石店混,我都看不出来哪块石头里有玉。大姐说了,是真有可能有


    玉,但为什么叫赌?这就是说,赢的人凤毛麟角,凡是赌,都输。”


    宁红英道:“你小满姐姐……”


    桑白玉和方小满看过去。


    宁红英:“能说出口的人话不多,要听。”


    方小满:“……”


    宁红英和方小满互相掐了会儿脖子。


    桑白玉等她们打够了才说:“我能闻出来,在店里我就闻出来了,我们去玉石市场碰碰运气吧。”


    石头和玉的味道是不同的。


    方小满与宁红英对视片刻,方小满语重心长道:“乖孩子是不能撒谎的,你知道吗?”


    桑白玉点头。


    宁红英说:“其实我们不太缺钱。”


    方小满道:“我还是缺的。”


    宁红英:“……”


    桑白玉说:“不同物质由不同元素组成,味道当然也不同。对我来说,石头的味道可能是32189,玉的味道就是89312,是能区分的。”


    方小满半信半疑。


    宁红英道:“小玉能闻出匿名信是谁写的,已经很不寻常。”


    方小满犹豫片刻,拉起桑白玉的手,“走!买房!”


    龙星岗有玉石交易市场。


    在这里,路边摊贩堆满大量的玉制手镯、吊坠、手链,真假自辨。


    赌石全部放在摊位上,大大小小的石头堆在一起,一连十几个摊子都是卖赌石的。


    宁红英道:“翡翠有玻璃种、冰种、糯种等等,越通透越值钱。水头越足,透明度越高,越值钱。颜色最好是鲜艳的翠绿色,具体能值多少钱,还得看颜色的分布,看看能做出什么东西来。你得好好判断。”


    方小满随意拿起一块石头,“石头屁也能看,这种就是白灰皮,你看看。”


    桑白玉道:“说它是大理石都算好了。”


    方小满:“……”


    桑白玉扫了一圈,道:“说这些是大理石都算好了。”


    “这么夸张?”宁红英道,“大姐进货时,也能开出来几个好的。”


    桑白玉一连看了几个摊位,都没看到满意的石头。


    隔壁摊位进了几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们的西装五颜六色,衬衫是度假风,每个人都戴墨镜。


    往摊位前一站,像某帮某派的成员。


    老板忙着招呼他们的小少爷。


    小少爷穿得倒是休闲,但也是度假风,身上有些肌肉,但不多,在赌石摊前上蹿下跳。


    方小满道:“我最近是捅了孩子窝吗?”


    到处都是孩子。


    宁红英说:“你刚来时,我也是这样想的。”


    方小满:“……”


    桑白玉低声道:“他练过,练家子。”


    方小满“嗯”了一声,“幸亏练过,否则现在就是随时能倒的电线杆,看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


    小少爷挑了好几块石头,说的是华语,“这几块一定能中!”


    有跟班在旁边劝,“您就别和我们过不去了,出了事您无所谓,我们可都得玩完。”


    小少爷:“开!”


    方小满问:“他重了吗?”


    桑白玉道:“如果他家缺石头垫脚,应该能有用。”


    石头是放在机器下切割的,他一声令下,几块大理石被切成两半。


    小少爷:“……”


    方小满惊讶道:“你还真能闻出来?”


    大约是悲伤过度,小少爷一时无法接受噩耗,闹起脾气来。


    方小满最见不得孩子闹脾气,世上有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就够了!


    “走,咱们继续挑。”


    又走了两个摊,桑白玉总算停下来了。


    她在每个摊子买了两三块原石,不用摊主切,玉石店有工具,她们可以自己开。


    在外面切了,让人家看见,反倒不好。


    三人逛了两个多小时,桑白玉一共挑了十块。


    这石头看起来不大,但十块加在一起,可就不小了。


    来来往往的生意人都往这边瞧。


    他们出去时,小少爷刚好开了块成色还行的翡翠出来。


    他被抱着翡翠蹦得老高,要摊主给他打造一个无与伦比的手镯。


    摊主满口奉承,说什么是绝无仅有的翡翠,接着就是各种加工费。


    方小满低声吐槽:“人傻钱多吧。”


    宁红英不想管闲事,示意她快走。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块石头走到小少爷面前,忐忑道:“您能帮我瞧瞧吗?我这块行不行?”


    小少爷斜睨男人。


    男人连忙解释,“我是……我是想赚钱给我孩子看病,需要的钱太多了,实在没别的出路,只能来赌一赌,这是我最后一点儿钱了,如果再开不出来,孩子明天的医药费都没了。”


    桑白玉看到围观群众都在捂嘴偷笑。


    其实来玉石交易市场的人很固定,不了解玉石的人充其量随便逛逛,不会天天来驻扎。


    男人一看就在说谎,其他人多半是认识他,知道他在编瞎话骗新人,所以才笑。


    这位小少爷身边这么多人,应该能看出他是骗子吧?


    桑白玉还没想完,就见小少爷大手一挥,“我这块给你了!”


    桑白玉:“……”


    还真是人傻钱多——


    作者有话说:[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