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康熙留胤礽在科尔沁陪太皇太后和太后见蒙古王公们, 因为前些年福全不在，康熙巡幸塞外没带胤礽，胤礽和蒙古王公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只每年蒙古王公进京朝贺的时候见见。
这回把胤礽留在科尔沁，也是给他一个和蒙古王公熟悉的机会。
胤礽忙着熟悉科尔沁的近况，只能派人盯着弟弟们，他特意交代注意五阿哥。
侍卫只当太子是怕五阿哥贪玩, 特意让他盯着。每晚回来跟胤礽汇报的内容都是五阿哥带其他阿哥和小台吉们玩什么了, 吃什么了。
这晚，胤礽听说菲利普公爵非要拉着蒙古台吉们做算学题，三阿哥、四阿哥出题，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负责对答案。
胤礽满脑袋问号，“孤怎么不信他们这么爱学习？到了草原上还要做题？”
“听说是小公爷要拉着科尔沁这边的台吉们比赛，没人愿意跟他比, 架不住他是客人。”侍卫想到一脸生无可恋的蒙古台吉们就觉好笑。
胤礽想了下便明白过来, 菲利普估计还惦记着娶三妹, 把科尔沁这帮小台吉当情敌了。
他也笑起来, “最后一定是菲利普赢了。”
“太子爷料事如神，许多蒙古台吉一道题都做不出来，还被四贝勒训了一通。”侍卫道。
胤礽面上笑容瞬间淡了, “他凭什么训斥人家？”
“四贝勒说他们好吃懒做, 游手好闲，十几岁了连一元一次方程都不会，其他方面也稀松平常, 就凭他们这幅样子, 以后如何能治理好草原？”侍卫把胤禛的话学给太子。
胤礽哼了声：“老祖宗、皇玛嬷还在呢，哪儿轮得到他说话。”他顿了顿又问：“老五说什么了？”
侍卫想了想, “五阿哥劝四阿哥不要着急，蒙古人不重视算学的问题不是一两天能改的。要想让下一代蒙古人重视算学，还得再想想办法。”
胤礽若有所思，老五是想趁机推行新的计划，以前不觉得，现在仔细一想，老四和老五比起来，就显得鲁莽幼稚许多，老四没干几件差事惹得一身骚，老五想干什么要么以汗阿玛的名义，要么拉着兄弟们，要么就潜移默化地让别人去提，他自己在众人心里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孩形象，其实该做的事情一件没少做。
这就是系统的高明之处，这系统真是太难对付了，连汗阿玛都着了道。
胤礽最近一想起这事儿就发愁。
胤祺还真和胤禛讨论起如何让蒙古的台吉们学算学的事情，其实很多蒙古王公都给家中子弟请了算学师父，朝廷也给他们送了算学的书籍。但是这些小少年们没几个重视算学的，别说算学了，他们连四书五经都学不进去。
胤禛道：“要我看，还是给他们的优待太多了。”
这些王公贵族的子弟很少参加科举，也是跟京中那些勋贵子弟一样，到年纪了当个侍卫，争取在御前露脸，一点点往上升。有少部分会进蒙古旗营，带兵打仗。不过，现在越来越多蒙古王公想到京城定居，走前一条路更轻松。
胤祺道：“可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取消优待。”汗阿玛已经给他讲过这其中的道理了，蒙古这边更不比满人，人家对朝廷不满，真的有可能闹叛乱。
胤禛叹气，朝廷一方面削弱蒙古王公的权力，一方面又不希望他们只吃白饭。
对蒙古旗人的态度比对满洲旗人的态度更要谨慎。
两个小少年一时也没想出好的办法来。
胤祺想不出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却可以琢磨出一些激发大家学习兴趣的主意。比如，胤祺就给他的蒙古小伙伴们讲了讲各地的物价，以及如今的运输成本。有些东西从中原运过来，价格翻了十几倍，着实有些离谱了。
蒙古的小台吉们听得一愣一愣，再一次见识皇子们的博学，五阿哥说起各地物价时，七阿哥在旁随手画出各省地图，四阿哥则是直接算出运输成本。
胤祺还建议蒙古这边可以多从东北那边购买粮食作物。
道保率披甲人在黑龙江开垦了许多荒地，去年黑龙江的粮食产量比往年翻了一倍。虽然还不及其他省，但第一年能有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今年收成应该比去年更好，连带着蒙古这边缺粮时，也不用单指望山西了。
这虽然会影响到晋商的利益，但财富不能只掌握在一少部分人手里。
科尔沁这些小台吉也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听皇子们讲了这些后，他们才关注起家里的开销。这一打听不要紧，发现不止是晋商在坑他们，连家里的下人都有许多中饱私囊的。
康熙从多伦诺尔回来，就听说科尔沁几位王爷家里都在查账，还以为是老祖宗提醒他们了，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几位皇子给了他们启发。要再往前追溯，则是因为他们跟法国来的小公爵比赛解方程，一败涂地。
康熙哭笑不得，不过蒙古这些王公贵族家里也该查查账了，一个个跟冤大头似的被人忽悠，朝廷给他们的赏赐可不是让他们这样挥霍的。
一行人又在科尔沁停留了几日，康熙带着皇子们和蒙古王公行围。
大家几年没见太子，太子的弓马骑射愈发精进了，虽不及直亲王，但也相差不远。
康熙最近听够了蒙古王公夸胤禔，就想听听大家夸太子。太子才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但胤祉很不给汗阿玛和二哥面子，围猎几日下来，他的猎物第二多，仅次于胤禔。
大家都在感叹三阿哥文武双全，夸胤祉的时候连康熙脸色都不大好看，更别说胤礽了。
上天真是待他不公，让他当了太子，却又给他安排这么多优秀的兄弟。
因为胤祉太出挑，胤禛、胤祺、胤祐、胤禩的骑射功夫就显得比较普通了。但也只是在黄子之中普通，跟某些同龄的蒙古台吉比起来，皇子们打到的猎物也不算少。
菲利普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围猎，很是新鲜，他打到的猎物虽然不多，但特别有成就感。非说要把貂皮送给三公主。
来草原也有半个多月了，他还惦记着三姐。胤祺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菲利普喜欢三姐不是一时兴起，是认真的？
回程的马车上，他就跟胤禛商量这事儿。
“要不跟汗阿玛说说，就同意这桩婚事吧。”胤祺道：“反正菲利普在这儿还要待几年。”
胤禛道：“你别掺和这事儿，他自己会想办法的。”他也发现了，菲利普这人挺执着，没一天不提三公主，但他还记得胤祺交代他的，只在皇子们跟前提，有外人在就一句话也不多说。那些蒙古王公们问他为什么要比赛，他都没提尚公主的事儿。
此时，菲利普正在康熙的马车上，跟他商量用殖民地换蒸汽机技术的事情。
康熙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情种呢，原来脑子里还有点正事。他马车上就备着简略版的世界舆图，让菲利普把法兰西的几块殖民地画出来。
康熙看到新大陆的一块地方有点心动，大清现在有蒸汽船，去新大陆比以前方便许多。
但如果法兰西有了蒸汽机，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有蒸汽船。欧洲诸国贸易往来紧密，法国有蒸汽船后，英国、德国很快也会有蒸汽船，就像《欧洲史》中所写的那样，英国工业革命很快带动了整个欧洲的工业革命。
那时，大清还能有多少优势？
康熙于是没有答应菲利普的提议，只说回去得跟路易十四写信商量。
菲利普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要跟伯父商量的，就点头道：“那您能不能再信里替我问问伯父，同不同意我和三公主的婚事？”
康熙：“……”
这小子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
这回来科尔沁，康熙见了太皇太后中意的那几个孩子，都不是特别满意，还不是额驸呢，就一身纨绔的毛病，真成了皇亲贵胄，只会更加游手好闲。
比起他们，努力跟尚书房的小阿哥们一起念书的菲利普显得老实许多。
康熙心里已经动摇了，嘴上却仍未答应，让菲利普早点死心。
菲利普才没有这么容易就放弃，众人回到宫中第二日，他就去催胤祺，“你帮我问三公主，怎么还没消息？”
胤祺：“……这不一直没机会见三姐吗？你别急。”
“我急，你再不问，太皇太后就要把她的亲事定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哦不是，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菲利普说着伤心起来。
“哪儿就那么悲惨了。”胤祺瞥他，“别说这些不吉利的。真不成了，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
“至于。”菲利普道：“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我就要心痛的晕过去。”
胤祺一脸嫌弃，“你表现的正常一点，像我二哥那样，汗阿玛说不定就看上你了。”
菲利普回想了下太子的样子，“他比我还忧郁，我经常瞧见他唉声叹气。”
胤祺一愣，“真的吗？”在外面玩得太开心了，小少年完全没注意二哥。
“很明显啊，你没发现？”菲利普道：“而且他经常看着你的方向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抢了他的心上人。”
胤祺：“不是不是，他应该是在看四哥。”
菲利普不解，“胤禛抢了他的心上人？”
胤祺：“不是啦！”
他懒得跟满脑子都是“心上人”的菲利普解释了，只是忍不住琢磨菲利普的话。
二哥为啥看着四哥叹气，四哥最近也没招惹他啊！
第162章
连菲利普都能察觉胤礽的情绪不对, 对他尤为关心的康熙自然也察觉了。
胤礽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也不是一两天了，但这一年来愈发明显。
康熙一开始只当他是因为胤禔立了军功，又开始草木皆兵的。为了让他安心, 康熙还专门跟他谈过胤禔的事情，胤禔回京半年了，到现在康熙也没给他安排什么正经差事，就是想等他的风头过去再说。
就这样, 胤礽还是整日忧虑。康熙都不知道他在愁什么。
难道又是因为胤祉在草原表现的太出挑了, 让他有了危机感？
这样下去还了得，难道他希望自己的兄弟都是废物不成？
回到京城后，康熙跟胤礽谈了几次，又是和他讲历史上棠棣情深的例子，又是说自己没有多少兄弟帮衬的不易。就是希望胤礽能明白，别因为其他兄弟稍微冒点头, 他就疑神疑鬼的。
胤礽已经不是小孩了, 他知道拦不住兄弟们优秀, 老三文武兼备也不是今年才表现出来, 他本是不大在意的。之所以这回又因此纠结，是因为老五跟这些优秀的兄弟们关系都很好。
老三向来眼高于顶，连小胤祥都被他嫌弃过, 和老五一起办期刊这么多年, 却没有过一点矛盾，老五不会做的事情，他就揽在自己身上。
老三都这样, 老四就更不用说了, 别人敢说老五一句不好，他就要上去和人争辩。
老七、老八跟老五一起念书, 对他也是言听计从。老九、老十一是他同母的弟弟，虽然经常拌嘴，但到关键时候肯定维护哥哥。老十因为住在慈宁宫，前两年一直和老五一同上学，兄弟俩关系也不错，加上老十和老九就跟黏在一起似的，老十那傻小子什么都听老九的。老十二如今又住在翊坤宫……
胤礽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老五太难对付了。或者说他的系统太难对付了。
回京后，凌普告诉胤礽，他找到一位高人，一人有天眼，人身上若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胤礽于是寻找出宫的机会去见此人，正好康熙回宫休息了一个多月后，就带着太皇太后、太后去畅春园住了。
胤礽便趁此机会，出宫去了凌普家中。
结果让他失望，这所谓高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胤礽才问了没几句，那人便露馅了。
胤礽气得要死，把凌普臭骂一顿，让他赶紧把人撵走。
凌普原本是想按照太子爷的吩咐，给人送一笔封口费，把他送出京城。
但仔细一想，又觉这样太危险了。若这事儿被人发现，被有心之人利用，污蔑太子找江湖妖人对直亲王不利，甚至镇魇康熙之类的，那可就麻烦了。
凌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那人出城后不久，就派人扮作劫财的山贼，把他杀了。
胤礽对此还一无所知，继续让凌普去找人。与此同时，他也在和索额图商议对胤祉的安排，胤祉差不多到了该上朝站班的年纪，康熙在给他谋划差事了，还问过胤礽的意思。
康熙让莱布尼负责编纂一套数学书，但莱布尼茨是洋人，不可能让他主持这事儿，还得派个可靠的人牵头。
胤礽建议让胤祉去，这可是个大工程，少则十几年，多则几十年。胤祉手里有这么个大事儿在，他估计也没功夫再参与其他重大的差事了。
当然，胤礽在康熙面前不会这么说，他自然是说胤祉性子单纯，在算学上天赋极高，编纂算学书的差事正适合他。
康熙如何看不出胤礽的想法，但胤祉这性子，把他安排到别处去也不大合适，让他走胤禔的路子立军功，万一胤禔和胤祉联手要跟胤礽作对，他都未必控制得住。
康熙没立刻答应胤礽，只说自己再想想，去畅春园后，他还和胤祺聊起对胤祉的安排。
“你三哥这性子，真让人担心。你说你这个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没有你二哥在位时的话本，让朕看看你们兄弟后来都怎么样了，也好放心。”
胤祺心说您要是真看了，才不会放心呢。“话本的内容不能信的。”
康熙哼了声：“不用你提醒朕，朕还不是关心则乱，没一个让人省心。你三哥是一点不懂藏拙。”
“为什么要藏拙？”胤祺不解，“朝廷本来就缺人才，三哥有本事还藏着，那才不对呢。”
康熙一怔，从朝廷的角度考虑是这个道理。可许多人都不会这么想。他看向胤祺，“那你觉得朕让你三哥去修书，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胤祺道：“我说不好，这事儿还得问三哥，只要三哥喜欢做，就不是大材小用。他要不喜欢做，您再帮他寻摸寻摸别的差事”
康熙捏捏他的脸颊，“这话恐怕他自己都不敢说，朕给他安排差事，哪儿还轮得到他喜不喜欢。”
胤祺：“他不喜欢，就没干劲儿，万一没把差事干好，您又要责怪他。”
“他敢！”康熙嘴上这么说着，却觉得是这个理儿，老三若是不想修书，硬把他安排去做这事儿，他自己也耽误了，差事也耽误了。
于是康熙就找了胤祉谈话，胤祉听说汗阿玛让他跟莱布尼茨一起编书，很是高兴，立刻就答应下来，且保证一定尽心办好差事。
康熙道：“这差事枯燥的很，你可想清楚了。”不仅枯燥，还没油水，编书的人就那么几个，还都是在朝中没什么地位的汉人，就因为对历法、算学有研究，才被康熙选来编书，胤祉跟这些人在一块打交道，自然没什么来钱的路子。
胤祉笑道：“汗阿玛，别人认为枯燥的事情，我却是最喜欢的。”他这两年沉迷算学和几何，对经学都没以前上心了。他还听说那个莱布尼茨是十分著名的数学家，还发明了微积分，他正想请教莱布尼茨呢。
康熙叹气，这小子是完全没想到这差事的弊端。
他想了想，也没多说。要说胤祉不乐意，他还能再考虑考虑，这小子都答应了。他硬让他去做别的，他估计还觉得自己这个当阿玛的不好。
听胤祉说想跟莱布尼茨学微积分，康熙就让莱布尼茨单独给胤祉上课，顺便让俩人熟悉熟悉。
康熙本来也想学微积分的，但是看过莱布尼茨的那篇文章后，感觉这东西有点难。自己现在要烦恼的事儿还有许多，就先不学了。
等什么时候闲了再说。
胤祉果然和莱布尼茨一见如故，康熙专门让人给他俩在尚书房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一对一授课。
胤禔来尚书房上化学课时得知此事，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瞧着胤禛，“老四你怎么不跟着去学？”
胤禛冷着脸，“汗阿玛没让我去学。”
胤禔拍着她的肩膀，“别生气，汗阿玛也是为了你好，反正你也听不懂，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还容易把人家洋师父气着。”
胤禛：“……汗阿玛这是因材施教，三哥喜欢算学，就让他去学，我又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给你的小狗做衣服？还是设计眼镜？”胤禔笑起来，“你以后就去造办处得了。”
胤禩、胤禟几个小的都看傻眼了，大哥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吧。
胤禛倒是习惯了，之前大哥还说让老五去御膳房呢。他瞥一眼胤禛，“那大哥岂不是该去武备院或者濯灵厂？”
胤禔对兵器感兴趣，尤其认识戴梓以后，回京后除了在家陪福晋外，就是往这些地方跑。最近又和戴梓一起琢磨出了新的滑膛枪。
武备院虽然是造兵器的地方，却归内务府管，地位远不如兵部。胤禔瞪着眼睛过来掐胤禛的脸颊，捏了下又嫌弃的松开手，“一点肉也没有。”他说着顺手就在胤祺脸颊上掐了一把，“还是老五的脸蛋子手感好。”
胤祺猝不及防被捏脸，痛的脸颊皱成一团，小胤禟也趁机掐了掐五哥的另一边脸颊。
胤祺：“喂喂喂！其实我脸上的肉没有小十三多，你们去捏小十三的脸，他的脸软乎乎的。”
胤禩：“五哥这是在转移目标！”
胤禛也笑他，“你好意思吗？”
小少年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直到师父来了，大家才各自回到位置上翻开化学书。
菲利普学会汉文后，也跟着皇子们学了一阵化学，才意识到不太对。这化学书里有些内容是他在法国学过的，有些则是听都没听说过的，比如什么氮气、氢气，还有各种化学元素。
皇子们对这些如数家珍，但他们却不知这些东西是谁发明的。其他人则对这些化学元素都是一无所知。
仿佛这些知识是有人研究出来，秘密献给皇家的一样。
他听说大清有佛祖赐书的神迹，却不知佛祖赐的到底是什么书。
除了皇帝陛下和太子没人知道，那些神书里总不会就写着这些知识吧？
菲利普向来是有疑惑就直接问的，“佛祖为什么会知道我西洋的科学？”
“谁说科学是你们西方的？”胤禛道：“既然佛祖能赐书给大清，就证明科学是大家都应该学的内容。”
“可是大清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在学。”菲利普道：“连张英师父都不会。”
胤祺道：“那不是因为佛祖赐书不久，张英师父就去西洋了吗？”
菲利普一直觉得科学是上帝赐予欧洲人的真知，别说非洲那些黑不溜秋的野蛮人，就是沙俄这样的国家都没资格学习。
“如果这些知识是佛祖赐予的，他为什么要赐给大清，而不是赐给更信仰佛教的印度和西藏。”
“这正说明我们大清是天意所归。”胤禛道。
“天意又是什么？天意能影响佛祖的想法？”菲利普经常被大清的信仰绕糊涂，他们一会儿念“阿弥陀佛”，一会儿喊“老天爷”，一会儿又求祖先保佑。
只有胤禛愿意跟他掰扯这些问题，也只有他能用其实不存在的“神迹”证明大清是世界上国运最昌盛的国家。
胤祺、胤祐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被四哥这么一说，他们都生出几分骄傲，能生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是幸运，他们还是大清的皇室，那简直是幸运中的幸运。
胤祺差点忘了这个让大清成为天命所归的神迹是自己制造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四哥。
胤禛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对宗教很感兴趣的人，愣是从这事儿跟菲利普讲到什么众教归一。
胤禩时不时在旁补充两句，他虽然没读过许多宗教方面的书，却架不住能说会道，用各种词儿把菲利普绕得晕乎乎。
路过他们教室的莱布尼茨听见皇子在讨论哲学问题，就走进来想加入。
他也听说了大清的神迹，他倒是没怎么质疑。毕竟在他看来，世界上的事情都是上帝安排好的，而且是上帝安排的最优世界，哪怕有些事看起来不那么完美，但从上帝的角度，从更高的维度来看，就是正确的安排。
他下意识就把佛祖赐书当成上帝安排的一环，并且相信大清先得到这些知识是对整个世界有帮助的。
莱布尼茨这么一解释，尚书房的皇子们都乐了。
“您这理论实在是太棒了！回头那些传教士们再质疑这事儿，您就去跟他们讲讲。”胤禛笑道，他才不在乎这个说法中佛祖是在上帝之下的，反正能解释大清如今的迅速发展就行。
莱布尼茨早就跟胡克聊起过自己的观点，也见过洪若翰等人。
洪若翰、张诚来大清这么久，也没想通这件事，一直怀疑所谓佛祖赐书只是个噱头，但大清这两年在科学上的发展却又无法解释，还真像是有神在帮助大清。
被莱布尼茨这么一圆，他们也好和教会解释了。还为此特地写了封信送回法国。
康熙知道此事后，哭笑不得，莱布尼茨可太会说话了。
康熙一高兴，给莱布尼茨封了个官当，还让他任南书房行走。
莱布尼茨得了皇帝青睐，胡克也混的风生水起，在几个月的考验后，康熙觉得这老头也是个实诚人，来大清后愣是一封信都没给英国的朋友们写过。不是在准备讲座，就是在读这些年的《济民月刊》，偶尔去找刘声芳治眼疾。
刘声芳还给他介绍了太医院里更擅长治疗眼疾的同僚，又给胡克配了更适合他的眼镜。胡克见人就夸大清的医学，还自觉读起了《黄帝内经》等医学典籍。
这样的人才不用太可惜了，康熙把他安排进了造办处。造办处什么都造，是匠人最多的地方，正适合胡克这种爱搞发明的全才。
胡克刚到造办处不久，就捣鼓出了新东西，一辆双轮木车。
康熙看到这辆人用脚蹬就能前行的木车，若有所思，这莫非就是他在书中看到的自行车？
第163章
康熙和胤祺之前还讨论过自行车的事儿, 听这名字觉得是很厉害的车。但在《我的前半生》里看到溥仪都能在宫里骑车，又觉得这自行车的体积应该不大，操作起来也不难。
胤祺说, 越是这样的东西兴许就越难制造，就比如电灯之类的，看起来小小一个，按一下就能亮。但那玩意儿发明的可比蒸汽机还晚。
康熙于是也就没指望造办处能发明出自行车, 可胡克和造办处制造出来的这个带车把的双轮木车, 真的有点像他想象出来的自行车。
康熙还叫了胤祺来看，胤祺也觉得就是自行车，“自行车自行车，就是自己骑着就能行驶。”他问送车过来的造办处官员，“这个车好骑吗？”
官员摇头，“这车不太好骑, 需要慢慢练习。”制造这木车的匠人都摔得鼻青脸肿, 胡克试骑的时候也摔了, 好在只是些皮肉伤。
胤祺就想让已经学会骑车的官员给他演示一下。
刚康熙已经看过了, 是通过踩踏踏板带动车轮，让车子移动的。他觉得没什么难度，只要掌握好平衡就行。
官员于是又在乾清门的广场上骑了一圈这木车。
胤礽听说造办处造出了新东西, 也赶来参观, 发现胤祺已经到了，围着造办处的官员问东问西，他眼神暗了暗, 也没说什么, 上前给康熙行过礼后，就去观察这双轮木车的原理。
胤祺笑眯眯问二哥, “二哥，我们就叫他自行车好不好呀？”
胤礽也在书中看到过自行车，溥仪为了在宫里骑自行车，把宫里的门槛都给锯了。他觉得胤祺或者说他的系统一定是见过自行车的，就说：“听汗阿玛的。”
胤祺又跑去问康熙，康熙按按他脑袋，“叫什么有什么要紧，自行车就自行车吧。”他说着就走到车前，让造办处的官员教他学车。
官员有些迟疑，“万岁爷，这车虽然方便，却有些难控制……”
康熙想想也是，周围侍卫太监瞧着，他摔一下也太丢人了。保成也不能学，他可是太子，要有太子的威仪，有个磕磕碰碰的自己还要心疼。
康熙看看跃跃欲试的胤祺，再看看本来就不算大，正适合小少年骑的自行车，说道：“这车赏给五贝勒了，你们找片空地教五贝勒骑车。”
胤祺高兴地跳起来，“谢汗阿玛！等我学会了，我就教兄弟们。”
康熙叮嘱他，“注意安全，慢点骑。”
胤祺乐呵呵地应了。
康熙看胤礽，“若老五都能学会，证明这车不难，到时候朕带你去畅春园练习。”
胤祺：“……”汗阿玛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胤礽见胤祺皱起小眉头的样子，一时也忘了什么系统，忍不住嘴角上扬，应了声“好”。
康熙见自家保成难得高兴，也哈哈笑起来，在胤祺脑袋上拍了一下，“去学吧，让朕看看，你几天能学会。”
他又叮嘱吕宝德，“多找几个人在旁跟着，可不能让五贝勒摔了。”
然而胤祺还是摔了，学自行车哪有不摔的呢？
好在胤祺用手撑着地，只是手心擦破皮。
他也不是娇气的小孩，回宁寿宫让人帮忙清理了下手上的伤口，歇了两天又想继续练。
胤祉、胤禛他们都见过这双轮小木车了，看着不难学，胤祉还上车踩了两下，但拐弯确实有点难，要不是他及时踩地刹车，车子就要歪到一边去了。
胤禛也想试试，被胤祉和胤祺拦住，“你这细胳膊细腿可经不起摔。”胤祉道：“我们先学会了再说。”
胤禛：“……”看在他们是关心自己的份儿上，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胤禌他们听说五哥得了新玩具，也来宁寿宫参观，但是太后不许他们玩。“这小车危险，小孩子家家可不能玩。”
胤祥道：“可我看三哥骑，我已经学会了。”
“你以为你会了，真骑上去就是另一回事啦。”胤祺拉着小胤祥给他看自己手心的伤，“可疼了，五哥这两日都没练大字。”
胤祥：“可这是左手诶。”
胤祺：“……”
偷懒被弟弟揭穿后的胤小祺有点尴尬，赶紧拿吃的转移弟弟们的注意力。
康熙每日来请安都要问问胤祺学自行车的进度，太后就说他，“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何让老五学？学了也没什么用？难道以后骑这车去尚书房？”
宫里到处都有门槛，骑车并不方便，康熙又不是溥仪，能把门槛都锯了。这车在宫里确实没什么用。康熙让胤祺学，也只是让他试试新鲜东西，以后可以推广到外面去。
“朕没催他，他慢慢学就是。”康熙好脾气道。
五格格道：“这车可以给大哥骑，大哥每日都要从王府到宫里来。骑自行车比骑马快。还有大姐二姐也可以学，她们从公主府到女学还要坐马车，怪麻烦的……”
“这车女孩子不能学。”康熙立刻否决，“不说别的，女孩子穿的衣服和花盆底儿都不适合骑这车。”自行车更适合那些反应敏捷的年轻男子骑，还有一些跑腿传话的差役，骑着车送句话之类的。至于普通百姓，要骑上这车恐怕还得等一阵，一是因为造车的成本一时半会降不下来，二也是因为宫外有些土路坑坑洼洼，不适合骑自行车。
“那可以设计一些方便骑车的衣服鞋子呀。”五格格道。
康熙笑着瞥她，“朕看是你想学吧？还拿你大姐二姐当幌子。”
五格格被揭穿，就讨好地弯着眼睛笑。这神情像极了胤祺，康熙哼了声：“别和你五哥学，该学学你三姐，那才是端庄淑女。”
说起三格格，太后就问康熙，“三丫头的婚事你到底怎么想的，菲利普那孩子每次来见哀家都要念叨，现在倒是不说什么爱不爱的了，就是旁敲侧击地问哀家三丫头喜欢什么。”
太后都有些被这孩子感动了，加上小伙身材挺拔，面容俊美，见了长辈也挺有礼貌，还是老五的好朋友，太后难免爱屋及乌。
康熙哼道：“他也就敢跟您说，在老祖宗跟前这小子是一句不敢提。”他发现了，菲利普这小子不傻，知道看人下菜。
太后笑道：“那不是因为老五不让他说吗？哀家已经知道了，他自然不避讳。”
康熙这段时间也在观察菲利普，换着法儿的考验这孩子，除了有些文化上的差异，让康熙觉得这小孩不太礼貌外，大部分时候他还是表现不错的。
康熙叹了口气，“朕已经写信去问路易十四的意思了，如果两国真要联姻，有些事儿得提前说好。”他在信里列了许多条件，第一条就是不能强迫公主信天主教，日后菲利普如果在外有情妇，大清这边可随时提出离婚。
康熙学会了离婚这个词儿，他觉得自己女儿们必须有这个权力。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公主府建在何处，多少年省亲一次之类的条件。
之所以写的如此详细，一方面是因为康熙疼爱女儿，生怕三格格嫁过去吃亏。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洋人骨子里是不通教化的蛮夷，万一哪天大清和法国有利益冲突，三格格作为联姻的女儿，不要被牵连其中。
一旁五格格闻言，眼睛亮起来，看来这事儿有戏。她就说，三姐和菲利普挺配。
太后点头，“也不知道菲利普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要联姻，对方能来咱大清参加婚礼吗？”
康熙心说最好别来，让他看到那位穿女装的奥尔良公爵，他可能会后悔答应这门亲事。
然而，路易十四对这门婚事一百个满意，为了表示重视，他特意派奥尔良公爵夫妇前往大清参加菲利普和三格格的婚礼。随行的还有法国派往大清学医的二十名留学生。
康熙收到路易十四回信时，已经是秋天了，信中路易十四爽快地答应了康熙的所有条件，并提到菲利普的父母将于七月启程。
那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拦都来不及。
三格格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菲利普高兴得连续几晚没睡着觉，在屋里弹琴唱歌，被住在隔壁的小胤禟敲了几次门。
“别以为你即将成为我三姐夫我就不敢和你打架！”胤禟顶着黑眼圈，捏着拳头。
菲利普非常识趣地道歉，“我错了！胤禟，你快来听听我为三公主写的歌。”
胤禟烦躁地跑走，“不听不听，你找五哥去。”
就胤祺最有耐心，会陪着菲利普一起高兴。他还把菲利普写的曲谱送给了三格格。三格格偷偷用钢琴弹奏，心里也生出几分欢喜来。
作为第一个嫁给洋人的公主，三格格婚前要准备的事情更多，不但要学法语，还要了解法国皇室的情况。康熙更是让人印了《欧洲史》的前两册给她，让她提前了解欧洲的历史文化。
当然，不能只让三格格了解欧洲，菲利普也得熟悉大清的文化。康熙把这个任务交给胤祺，让他多给菲利普讲讲。之所以让胤祺去讲，是因为这小子受话本影响，对女子比较尊重。
其他人对女子态度如何，康熙是不在乎的，他只希望额驸都跟老五或者他看得那些话本里的男主角一样，对妻子好一点。
胤祺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不过如太后所言，在宫里没什么骑车的机会。他的车子就放校场，胤祉、胤禩等人陆续学会了。后来连最不擅长运动的胤禛也能慢悠悠骑两圈，腿脚不好的胤祐也会了。
这几个月里，造办处又陆续造出了几辆车，一辆赏给了胤禔，另外的则用于宫里往官员府邸送消息。
因为骑车的要么是侍卫，要么是太监。胤禔有自行车也碍于身份，不好骑车进宫了。
下半年，康熙把胤禔安排进兵部，大家都以为直亲王进了兵部是如鱼得水，但不到半月，胤禔这暴脾气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
他跟兵部大多数官员都吵过架，惹得人家不满，便有人弹劾直亲王横行霸道。
再加上索额图下面的人煽风点火，胤禔在朝中的名声越来越差了，原本对他印象不错的岳乐等人都被这些传言影响。
明珠只能两边劝，简直心力交瘁。
好在康熙每次见了胤禔，只是骂他脾气暴躁，却不说别的。证明康熙心里，胤禔并没大错，错就错在这小子快当阿玛的人了，权术是一点不会，发现官员尸位素餐，第一反应是上去骂人，而不是走正常流程弹劾。
康熙有时候想给他撑腰都来不及，他还不知情呢，胤禔已经跟人打一架了，弹劾他的折子已经送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有时候就在想，就老大这蠢样子，也配让老二当个对手看？
不过，这回胤禔回来，兄弟俩关系好像比以前好了，反正胤禔动不动往毓庆宫跑，一开始为了请教化学问题，后来就是单纯去蹭饭。
胤禔来尚书房学化学，却不愿和尚书房的皇子们一起吃饭，说是这帮臭弟弟太幼稚，会把他也带幼稚。
对此，胤祺表示不服。大哥明明每次都会忍不住参与兄弟们的打闹，有时候还会故意招惹三哥四哥，连小十二小十三他都欺负。
胤裪、胤祥俩小家伙见了大哥就躲，大哥手劲儿贼大，总把他俩脸蛋捏疼。
到了冬天，大福晋产期临近。胤禔进宫上化学课时也担心着媳妇儿。康熙便让他这几日不必进宫了，在家陪媳妇，但是兵部的差事不能耽搁。
太皇太后、太后也担心大福晋的身体，每日都派嬷嬷去直亲王府询问情况，惠妃更是早早就拜托内务府的人选稳婆和孩子的奶娘。
为了给孙儿或者孙女找几个负责可靠的奶娘，惠妃对良嫔更好了，良嫔娘家在内务府有人，能帮忙留心着些。
卫家在内务府托关系找奶娘的时候，却打听到另一件事。
太子的奶娘家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这半年来又是请道士又是找萨满，不仅请京城的人，连其他地方的道士和萨满神婆都进过他们家。
良嫔是个聪明人，感觉惠妃母子用得上这个消息，立刻就把这事儿跟惠妃讲了。
惠妃猜测，“会不会是他们家有人生病了？”许多人生病都是一边请大夫开方，一边请道士驱邪的。
良嫔道：“这有大半年了，什么病这么长时间？他们家又没有老人。”
惠妃若有所思，“难道他们家里进了脏东西？”
良嫔道：“那样倒也罢了，横竖与我们无关，就怕……”
惠妃见她欲言又止的，催道：“就怕什么？你别卖关子！”
良嫔道：“就怕他们是在搞什么邪术。”
惠妃心下一凛，她虽未读过什么书，却也听人说过许多巫蛊之事。因着太子奶娘的身份，凌普夫妇在内务府包衣中很有体面，若是奴才之间的恩怨，他们有的是手段报复对方，没必要又是找萨满又是请道士的，而且还持续这么久，证明这事儿一直没解决。
很有可能凌普夫妇是在为他们的小主子办事。
要说太子最忌惮的人，惠妃一下就想到了自家胤禔。
她哎呦一声，“他会不会是怕大福晋生下长孙，找人来害孩子的？”
良嫔觉得不管是不是，都可以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导。“大福晋怀得可是万岁爷第一个孙辈，哪怕是小格格，万岁爷也肯定是疼爱的。更何况还有老祖宗在，老祖宗就盼着五世同堂呢。”
惠妃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良嫔的意思，让人再去确认一下凌普家里是否有人生病，如果没有她立刻就去见老祖宗。
按说这事儿该告诉胤禔，他在宫外查起来更方便。但胤禔要是知道凌普可能会害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估计能直接提刀把凌普砍了。
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太子很容易就能撇清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
良嫔这边有人，很快就打听到凌普家里并没请过大夫。
惠妃得知后一刻也坐不住，想去见太皇太后，却被良嫔拦了下。
“娘娘，这事儿不能由您去说。”
惠妃皱眉：“那让谁去说？”她是真怕凌普他们搞的邪术有效，害了她未出生的孙儿。
良嫔却不怎么信什么巫蛊之术，她一心想的是除掉凌普，让万岁爷对太子生疑。日后大阿哥荣登大宝，她也算有功之人，老八的位置自然也就和其他阿哥不同了。
良嫔就胤禩这么一个儿子，自然要为他谋划。
她于是跟惠妃耳语几句，惠妃不由笑起来，看向良嫔，“老八这么聪明，都是随了你这个当额娘的。”
第164章
阿哥格格的奶娘只能从内务府包衣中选, 先选出几个最近生育过，有奶水的。再从中选择品貌端正，奶汁浓厚的。
不仅惠妃这个即将做玛嬷的在为此事操心, 皇贵妃这边也在帮着找人，为了这事儿，惠妃没少往承乾宫跑，跟她商议该选哪个。
这日惠妃又来, 还是在为这事儿犹豫不决。
皇贵妃都有点不耐烦了, 第一个当玛嬷了不起啊，往年给皇子们选奶娘也没有这么麻烦，就她挑来挑去，定不下来。
惠妃这回又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一名姓田的妇人，“听说她从前是入宫当过宫女的，放出去嫁了银库的管事, 我想着这样的人比较懂规矩。妹妹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这人怎么样？”
皇贵妃想抓紧把这事儿定下来, 如今奶娘和保姆嬷嬷还要学习《膳食指南》, 不能再拖了。惠妃既然提了，她便答应下来，派人去打听。
这一打听才知道, 这位田氏是凌普的弟媳。
皇贵妃本来想跟惠妃说一声, 惠妃八成不会愿意自己孙儿的奶娘和太子有关，去打听情况的人却跟皇贵妃说了另一个消息。
去打听消息的人想看看凌普兄弟俩关系如何，就买通了凌普弟弟家中的下人, 对方说凌普兄弟之间关系非常亲近, 凌普不知从哪儿请回来的法师，他们家住不下, 还安排在凌普弟弟家里住。
田氏的孩子没满月就夭折了，这法师还帮着念经超度。
“凌普请法师做什么？”皇贵妃闻言不由皱眉，京中那么多寺庙，要请和尚超度做法事随时都能请到，特意安排住在家里的，那肯定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法师。
凌普家是出了什么事儿，要从外地请人。
皇贵妃是个谨慎人，让人继续去打听。看看凌普家到底怎么了。
这一打听才得知，凌普不仅请和尚法师，还请道士萨满。
皇贵妃可还记着太子和老四的恩怨呢，这恩怨从根儿上说就是因为老四逼着内务府的人还钱，凌普家里虽然及时把钱还上了，但心里肯定是不情愿的。
太子这些年对老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老八也是爱答不理，连他亲自开蒙的老十三，也没有多少特别的关照。这其中肯定有凌普挑唆。
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凌普给除了？
皇贵妃犹豫一瞬，不管怎样，自己都得在表哥跟前提一句。
康熙来承乾宫时问起给即将出生的小孙儿或者小孙女选奶娘的事儿，皇贵妃就如实把惠妃跟她商量的过程说了。
“……惠妃姐姐前儿又看上了田氏，让我帮忙问问田氏的人品家世，臣妾让人一打听，发现这田氏家里什么都好，就是之前家里请过法师，会不会是她早夭的孩子有什么问题，特意让法师超度？”
康熙☆仙☆女☆整☆理☆听皇贵妃说这田氏是凌普弟媳时，本还想说这人不合适，以后万一小孩出什么问题，老大别怪盗老二头上来。但听说田氏家里住过法师，康熙又觉得不太对。
他之前也听人说过，凌普家里请过萨满。
他还问了胤礽，是不是他奶娘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胤礽说是奶娘经常被梦魇，所以请道士。
之后又有人跟康熙说凌普家里找过萨满，康熙也没多想。这些奴才们不通医理，做噩梦就会往鬼神方面想。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既然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凌普他们又为何把法师安排在弟弟家中住呢？
要么是他们找这些人的目的不纯，要么就是这法师有问题。
康熙更倾向于前一个猜测，他要查什么比皇贵妃还容易。第二日直接把那凌普弟弟家中住着的法师召到了宫里来。
突然被皇帝传召，这自称法师的江湖骗子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康熙没问两句，他就一个劲儿磕头，“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是凌普大人在各地寻找会算命驱邪的，贫僧小时候跟师父学过几招，就毛遂自荐，然后就被带到了京城。”
“凌普让你给谁驱邪？”康熙皱眉问。
“不知，他只是说让贫僧先在他弟弟家中住着。正好他弟弟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夭折了，贫僧便帮忙超度。”
康熙让人先把这骗子押下去，又让人去传凌普夫妇。
凌普这会儿已经从弟弟那儿得知消息，赶紧跟家里人统一口径，就说是凌普的妻子夜夜做噩梦，他才经常请道士和尚和萨满来，但这些人都束手无策，于是还在不断寻人。
好在这些人中唯一见过太子的已经被他灭口了，剩下的人连他这关都没过，更没资格见太子，直接就被赶走了。
他和这些人说得也是妻子被梦魇。
因此，哪怕康熙查到这些人，也不会露出破绽。
康熙见了凌普夫妇，没问出什么来，便让太医给凌普之妻诊脉。
“劳烦万岁爷费心，奴婢这病奇怪得很，大夫看不出问题来。”凌普之妻知道万岁爷在怀疑，只得道。
康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看向太医。
太医也说凌普之妻身体康健，没什么问题。
康熙心下冷哼一声，就算这梦魇是鬼神作祟，与身体无关，但长期睡不好，身体不可能还一点问题没有。
从他第一次听说凌普家里请道士到现在有一年多了，一年多都被梦魇，哪里还会身体康健，精神奕奕？
康熙这下确定了凌普夫妇在撒谎。
这时，胤礽急匆匆地赶来了。
“朕听说你奶娘时常做噩梦，便让太医来给她诊诊脉。”康熙看见胤礽时，仍是和颜悦色的。
胤礽却知并非这么简单，他看一眼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的凌普，皱眉道：“孤不是早就劝你们别信那些江湖术士的，做噩梦是身体不好，该请大夫调理，你们怎么不听？”
凌普夫妇只能跪下认错，凌普还故意把妻子做噩梦的事儿形容的很吓人。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
康熙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你们觉得是被脏东西缠住了，请了这么多高人也束手无策，可见这妖邪厉害得很，在外万一作祟害人就不好了。”他说着便吩咐人把凌普之妻带下去关起来。
凌普之妻闻言顿时慌了，求助地看向胤礽。
胤礽也没想到汗阿玛会是这样的反应，只得道：“汗阿玛，奶娘虽做噩梦，却没伤害过别人，不好因为这个就把她关起来啊！”
康熙道：“那可说不好，先关起来再说。”他说着又看向凌普，“凌普说不定也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近在家里呆着，别进宫来了。”
胤礽心下猛地一跳，汗阿玛肯定是怀疑什么了。这是故意不让他和凌普夫妇来往。
但他也不敢再为二人说情，以免引汗阿玛怀疑。
凌普夫妇都被带下去后，康熙也只说了句，“这些什么驱邪捉鬼的在后世都叫封建迷信，你读过《我的前半生》和《宪法》，又学了解剖学，应该是最清楚的。”
胤礽背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难道汗阿玛已经知道了？
但汗阿玛没点破，胤礽也只能讷讷应是。
让胤礽更煎熬的是，汗阿玛就把这事儿翻过去了，跟他说起了胤祺在太后寿辰时兑换出的《近代中国八十年》。
胤礽不想让康熙读，就说自己先读，读完再讲给康熙。
康熙之前还担心他不愿面对后世的那些糟心事，见他一片孝心，有些感动，他读了开头确实已经有些接受不了了，便答应胤礽。
于是“神书”请下来后，就被胤礽拿去毓庆宫了。
“怎么样？读到哪儿了？”康熙只读完了鸦片战争，就消化了好一阵子，但这才是个开始，他看过目录，后面大大小小的起义战争还有几十个。
胤礽道：“儿臣读到了金田起义。”他想了想，还是劝康熙，“汗阿玛，这书明显是站在反清的立场上来写的，连这些起义都被作者写成了正确的事情，不知老五把这书兑换出来是什么目的，您还是别读了。”
康熙也知道书里的立场看了很让人生气，但听了胤礽后半句话又不由皱眉，“是朕让老五选晚清近代相关的关键词，系统随机给他送了这本书，这关老五什么事儿？”
胤礽见汗阿玛仍在维护胤祺，心下叹了口气，面上却垂眸道：“是儿臣失言，儿臣是想说老五那系统的目的。”
康熙道：“那系统也不是第一次给骂大清的书了，之前那本《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不但骂大清，从古至今就没几个朝代他看得上的。其实这也好理解，咱们看前明不也一样？”
胤礽道：“还是不太一样，历朝历代的书，哪儿有鼓吹农民起义的？前明的话本也不敢这么说。”
胤礽这话倒是有理，康熙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后世没皇帝了吧。”
不管怎样，他还是想知道晚清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被瓜分的，就催胤礽继续往下读。
从乾清宫出来，胤礽有些迷茫，汗阿玛说封建迷信不可信时，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指使凌普找道士的事情，但他之后又跟自己讨论老五兑换出来的书，还让自己接着往下读，又不像已经知情的样子。
胤礽一时猜不透汗阿玛的想法，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静观其变。
只是可怜了奶娘，被连累其中，他倒是不担心奶娘会供出他来，但汗阿玛一旦生疑，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谁也不知道他能查到什么，或者说，已经查到了什么？
胤礽心事重重地回到毓庆宫，却见胤祺在屋里等他。他一颗心顿时又揪了起来，老五难道也已经知道自己在对付他了？
第165章
胤祺听康熙说过, 二哥这回主动要求先看《近代中国八十年》，他有点担心二哥的心情。毕竟这书读起来一点不比《我的前半生》轻松。
胤祺把书兑换出来后，没忍住好奇读了前言和目录, 近代中国面临的挑战、冲突是前所未有的，是许许多多的战争、起义和屈辱的条约才换来了民族的觉醒。胤祺光看看概述心里都沉甸甸的，更别说细读内容的二哥了。
他于是趁着用晚膳的时候来看看二哥，如果二哥太难过, 他可以给二哥讲讲再后来的事情, 虽然近代史充满了耻辱与残酷，但民众们摸索出了新的道路，后来还是过上了好日子。
二哥听到这样的未来，心情可能会好受一点。
胤礽见胤祺在屋里，心里那根弦儿立刻就绷紧了。一时也顾不上想奶娘的事情，扯了扯嘴角, 问胤祺,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二哥呀。”胤祺起身给胤礽行礼, 他打量胤礽面色, “二哥，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苍白苍白的？”
他就说吧，二哥心态不行, 让他读近代史, 肯定扛不住。
胤礽摇摇头，“没事没事。”
他说着坐到位置上，胤祺赶紧叫人给他倒热茶, “是不是外面太冷啦？刚我过来的时候风可大了。”
“这么冷你还来看我？”胤礽探究地打量着胤祺。
胤祺道：“这不是怕二哥读了近代史心里难受吗？其实这书该让汗阿玛先读, 他虽然会生气，但他比较坚强, 生气一阵就恢复过来了。”
胤礽知道老五是希望汗阿玛读这些书的，但他没想到老五会直说，而且还是这样的理由。他顿了顿，“我也没那么脆弱。”
胤祺挠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好像有嫌二哥脆弱的意思，可这事实啊。“也，也不能说脆弱吧，就是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像四哥也是听不得这些的，我上回给三哥四哥讲火烧圆明园，三哥只生气了一会儿，四哥就被气哭了，晚膳也吃不下。”
胤礽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老三老四是怎么接受胤祺这系统的，那俩小孩就不害怕吗？他虽然讨厌老四，但不得不承认老四还挺敏锐的，心眼儿也多，他怎么就从来没怀疑过老五的目的呢？
胤祺见二哥不说话，也不生气，自顾自道：“二哥真的不必勉强自己，如果读起来太痛苦，就让汗阿玛读，汗阿玛如果也读不下去，就让我读，实在不行，先放放别读了也没事，反正现在很多事都已经变了，听说安南等国如今都知道鸦片的害处，禁止百姓们私种罂粟呢。”
因为大清如今与西南的几个藩属国贸易变多，大清的许多新消息也传到了那边，禁毒令就是其中之一。大清还这些国家还特地在通商条约上做了补充，如有私下买卖阿芙蓉的，一律重罚。
胤礽自是知道此事，他发现老五这个系统虽然是要推翻大清的，却也并非向着洋人，否则不会早早地提倡禁鸦片。
如果在老五这个系统的帮助下能避免大清被洋人瓜分，是否也算是一桩好事？
胤礽想到这儿，又忙提醒自己，不要被老五兑换出来的那些书影响了。那些未必是真的。
少年其实一直在信与不信中摇摆，理性告诉他不要被这些来路不明的书影响，可看到晚清的那些事情，他又难免恐惧。
他不愿相信那些可怕的未来都是真的，一旦他相信那就是未来，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就必须想办法去避免，去解决那些问题。
无论是制度、军事还是经济，每一个问题都是极其严峻的考验。经济、军事上的问题能解决，但政治和制度上的问题要怎么办？按照《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欧洲史》《我的前半生》等书的内容来推测，封建皇权就是错误的，是落后的。
这要怎么解决，难道要让爱新觉罗家主动退位吗？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老五这个系统的阴谋，事情反倒简单了。只要告诉自己别信，然后想办法除掉老五或者老五身体里的系统，一切就结束了。汗阿玛和他只要做个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的帝王就已经算是明君了。
胤礽看向胤祺，“你真的觉得历史可以改变吗？”
胤祺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们不是已经在改了吗？”
胤礽不想和胤祺说话，跟一个不知道是神是鬼的东西说话太危险了，他的每一句话，胤礽都要反复思量，实在没什么意思。他于是点了点头，“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
胤祺叹了口气，又是这样没说两句话就赶他走。小少年有点委屈地瘪瘪嘴，但看二哥脸色确实不太好，也没多留。
还叮嘱胤礽不要逞强，身体不舒服就请太医。
从毓庆宫出来，还有一会儿才到学骑射的时间，他于是去了乾清宫。
殿门关着，梁九功说汗阿玛正交代事情，让他稍候片刻。
胤祺刚站在廊下跟梁九功闲聊了两句，殿门就开了，几个胤祺没见过的侍卫从里面出来。
梁九功这才替胤祺通传，得到康熙准许后，胤祺蹦蹦跳跳进屋，给康熙行过礼后就嚷嚷外面冷，“还是乾清宫的地笼最暖和。”
他说完见汗阿玛拧着眉头，就凑过去，“汗阿玛，您怎么也愁眉不展的？”
康熙瞥他一眼，“还有谁愁眉不展？”
胤祺就跟康熙说自己刚去找二哥了，“二哥脸色不太好，哎，二哥真是个病弱忧郁的美男子。”
康熙被他这形容逗笑，“整天跟着话本学些怪话。”
胤祺也弯起眼睛，“您不觉得很贴切吗？”
康熙想到胤礽，也没心思跟胤祺玩笑了。他沉沉叹息一声，他多么希望凌普夫妇撒谎另有原因，与胤礽毫不相关。
“您别唉声叹气。”胤祺扒拉扒拉康熙的手臂，“有什么烦心事呀？”
康熙瞥他一眼，“说得好像你能替朕分忧一样。”
“朝堂上的事儿我没什么办法，但您可以给我说说。”胤祺道：“你要是生谁的气不好直接骂人，跟我抱怨抱怨也行，我不会到处说的。”
康熙：“满朝文武朕想骂谁就骂谁，还用在这儿叹气？”
胤祺想想也是，“那您和额娘、妃母吵架了？”
“后宫之事更不值得朕发愁。”康熙道。
胤祺继续猜，“总不会是老祖宗训斥您了吧？”皇玛嬷脾气好，应该是不会说汗阿玛的，能让汗阿玛生气还不好发作的，那就只有老祖宗了。
康熙见他越猜越离谱，没好气地捏了下他的脸颊，“别瞎猜了，没有的事儿。”
被胤祺这么一打岔，康熙的注意力被转移，心情没刚才那么沉重了。横竖现在还没查出真相，提前忧虑也无意义。
康熙起身走到御案前，冲胤祺招招手，“过来。”
胤祺就屁颠屁颠过去，康熙把一摞奏折放他面前，“把请安折子和说废话的折子挑出来。”
胤祺睁圆眼睛，“我？我能做这些事吗？”
“朕让你做，你就做。”康熙道：“省的你晚膳后没事儿到处瞎逛。”
胤祺一边翻奏折一边嘟囔，自己才没有瞎逛，晚膳后其他兄弟都是在休息玩耍的，就他惦记着二哥，才跑毓庆宫去。
“……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二哥身体不太好，您不忍心让他帮忙，就抓我来帮忙。”这些事平日都是二哥在做的。
康熙不答，只是催道：“快点！”
康熙这会儿的奏折还不算多，敢写废话的更不多，但也有一些地方官联名请安的折子。胤祺一看那种写得很短的，就挑出来放一边。
他眼睛看着奏折，小嘴叭叭的也没停，一会儿笑话人家字写得不好，一会儿又说某些官员的奏折里还有方言，一看就是某地的人。
康熙叫他留下整理奏折，就是想听他在耳边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口中说着“烦”，眉头却舒展开，偶尔还附和胤祺，跟他分享某些官员的八卦。
胤祺对政事不关心，就爱听八卦，汗阿玛知道的还不少，尤其满洲勋贵家中的事情，他更是一清二楚。
俩人一边说，一边看奏折，胤祺差点就错过了学骑射的时间。
还是西洋钟响了，胤祺才放下奏折，说自己要去校场了。
康熙摆摆手让他去。从前胤礽还念书那会儿，他也抓他过来帮自己看奏折，错过胤礽上课的时间，他却是不会说的，只会假装不知道。
帮他看奏折能学到的东西比书本上更多，而且还代表着自己对他的信任。
老五是一点不懂，说要去学骑射就跑了。
康熙看着小孩往外跑的背影，撇撇嘴，眼中却带着笑意。
康熙让人去审问胤礽的奶娘，没有审问出任何结果，对方坚持说是因为自己被梦魇，怀疑家里不干净，才请了道士萨满，让法师住在凌普弟弟家中，则是怕道士见了法师会引起矛盾。
康熙于是又让人分别审凌普和他家中下人，叫他把找过的所有人都说出来，康熙要一个个去查。
这事儿过了小半个月，仍没有一点进展，无论凌普夫妇还是他们请到过家中的道士萨满，口径都是一致的。
唯独有一事蹊跷，凌普家下人回忆这一年多里来过家中的术士人数比凌普所说的少一个。
按照下人描述的长相画出了那人的容貌，又根据此人的口音，推测他的来处，派人去寻找。
当然，为了不引得人心惶惶，官府找人也是用其他理由。官员们并不知道此事与太子的奶公有关。
但这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京城附近的道观寺庙又多根本没法找到人。
与此同时，康熙仍在让人反复审问凌普和凌普家里的所有下人。
不知为什么，在这位道士离开凌普家不久，凌普换了一批家中的奴仆和侍卫。因此并没几个人见过这位消失的道士。
越是这样，康熙越觉得此事可疑，他下令此事必须继续查。
凌普知道万岁爷起了疑心，不会轻易饶过他们，就算没证据证明是太子爷指使他们去找道士和尚的，他买凶杀人的事儿也早晚会被查出来。
杀人偿命，自己无论怎样都是一死。妻子虽被圈禁在宫里，但以她对太子爷的忠心，无论如何都不会供出太子爷，得知自己的死讯后，她应也不会独活。
这日，胤礽正陪康熙对弈，得知凌普自杀的消息。
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内疚、无助一下子涌上心头，胤礽偏头咳出一口血。
第166章
胤礽的病来势汹汹, 被送回毓庆宫后就一直卧床不起，不思饮食。
太医说是心情郁结所致，又是针灸又是开药, 生命科学部的人也来会诊。
然而，与从前不同，康熙只有在胤礽吐血当日送他回了毓庆宫，之后几日再没去探望过他。
尚书房的阿哥们听说二哥病了, 自然是要去探望的, 大家约好时间一起去毓庆宫，却听胤礽跟前的太监说，太医正帮太子施针，太子不方便见人。
胤祉他们就隔着屏风给胤礽行礼，胤礽回了句，“孤无大碍, 不必担心。”
他声音听着虚弱, 胤祺有点担心, 就扬声道：“二哥, 身体不好就别读书啦，好好休息。”
胤祉瞥他，“你这不废话, 二哥都病倒了, 自然不会读书。”
胤祥也隔着屏风跟二哥说了几句话，面对胤祥的关心，胤礽还是耐心地回应了两句。
几人也不好多打扰, 便从毓庆宫出来。
胤禩道：“听说凌普在家中自尽了, 二哥这病，八成和此事有关。”
大家都知道凌普死了, 却不知他是自尽的。胤禛便看向胤禩，“你从何得知？”
“我听额娘说的。”胤禩道：“而且凌普的妻子，也就是二哥的奶娘好像早前就被带到宫里了，现在下落不明。”
小少年们闻言都议论起来，胤禛板着脸，轻咳一声：“别瞎猜，太医都说了，二哥这病是脾胃虚弱所致的肺气不足。”
胤祉、胤祺也知道，这事儿不能随便议论，胤祺便转移话题，“大嫂产期就这两天了，怎么还没消息？”
胤禩消息是最灵通的，他就解释道：“产期已经过了三四日，稳婆、太医早就在大哥府上候着了。”
小胤俄没心没肺的，这就把生病的二哥给忘了，笑问：“小侄子出生后，咱们能去大哥府上看他吗？”
“要满月才能去啦。”胤禟道：“再说刚生下来的小孩也没什么好玩的。”
几人说着话，一同往校场去。菲利普已经在那里和身边的侍从练习布库了，他可还记得自己被蒙古那些小台吉轻易摔倒毫无还手之力的屈辱，在成婚前，他一定要把布库练好。
其他额驸都会布库，就他不会可不行。他不能给他的三公主丢人！
练习骑射的间隙，胤禛借着休息喝水的空档问胤祺，“你知道凌普他们到底怎么了吗？”
胤祺摇头，他也很疑惑，“我看的有些话本提到过，凌普后来还当了内务府总管呢。”
阿哥们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但胤禛、胤禩和胤裪的额娘家里都在内务府有人，他们想打听宫里的事情更容易。
胤禛回永和宫请安时，也听德妃说起凌普的死，“凌普应是畏罪自尽，前段时间他就已经被圈禁在家中了。凌普之妻估计问题更大，被关在别处。二哥的病肯定和这事儿有关。”
胤祺这两日没回翊坤宫，消息是最不灵通的。“能让凌普自杀的罪，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如果真和二哥有关，汗阿玛为何没有责怪二哥？”
胤禛瞥他，“你怎么知道汗阿玛没责怪二哥，二哥病了这三四日，汗阿玛都没去过毓庆宫。从前二哥生病，汗阿玛都是一天好几次去看他的。”
胤祺愣愣的睁大眼睛，“四哥你怎么知道？”
胤禛拍他脑袋，“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就知道傻吃傻玩，什么都不打听。”
康熙这回没有去探病，有心的人都能察觉。而且皇贵妃也没有让人去询问胤礽的病情。这实在有些反常。
胤祺撇嘴，“功课都做不完了，哪儿还有时间打听这些。”上回汗阿玛给他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让他借书看，胤祺读得脑袋都痛了。
而且宁寿宫和慈宁宫的消息本就不太灵通，很多事情下人不敢在老人家跟前议论。
“那可怎么办啊四哥？”胤祺看向四哥。
胤禛道：“我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哪儿有办法。”
“汗阿玛不会……”胤祺压低声音，说出那个可怕的结局，“不会废太子吧？”
胤禛也有些慌，“应该……不会吧。”
骑射课结束后，胤祺就说要去乾清宫，胤禛拦他，“都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你别掺和。”
胤祺难得没听四哥的，“我就去搞搞清楚。”
他说着就往乾清宫跑，吕宝德忙跟上。
胤禛皱眉叹息，胤禩和胤祥走过来，胤禩道：“四哥，这事儿妃母应该知情，咱们要不去问问？”
胤禛摇头，“问这个做什么，与咱们无关。”
胤禩还是压不住心中好奇，四哥不让他和皇贵妃打听，他就去找额娘和惠妃母，额娘那儿消息最灵通了。
小胤祥很乖，四哥不让他多问，他就没问，只是拉着胤禛，让他给自己讲数学题。
胤禟、胤俄、胤禌、胤裪跟二哥都不熟，更不关心凌普的死。他们还是更期待即将出生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他们小小年纪就要当叔叔了，想想就高兴。
胤祺到了乾清宫，康熙正用点心，见胤祺跑来，康熙让他坐到身边。
“大冷天的，又过来做什么？”康熙说着往胤祺手里塞了个沙琪玛。
胤祺咬一口沙琪玛，打量汗阿玛的面色，“汗阿玛，您脸色不好，眼睛里还有红血丝，是不是没休息好？”
康熙敷衍道；“最近政务繁忙。”
胤祺“哦”了声，“兄弟们今儿晚膳后去看望二哥了，没见着人，听声音二哥这次病的挺重。”
康熙点点头，“朕已经给他请了太医和西医一起会诊。”
胤祺歪头看康熙，“您为何不去看看他？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康熙一顿，神色复杂地瞧着胤祺。
他这几日没去看胤礽，宫里不少人都知道，兴许还会私下议论。但只有老祖宗和胤祺敢直接问他。
“这事儿不该你问。”康熙道：“你来的正好，来帮朕挑奏折。”
胤祺磨磨蹭蹭跟康熙到御案边坐下，“汗阿玛，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二哥做错事情你说说他就可以了，他会改的。”
康熙听着小少年在耳边唠叨，心里有些酸涩，他的二哥把他当妖邪，要找术士除掉他。他还在这里帮他求情。
胤礽那日吐血后，情绪突然崩溃，跪在地上求康熙放过他的奶娘。说一切错都在他身上，是他指使凌普夫妇去找会捉妖驱邪的术士。他想除掉老五身体里的那东西。那位康熙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的术士，也是因为见过他，被凌普灭口了。
凌普夫妇并不知道原因，只是奉命办事。
得知凌普夫妇私下寻找术士后，康熙一直在等胤礽解释，哪怕此事不是他指使，他也一定知情。可等了大半个月，胤礽从未提及此事，直到凌普自杀，他为了保住奶娘的性命，才和盘托出。
康熙之前怀疑过胤礽是想镇魇胤禔，或者胤禔未出生的孩子。毕竟除了胤禔，胤祉如他所愿被打发去编书了，下面的几个阿哥都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胤礽让人找术士，是因为胤祺。
康熙当时就想发作，但是看着胤礽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人一起把他送回了毓庆宫。
事后康熙一直在想，越想越气，胤礽接受不了胤祺脑中的系统，他能理解，可他不该假意接受，背后却找人要除掉胤祺的系统。
而且以胤礽的思路，老五如今就是那个系统，除掉系统，也就等于除掉老五。
不顾念兄弟之情在先，不信任他这个阿玛在后。自以为“举世皆醉我独醒”，忍辱负重的在他们面前演戏，背后却一直在谋划算计。
康熙知道，胤礽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放过奶娘，才假意认错。
奶娘、奶公，舅公，这些人都比汗阿玛可信，都比弟弟重要。
愤怒之外，康熙更多的是担忧。这样一个分不清亲疏远近，看不清是非曲直的太子，自己真的能把江山托付给他吗？
胤祺还在那念叨，“……二哥这人心思重，有点什么事儿就瞎琢磨，这在后世叫做内耗，别人还没怎么样呢，他自己先痛苦的不行……”
这话倒是说对了，胤礽得知系统之事后，对胤祺是又怕又恨，胤祺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先被个小孩吓住了。
康熙冷不丁开口，“你二哥真的是雍正帝吗？”
他从书中了解到的雍正，是个自信到有些刚愎自用的人，创立军机处，加强密折制度，有掌控一切的决心和魄力。
可现在的胤礽，根本看不出有这样的潜质，他畏畏缩缩、草木皆兵，被他自己的眼界困住，只盯着他的太子之位。
康熙不信胤礽登基后会突然转变，自己在后面给他撑腰，他尚且束手束脚，当了皇帝真的能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吗？
要说胤礽和雍正有什么共同点，那可能就是身体素质不行了。
他真的怀疑，胤礽没活到自己驾崩，他先把自己折磨死了。
胤祺闻言，手里的奏折差点没拿稳，“啊……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康熙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朕说话，你二哥不是雍正对不对？他没有继位。”
“我不知道。”胤祺只和康熙对视一瞬，就避开目光。
救命啊！汗阿玛怎么突然怀疑这事儿了？小少年疯狂在脑中回想，自己哪句话暴露了，或者是他兑换出的书里有相关内容？
康熙冷冷瞧着胤祺，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胤礽不是雍正。
“老五，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胤祺抿着唇，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康熙就静静等着他。
过了良久，康熙沉沉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朕，朕这个阿玛，就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吗？”
“不是，我不是不信任汗阿玛，我是怕汗阿玛听了难过。”胤祺立刻跪在了康熙面前，他仰脸看着康熙，“汗阿玛，我不想告诉您，您别问了好不好？”
康熙被气笑了，“你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你知不知道，朕凭这一条就可以治你的罪？”
胤祺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急的眼圈都红了，可这要从何说起啊！
他真的不想把二哥被废的事情告诉汗阿玛，汗阿玛已经在生二哥的气了，如果他说二哥被废了，汗阿玛肯定会问原因，汗阿玛知道二哥办得那些糊涂事，一定会更生气。还有四哥、八弟、大哥那些事情要说吗？他真怕汗阿玛听了这些扛不住啊！
正纠结，胳膊却被康熙拽了一把，“起来吧起来吧，不就是你二哥走在朕前面了吗？支支吾吾半天。”
第167章
胤祺的脑袋和神情同时空白了一瞬, 呆呆地被康熙拽起来。
康熙见他这表情，不由笑了，戳戳他额头, “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朕不跟你计较。”
胤祺一颗心落回胸腔，这样也好，希望汗阿玛就这样误会下去。
可下一刻就听康熙问：“雍正是谁？”
胤祺：“……”真的不想说出四哥啊, 如果他说雍正是四哥, 汗阿玛肯定要问大哥、三哥怎么回事，他还要继续撒谎。
他是真的不太会撒谎，尤其在汗阿玛心里已经生疑的时候。
他正想怎么解释四哥继位的过程时，就听康熙道：“算了，你先别说。”
胤祺一愣，眼睛微微睁圆, 不解地看着康熙。
康熙道：“让朕猜猜……反正不是你。”
胤祺笑起来, “那肯定不是了。”
“你这语气, 好像还挺骄傲。”
胤祺心说能不被牵连, 安安稳稳当个亲王，确实还是挺值得骄傲的。
康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没见过这么不知上进的小孩。
以他对这些儿子们的了解, 太子薨逝后, 他们一定蠢蠢欲动。老大不用说了，太子还在，他都敢跳腾, 老三文武兼备, 一定也想争一争，还有老四……
原本历史上, 皇贵妃早逝，老四母家没人照应，他要争夺皇位恐怕有点难。而且这孩子身体也不行，能活过老二吗？
他回想了下《我的前半生》中，溥仪引用的一段雍正的圣训“可信者人，而不可信者亦人，万不可信人之必不负于己也。不如此，不可以言用人之能。”
这话不像是胤禔、胤祉能说出来的。要不是自己提醒，胤禔早被明党和满洲勋贵忽悠的找不到北了，胤祉更不善于此道，他连他手下的奴才都管束不好，根本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这么一排除，年纪较长的五个阿哥都不是，胤祐更不可能，自己不会选一个腿脚残疾的皇子当储君，老八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母家出身太低，不过满洲勋贵就喜欢这样的，比较好控制，他们如今选老大不选养母还在的老四，也是一样的道理。
可老八那孩子有点浮躁，尤其注重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用密折这种方式处理政务的。
老九、老十，那就更不可能了。
“你二哥是哪一年薨逝的？”康熙想从时间上来推。
胤祺：“这个我真不知道，话本上写的不一样。”他是真没注意二哥哪年走的，更不想随便编一个年份。
他见汗阿玛还在那里琢磨，就拉拉他衣袖，“汗阿玛，咱们看奏折吧，我帮您选完折子，就要回去睡觉了。”
康熙想了想，点头，他观察观察，早晚能猜出来。
于是父子俩就开始看折子，这活儿胤祺已经越做越熟练了，他无心了解政务，但看这些官员的条陈奏本，也多少知道了一点。
陕西、宁夏两地今年遇到灾情，朝廷陆续发了不少赈灾银两。但还是有许多地方缺粮缺水。
有官员建议把这些迁去黑龙江和吉林，那边地广人稀，光靠盛京内务府的官员带着披甲人开垦粮田，速度太慢了。
也有人建议可以让灾民为朝廷服役去修铁路或者铺水泥路，朝廷管饭，这样百姓不用饿肚子，朝廷这些工程也有人干活了。
胤祺就把这两份条陈给康熙看，“但我觉得修铁路还是另找服役之人比较好，一条铁路修大半年，容易耽误他们耕种。修水泥路或者给当地铺设自来水管道这些短期工程更适合他们。”
康熙瞥他一眼，“原来你这小脑瓜还是能琢磨正事的。”
胤祺：“……”
康熙把胤祺手中的奏折拿过来，用朱笔批复，胤祺本来好奇探头看，想到自己该避讳，又缩回脑袋，“唔，我没看清。”
康熙笑了声，一边写一边给他念。
胤祺认真听着，汗阿玛想的更周到，又学到了。
因为胤礽的事情，康熙这几日心情不佳，处理政务的效率也低，积攒了厚厚一摞折子。临近亥时，胤祺还没看完。
宁寿宫派人来问了两次，太后还以为胤祺犯错，被康熙留下训话呢。
康熙见胤祺打哈欠了，才摆摆手让他回去。
胤祺告退之前不忘叮嘱汗阿玛别熬夜。
康熙颔首，“明儿过来用晚膳。”
“只用晚膳还是要帮您分折子？”胤祺笑问。
康熙挑眉，“怎么？让你打个下手这么不情愿？”
“情愿情愿。”胤祺笑眯眯，“我要不要叫三哥四哥一起来，大家一起帮忙速度快点儿？”
康熙想了想，摇头，“你一个人就够吵了，别叫他们。”
胤祺想想也是，而且他还没问三哥四哥愿不愿意帮忙呢。于是点头答应。
胤祺回到宁寿宫，太后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
胤祺如实说了，“汗阿玛让我帮着给奏折分类，”他说着还打个哈欠，“有些官员的折子废话太多了，没事儿就别写了呗，浪费笔墨也浪费时间。”
太后没想到老五是去干这活儿了，“你汗阿玛今儿怎么想起让你分奏折了？”
胤祺挠头，“因为二哥生病了，没人帮他了吧？正好我去了，汗阿玛就抓我干活。”
说起胤礽，太后不由叹气，“你二哥这身体真是，三天两头生病。该好好养养。”
太后见胤祺困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打发他去睡。
胤祺睡得晚，第二天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时格外痛苦，差点迟到。
他如常去尚书房念书，胤禛还特地跑来问他，打听到什么没有。
胤祺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不过汗阿玛知道二哥不是雍正了。但他误以为二哥早逝，他才选了别的人继位。”
胤禛闻言，小身板都颤了下，“他知道我是雍正了？”
胤祺摇头，“他说他要自己猜，还没猜出来。”
“汗阿玛怎么猜出来二哥不是我的……”这话听着有点怪，胤禛又换了个说法，“怎么猜出二哥不是雍正的？”
“我忘了问。”胤祺道：“今儿我去问问。”
“你今天又过去做什么？”胤禛皱眉，“二哥生病，汗阿玛心情不好，你少往跟前凑，容易挨骂。”
胤祺皱皱鼻子，“汗阿玛叫我去帮忙。”
胤禛“哦”了声，“也挺好，你最近多陪陪汗阿玛，他知道二哥寿数不长，心里肯定难受。”
胤祺叹息一声，“可不是么？不过这总比让他知道九子夺嫡那些事儿好。”
俩人正说话，胤禩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兴高采烈的，“大嫂生了个女儿。”
“啊？你怎么知道？”屋内的皇子们闻言都看向他。
胤禩笑眯眯，他身边的小太监一直帮忙打听着呢，“刚大哥府上派人进宫报喜了。”
皇子们都高兴起来，胤祺问：“大嫂和小侄女都好吧？”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胤禩道。
胤祺午后去乾清宫时，见了康熙先道喜，“恭喜您当玛法了。”
康熙脸上也难得带了笑，“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因为今儿胤祺来，康熙特地让御膳房多加了两道辣菜。
用膳时，康熙好奇问胤祺，“话本里有没有说，你大哥后来怎么样了？他身体挺好，应该是个长寿之人吧？”
胤祺想了想，大哥后半生都被圈禁起来了，他的死在话本里一般也是寥寥几笔带过，不过许多话本都调侃大哥被圈禁期间闲着没事儿就生孩子，那想必身体是不错的。“大哥身体挺好的，应该有五六十岁吧。”
康熙心说那也不如自己啊，自己这些儿子们都怎么回事，别的不说了，连寿数都不如自己。他又看胤祺，“你呢？”
胤祺：“我不知道，话本里很少写到我的事儿。提到我就说我汉文不好之类的。”小少年说着还叹气，“我在话本里一般都是跑龙套的。”
康熙笑起来，“既然知道，还不努力？”
“努力干啥？”胤祺问。
“努力学本事，在史书上留下的事迹，后世的人才会写你的故事。”康熙道。
“还是算了，我就老老实实当恒亲王吧。”胤祺道。
康熙之前就听这小子提过他后来是恒亲王，故意逗他，“朕偏不让你当恒亲王。”
“换个封号也行。”胤祺道。
康熙：“……不好好表现，就一辈子当贝勒，别想什么亲王了。”
胤祺嘿嘿笑，赶紧给汗阿玛夹菜，“尝尝这个。”
康熙被他这殷勤的小模样逗笑，胃口都比前两日好了。
用过晚膳，毓庆宫来人汇报胤礽今日的情况，并拿脉案给康熙看。
康熙看到脉案的内容，不由皱眉。
胤祺在旁瞧着，就劝汗阿玛，“您要是不想去，我帮您去看看二哥？”
康熙心说老二见了你病会更重，摇头道：“不用。”他跟来传话的太监事无巨细地交代一番，便打发他回去。
“你二哥命不好，额娘早逝，他小小年纪被朕推到这太子之位上，承受着普通孩子承受不了的压力。没享上福就……”康熙能想象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有多难过，估计和朱元璋送走朱标太子时的心情差不多。想到朱元璋父子，康熙看向胤祺，“雍正不会是你二哥的儿子吧？”
胤祺摇头。
“难道他还没来得及有后，就已经……？”那就没几年了啊，康熙一颗心顿时揪起来，虽然知道有可能改变，但想想还是难受。
胤祺忙道：“有的有的，二哥有个儿子，您特别喜欢。”
“那朕为何没立他为太孙？”康熙问。
胤祺：“……”一不小心又掉坑里了。“我，我不知道您怎么想的，话本里没说。”
好在很快康熙自己就圆回来了，“朕知道了，是为了避免靖难之变。”他说着不由叹气，“你们这些当叔叔的，太不老实了。”
胤祺忙举手道：“我很老实，我是恒亲王！”
“行了行了，别强调你的恒亲王了。”康熙白他，“瞧你那点儿出息。”
胤祺：“……”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汗阿玛，您到底是怎么猜到二哥不是雍正的？”
“性格不像。”康熙言简意赅道。
“哪本书提到了雍正的性格呀？”胤祺感觉《近代中国八十年》应该不会写这事儿吧。
康熙就跟胤祺讲雍正设立的军机处，“这军机处是想把朝廷大事都抓在皇帝一人手上，你二哥没这个自信，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胤祺疑惑地歪歪脑袋。
要在从前，康熙是懒得和他解释的，但康熙不知想到什么，还是跟胤祺讲了讲这其中的道理，把胤礽那几个老师一个个拎出来跟胤祺分析。
人都是有私心的，文人也有文人的私心，他们希望大清能学习前朝，给文官足够的话语权。
康熙任用文人，但不会把他们这些话当回事。胤礽不一样，满洲勋贵不待见他，他若再不听文人的，哪怕当了皇帝，这皇位也不一定稳当。
如果是胤礽继位，他会拉拢汉臣和满洲新贵，削弱宗室的势力。军机处和密折制度可不仅是削弱了宗室的权力，也削弱了内阁的权力，这一定会引起许多人不满。
胤礽如此需要名声，也如此爱护名声，他不会这么做的。
胤祺听汗阿玛解释后，点了点脑袋，又问：“那您觉得这个军机处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皇帝是个精明能干之人，军机处可以提高办事效率，避免党争扯皮，但如果遇上昏君，或者无能的军机大臣，朝廷就乱套了。”
“就像晚清的时候一样。”胤祺道，说起晚清，他就想起自己兑换出来的书，“您要不把那本《近代中国八十年》从毓庆宫拿回来吧，万一二哥偷偷看，心情更郁闷怎么办？”
康熙心说你二哥都不相信那些内容是真的，才不会偷偷看。不过自己倒是挺想看的，不能因为胤礽的事情一直拖着。
“您顺便见见二哥。”胤祺小心翼翼道：“我知道您心疼他，这样别扭着不是个事儿，您也难受，他也难受。”
康熙沉默地盯着胤祺看了会儿，轻轻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老五啊，朕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对你二哥这么好？”
他以为胤祺会乖乖答应，让他放心。谁知小少年皱了皱眉，“我对二哥很好吗？就普通吧，二哥不爱搭理我，我想亲近二哥也没机会哎。”
’康熙：“……”
就不该指望这臭小子。
年前政务繁忙，胤礽又病着。康熙偶尔会叫其他儿子来帮忙，有时候是胤祉、有时候是胤禛，大部分时候还是让胤祺来。
胤禔来宫里请安时，瞧见胤祺在旁边帮忙，有些意外，“老五汉字都认不全，怎么帮您分奏折？”
胤祺闻言顿时不乐意了，“那都几年前的事情啦，我现在汉文不错的！”
胤禔：“比你三哥四哥还强？”
胤祺：“……那，那倒是没有。”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汉文进步了，但是肯定不及三哥四哥。
康熙笑道：“老三忙着学微积分，老四整理盛京内务府那边送来的账目，就老五闲着。”
“我也不是很闲，这个月期刊的稿子还没审完。”胤祺弱弱道。
康熙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五贝勒这么忙，以后别来了。”
胤祺哼哼两声，“要来的要来的。”
胤禔心说连老五都能来帮忙，自己肯定也行，刚提出就被康熙驳回，“你能把兵部的差事办好就不错了，明年法国的奥尔良公爵来，朕要在玉泉山阅兵，你得空去旗营盯着点儿士兵们训练，到时候别丢人。”
胤禔领命，康熙又问起小格格的身体，一说起女儿，胤禔立刻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她好着呢，特别乖，不怎么哭，拿拨浪鼓逗她，她眼睛就滴溜溜跟着转，机灵得很。”
康熙已经迫不及待等小格格满月后，把孩子抱进宫来瞧瞧了。听说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
胤禔又汇报了下兵部的其他事务便告退。
凌普自尽，胤礽生病的事情他自然都听说了，还听说这回汗阿玛没像从前那样关心老二。
明珠还在帮他打听凌普之死的具体原因，劝他稍安勿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胤禔在汗阿玛跟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想去看看老二的样子。
没有汗阿玛在旁照料，这小子肯定难过的要死。
胤禔于是去了毓庆宫，胤礽正歪在榻上翻着生命科学部新的实验报告，这段时间他可谓度日如年，就盼着汗阿玛能来看自己，等汗阿玛来，他就说自己知错了，想明白了。
只要汗阿玛愿意原谅他，他什么都愿意做。
就像舅公来看他时说的，他当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太子之位，只要他还是太子，只要他能顺利继位，再想做什么就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了。
他虽然没和舅公说老五的系统，却也透露了自己对老五的忌惮。
舅公说只要自己继位，除掉老五易如反掌。
或者都不用等到继位，等到汗阿玛对自己全然信任，就能找到机会。
胤礽想想也是，如何处置老五须得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和汗阿玛和好。
好不容易盼到汗阿玛过来，他却只淡淡关心了两句，就问他要《近代中国八十年》，拿上书只说了句好好养病，便离开了，压根没有给他认错的机会。
从小被汗阿玛宠着长大的少年，哪儿受得了汗阿玛这样的态度，而且还是因为老五。
胤礽一想到这些日子宫里人会如何议论他们父子，就感觉喘不上气。
大概是胤礽最近的心绪并没有变得轻松，病也好的很慢，精神倦怠、不思饮食。
胤禔一进来就皱起眉头，也顾不上行礼，“几日不见瘦了这么多？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
胤礽随手把书放在一边，淡淡道：“大哥怎么来了？”
“进宫请安，顺便来瞅你一眼。”胤禔毫不见外地坐到榻边，“你还没恭喜我呢。”
胤礽：“……恭喜大哥当阿玛了。”
胤禔嘿嘿笑起来，又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夸了一遍。
胤礽想到为母守孝的太子妃和因此也要推迟入宫的李佳氏，心中更加酸涩。
胤禔炫耀完女儿，又拍拍他手臂，“你可别因为我当爹了就着急，你这小身板，还是养养再说。”
胤礽：“……”他就知道，大哥是来落井下石嘲笑他的。
他顿了顿，试图转移话题，“你刚去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如何？”
汗阿玛虽然不来见自己，但一定是担心自己的吧？
胤禔道：“汗阿玛挺好的啊，老五在那给他帮忙呢。你快养好病吧，要不老五就要取代你的位置了！”
胤礽闻言，神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不可能！你胡说！”他说着就抄起一旁的书砸胤禔。
胤禔还嘻嘻哈哈的，长臂一伸接住书，“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帮忙看奏折的位置，不是太子之位，你也不想想，老五那蠢样能当太子？”
“他才不蠢。”胤礽冷静了一点，喃喃道。
胤禔撇嘴，“他还不蠢？你再偏爱他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胤礽：“……”大哥是眼瞎吧，“他比起大哥自然不算蠢。”
胤禔：“！！！我就不该来看你！”
胤禔气哼哼的走了。
胤礽在榻上呆坐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因为汗阿玛不来看自己，宫里只有慈宁宫、宁寿宫每日派人来问候，其他弟弟和姐妹没一个人来，连他亲自开蒙的小十三都没来。第一个来的竟然是大哥，是那个他最讨厌的大哥。
胤祥其实是想到毓庆宫看望二哥的，被胤禩给劝住了。
他听额娘说了凌普自尽的原因，找萨满术士魇镇大哥或者大哥的孩子，这事儿要没有二哥指使，凌普夫妇应该没这个胆子。
二哥这也太狠毒了，就算胤禩不大相信镇魇，但二哥这么做，至少证明他想害大哥和小侄子小侄女的性命。就凭这动机，胤禩也觉得汗阿玛不会原谅二哥。
之所以汗阿玛还不治二哥的罪，大概是因为二哥病了。汗阿玛又心软了。但有这件事在先，汗阿玛对二哥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了。
这时候，他们这些做弟弟的，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观望观望。宁愿得罪二哥，也不能被汗阿玛当成二哥的人。
小十三由二哥开蒙，已经够危险了，可不能再凑上去，还好他年纪小，以后万一太子换人，有他和四哥帮着说说话，应该不会连累到他。
胤禩甚至开始猜测如果二哥被废，汗阿玛会让谁当太子了。他想来想去，谁当太子都比二哥当太子好。
当然，先排除有些结巴的三哥和腿脚不便的七哥。
大哥不用说了，大哥对弟弟们都凶巴巴的，就对他有耐心。自己还是由惠妃母抚养过一阵的。四哥当太子也不错，以后他和小十三就是四哥的左膀右臂。五哥当太子，也不会为难自己，他对兄弟们都好，自己虽然不会多出众，只要努力干活，不会混的太差。
胤禩兴奋了几日，实在按捺不住，去找四哥说起此事。
胤禛闻言，神情复杂地打量他，“你把兄弟们都想了一遍，你自己呢？”
胤禩：“……我？我有机会吗？”
胤禛没好气，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拍掉他眼里差点亮起来的光，“没机会，别在这儿瞎琢磨了，二哥还好好的呢。”
“可二哥这次犯的错不小诶，汗阿玛真能原谅他吗？”胤禩表示怀疑。
胤禛不确定，而且历史上明明是大哥魇镇太子，这怎么反过来了？
“就算凌普家中请了术士和萨满，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在镇魇大哥吧？”
胤禩道：“那他们要害谁？总不会是汗阿玛吧？”
胤禛敲他脑袋，“如果真是汗阿玛，二哥恐怕这会儿已经是庶人了。”
“难道是四哥你？”胤禩猜测，“二哥不是和你不和吗？”
胤禛也摇头，“我不值得他冒这么大风险。”他说完，心里已经想到了答案。
第168章
胤禛板着脸提醒胤禩, 让他不要瞎想，关于凌普的事儿，一个字也别往外传, 连佟妃母都不能说。
“佟妃母说不定早知道了。”佟家虽然在内务府没人，但皇贵妃管着宫中事务，想知道凌普夫妇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并不难。
“不管她知不知道，你都要装作不知道。”胤禛发现了, 良嫔这人不老实, 什么都跟胤禩讲，说不定还会撺掇会妃母和大哥。
但他又不好拦着胤禩和良嫔少来往，毕竟是他亲额娘。
胤禛只好多盯着八弟，别让他小小年纪就卷进这些事里面。
但早在二哥当街跟弟弟们动手的时候，胤禩对他的印象就变差了。之前不敢顶撞他只是因为他是太子。
他虽嘴上不敢再提，心里还是盼着太子能换个人。汗阿玛在的时候还好, 若汗阿玛不在了, 以二哥那阴晴不定、敏感多疑的性子, 他们这些做弟弟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想想就憋屈。
胤禛叮嘱过胤禩，又仔细思索此事。
他已经可以确定，凌普夫妇找术士萨满是为了老五。上回在大哥的乔迁宴上, 他就觉得二哥身后那小太监奇怪, 总盯着老五那边看。估计从那时候开始，二哥就在找人给老五“驱邪”了。
怪不得老五说二哥知道系统之事后，见了他话都少了, 二哥那是提防着老五的系统呢。
胤禛有些无语, 二哥这人可真会自己吓唬自己，他也不想想, 如果老五真的已经被系统完全控制，还用遮遮掩掩瞒着汗阿玛那么久？还会不小心露出破绽让兄弟们知道？
晚上，胤禛都回阿哥所了，想着这事儿还是忍不住想跟二哥聊聊。于是冒着细雪去了毓庆宫。
胤礽喝了药准备睡下，听人通传说四阿哥来了，他有些意外。
老四也是来看他笑话的？
胤礽本来不想见，却听胤禛在屋外道：“二哥，我有话跟您说。”
胤礽好奇他想说什么，便让他进来。
“二哥，你是不是想让凌普找术士给老五驱邪？”胤禛行过礼后就开门见山道。
胤礽闻言，脸色更沉，大哥来还知道关心一句，老四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微微挑眉，“汗阿玛和你说的？还是老五和你说的？”
胤禛不答，只是直直望着二哥，“如果术士说要把老五烧死，才能除掉他脑中的系统，你也愿意吗？”
胤礽一怔，汗阿玛得知此事时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胤礽当时摇头说不会，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信。
在胤禛面前，他自然也要摇头。谁知老四是谁派来试探他的。
胤禛道：“那就是说，二哥只是怕老五的系统。”
小少年说着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二哥，我们来捋一捋老五绑定系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胤礽：“……”
一刻钟过去，胤禛还在那里说，胤礽抬手打断他，“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这个系统兑换出来许多对朝廷，对百姓有好处的书。但是……”
“为什么还要但是？”胤禛道：“就凭这一条，我们就要利用，您是未来的皇帝，朝廷是你的朝廷，百姓是你的百姓，你为了他们想想也不该如此，更别说老五还是你的亲弟弟，他那么努力的想亲近你，弟弟们对你不满，他还帮你说话，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要没有老五，就没有生命科学部，更没有水泥厂玻璃厂，除掉老五以后你是打算把这些厂子都关了？生命科学部也不要了？”
“自然不是，没有系统，我们也可以自己研究。”胤礽道。
“用完人家，就把人家除掉，你可真会过河拆桥啊！二哥，如果老五真的如你所愿被当妖邪除掉或者圈禁起来了，你以后看着生命科学部的成果不会良心不安吗？”胤禛到。
“我，我除掉他身体里的妖邪也是为了他好。”胤礽试图辩驳。
“为了他？我看是为了你自己吧？”胤禛冷哼一声，“你是怕他功劳太大，抢了你这个太子的风头！”
胤礽原本都有些动摇了，听到最后一句，一下站了起来，“你少血口喷人！我绝无此意！”
为了不输气势，胤禛也站起来了，但站起来也不如二哥高，小少年仰着脑袋看胤礽，“如果真的没有，你就不会表面接受老五，暗地里吩咐人去找术士了，大清的未来，世界的巨变，在你眼里都没有太子之位重要，目光短浅！”
胤禛原本是想来好好跟二哥谈谈的，但他情绪本来就容易激动，越说越替老五委屈，用词也越来越不客气。
胤礽气得发抖，“胤禛！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理亏的时候就拿太子的身份压人，以后当了皇帝，估计也只会拿皇权让人闭嘴！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话音未落，胤礽一巴掌就扇了过来，胤禛被打得退后两步。“二哥！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孤就等着？看看你胤禛能把孤怎么样？”胤礽说着又冲上来打胤禛。
胤礽虽然病了，近一个月都没练习骑射，但他到底比胤禛年长几岁，底子也在，打个体力最差的胤禛根本不在话下。
胤禛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不可理喻！”
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动静，忙推门进来劝架。
“太子爷，太子爷手下留情！”
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则迅速跑去乾清宫求救。
康熙坐着御辇赶到毓庆宫时，胤礽和胤禛已经被拉开了。一个被气的脸色苍白，躺在榻上呼吸急促。另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坐在一边干嚎！
康熙脑袋嗡嗡的！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些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胤祺次日去尚书房，从小胤祥口中得知四哥受伤的消息。
“四哥说是摔的。”胤祥道：“脸上，身上都有青紫。被送回承乾宫时还在哭呢。好在太医瞧过说都是些皮肉伤，涂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就好了。”
“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大家都担心起来，胤祺皱眉，“昨晚四哥去哪儿了，摔成这样？”
胤祥摇头。
住在阿哥所的阿哥都说不是在阿哥所附近摔的，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老四这这这是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吧？”胤祉猜测。
可永和宫、承乾宫，哪怕是乾清宫，都没有多高的楼梯。他到底去哪儿了？
胤祺道：“用晚膳的时候我们去看看四哥吧。”
众人都点头，连菲利普也说要一同去。
胤祥却道；“你们别去，四哥还在承乾宫呢，妃母亲自照料。等他好些了，回阿哥所后，大家再去看他吧。我回去把哥哥们的心意转告给他就行了。”
胤禛在承乾宫养伤，兄弟们还真不好去探望，尤其已经超过十岁的胤祉、胤祺，实在不好往其他妃母宫里去。
胤禩皱眉，“我总能去吧？”
八哥要去承乾宫，小胤祥自然不会拦着。
“老八，你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大概要多久能养好？”胤祺道。
胤祉也道：“让他不用担心落下功课，回头我给他讲。”
胤禩应下。
胤祐不禁叹气，“二哥病了，四哥伤了，这个年底事儿真多，赶紧过年吧，翻过年就好了。”
胤禩晚上瞧见四哥，就觉得不对劲，这伤不像是摔的，倒像是打的。
这宫里谁敢打四哥？汗阿玛打四哥不会照着脸打，大哥不在宫里，那就只剩二哥了，可二哥不是在屋里养病吗？难道昨晚四哥去见二哥了？
四哥交代自己不要掺和二哥的事儿，自己却去找二哥，他跟二哥说什么了？能让二哥动手打人。
汗阿玛已经对二哥不满了，二哥这样动手，汗阿玛只会对二哥更失望。
思及此，胤禩奇怪地看向顶着一个青黑眼圈的四哥，莫非四哥是为了火上浇油，故意惹怒二哥，让二哥打他的？
不愧是四哥！
胤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安慰了几句，“兄弟们一听你摔了，都说要来看你，因为你在承乾宫，他们才不好过来。”
胤禛道：“替我多谢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过两日就好了。”
太监进来给胤禛上药，胤禩便出去找皇贵妃打听，他不会直接打听，只是问汗阿玛有没有关心四哥的伤。
皇贵妃道：“你汗阿玛昨晚就来看过了，今儿上午又派人来问了一次。”
虽然老四和老四身边的☆仙☆女☆整☆理☆人都说是他走夜路不小心摔的，反正老四眼神不好，看不清台阶也正常。
但皇贵妃哪儿能看不出摔伤和打伤的区别，可她一句话也不敢问。哪怕是表哥过来，她也没有问。
但看表哥对老四的态度，还是心疼他的。
至于动手的是谁，皇贵妃稍一打听就可以确定了，昨晚老四去了毓庆宫，那动手的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皇贵妃知道表哥偏袒太子，但也该有个度，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如果表哥不给他们母子一个交代，她可是不会罢休的。
胤禛受了伤，也不愿耽误核对盛京内务府账本的差事，让人把他东西取来，在承乾宫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康熙晚上又来看了他一次，“为了老五值得吗？”
“我不是为了老五，我只想跟二哥讲讲道理。”胤禛道。
“朕还在呢，轮不到你跟他讲道理，再说他是兄长。”康熙昨晚老二的复述，只能说老四这小孩说话太每个轻重，换作是他，他也忍不了。
不过老四说得又没错，如果不是顾及老二的身体，和多年的父子情分，他也想这样训斥他。
“我知道不该我说，可如果我不说，恐怕没人会跟二哥说这些。”胤禛道。
康熙：“……”这小子是嫌他偏袒老二？
“说到底你二哥也没有真正伤害到老五，他只是没转过那个弯。”康熙心里如何责怪老二是一回事，却听不得别人说老二的坏话，尤其还是其他阿哥。
胤禛道：“真造成后果就晚了。”
康熙冷哼：“有朕在，不会有事，更用不着你在这里主持正义！管好你自己！”他说着起身拂袖而去。
胤禛撇撇嘴，他早料到汗阿玛不会赞同他这么做，但他还是去找二哥了，汗阿玛一个人偏袒二哥，他们不能都跟着没了是非。
康熙从承乾宫出来，又去了毓庆宫。
胤礽从昨晚开始就不停求饶认错，哭的眼睛红肿，姿态放的很低，一副要诚心悔改的样子。
康熙知道他并没有真心悔改，他只是怕自己对他彻底失望而已。
但他也没揭穿，昨晚训斥了几句，今日就没提他打人的事儿，只问了问他的身体。胤礽想说系统的事儿，被康熙打断，“不着急，等你病好再谈。”
他说着还慈爱地摸了摸胤礽的脑袋，“瞧你最近瘦的。”
胤礽有些惶恐，汗阿玛真的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了吗？但对上汗阿玛心疼的目光，他又打消了怀疑，有些哽咽地喊了声“阿玛。”
接下来几日，康熙每日都会去毓庆宫探望胤礽。全然不提这段时间父子间的矛盾，只说些年底朝廷的琐事。仿佛父子俩的关系又恢复如常了。
至少对外而言是如此，康熙也在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时主动说起了胤礽的身体。
太后就以为父子俩和好了，胤祺下学回来，她就跟胤祺说起这好消息。
“太好了！他们总算是和好啦！”康熙这几日没叫胤祺去帮忙，胤祺也忘了问他和二哥的事儿，听说汗阿玛又探望二哥了，还挺高兴。“我就说汗阿玛还是关心二哥的。”
太后道：“大概是因为你四哥伤了，你汗阿玛去探望了两次，想到你二哥，心就软了。”
“有可能有可能。”胤祺道：“三日后小侄女过满月，不知二哥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明儿你去问问你汗阿玛，你二哥整日闷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出去散散心也好。”太后道，也希望太子能和老大多来往，省的外面的人都说他们兄弟不和。
胤祺次日就跑去乾清宫用晚膳，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瞧着汗阿玛脸色有些憔悴，行过礼便上前关心道：“您昨晚熬夜看书了？”
康熙摇头，让他坐到身边，“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知道主动来帮忙了。”
胤祺心说自己可不是来帮忙的，可来都来了，帮汗阿玛看看奏折也行。就嘿嘿笑着点头，“几日没见您了，听皇玛嬷说您跟二哥和好了？”
康熙淡淡“嗯”了声，以老五的性子，若是知道老四为了他去找老二，还被打，肯定早就跑来说情了。这几日都没来，只能证明这小子是全程蒙在鼓里。
“那二哥心情好起来，病应该也很快就能好。”胤祺高兴道。
康熙点头，语气平静，“等他病好了，朕想废太子。”
第169章
胤祺愣在原地, 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汗阿玛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一点波澜。
他在话本里看的可不是这样啊, 汗阿玛第一次废太子时，是痛哭流涕地跟大臣们宣布的。
康熙见他呆呆地张着嘴巴，整个人都跟定住了似的，在他脑门儿上拍了下, “把嘴巴合上, 一会儿虫子飞进去了。”
胤祺：“……这，这事儿可不兴开玩笑啊！”他说着上前试探地摸摸汗阿玛的额头，汗阿玛别是发烧在说胡话吧。
康熙把他的手拍开，“朕没开玩笑，朕想得很清楚。”
胤祺：“二哥到底犯了什么错？真的到了不可饶恕的程度吗？”
康熙摇头，“朕只是觉得他不适合当储君。”
“那您可以教育他, 培养他啊！”胤祺要哭了, 他还以为在自己的努力下, 可以避免话本里的那些情节, 可现在废太子却提前了。他做错什么了吗？小少年在脑中回想，自己做了哪些事影响到了汗阿玛对二哥的印象，但他这会儿脑袋一团乱, 根本没个头绪。“是不是谁在您跟前说了二哥的坏话？是明相吗？还是阿灵阿？”
“不是, 你二哥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康熙道。
“那究竟是为什么啊？”汗阿玛不都和二哥和好了吗？还去探病，结果却是要废太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都和你说了, 因为朕觉得他不合适。他在太子之位上一天, 就会草木皆兵，担惊受怕一天。身体心情都会越来越差, 最后却没能继位，这样的命运，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康熙道：“哪怕朕让他好好调养身体，延长了他的寿数，他顺利继位，朕又不放心。他行事瞻前顾后，太保守……总之，于公于私，朕都不能让他在太子之位上受罪。”而且敏感多疑，根本没那个心胸容下兄弟们，康熙可以想象，胤礽继位后，胤禔、胤禛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胤祺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容不下胤祺的。
胤祺要是会自保，大概会假装系统不存在了。可这孩子不会这么做，胤禛等人也不愿让他这么做。
要说只是胤礽不争气，他还能好好培养，给他安排几个得力的辅政大臣。偏偏胤礽这些兄弟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胤礽这脾气，根本笼络不住兄弟们。一旦到时候兄弟们联合起来对付他，他这皇位未必保得住。
失望自然是失望的，但失望过后，康熙还是要想办法避免此事。作为皇帝，他希望大清能有明主继位，作为父亲，他希望孩子们兄友弟恭，互相扶持。
可胤礽当太子，这两点都没法实现。
他这才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当然，历史上废太子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此事还须一步步安排。
他很耐心地把自己的考虑讲给胤祺，胤祺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
“不用担心，朕会安顿好你二哥。而且有你在，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其他兄弟欺负冷落对不对？”康熙只当老五是心疼老二，温声劝道。
胤祺心里酸酸的，他心疼二哥，更心疼汗阿玛。在他看过的那些话本里，晚年的康熙帝多疑敏感，警惕着每个儿子对皇权的威胁，还有话本里说，康熙正是九子夺嫡的幕后推手，冷眼瞧着儿子们勾心斗角，谁笑到最后，谁就是最有政治手腕，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胤祺一直都不太相信这些内容，他不懂什么帝王心术，但他知道人之常情，汗阿玛是极重亲情之人，他会担心大哥脾气不好，跟人闹矛盾，会担心二哥性子敏感，钻牛角尖，会私下里替三哥寻找治疗口吃的办法，会唠叨四哥多吃肉，不要挑食，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汗阿玛在为每一个儿女打算，只是生在皇家，权力与亲情之间的矛盾尤为复杂，既要做一个好皇帝，又要做一个好父亲，实在不易。
“汗阿玛……”胤祺像个小动物一样，抱住康熙的手臂蹭蹭。“放心，我会照顾二哥的。”
康熙摸着他的脑袋叹了口气，“此事不要往外说，尤其跟其他兄弟，你告诉他们，就是在害他们。”
“我发誓，在废太子诏书颁布之前，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胤祺难得郑重，松开康熙的胳膊，跪在地上道。
康熙有一瞬甚至想让老五发誓，无论何时都不要苛待胤礽，想想又把话咽回去了。他把胤祺扶起来。
“您会把这件事告诉老祖宗吗？”胤祺担忧地问，老祖宗最关心二哥，应该不会同意废太子。
康熙摇头，“现在还不能说，等朕铺垫一下。”
“那您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胤祺好奇。
“你说呢？”康熙似笑非笑地瞧他。
胤祺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废了一个太子就要立新太子，您是想问雍正是谁，好好培养他？”
康熙：“……谁说朕非要立雍正为新太子？”
“啊？”胤祺一愣，“雍正是个很好的皇帝诶，您之前不还说他有魄力吗？”
康熙哼了声，“所以雍正到底是谁？是不是小十三？”
胤祺眼睛睁得溜圆：“……您为什么会觉得是小十三？”
“因为你们这几个大的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除非朕老糊涂了，否则不会把皇位传给你们。”康熙道。
胤祺：“……三哥、四哥不是很好吗？”直接说四哥一下就暴露了，只能连带上三哥。胤祺好奇汗阿玛对四哥哪里不满。
“老三人多的时候说话都结巴，就凭这点也没法当皇帝，老四就更别提了，鲁莽得很，说话没个轻重。”康熙道：“让老三当皇帝，他能被大臣们气哭，老四嘴巴倒是快，估计直接就上去跟人吵架了。”
胤祺：“……”不得不说，汗阿玛对他们还是很了解的。“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们兄弟之中也不会有，您要求太高，可能到时候又要失望。”
康熙道：“朕知道，新太子的人选先不着急。”光废太子可能都要铺垫一两年，新太子的人选看看再说。
“您既然不着急立新太子，为什么要把这事儿告诉我？”胤祺好奇，总不能是因为自己长得可爱，招人喜欢吧。
康熙；“你说你看了许多康熙朝的话本，那话本里有没有提到索额图的结局？”
“索额图因结党被圈禁赐死。”胤祺想着汗阿玛都已经要废太子了，把索额图的结局告诉汗阿玛也没什么，就如实道。
谁料康熙闻言却是一惊，“赐死？”
胤祺点头。
康熙隐隐觉得不对，“朕是在你二哥薨逝之后赐死索额图的吧？”
胤祺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原本历史上汗阿玛说索额图是“本朝第一罪人”，其罪在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更在带坏太子，挑唆太子与兄弟之间的关系。圈禁索额图时，汗阿玛对二哥已经积攒了许多不满，赐死索额图也是在给二哥敲警钟，可结果却适得其反。
康熙见胤祺在那里犹豫，眉头就皱了起来，“难道你二哥还在世的时候，朕就赐死索额图了？朕和你二哥的关系变得那么差了吗？”
胤祺见汗阿玛神情有些落寞，不由在心里叹气，自己反应真是太慢，汗阿玛又要伤心了。
“难道因为朕赐死索额图，你二哥心情郁结，就病逝了？”凌普自杀，老二都能吐血。索额图要是死了，这孩子不知如何自责，又如何恨他这个汗阿玛呢。
胤祺忙摇头，“不是啦，二哥也没那么脆弱。”为了不让汗阿玛继续猜测，他赶紧转移话题，“那您这回想如何处置索额图？”
康熙道：“反正不至赐死。”索额图还是有功的，赐死太过分了。
他真的难以想象，原本历史上索额图到底叫太子做了怎样的事情，他才会赐死索额图。
父子俩聊了许久，胤祺又帮着分了会儿折子，这回是真耽误了下午的骑射。
康熙瞥他，“这回怎么不着急去学骑射了？”
之前胤祺都是到点就告退的，一点不含糊。
胤祺嘿嘿笑，“今儿天冷，不想去。”要废太子，汗阿玛心里一定难过，小少年想多陪陪汗阿玛。
康熙瞪他一眼，“明目张胆的偷懒。”嘴上这么说，康熙却吩咐人去校场跟安达说一声，“就说五阿哥临时领了差事，下午不去学骑射了。”
胤祺在乾清宫待到天色暗下来，才忙完。告退前想起正事，“我本来还说二哥身体好了，过几日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小侄女的满月礼呢。”
康熙道：“朕回头让你大哥问他。”
胤禔很想请胤礽来参加女儿的满月酒，倒不是他多稀罕胤礽，单纯是想给老二炫耀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
胤礽有意表现的兄友弟恭，让汗阿玛知道他悔改了。便答应下来。
胤礽能去，胤禛却是真的没法去，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全，见了兄弟们难免被问东问西。
于是，这次胤禔的小格格满月，皇子之中就只有胤禛和胤禵没参加，公主里七格格上面的格格们都到场了，十分热闹。
小格格被奶娘抱着让叔叔姑姑们瞧了一眼，大格格和二格格轮流抱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给三格格，小宝宝就睡着了。
奶娘只好把小格格抱下去。
胤禔喝了几杯就开始吹自家闺女如何乖巧可爱，胤礽越听越气，胤祉若有所思，跟胤祺嘀咕：“被大哥这么一说，我以后也想要女儿了。”
胤祺点头，他就说吧，女儿可爱。
胤祐看着俩哥哥嘀嘀咕咕，心说你们连福晋都没有呢，就惦记上生小孩的事儿了。
不过明年大选，三哥、四哥的福晋应该就定下来了。
下一次就会轮到五哥、八弟和自己。这么一算，也挺快的。
他想和八弟讨论几句，侧头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瞧着二哥的方向。
胤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二哥没什么异常，还是心事重重，眉头微蹙的样子。“你瞧什么呢？”
胤禩收回目光，“没事儿。”汗阿玛也太偏袒二哥了，二哥又是镇魇大哥，又是殴打四哥，汗阿玛都没有处罚他。
翻过年，宫里又有两桩喜事，一是二格格成亲，二是大格格有喜。朝中也有两个好消息，一是朝廷第一支配备蒸汽船和大炮的水师正式建立，在天津港训练。另一件则是那几位非洲朋友终于学会了汉文，和大清签订条约，大清拥有了第一片殖民地。
关于对殖民地的治理，朝中官员都是两眼一抹黑，大家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跟洋人请教。
读过《国富论》的胤礽对此并不陌生，他现在急需表现的机会，便上奏请求替康熙视察殖民地。
事先他和索额图商议过，虽说坐蒸汽船，一来一回也就大半年，但还是不能让胤禔待在朝中。于是找了个理由，想让胤禔同行。
康熙本就打算让胤礽出去一趟，万一事情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样，按部就班地发展。胤礽被废后无法在朝中立足，他也有个去处。当然，如果大清以后能在近一点的地方整个殖民地，康熙还是宁愿胤礽能去近一点的地方。非洲那地方太热太蛮荒了。
不过这在康熙的计划里，都是最差最差的结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胤礽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康熙自然是不放心胤礽一个人带着士兵和侍从出行的，有胤禔互相陪着也好。索额图就别带了。
胤礽没想到汗阿玛不让舅公去，顿时有些后悔了，没舅公在，他有事都没个人商量。
可他担心汗阿玛对他生出不满，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太皇太后、太后知道胤礽要去非洲，都不放心。为此，太皇太后好几日都没搭理康熙。但康熙还是执意让胤礽去。
朝臣中也有不少人反对，太子是一国储君，怎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康熙就一句话，御驾亲征的皇帝都多的是，更何况太子。
再说除了太子，朝中也选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胤禔倒是没太大反应，明珠说汗阿玛是让他监视老二的。那这任务他肯定要接啊，老二万一在非洲胡作非为，他必须回来告状！
此事虽然定下来了，却不急着出发。五月，奥尔良公爵夫妇和法国的留学生们抵达京城，参加三格格和菲利普的婚礼。
康熙瞧见穿得珠光宝气的奥尔良公爵，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这人身材矮胖，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时候还一扭一扭的，脸上涂得惨白惨白，嘴上还画了唇脂。
皇子们也看得目瞪口呆，都申请复杂地望着菲利普，没想到你有个这样的爹。
第170章
胤祺见兄弟们都很嫌弃菲利普他爹, 就笑着打圆场，“人不可貌相，我听说这位奥尔良公爵很厉害的, 是和大哥一样的大将军呢。”
胤禔：“……”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
胤禟已经哈哈笑起来，“大哥，要不你下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梳个两把头，穿双花盆底儿？”
胤俄, “大哥的头发不够梳两把头的。”
胤禔：“！！！想挨揍就直说。”
康熙这边正跟奥尔良公爵夫妇客套寒暄, 就听皇子那边吱哇乱叫的。
他回头给胤礽使了个眼色，胤礽立刻走过去，低声呵斥：“干什么呢？”
阿哥们意识到他们闹得太大声，惊动了汗阿玛，立刻各自回位置上站好。胤禔哼哼两声，“没事儿, 臭小子们不老实, 我教训他们呢。”
胤礽白他一眼, “当着客人的面儿, 注意着点儿。”
他说完就回到康熙身边。
胤祺看着二哥的背影有点出神，二哥被废后，肯定不习惯, 也不知汗阿玛要如何让他适应。
康熙设宴款待奥尔良公爵夫妇, 还很给面子地从里到外夸了夸菲利普。
奥尔良公爵见菲利普不似在凡尔赛宫时任性妄为，说话做事老成许多，十分佩服大清皇帝陛下教子有方。
宴席上, 康熙又给他介绍了其他几位皇子, 奥尔良公爵在菲利普的信里听他介绍过一些在尚书房的生活，对几位皇子稍微有点印象, 印象最深的是五阿哥胤祺、十一阿哥胤禌。
菲利普信中关于这俩人的内容最多，五阿哥是他的好伙伴，知道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还很会讲故事，脾气也好，从来不会嫌弃他。小胤禌也很聪明可爱，虽然比他小很多，但学习的速度却比他快，就是小家伙有点害羞，只喜欢跟十二阿哥凑在一起玩。
奥尔良公爵还特地给阿哥们带了礼物，有怀表、油画、还有几本诗集。
大家各自挑喜欢的收下，收了礼物的小阿哥们对这位怪模怪样的奥尔良公爵印象好了一点。
接下来几天，康熙先是带奥尔良公爵巡幸了畅春园、又去看了玉泉山阅兵。
早在公爵夫妇到达台湾时，就在海上瞧见了巡逻的船只战舰，船上的人都配有火铳。
他那时就觉得大清的军事力量一定不比法兰西弱，没想到那才只是冰山一角。
在阅兵时，他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火器，这些火器有的是从欧洲传过来的，有的则是大清根据欧洲这些火器进行改良的。
奥尔良公爵知道，大清威力最大的火器不会展示给他们看，可就是这些能给他们看的，已经远超欧洲大部分国家了。
阅兵结束后，康熙跟奥尔良公爵试用火铳，让康熙惊讶的是，奥尔良公爵果真名不虚传，是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康熙本想跟他比试比试，见他如此厉害，就让胤禔来跟奥尔良公爵比。
两位都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皇室成员，棋逢对手，从固定靶子换成移动靶子。
围观的人都看得兴奋起来，胤禛急的都开始念佛了。
胤祺本是想帮大哥呐喊助威的，但奥尔良公爵那边没什么人，那样对人家太不公平了，于是没出声。
但旗兵中还是有人忍不住喊起“直亲王必胜！”
胤禔面露得意，他可不能输给这个娘娘腔。
最后，胤禔以微弱优势胜过奥尔良公爵。
皇子们终于忍不住欢呼起来。奥尔良公爵也夸起胤禔，因为胤禔法语不好，还是胤礽给他翻译的。
胤禔乐得不行，只抱拳说了两句，“承让！”
胤礽又把他的话翻译给奥尔良公爵，想想大哥这也太不谦虚了，就补了一句，“……我只是占了年轻力壮的优势，您若年轻二十岁，一定能赢过我。”
但法国人是不太懂谦虚的，奥尔良公爵闻言就很认真地讲起自己二十年前的水平，确实是比胤禔强一点。
康熙：“……”
胤礽：“……”
虽然偶尔交流有点困难，但通过这几天相处下来，康熙觉得奥尔良公爵夫妇人还是不错的。
考虑到菲利普的宗教信仰，婚礼来了个中西合璧，加了一个菲利普向《圣经》宣誓的环节。
三格格瞧见菲利普一脸虔诚地宣誓，有些被感动到，她也在心中许下誓言。
三格格封号为“端静”，非常符合她的气质。康熙对第一个嫁给洋人的女儿还是格外重视的，破例给她安排了两位学过法文，对洋人文化有了解的长史，一男一女。
男的是满人，是官学培养出的第一批懂法文的学生。
女长史自是从女学毕业的，之前跟大格格一起负责翻译过一些欧洲的文学作品，康熙最近在读的《十日谈》就是她翻译的。
之所以派了两人，也是考虑到三格格和菲利普由于文化不同，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会比较多，许多事情都没先例，需要拟定一个章程出来，以后大清再有宗室和洋人联姻，他们拟定的章程就是先例了。
三格格和菲利普成婚后，奥尔良公爵便回法国了，他们带来的医学生们则被安排进了太医院。
忙完这些，胤禔、胤礽也该准备启程了。
临行前，康熙天天拉着胤礽研究舆图和《世界地理全知道》，大清获得的这片殖民地东临地中海，大概在后世的突尼斯境内。
之前奥斯曼帝国占领过这里，但近些年奥斯曼帝国对此地的控制变弱，又因为这里临海，常有欧洲的商船途经此处，贩卖黑奴。
其实这片地方已经算非洲自然环境不错的位置了，至少不是连年高温。
大清还是希望能在此地发展农业，另外也按照《世界地理全知道》中的内容，找找自然资源，有能开发的就标记下来。
至于宗教、文化之类的，康熙都表示不强求。他们连大清子民信什么教都不过问，自然不会去过问那些非洲朋友。
胤礽是康熙一手带大的，之前让他独自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孝陵祭祖。
这回一下要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康熙也是万分不舍。事无巨细的把能安排的都安排了。
胤礽也是第一次出外办差，他也舍不得汗阿玛。虽然近些年他和汗阿玛之间有了隔阂，但少年对汗阿玛的依赖是刻进骨子里的。
可他必须抓住这次立功的机会，来挽回自己在汗阿玛心中的形象。
康熙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某次商议完正事，他便闲聊似的说道：“很多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反而容易束手束脚。比起希望你成为合格的储君，朕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擅长之事，健康平安快乐。”
胤礽不太明白，汗阿玛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个，有些怔愣。
康熙笑了笑，“因为你功课忙，前几年开始又要监国，朕出去都没法带着你，心里格外挂念。其实这些孩子里，朕还是希望把你带在身边。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胤礽想起自己小时候，迈着小短腿跟在汗阿玛身后问东问西，眼圈蓦地一红，“汗阿玛，等儿子这次从非洲回来，就陪在您身边尽孝。”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定要平安回来。”
康熙时常在想，如果胤礽小时候不是自己带大的，而是跟其他皇子一样在尚书房读书，跟兄弟们一起学骑射，如今的性格又会如何？
临行前一日，尚书房的阿哥们一起去毓庆宫给二哥送行。
大家都带了点路上要用到的东西，虽说汗阿玛和老祖宗肯定已经准备了，但这也是他们一点心意。
胤祺带来了一坛子泡椒、一坛子泡菜，还有从话本里学的各种小点心。
“二哥，这是各种点心、饮子的配方，我都抄下来了。”胤祺还掏出一个本子，“你们在路上嘴馋了，可以让厨子做来吃。”
四格格得知大哥二哥要远行后，种了一些船上也能存活的蔬菜，一盆一盆的，已经都提前搬到蒸汽船上了。
大概是要分别了，胤礽看这帮弟弟们也没平日那么碍眼，就说：“今儿既然人齐，就留下吃顿饭吧。”
胤祺先高兴地跳起来，“好哦好哦，把大哥也叫来吧！”
胤礽：“……好。”
时隔几年，黄子们再次聚在毓庆宫用饭，外面下起小雨，屋内吃着番茄热锅子。
不由想到康熙二十五年，胤祺过生辰时，他们聚在毓庆宫吃麻辣火锅。
胤俄、胤禌、胤裪、胤祥都好奇麻辣火锅是什么味儿。
胤礽笑道：“你们可千万别好奇。”
“就是，那玩意儿汗阿玛和你们二哥吃了都要跑厕所，一般人的肠胃扛不住。”胤禔道。
“哎哟，吃饭呢，别说这个。”胤祉被唤起不好的记忆，忙摆手道。
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小阿哥们都是能吃的年纪，光牛肉、羊肉就不知吃了多少盘，最后一个个全都腆着小肚子。
明儿要启程，大家不好闹得太晚，便起身告辞。
胤祺跟兄弟们一起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二哥，二哥离开后，汗阿玛就要收拾索额图了，他回来后一定很难过。
小少年鬼使神差地转身跑回胤礽身边。
胤礽下意识警惕地退后一步。
胤祺没在意他的反应，上去抱了抱他，“二哥，要平安回来。我们会想念你的。”
胤礽僵了一瞬，抬手拍了两下胤祺的后背，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跟弟弟们一起往外走的胤禔嚷嚷起来。
“老五！你小子太过分了，只知道舍不得老二，我呢？我平日对你不好吗？”
胤祺：“……”
胤礽不自觉唇角上扬：“快，快去抱他！”
胤祺也笑起来，冲向胤禔，“大哥！我来啦！”
胤礽还以为没自己事儿了，正想看热闹，胤祥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二哥，我也要抱抱！”
胤禌，胤裪对视一眼，一个跑去大哥边上排队，一个跑去二哥边上排队。
“我们也要抱！”
胤祉看一眼胤禛，“咱俩要要要不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