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这套公寓有三百多平, 玄关和客厅空间都很大。
    陆知让打开密码锁,推门的瞬间,整套房子的感应灯自动开启。
    顶层这间的层高也是这栋楼里最高的, 室内顿时亮如白昼。
    温书瑜下意识眯眼,跟在男人身后, 往里迈进一步。
    扑面而来一股强烈的陌生感,空气中有淡淡的香薰味, 像是壁炉烘烤木头的气味, 舒适且温暖。
    公寓是意式风格的装修, 整体色调偏深, 设计简约而高级。
    也许是姜晚缇或者负责整理房间的阿姨的安排, 玄关处的柜子上摆着两个小相框, 里面是他们的结婚照。
    温书瑜扫了一眼,弯腰去换鞋。
    他们的拖鞋也是阿姨新调制的, 一双灰色, 一双粉色, 款式完全相同。
    陆知让已经换好鞋, 缓慢脱下外套挂在臂弯, 转头看她。
    他今天喝了太多酒,刚才在宴会厅一直强打着精神,这会儿泄下气, 声音也有点轻飘飘的。
    “今晚怎么睡?”
    温书瑜站直身子,抬起头与他对视,脸颊微微泛红,小小声说:“不是应该睡一起吗…”
    陆知让颔首, 带她走去主卧。
    温书瑜从小住惯了宿舍,父母在北阳和苏城的房子也都是一百多平的正常大小, 乍然搬到这么大的公寓里,从门口走到卧室都需要挺久,还有些不习惯。
    主卧的灯也是亮着的,中间的大床上铺着红色的四件套,一猜便知是为了应今天的气氛,但跟装修风格却非常不协调。
    两人前后脚进屋,看到这喜洋洋的床上用品,都停住脚步,哑然几秒。
    陆知让头好像更痛了,抬手揉揉眉心,嗓音中透着疲惫:“…应该是阿姨换的。要现在换掉吗?”
    为了避免生活上产生不便,他们的阿姨并没有安排住家。
    温书瑜摇头:“不用麻烦了。快去洗澡吧。”
    陆知让点点头,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又回头看她,“外面还有浴室,毛巾和洗漱用品应该也都是备齐的。”
    温书瑜:“那我去外面的浴室洗,节约时间。”
    “嗯。”
    ……
    温书瑜出了主卧的门,准备进其他房间时,还下意识在门口停住脚步,犹豫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也是她的家。
    次卧的面积要小一些。
    她在宴会厅那边已经换过衣服,但脸上还带着厚重的妆,因为平时化妆次数太少,卸妆也很不熟练,花了好一会儿才卸干净,确认脸上没有残留的化妆品。
    公寓里暖气很足,温书瑜卸完妆迈进浴室,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
    再次回到主卧时,已经接近凌晨。
    里面的顶灯被关掉,只留了一侧的阅读灯,在床头发出昏暗的黄光。
    陆知让平躺在另一侧,被子盖过脖颈,左边的手里捏着手机,搭在被子外面,眼皮轻轻阖着,呼吸声均匀缓慢,像是已经睡着了。
    也是…
    今天他们都很早就起床准备,劳累整整一天,陆知让比她更辛苦,下午到晚上几乎一刻不停地在交际应酬、喝酒。
    温书瑜静静看了片刻,也掩面打了个哈欠,两杯红酒让她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她轻手轻脚地绕到床的另一侧,摸索着关掉了灯,动作很轻缓地掀开一边被角,钻进去,躺好。
    身上盖着同一张被子,漆黑的房间里,视觉之外的感官似乎能被无限放大。
    温书瑜隐约感受到身边男人温热的体温,他身上清淡的沐浴液香味,还有一下下错落的呼吸声。
    她控制不住地有些紧张,耳朵贴在枕头上,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温书瑜屏息拿起手机,定好明早的闹钟。
    她原本以为,今晚会需要很久才能睡着。
    但也许是两杯红酒的作用,温书瑜闭眼静静躺着,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
    她的生物钟一向准时,毕竟从小学起就保持早起的习惯。
    次日清晨,闹钟还没响,温书瑜就先一步醒来。
    卧室里的窗帘遮光性很好,四周还是一片幽黑。
    同处一室睡了整晚,空气里他们两人身上的气息融合在一起。
    温书瑜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醒过神,才想起她昨天刚搬了婚礼,现在是睡在他们新家的卧室。
    她很小幅度地偏过头,看见身边的陆知让仍睡着。
    他睡相很好,朝她这一边侧躺着,露出精致的侧脸和流畅分明的下颌线。
    温书瑜不自觉多盯他看了一会儿。
    但很奇怪。
    即使领过结婚证、办过婚礼,甚至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好像还是不能自然地将他代入“丈夫”这个角色。
    早上时间短暂,温书瑜没再继续想这些,轻声下床,关门去隔壁的次卧洗漱,快速换好衣服,拎上行李出发去机场。
    ……
    大约三小时之后,陆知让迷迷糊糊睁开眼。
    昨天喝过酒,清早起来口干舌燥,头也痛得厉害。
    他眉头紧蹙,看了眼旁边的位置。
    已然空空如也。
    陆知让这会儿思维有些迟钝,反应几秒,才想起她今早出发去南半球出差。
    他在床侧找到手机,看见微信里有不少未读消息。
    但温书瑜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头像甚至都被挤到了列表的后几页。
    陆知让坐起来一些,缓缓沉出一口气,随手点开几个未读消息。
    姜晚缇:【今天你们要去度蜜月了吧?太阳:/】
    姜晚缇:【一路平安哦。祈祷:/】
    小曾:【再次恭喜小陆总,祝您新婚快乐!憨笑:/憨笑:/】
    程世嘉:【兄弟,新婚快乐~】
    “……”
    陆知让没兴趣再翻下去,把手机丢到一边——
    温书瑜登机之后,就从包里拿出平板,从头开始复习他们此次汇报的研究内容和讲稿。
    他们这趟飞机是从北阳直飞图拉马莱恩机场,全程十个多小时。
    汇报的讲稿虽然也是他们自己写的,但毕竟时隔数月,温书瑜前段时间又一直忙别的,已经很久没有翻开。
    她英语其实不算很好,尤其是涉及专业的口语,之前背诵了很久才能脱稿做汇报,现在很多内容又忘记了,默背一遍都是磕磕绊绊。
    落地时,温书瑜的脑子里已经全都是英文讲稿,甚至短时间把她昨天刚刚结婚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此行一共七人,带队的是吴教授组里的年轻老师,其余都是她读博期间的师兄和师姐。
    有位叫徐穆的师兄在墨尔本交流过一段时间,对这里比较熟悉。
    澳大利亚夜晚不宜在外逗留,徐穆张罗着帮大家打车,一起前往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办理入住。
    徐穆口语好,也热爱social,在Uber上就跟司机唠了一路。
    温书瑜静静听着,不由有些羡慕他的英文水平和社交能力,低声跟身边的赵雪斐夸赞。
    赵雪斐笑了下,也凑到她耳边:“那正好,能者多劳,到时候研讨会的问答环节就全靠他了。”
    温书瑜紧抿了下嘴唇,表示默认。
    但其实,她也很想在研讨会上跟专业内的大佬们有互动,毕竟这种交流机会来之不易。
    她思索几秒,再次打开手机上的研究材料。
    ……
    入住酒店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凌晨,其他人在飞机上基本都睡了会儿,只有温书瑜抱着平板奋战整整一天。
    洗过澡,她的困意立刻涌上来,躺在床上检查是否有遗漏的微信消息时,看见朋友圈那栏提示有陆知让的头像。
    温书瑜打开。
    陆知让发了一组四宫格的朋友圈,图片里都是灯火下北海道的夜景,暖黄的灯光星星点点,打在覆满雪的街道和屋顶上。
    温书瑜觉得很好看,虽然平时没有点赞朋友圈的习惯,这次还是顺手给他点了个赞。
    ……
    研讨会开始的那天,温书瑜全程神经紧绷着。
    她负责的那部分汇报讲得还不错,虽然对着满屋子陌生歪果仁,她讲话时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发颤,但结束时还是得到一位老师的肯定。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到了问答环节。
    如他们所料,确实是徐穆一直在carry,但有个提问涉及到温书瑜负责的部分,她纠结过来,鼓起很大勇气,弱弱地举起手。
    站起来回答时脑袋一片空白,磕磕巴巴讲完,就看到提问者似懂非懂地冲她点点头。
    温书瑜坐回去,心脏仍然扑通扑通地跳。
    她在心里默默把练习口语这件事提上日程。
    研讨会持续三天,但后两天主要交流的就是其他团队的项目。
    他们几人压力小得多。温书瑜仍悬着一颗心,师兄师姐们已经开始商量返程前空闲的一天要去哪里玩。
    有人提议去看袋鼠和考拉,有人提议去商场购物。
    温书瑜对这些活动一概不感兴趣,所以没有参与,打算在酒店里待着看书-
    终于熬到最后一天,昨晚跟所有与会者告别之后,本次研讨会圆满宣告结束。
    温书瑜仍然起了个大早,在他们小群里回复不跟大家一起活动之后,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一篇pdf刚刚打开,许如生的语音电话就拨过来了。
    “书书宝贝,你蜜月怎么样呀?”
    温书瑜安静一瞬,平静地说:“哦,我没有去度蜜月,我来澳大利亚开会了。就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我们投中的国际顶会。”
    许如生:“啊哈?这么巧,就正好跟蜜月撞上了?”
    她的婚礼许如生也去了,而且抽出时间给她当了伴娘。
    但当天和婚礼前那阵子实在太忙,温书瑜忘记给她讲这件事。
    温书瑜回答:“是啊,不过也正常。当时我们也估计,这个研讨会差不多就在年底重新开。”
    许如生:“那蜜月这种事延期…你老公没意见啊?”
    “靠,让我再感叹一次,你老公真的太太太帅了,比照片上还帅得多,那天见到差点闪瞎我的眼!”
    “……”
    温书瑜摸了下鼻子,小声:“太夸张了…”
    她把话题拉回来,“他应该没什么意见,而且,蜜月也不算是延期,他自己去了。”
    许如生:“他自己去??什么意思,这玩意还能自己去?”
    温书瑜语气很自然地说:“对啊,就是旅游,为什么不能自己去?”
    许如生那边沉默好几秒,深呼吸,“苍天…”
    虽然有点离谱,但确实像是温书瑜能说出来的话。
    而且,无论如何,她当然是无条件站在姐妹这边。
    许如生一时觉得难以评价,索性也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还在澳大利亚?”
    “嗯,在的。”
    温书瑜说:“明天早上的飞机回国,今天这边没什么安排。”
    许如生:“哇,那你今天没事!书书,能不能帮我代购点东西啊呜呜呜!”
    “可以啊,那你要什么发给我吧。”
    正好,她电脑看累了可以出去走走,听师姐们说,附近好像就有个商场。
    许如生惊喜道:“太好了!那你等等,我马上列个清单给你!”
    电话挂断几分钟后,温书瑜收到长长一张备忘录截图…
    上面列着各种品牌和产品名称,长到她要拉两下才能拉到头。
    温书瑜一时语塞,给她发消息:【生生,这也太多了。时间有限,我不一定全都能找到…】
    许如生:【没事没事!能买多少买多少就行,回来之后我请你吃大餐!】
    温书瑜长长呼出一口气,把电脑阖上,直接换衣服出门。
    ……
    傍晚回到酒店,她两只手都拿满了购物袋。
    她一直不明白许如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要买,从包包首饰到保健品,全部都有。
    晚上,温书瑜揉着在几家商场“征战”一整天酸痛的双腿,慢吞吞晃去卫生间。
    冲马桶的时候,她突然观察到,这边马桶漩涡的方向居然也是逆时针。
    她隐约记得以前看过哪里的科普,听说南半球的马桶漩涡方向是顺时针转,跟北半球是相反的。
    温书瑜站在马桶前,打开了Google。
    一搜才知,地转偏向力的影响其实很小,马桶漩涡的方向更大程度取决于下水道和马桶的结构设计。
    她以前看到的科普是伪科学!
    温书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觉得这发现很有趣,调出手机的摄像功能,录了一段冲马桶的视频保存下来。
    正值此时,微信里弹出几条消息提醒。
    她切过去看,发现是陆知让发来的。
    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联系。
    陆知让:【你明天回?】
    温书瑜:【嗯嗯,大概明天晚上到。】
    她盯着聊天界面,几秒后反应过来,问了句:【你呢?】
    陆知让:【我明天中午就能到。】
    接下来,他发了一段很短的视频。
    北海道下雪了,现在天色也是漆黑的,他好像在一条小街道上,路上行人很少,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下飞舞,左侧是亮着灯牌的小吃店,头顶有错综的电线。
    温书瑜看了两遍,意识到陆知让大概是在跟她分享。
    她想了想,把刚拍的那段视频发给他。
    发出五秒后。
    陆知让:【?】-
    此时,陆知让正走在北海道萧瑟的街道上,穿着一身羽绒服,仍然感觉有些冷。
    夜晚日本的居酒屋本应该是热闹的,他倒没打算喝酒,只是想出门转转。
    却没想到下了整天雪,连附近的居酒屋都没什么人。
    走过一条路,只看到背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打工人,再不然就是蹲在街边喝啤酒的流浪汉。
    陆知让内心长叹一声气。
    今天是他领证的第二个月,婚礼的第六天。
    他却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这样凄凉的街上。
    而温书瑜,居然真的一个星期没给他发消息。
    哦,第一天晚上倒是给他的朋友圈点过一个赞。
    就一个赞。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明天就是返程的日子,陆知让作为男人,作为“丈夫”,还是选择先联系她。
    虽然,他只是一个蜜月被放鸽子的可怜男人。
    没想到,他收到一个马桶冲水的视频。
    要不是温书瑜看起来真的很乖,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新型的嘲讽方式。
    片刻后,陆知让的手机再次震动几下。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来查看。
    温书瑜回复他一张谷歌截图。
    ——内容是关于马桶漩涡方向的科普。
    温书瑜:【你看到了吗?原来是这样!】
    陆知让站在原地,往聊天框里反复输入然后删除,最后回复:【看到了。】
    【感谢科普。】
    温书瑜:【憨笑:/抱拳:/】
    陆知让:“……”
    他刚才看手机的功夫,一直从哪儿窜出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身上披着很夸张的皮草,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开口,记录咕噜说了一大堆。
    会点日语但不多的陆知让:“?”
    他回忆着刚才女人那段话,隐约感觉听到了诸如“男招待”“上班”之类的词语,而且是个疑问句。
    陆知让蹙着眉说句抱歉,转身,快步返回酒店。
    他“蜜月”的最后一天,就这样结束-
    温书瑜出差时只拎了一个小行李箱,返程时,却两只手都满满当当。
    全都是帮许如生代购的东西。
    他们怕误机,提前很久就赶到机场。
    顺利安检过后,几位师姐又开始逛机场里的各种店,这次所有人都一起活动,温书瑜也就跟大部队一起,路过jellycat时,忍不住拿起一只大象的毛绒玩具。
    正准备去付款,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去,再拿起一只同款的灰色大象,一起结账。
    回国的航班也是十个多小时,路上,温书瑜戴着耳机听ted的演讲音频,在心里默默跟读。
    中途,坐在她身边的赵雪斐睡醒了,歪着脑袋叫她。
    温书瑜摘下一只耳机。
    赵雪斐瞅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书瑜,英文汇报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在听英语。”
    温书瑜把音频暂停,一本正经地说:“学英语还是得靠平时的积累的练习,临阵磨枪效果有限。我前天问徐穆师兄,他也是这么说的。”
    赵雪斐早就知道她的习惯,笑着说:“也有道理,不过他平时不也就是看看英剧美剧,别对自己要求这么高…”
    不过徐穆确实挺厉害,研讨会时甚至都在跟美国藤校的一位老教授在聊博后项目申请的事,那老教授对他印象很不错。
    赵雪斐想到此事,叹了声气:“唉,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不聊学习了。”
    她话锋一转,开始八卦:“吴老师在退休之前居然真的成功牵了条红线。书瑜,你跟你家那位是不是现在感情特别好啊?”
    温书瑜几乎没犹豫,点头说:“嗯,还可以。”
    赵雪斐:“我猜也是!毕竟你们才认识半年就结婚!”
    她双手合十,低声许愿:“有生之年,希望吴老师也给我介绍一个这种级别的,别再介绍那些歪瓜裂枣了。”
    ……
    晚上十点,飞机落地北阳。
    其他人都要回北阳大学附近,温书瑜跟他们不同路,在地下停车场告别,她自己打了一辆车。
    赵雪斐先转头,朝她挥挥手:“路上小心书瑜。”
    “对了,新婚快乐!”
    开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跟她说“新婚快乐”。
    温书瑜有点不好意思,脸稍有些热,抿抿唇,跟大家道谢。
    上车之后,她才想起昨天在微信上答应过陆知让,到了要跟他说一声。
    温书瑜从微信里翻出他的头像:【我到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陆知让回复:【好,帮你叫司机过去。】
    温书瑜:【不用。我已经打到车,在路上了。】
    陆知让:【ok】
    ……
    深夜,温书瑜终于到小区门口。
    她身上已经换上厚厚的外套和围巾,拖着行李箱,提着满手的购物袋,按照小区里路标的指引,找到他们住的那栋楼。
    满打满算,这是她第二次回他们的新家。
    电梯停到顶层,温书瑜快步走到门口,输密码进去。
    已经过了零点,公寓的灯还是全亮着的。
    她把所有购物袋暂时搁在地上,弯下腰换鞋。
    没过多久,陆知让穿着一身浅色的睡衣,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缓步从屋里走过。
    可能是刚洗过澡,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清淡香味。
    她还没见过陆知让这种居家时的样子,出差前那晚,她回卧室时,他已经躺进了被子里。
    现在,男人眉眼慵懒许多,多了些生活气息,肤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白皙,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薄薄的衣料藏不住的好身材。
    温书瑜换好鞋,抬起头往里望,看见不远处另一个柜子上也放着许多购物袋,大小都有。
    陆知让的视线落在她放在地上的那些纸袋上。
    好几个都是他平时常穿的品牌。
    他抬眸看温书瑜,若有所思的语气:“这些是…”
    温书瑜“哦”一声,立刻回答:“全都是帮许如生代购的,就是我那个朋友,婚礼的时候给我当伴娘的。”
    话毕,她看向柜子上的另一批纸袋们,随口问:“你也有朋友让你帮忙买东西吗?”
    陆知让沉默许久,沉沉出声:“最左边两个是我妈要的。”
    药妆店乱七八糟的护肤品。
    温书瑜点点头,朝他投以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
    她正准备越过陆知让往屋里走,身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其他都是给你的。”
    闻言,温书瑜停住脚步,抬起脑袋看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啊…?”
    陆知让轻抿唇,轻飘飘道:“你随便看看吧,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就扔杂物间。”
    温书瑜错愕许久,再次弯下腰,打开其中一个礼品袋,拿出她在机场给他带的那只灰色大象。
    只是,价值好像不太对等。她也没想到陆知让会买这么多东西给她。
    “那…这个送给你…”
    陆知让已经抬腿往里走,听到声音转头,就看到女孩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颊冻得有些红,正伸直胳膊,朝他举起一只灰扑扑的大象毛绒玩具。
    鼻子很长,眼睛特别小,丑萌丑萌的。
    Chapter 15
    温书瑜小声说:“在机场看见很可爱, 就买了一只粉的和一只灰的。”
    说着,她从袋子里拿出粉的那只大象,“如果你喜欢粉的, 也可以给你这个…”
    陆知让微抬了下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的情绪, 心里泛软。
    “专门买给我的?”
    温书瑜看着他说:“对。”
    陆知让缓步走回女孩儿面前,抬手接过她递来的灰色大象。
    “谢谢。很可爱。”
    陆知让捏捏那只大象的鼻子, 低头看着她, 嗓音温和:“累一天了, 先洗洗睡吧。”
    温书瑜点点头, 很乖巧地应了声“好”。
    ……
    她作息一直非常规律, 正常的睡觉时间是十一点半, 早上起床时间是六点半。
    可最近因为婚礼和出差,已经连续一周没有按时睡觉。
    为节约时间, 温书瑜还是去了隔壁次卧洗澡, 把主卧的浴室留给陆知让洗漱用。
    她思考一会儿, 考虑到明天仍要早起, 为了不吵到陆知让睡觉, 把一小部分衣服和睡衣都挪到了隔壁次卧。
    今天他们都没有喝酒,都收拾妥当,带着浑身的沐浴液香味躺上床, 而后双双失眠了。
    主卧床很大,两人又都偏瘦,躺在被子里隔着比一人宽还要多些的距离。
    一片漆黑中,陆知让很规矩地平躺, 望着天花板。
    温书瑜反复翻身,试图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入睡, 但一直未果。
    她阖着眼,脑中思绪逐渐飘远。
    虽然她没有恋爱经验,更没有结过婚,但也知道婚后夫妻一起睡,肯定不是单纯盖被睡觉这么简单。
    婚礼当晚他们都喝懵了,那不知道“复杂”的这个流程会推迟到什么时候。
    温书瑜偏头瞅了眼身边安静睡觉的男人,心想这个流程肯定不是今晚进行。
    她不自觉又翻了次身,从平躺转到背对陆知让的方向,并且又开始思考自己今晚睡不着是不是还跟没有抱毛绒玩偶有关。
    搬来的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整理的,但她猜测阿姨可能会把玩偶放到衣柜里。
    温书瑜好纠结,要不要现在下床去找……
    她忍不住再次翻身。
    片刻后,身边陆知让嗓音微哑,幽幽开口:“你再翻几次,床就要塌了。”
    温书瑜愣了愣。
    也许是舟车劳顿一整天晚上还睡不着觉的缘故,她思维有些迟钝。
    听见“床塌了”几个字,马上联想到她读高中的时候,宿舍楼有一批床质量不好。
    临高考前有个睡上铺的高三生床板塌了,半夜摔下来,还砸到下铺的室友,两个人都伤得很重,还耽误了高考,一度成为北阳市当年的热点新闻……
    温书瑜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
    “床还是应该买结实点的,不然太危险了…这钱我们不用省。”
    卧室安静几秒,陆知让似是笑了声,“我开玩笑的。放心,床质量很好。”
    “你睡不着吗?”
    温书瑜松一口气,轻声回答:“嗯,可能有点不适应。”
    还没等陆知让说话,她认真道:“不过没关系,一般来说,我就算压力再大,最慢也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入睡。所以我们继续睡觉吧。”
    一片昏暗中,听到陆知让应了声“好”-
    次日,温书瑜居然没有在六点半自然醒,而是被枕边振动的闹钟声叫醒的。
    她神经紧绷,迅速把闹钟关闭,瞄了眼身边的人。
    还好,陆知让只是眉眼处稍稍动了下,很快,就恢复均匀呼吸的睡眠状态。
    温书瑜蹑手蹑脚起床,去隔壁收拾洗漱。
    今天是周五,她婚假结束第一天上班。
    但其实运气不错,明天周末又是休息日,再上几天班,又会放元旦的假期。
    高校青年教师虽然时间没有老教师那么灵活自由,但好在所有的节假日都能正常休息,除非自己想加班。
    对温书瑜来说,其实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期待过假期。
    上学的时候即使是放寒暑假,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学习,区别就在于是否能够自由安排学习的日常计划。
    ……
    他们现在住的小区离农业大学只有地铁三站路,温书瑜通勤时间大大缩短,出家门二十分钟后就到达学校。
    才早上七点多,植保院办公楼里空空荡荡。
    路上学生也不多,只有零星几个早起自习或者去教室占座的。
    温书瑜上楼,电梯刚开门,迎面就遇到了他们学院的赵院长,一名年近六十的老教授,人品学识兼具。
    赵院长和蔼道:“小温,这么早就来了?”
    温书瑜虽然已经二十七岁,但长得很显小,平时又没有化妆的习惯,乍一看像是刚入校的大学生。
    她停住脚步,很礼貌地回应道:“赵老师早。”
    赵院长点点头,笑着问:“婚假结束了?听说你上周去参加澳大利亚那个病虫害的论坛,这种情况的话,院里可以再另批你一周婚假的。”
    温书瑜一秒都没犹豫:“不用的赵院长,不能耽误工作。”
    婚假这种东西,感觉休不休差别不大。
    “你自己考虑好就行。”
    赵院长笑了笑,没多问她的私事,话锋一转:“对了,你来得早,正好来跟我说说论坛上涉及到什么前沿的研究动向,合适的话,选一个主题给新入校的本科生开个讲座。”
    温书瑜面露难色,但还是答应。
    “好的。”-
    另一边,陆知让起床之后就去了公司。
    虽然现在管理人员做事很得力,但他从在国外读书时起就一直想在国内成立高品质的宠物食品品牌。
    既然兴趣在此,他就不可能完全做甩手掌柜。
    上午召集管理层开了一早上会,回到办公室之后,刚喝了口水,手机开始震动。
    是他哥陆明礼打来的电话。
    陆知让微眯了下眼,大概猜到他这通电话的来意。
    搬家之前,陆知让考虑到之后会有一周时间不在家,狗没人遛猫没人陪,就把三位祖宗打包送到了陆明礼那儿“寄存”。
    陆明礼跟狗子关系不错,可是跟猫不对付。
    之前几次别别见到陆明礼,一言不合就亮爪子。
    他接起来,果然,对面第一句话:“你昨天就回来了吧,什么时候来接你的儿子女儿们?”
    “不是‘儿子女儿们’,是弟弟妹妹们。”陆知让先纠正,随后思忖着说:“明天吧,你什么时候在家?”
    陆明礼:“行。不用我在家,阿姨24小时都在,你直接过去领走就行。”
    “对了,那只没名字的橘猫可能胖了一点,你过去看到就知道。”
    “哦。”陆知让道了谢,两人没什么其他可聊的,于是挂断电话。
    家里的小橘猫有六个月大了,都到了能去绝育的年纪,可现在还没有名字。
    猫是温书瑜捡来的,本来打算等着她取名,但她估计已经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陆知让在办公室一直待到晚上六点,天色将黑。
    他正开着电脑看国外合作企业发来的原材料清单,他的秘书敲门进来。
    杨秘书问:“小陆总,今晚需要给您订餐吗?”
    他公司的也员工大多是从路康药业挖过来的,也习惯性称呼他为小陆总。
    陆知让缓缓抬头,猜测温书瑜大概不会跟他一起吃晚饭。
    他正准备开口,旁边响起一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稍等。”
    他低头看手机。
    温书瑜:【今晚一起吃饭吗?】
    陆知让眸光闪动,两秒后,掀起眼皮回答杨秘书:“不用帮我订。”
    “好的。”
    杨秘书露出职业化的微笑,退出办公室-
    与此同时,农业大学。
    今早办公室的两位同事都有课,温书瑜难得能一个人待着,整天都在处理堆积的工作。
    到下班时间,她办公室的两个同事都也回来了。她紧赶慢赶,总算在这之前完成了今天计划内的工作。
    温书瑜原本打算下班之后去食堂吃饭,然后像往常一样,回办公室写论文。
    没想到,出门的时候,遇到跟她同期入职的另一个年轻老师,也在等电梯,顺口问了她一句:“书瑜,你要回家了吗?”
    温书瑜回答:“我去食堂。”
    同事:“咦?你家先生今晚有事啊?”
    温书瑜一整个沉默住。
    总不能跟同事说,她忙了一天,刚刚忘记她有‘先生’这件事了吧……
    电梯已经到达,温书瑜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同事先进去,自己站在原地给陆知让发消息。
    过了大概两分钟,手机震动一下。
    陆知让:【可以。】
    温书瑜看到消息,决定回家吃饭,顺便把资料带回去,晚上在家写论文。
    她发消息过去:【我半小时之后到家。】
    温书瑜想到一件事,又打字:【可是吃什么呢…】
    他们都不会做饭。
    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正准备说去食堂打包两份便当,先收到对面的消息。
    陆知让:【叫阿姨过来做,或者出去吃。】
    温书瑜思索着说:【出去吃吧,别让阿姨过来了,今天挺冷的。】
    很快,对面发过来一个餐厅名字,温书瑜复制到导航里,发现就在他们小区附近。
    温书瑜:【好。】
    外面天寒地冻,二十分钟后,两人在餐厅门口遇见。
    陆知让腕上挂着风衣外套,身上只穿着毛衣和内搭的衬衫。
    看起来很帅,但也很“冻人”。
    温书瑜小跑着过去,扬起脑袋看他:“你不冷吗?”
    陆知让摇头。
    温书瑜身上裹着羽绒服,还戴了厚厚的羊绒围巾,看着都觉得他冷。
    她不自觉皱起眉头,催促道:“还是赶紧进去吧。”
    “嗯。”
    陆知让跟她一起进饭店。
    婚礼之后,温书瑜在跟他同住的两天都是早出晚归,这还是他们不知多久以来再次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服务生进来,陆知让微扬起下巴,示意她把菜单给温书瑜。
    温书瑜记忆力很好,想起几个月前的七夕,她注意到陆知让吃饭时会挑走葱姜蒜,这次索性点完菜直接告诉服务生:“菜里都不要放葱姜蒜。”
    服务生微笑着提醒:“可以的。但可能会影响菜品风味哦。”
    温书瑜合上菜单,坚定地说:“好,没事。”
    对面,陆知让看着她,先张了张口,但欲言又止。
    其实,他只是不吃葱姜蒜本身,并不是不能接受它们的味道。
    但陆知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终没有提醒。
    也许,因为温书瑜能记起与他有关的一件事已经很不容易,毕竟,她结婚前有三天忘回他消息的记录,还有整月都不联系他的记录。
    服务员拿着菜单退出去,包间内安静一会儿,陆知让问:“明天你休息吗?”
    温书瑜:“对的。”
    陆知让嗓音清润,缓慢道:“上周特特和别别还有碰瓷你的那只小橘猫一直寄住在我哥那里,现在我们都回来了,明天去接它们回家?”
    温书瑜点头,看着他说:“好,你去吧。”
    “?”
    陆知让卡顿了一下,跟她确认:“你不去吗?”
    温书瑜语气认真且很自然地说:“一个人应该就能接回来吧。我计划明天在家里写论文的。”
    她眨了眨眼,补充询问:“你需要我一起去吗?”
    陆知让表情凝滞一瞬,垂下眼眸。
    他声音淡淡地说:“哦,不用。”
    既然提到了家里的小动物,温书瑜顺口问:“那只橘猫还好吗?”
    陆知让没什么情绪地回答:“还好,可能胖了一点。”
    而且还没能拥有姓名。等接回来再说吧。
    话题就此中断,又过了会儿,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
    两人面对面,都低头默默吃饭。
    陆知让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陆老爷子。
    温书瑜已经是家人,他没有回避,直接在包间接起。
    陆爷爷:“你们蜜月回来了吧?”
    陆知让轻描淡写道:“嗯,昨天回的。”
    陆爷爷在电话里说:“明天是周末,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回来一趟?婚礼之后你奶奶就一直念叨,她一直都没机会跟书瑜好好说说话,她还准备了礼物,想当面给书瑜。”
    陆知让想到刚才,轻抿了下唇,暂时推脱:“明天她可能抽不出时间,要不然,等元旦我们再过去看您。”
    陆爷爷:“元旦啊…有个老朋友办金婚宴,我们应该要过去,还不一定哪天在家,那到时候再说吧。”
    陆知让:“好。”
    挂断电话,温书瑜抬头问:“怎么了?”
    陆知让拿起水杯,不疾不徐地说:“没事。爷爷让我们明天回去,我跟他说了你没空。”
    温书瑜马上说:“我有空啊,可以过去的。”
    “……”
    陆知让看向她,有点疑惑:“你刚才说你明天计划要写论文。”
    温书瑜表情茫然,解释道:“我们结婚之后还没有一起去看过爷爷奶奶,爷爷都打电话过来了,明天又是周末,我们当然得去。”
    陆知让脱口而出:“那为什么接三只小动物就是我自己去?”
    温书瑜有点懵,慢吞吞地说:“因为,接小动物你自己去就可以啊…你也说不需要我一起。而且,去看爷爷奶奶这件事明显更重要呀…”
    陆知让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题关键就在于,她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沉默好半晌后,陆知让缓缓沉出一口气。
    “好吧。”
    温书瑜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弯了弯唇,开始安排:“嗯!那明天中午我们去看爷爷奶奶,一会儿回家之前先去趟商场,给他们买点东西。”
    陆知让抬了下眉,看着她此刻轻松且愉快的表情,唇角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双眸漆黑清亮,就这样望着他。
    他刚才胸口堵着的那口气好像莫名其妙又顺了。
    “没问题。”
    Chapter 16
    回到家, 温书瑜才终于有时间整理出差带回的行李。
    她在客厅打开行李箱,先把里面一部分帮许如生带的化妆品取出来。
    陆知让换好睡衣后,慢悠悠从主卧走出来。
    到客厅, 他脚步停顿一瞬,还是去沙发了沙发那边。
    在玄关一连串叮呤咣啷收拾东西的声音中, 陆知让扫了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哦, 对了。你有空记得看一下我带给你的那些东西, 都是顺便买的, 有什么面霜、精华液之类的。”
    他完全不懂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 全靠姜晚缇女士的推荐, 哪些适合年轻女孩、哪些日本本土产品可以买给她试试。
    温书瑜站起身, 走到放购物袋的架子旁边。
    身高原因,她踮起脚往里望了一眼, 被里面盒盒罐罐的数量震惊道, 马上说:“我也不太挑这些, 应该都能用的。”
    “嗯。”
    陆知让低低应了一声, 转回头打开电视, 唇角悄无声息地弯起很浅的弧度。
    温书瑜一手拎起两个,把这些购物袋往卧室搬运。
    经过沙发时,忽然想到什么, 下意识看向他问:“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
    陆知让视线移到她脸上,像是被噎住一般,两秒后才出声。
    “…不用。”
    温书瑜也是问完才觉得没必要,以他们的关系, 好像不需要算这么清楚。
    只是,他们的婚后生活刚开始, 她还有点没代入角色…
    温书瑜点点头,匆忙离开客厅-
    这天晚上温书瑜依旧没有睡好,她甚至还提前找出了泰迪熊玩具,睡觉时抱在怀里,但助眠作用还是十分有限。
    毕竟从前的二十多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而且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睡在宿舍的小床。
    现在乍然改变环境,总需要时间适应。
    温书瑜心态很好,深夜安慰自己:等他们结婚再久一点,她肯定就能习惯晚上睡觉时身边多一个人了。
    次日上午,她和陆知让一起出门,去商场给爷爷奶奶买了很多水果和保健品,前往市郊。
    温书瑜是第一次来陆爷爷和陆奶奶家。
    他们住在一片很清静的别墅区,里面全是独栋的小楼,整体面积不算大,但有单独的院子,陆爷爷的院子里还辟出两小片地。
    现在是冬天,地上覆了一层雪,但夏天这地里应该是会种些蔬菜花草的。
    温书瑜进门后环视一周,立刻喜欢上了这里。
    等她老了退休之后,最好也能搬到这样的地方,自己没事时种种菜养养花。
    听到动静,陆奶奶披着厚实的外套,从屋里赶出来迎接。
    “书瑜,可算是来了。小让这孩子也真是的,昨晚打电话的时候,让你爷爷问他你喜欢吃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就让厨师各样都做了点,等会儿你看爱吃哪个,有喜欢的下次过来继续给你做。”
    温书瑜马上快步过去,挽住陆奶奶的胳膊扶着她走路,礼貌地说:“不用这么麻烦的奶奶,我本来就什么都喜欢吃。”
    安静跟在两人身边的陆知让挑了下眉,“看吧,我就说她什么都喜欢。”
    陆奶奶瞪他一眼,冷哼道:“你真是从小自由散漫惯了,现在结婚了还不了解人家。书瑜帮你说话,你不知道反思自己,还在这顺杆儿爬。”
    陆知让:“……?”
    温书瑜也有点茫然,懵懵地挽着奶奶进屋。
    一楼的厨房里飘出很浓的饭菜香味,还有几个热菜没做好,陆奶奶进去瞧了眼,催促之后,迫不及待拉着温书瑜去二楼阳台,看她种的花花草草。
    温书瑜一眼就看到盆里长出的两个迷你南瓜,黄澄澄的,语气真诚地夸赞:“奶奶您好厉害,居然能在室内种出南瓜!”
    陆奶奶:“唉,本来想种好几盆,可是就这一盆运气好,长出两个。我都是按电视里教的,先种苗然后移栽到大盆里的,也都搭了支架,可是其他就是不长。”
    温书瑜快步过去,认真看了看南瓜叶,说:“可能是营养不够,您试试移栽好往土里铺晒干的鸡蛋壳,等一个月之后再施点牛粪?”
    陆奶奶叹声说:“我也想。”
    她压低声音,“但是你爷爷嫌牛粪味儿大,死活不让我往家里放。”
    温书瑜思索一会儿,又说:“那也可以加瓜果皮沤制的肥水,气味会好一些。”
    她拿出手机,“您稍等,我找个教程给您看。”
    陆奶奶笑起来,得意地瞄了眼旁边沉默的陆知让:“看吧,书瑜真的懂这些。诶哟,可算是有人跟我聊怎么种花种菜了。”
    温书瑜一边低头划手机,一边腼腆地轻声说:“其实我也不算太懂…就是以前上过相关的课程,记得一点。”
    陆奶奶:“那也够用!”
    一会儿后,陆爷爷也上楼。
    爷孙俩默默站在旁边听着她们说话,像背景板一样,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陆爷爷的眼神似乎在说:瞧瞧人家,你小子也学着点儿。
    陆知让瞥过去,也用眼神回应:呵,您不也不懂这些?
    ……
    没过多久,菜就做好了。
    楼下佣人过来叫,陆奶奶才依依不舍地带着温书瑜下楼吃饭,满脸慈祥地说:“咱们先吃饭,等吃好了先去把那个肥沤上。我让厨师先别扔果皮。”
    温书瑜乖巧地应了声“好”,跟着奶奶下楼。
    这栋房子大部分时间只有陆爷爷和陆奶奶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餐厅摆着张四方的小餐桌。
    温书瑜被陆奶奶拉着坐在身边,陆知让被赶去了对面。
    中途,陆奶奶提起:“夏天和你父母吃饭那次,我身体不太舒服没去。结果你爷爷一回来,说把你们的婚事都定下来了,我当时还担心了好几天。”
    温书瑜脑中警铃响起,以为是奶奶觉得他们订婚太快,心疼亲孙子。
    她正准备做几句承诺,类似以后会好好对待陆知让,让他们放心。
    结果,温书瑜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奶奶继续道:“我担心小让别耽误了你,他刚毕业回来没几年,成天就知道折腾那些小猫小狗,肯定不会照顾人。”
    陆知让放下筷子,没忍住,低低开口:“我怎么就会耽误她了…”
    陆奶奶沉声打断:“那你会照顾人?吃顿饭连个菜都不知道给书瑜夹。”
    陆知让安静一瞬,拿起公筷,夹起一只虾球。
    温书瑜赶忙阻止:“你不用给我夹,想吃什么我自己会夹的。”
    “……”
    陆知让又把虾球夹回自己盘子里。
    进退两难。
    看来,今天他就不宜说话。
    这顿午饭吃完,陆奶奶又带着温书瑜上了楼。
    陆奶奶今天心情很好,精气神都比平时看起来足了很多。
    一整个下午,她们都在小阳台上忙忙叨叨种新的南瓜苗。
    陆知让中途想去帮忙,被陆奶奶无情地赶走。
    陆爷爷又出门去找邻居下棋了,他只能一个人坐在楼下沙发上,孤零零地看电视上的新闻。
    他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家里,他好像有点多余。
    陆知让在心里叹了声气。
    ……
    快到傍晚,同小区的张奶奶推着孙子过来串门。
    虎头虎脑的一个小孩儿,眨巴着大眼睛坐在婴儿车里。
    于是,陆奶奶带着温书瑜下楼去招待,还得意地给张奶奶介绍:“这是我孙媳妇,又聪明又漂亮。”
    温书瑜摸了摸鼻子,轻轻问了句好。
    终于,客厅里不再只有陆知让一个人。
    两位奶奶逗小孩的时候,温书瑜缓步走过去,坐在了陆知让身边的位置,跟他一起看新闻。
    陆知让偏头看她一眼,语气淡淡:“你们种完了?”
    温书瑜点头:“暂时种完了。一个月之后我再过来帮奶奶移栽。”
    陆知让:“哦,好。”
    不远处,传来两位奶奶的对话。
    陆奶奶笑着说:“诶哟,你家林林真是太可爱了,男孩子小时候还能这么安静。”
    张奶奶:“可不是吗,有时候周末我儿子他们过来接,我都舍不得把林林还回去。”
    “你家小让现在也结婚了,你也马上能抱上孙子了吧?”
    陆奶奶摇头:“他们还小呢,孩子的事他们自己商量去,这事我可不催。”
    闻言,温书瑜下意识转头去看陆知让。
    什么时候要宝宝确实另说,但截至目前,他们都还没有进行过能生宝宝的活动……
    昨晚很早就上床睡觉,他好像也没这方面的意思。
    正琢磨着,温书瑜耳根发红。
    陆知让居然也看过来,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温书瑜“咻”地一下转回头,心虚地看着前方的电视屏幕,不自觉抠起手指。
    陆知让捕捉到她错愕的眼神,不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
    又坐了一会儿,他们也差不多该回家。
    家里有小辈,张奶奶没待太久就推着孙子回去了。
    他们临走前,陆奶奶拉着温书瑜去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的方盒,递给她:“婚礼的时候人太多,怕你带东西不方便,正好现在给你。”
    温书瑜接过来,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有只玉镯。
    陆奶奶笑着说:“算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这手镯有两只,以前给了晚缇一个,还有一个给你。”
    温书瑜对金玉之类的饰物完全不懂,只觉得这玉质油润细腻,连忙合上盒子,还回去:“我不能收,太贵重了奶奶…而且陆知让的哥哥以后也要结婚,您…”
    陆奶奶温和打断:“我还不一定能等到小礼结婚的时候呢。也还有别的东西留给他们,书瑜你放心收着吧。”
    温书瑜听到前一句,有不由有些鼻酸。
    她没再推脱,收好玉镯,很郑重地道了谢。
    ……
    离开陆奶奶家之后,陆知让开车载她回开发区的公寓。
    路上,温书瑜说:“以后我们经常来看爷爷奶奶吧。”
    她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寒暑假大多是住在爷爷奶奶家,跟奶奶的关系很亲近。
    但温书瑜读高中时奶奶就去世了,温爷爷又喜欢清静,特意叮嘱他们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现在看到陆知让的爷爷奶奶,她就想起小时候住在自己爷爷奶奶家的那些日子,很亲切温暖。
    陆知让偏头看她,“嗯?”
    “可以啊。你要帮奶奶种南瓜吗?”
    温书瑜诚实道:“对。但也不全是,我很喜欢你爷爷奶奶。”
    陆知让弯了弯唇:“那我们以后周末有空就过来。”-
    到家后,温书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又被许如生一个电话叫出去。
    许如生约她一起吃晚饭,顺便拿她从澳大利亚帮忙代购的东西。
    二十分钟之后,温书瑜拎着大袋小袋下楼,前往小区附近的一家餐厅。
    “哇,宝贝你对我太好了,居然帮我买回来这么这么多!”
    一见面,许如生就翻着那些袋子,激动地感叹。
    温书瑜:“其实还没买全,你发给我的清单实在太多了,有好多东西我都没找到在哪里买。”
    许如生坐在她旁边,很姐俩好地挽住她胳膊,笑眼盈盈地说:“能找到这么多已经很超出我的想象了!”
    “今天我请客,诶,这个包送你吧,就当是感谢!”
    说着,许如生从那堆纸袋里抽出一个装有Chanel双肩包的。
    温书瑜摇头拒绝:“不用,这些包都太小了,背着不方便。都是帮你买的,你全带回去就好。”
    许如生忍不住从侧面捏捏她的脸,“那我多请你吃几顿饭。”
    温书瑜默默拍开她的手,小声:“再说吧…”
    她本来想说完全不需要,但是怕许如生不高兴。
    虽然她们从小就认识,许如生也很清楚她的性格习惯,但还是经常控诉她不主动约她、没事就不联系她这件事。
    高中时有一次,温书瑜整个暑假待在家里看书,许如生叫她出去玩,被她拒绝五六次。
    然后许如生就戏精上身,在电话里“声泪俱下”般地申讨她跟她感情淡了。
    ……
    此刻菜还没上,许如生随口问起:“怎么样书书,婚后生活如何?你蜜月放他鸽子,他跟你生气了吗?”
    “唉!你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帅一只老公,刚结婚,你居然真的能舍得扔下他去出差!”
    “要是我找到这么帅的,我别说放弃出差了,辞职都要跟他一起度蜜月好吗!”
    温书瑜瞄她一眼,“…你说得也太夸张了。”
    许如生挑了下眉:“好吧,辞职确实有点夸张,但是换作我,婚假都请好了,肯定不会把出差工作排在蜜月前头。”
    她再次补充强调:“在老公这么帅的情况下。”
    “……”
    温书瑜决定还是回答她最初的问题,回忆着说:“他好像没生气,都挺正常的。”
    许如生眯眼看她:“你确定是他没生气,还是你没感觉到?”
    温书瑜想了想,回答:“那,都有可能。”
    “不过,应该是前者,如果他生气,那肯定会说出来的啊。”
    陆知让这两天确实挺正常的,他们该一起吃饭一起吃饭,今天还一起看了爷爷奶奶。
    而且,她还是那个想法,旅游而已,她这次没空,下次再去就好,也没什么可值得生气的。
    许如生猜测说:“好吧,也有道理。那看来你老公他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再不然就是他还不在意你。”
    温书瑜思考着她的话,脑袋转了一个大圈,没想出个所以然,微蹙着眉说:“这个…好像也都有可能?”
    许如生笑了:“书书,你这婚结的。我服了,真的,我永远服你。”
    “……”
    又聊了会儿有的没的,温书瑜突然想到一个新的问题。
    她确定了下门是关的,凑到许如生旁边,声音极小地问:“生生,一般如果要内个…是男生主动吗?”
    许如生看向她,“哪个?”
    温书瑜攥攥拳,声音更小,“就…内个。结婚之后的…”
    “哦哦哦!”
    许如生懂了,拖长音“emmmm”一会儿,“不一定吧,但第一次一般是男生主动。啊?你们不会还没做过吧?”
    “!!”
    温书瑜听到这个精准的动词,表情更不自然了,放弃跟她咨询。
    她转回头,喝了口茶,低声说:“算了算了,没事,我们不说这个了。”
    许如生八卦地凑过去,忍不住问:“为什么没有啊?他主动过了吗,你不会拒绝了吧,具体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啊?你们到哪一步了,已经亲亲摸摸了吗?”
    啊啊啊……!
    虽然都没有过,但温书瑜还是想原地把自己埋起来了。
    她推开许如生,小表情严肃又羞愤:“你、你不许再说了,就当我没问过!”
    许如生抿嘴笑,“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那你有问题随时问我哦~”
    温书瑜别开脸,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温书瑜吃完饭就回家了,她换完鞋进门,一边解围巾一边往卧室走。
    陆知让正坐在客厅,穿一身浅色的睡衣,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他抬了下头,随意的语气:“回来了。”
    “嗯。”温书瑜也顺便问:“你晚饭吃了吧?”
    陆知让微颔首,淡声答:“吃过了。”
    夫妻间的寒暄到此结束,温书瑜回去换好衣服,就转去书房看论文。
    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外面,她计划中要看的论文还一点都没看。
    书房的装修和布置确实很合她的心意,空间很大,有几乎一整面的落地窗,白天采光应该很不错。
    两面墙都被装成了书架,也摆得满满当当,中层和下层是常用书籍,顶上够不着的位置放着一些厚重的大部头。
    温书瑜关上书房门,坐在巨大的双人书桌前,打开电脑里的文档,很快就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论文里。
    陆知让正在筹备两家新医院的开业,今晚也需要加班。
    他在客厅看电脑时,视线时不时离开屏幕往上移,但久久都没看到半点人影。
    大约半小时后,陆知让站起身,像是久坐后活动腿脚那样在公寓里转了一圈。
    路过书房时,他看见紧闭的房门,脚步停住。
    陆知让屈指抬起手,两秒后又放下,轻抿了下唇,继续回沙发上加班。
    ……
    温书瑜在书房待到了晚上十一点,提醒她睡觉的闹钟响起。
    她把做过笔记的pdf保存好,关掉电脑,出门往卧室走。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调转方向去了客厅。
    陆知让仍在那里看电脑,双腿交叠,神情慵懒。
    温书瑜轻轻出声:“那个…我准备睡觉了。”
    “如果你还要看一会儿,看完你可以去隔壁卧室洗漱,进来睡觉的时候尽量小点声。”
    陆知让掀起眼皮,微微启唇:“不用。我也现在睡就好了。”
    温书瑜点点头,商量事情的语气:“行,那我去隔壁洗漱,你用主卧的浴室吧。”
    她往回走的路上,隐隐觉得刚才的对话和场景有种熟悉感。
    再仔细一想,觉得好像是跟她读本科时晚上跟室友的交流内容有些相似…
    她和陆知让,现在就很像是同睡一张床的室友。
    ……
    浴室的洗护用品都是姜晚缇帮他们添置的,所有瓶瓶罐罐都是新拆封。
    温书瑜从家里也搬过来几样洗漱用品,但次卧浴室有现成的,她也就没再更换。
    今晚洗完澡,她才想起浴室里现在的身体乳好像滋润度不够,她早上起来时能明显感觉到胳膊腿上皮肤很干燥。
    温书瑜穿好衣服,擦到半湿的长发垂在肩侧,踩上小拖鞋,打算先回主卧去找自己原来用的那款身体乳。
    主卧的浴室里花洒声已经停止,但灯还亮着,陆知让大概还没洗完。
    温书瑜先去储物柜里从上到下翻了一遍,没找到她的身体乳。
    她绕了一圈,又打开床头的抽屉。
    而后,温书瑜低头看着里面的东西,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空荡荡的抽屉里,只放着两只小盒子,上面标着001的字样。
    她虽然没用过…但也在便利店之类的地方见过,知道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温书瑜深吸一口气,紧张兮兮地把抽屉阖上。
    她告诉自己,都是成年人,而且他们已经结婚了,会提前准备这个很正常。
    温书瑜难得走神,又在抽屉前卡顿一会儿,才想起她刚才是在找身体乳。
    她刚转身,看见陆知让已经从浴室出来。
    男人也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垂在额前,他换了件灰色的浴袍,肩膀和胸口的位置有些深色的水渍。
    浴袍长度只到他的膝盖,温书瑜低头,看见他流畅利落的小腿肌肉,向下蔓延至脚踝。
    陆知让看着她,眼角微微一敛,嗓音稍有些哑。
    “你在那儿做什么?”
    Chapter 17
    浴室门打开, 房间里弥漫着清爽的沐浴液香味。
    头顶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亮度不算太高,给偌大的卧室添了几分朦胧意味。
    “啊…”
    温书瑜迅速转身, 离开床头柜这个“是非之地”,吞吞吐吐地小声说:“我、我在找那个, 身体乳。就是之前我搬过来的那些行李里的,你知道阿姨放在哪里了吗?”
    陆知让看着她, 安静两秒, 总觉得她的状态好像有点奇怪…
    难道是, 偷偷背着他干了什么坏事?
    他扫了一圈, 却又没发现什么端倪。
    “我也不太清楚, 所有东西都是阿姨收拾的, 不然你去杂物间找找看?”
    陆知让也是婚礼之后才搬来这边住,对这套公寓不算熟悉。
    “好…”
    温书瑜咬紧嘴唇, 快步走出卧室。
    陆知让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的背影, 继续擦头发。
    其实, 同居后的这一周, 他晚上也都没怎么睡好。
    他和温书瑜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乍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且同睡一张床,肯定会不习惯。
    虽然主卧的床很大, 他们盖着同一张被子,但中间永远隔着八丈远。
    只要不在被子里打太极拳或者滚圈圈,大概率就不会跟对方有任何身体接触。
    ……
    一会儿后,温书瑜回来了, 头发已经吹到全干,自然披垂在肩侧, 身上带着另一种清甜的香味。
    陆知让靠坐在床头,只留了两盏阅读灯。
    他微微抬头,“找到了吗?”
    温书瑜点点头,“嗯,就在杂物间的柜子里,阿姨分门别类整理好的。”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侧脸轮廓利落流畅,鼻梁挺直。
    他睡衣领口不高,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锁骨清晰有致,光影下的喉结更加分明。
    温书瑜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从另一侧上床,保持跟他最远的距离,轻轻掀开被角躺进去。
    陆知让垂眸看着平板,低声问:“要睡了吗?”
    温书瑜:“嗯,关灯吧。”
    她下意识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砰”地一声,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放小盒子的床头柜就在她这一侧,几乎半臂远的距离。
    温书瑜又开始紧张,身子躺得很直,听到身边窸窸窣窣好像在翻身的响动,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部涌。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听到身边的响动停止,没过多久,也只剩下很轻的呼吸声。
    看来,也不是今晚。
    其实今年夏天,温书瑜结婚之前,她妈妈曾把她叫进过卧室,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本书,让她有空记得认真看。
    那本书叫《新婚医学指南》,一九八几年出版的,纸页但泛黄了,像图书馆里存放很久的那种老课本。
    温书瑜也确实专门抽出时间来看过那本书。
    内容类似于小时候学过的生理卫生,开头一章讲的是男性和女性的身体构造。
    再往后,就是指导夫妻生活的部分,有一些用简单线条画的小人图,配合文字讲解。
    温书瑜大概还记得,书里说,新婚夜气氛到了,如果女方没有在生理期,就可以尝试初次夫妻生活。
    这部分细节很多,甚至还讲到双方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比如时间短、找不对,再比如疼痛感…
    更具体的,还包括男方如果有身体上的缺陷导致夫妻生活不幸福,何种情况需要去就医。
    但温书瑜现在细想觉得,书里的讲解还是不够严谨和面面俱到。
    比如,她和陆知让都已经走过“新婚夜”这个流程了,而且,“气氛到了”是什么意思,具体要到什么程度?
    周末,外加洗完澡躺上床,再加上床头柜里还备有安全措施,这算是气氛到了吗?
    温书瑜闭着眼,怀里抱着她的毛绒玩偶,想了很久也没想出结果。
    最终,她把这些问题归为实践类的困境,认定纯靠思考是无法解决的-
    元旦假期将至,农业大学的考试周也马上就要到来。
    清早起床,温书瑜就收到赵院长的消息,问她讲座的事考虑如何,如果考试周前没有准备好,就只能安排在下学期开学。
    温书瑜很快选择了下学期开学这个时间,这样的话,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赵院长:【行,下学期也要给你安排教学工作了。】
    赵院长:【小温,你面试的时候我们都看过你的材料,科研和文章写作能力都没得说,就是试讲存在一些问题。】
    赵院长:【毕竟是教职,讲课水平也要到位才行,每学期末都有教评,学生评价不好也会限制你之后的发展。】
    温书瑜看着消息内容,头皮有些发麻。
    她试讲时的表现确实不太好,没想到赵院长现在都记得,而且似乎在担心她以后从事教学工作的能力。
    温书瑜脑中警铃大作,回复完就收拾东西出门,去往学校图书馆。
    她检索之后,找了几本与“演讲”“发言”“表达能力提升”相关的书籍,坐在书桌前开始逐本翻看并做笔记。
    ……
    另一边,陆知让醒来之后,身边又没有人。
    他基本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他不需要固定时间上班,但也基本算是自律,每天早上八点左右起床,坚持每周几次锻炼。
    陆知让慢悠悠洗漱完,出发去陆明礼家里。
    陆明礼住在CBD附近,离开发区很远,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
    今天周日,陆明礼也难得在家。
    小动物和人类的关系也是远香近臭,快半个月没和主人见面,陆知让一进门,两只猫和一只狗就冲到了门口。
    猫咪还相对矜持点,在他脚边缓慢地绕圈圈,小脑袋往上扬起,两只眼睛瞪得像玻璃弹珠。
    狗子就不一样,见到他开心得不得了,一边汪汪叫一边往他身上扑。
    陆知让弯下腰,挨个摸摸头安抚。
    “是不是都想我了?”
    “汪汪汪-汪汪!”
    “喵~~~”
    陆知让愉快地扬起唇角,打开玄关处的柜子,从里面取他带来的航空箱和狗绳。
    “现在就带你们回家。”
    陆明礼站在一边,语气冷漠道:“赶紧带走。”
    但与此同时,他看向特特的眼神有些依依不舍。
    别别向来不听话,进航空箱需要费好一番力气。
    由于被陆知让欺骗的次数太多,现在它只要看见航空箱,蹭地一下就会跑走,藏到沙发最里面,连猫条的诱惑都能抵挡。
    陆知让无奈。
    只能先等待,再随时寻找机会抓它出来。
    阿姨给他拿了拖鞋,两人先进客厅,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
    陆明礼分手后就一直独居,陆知让来他这的次数不多,一年不超过三次,且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两人没什么话题可聊,双双沉默一会儿,陆明礼张口:“跟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结婚,感觉怎么样?”
    “那当然是…”
    陆知让看向他,似是在思考的样子,两秒后缓慢继续,“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伉俪情深,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
    陆明礼静了片刻,听笑了。
    “你在家的时候也这么说话么?”
    那当然不是。
    毕竟他跟温书瑜还没那么熟。
    但陆知让懒得跟他说这些私事,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陆明礼:“你在家里也这样,如果我是你老婆,我肯定会把你赶出家门。”
    陆知让挑了下眉:“所以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可能找你这样的当老婆,活找罪受。”
    陆明礼:“如果我真是女的,我也是你亲姐姐,你想找也没机会。”
    “哦,那你就是小礼姐姐。”
    陆知让拖腔带调,幽幽道:“或者,礼礼姐姐?”
    “…陆知让你闭嘴吧。”
    陆明礼吵得过他,也打得过他,但脸皮没他厚,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还记得他上小学的时候,暑假期间,父母委托他在家照顾弟弟。
    陆知让当时才一岁多,趁他午睡时爬到他脸上,抓他的头发。
    陆明礼气得不行,把他薅下来教育一通。
    结果陆知让人小鬼大、恶人先告状,等父母回来后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指他,一副受尽欺负的样子,害他被陆父爆揍一顿。
    类似的事件还有很多。
    ……
    往事不堪回首,陆明礼靠在沙发上,头痛地揉揉眉心。
    两人拌嘴的功夫,别别已经从沙发下面探了个脑袋出来看热闹。
    陆知让注意到,徐徐靠近,然后趁其不备,抓住它的胳膊一举拿下,成功塞进航空箱。
    吵归吵,陆明礼还是到门口送他。
    陆知让腾不出手,拎着两个箱子,牵着狗绳出门:“这半个月谢谢了。你进去吧。”
    “公司有什么帮忙的就叫我。”
    陆明礼:“嗯,知道。”-
    温书瑜在图书馆一直待到了下午,一本书认真读完,还找到一间空的朗读室,进去跟着练习。
    朗读室有录音录像功能,她临时背了书里的一篇讲稿,声情并茂地念出来。
    可是,结束后查看录像时,总觉得自己还是傻乎乎的,有点像小学生朗读自己的作文。
    温书瑜对来年的课程教学工作更加焦虑,重新制定了计划,准备利用假期的两个月每天练习。
    农业大学名义上有寒暑假,可他们大概率不能像学生一样休息那么久。
    温书瑜刚入职,自己没有项目,但新校区的实验室也已经建起来,她可能会加入赵院长的项目组,带他的学生一起做实验。
    ……
    陆知让在晚饭前给她发了消息,说今晚有应酬。
    于是,温书瑜在食堂吃过饭,又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才回家。
    她一进门,一只雪白色毛茸茸的狗狗就站在门口,萨摩耶天生长了张笑脸,汪汪叫着朝她摇尾巴。
    因为毛发过于旺盛,乍一看像是堆在地上的大雪人。
    原来陆知让已经把小动物们接回来了。
    温书瑜又忘了猫和狗谁叫特特,谁叫别别。
    她低着头沉思一会儿,试探着叫:“特特?”
    狗子朝她叫了两声,很像是在答应。
    温书瑜望屋里张望,又叫了声“别别”。
    狗没出声,某只金黄色的猫出现在客厅拐角,探着脑袋,睁着大眼睛瞅她,站姿非常优雅,身体与地面成大约45度角。
    温书瑜的小心脏快要融化了,白天因为要讲课积攒的压力几乎全部被缓解,第一次觉得家里养小动物是件很正确的事。
    她弯下腰,尝试去摸特特的脑袋。
    毛又顺又软,比她晚上睡觉时抱得那只毛绒玩具还要舒服。
    温书瑜没顾得上脱外套,先在门口跟特特玩了一会儿。
    别别也正迈着小短腿接近时,门外传来“嘟嘟嘟”密码锁的声音。
    陆知让回来了。
    十二月末,外面天寒地冻,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进门时挟了一身的寒气。
    他没想到温书瑜就在门口,看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也刚进来?”
    “嗯。”温书瑜笑着说:“特特和别别都好可爱,怎么没看见那只小橘猫?”
    陆知让换鞋进屋,应道:“可能在里面,它胆子小,一开门就藏起来。”
    温书瑜也往里走,特特一直黏在她脚边,别别也终于向她靠近。
    陆知让想到一件事,突然停住脚步转身。
    “对了,猫没剪指甲,你…”
    温书瑜一直在低头看猫和狗,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他胸口。
    两人愣了半秒,同时后退。
    陆知让退了一小步,温书瑜退了两大步,迅速拉开距离。
    温书瑜皱起眉,抬手揉鼻子:“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陆知让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垂眼看她,“…没事。”
    温书瑜怕鼻子撞塌,又伸出两根手指往上捏了捏,“你刚才说什么?”
    “哦。”陆知让淡声说:“我说猫还没剪指甲,你小心别被打。”
    话音刚落,别别就停在温书瑜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脚踝,很友好的姿态。
    温书瑜放下手,小心翼翼地摸了它一下。
    陆知让看着眼前的画面,稍有些诧异。
    这还是别别第一次见到陌生人就让摸。之前陆明礼也想摸它,手刚靠近就被它的小爪子抓了好长一道伤口。
    陆知让得出结论:“好吧,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说着,另一只橘猫也从房间出来,拖着臃肿的身体,慢吞吞挪到这边。
    温书瑜远远看到,惊讶住:“这…是我捡的那只猫吗?居然这么胖了?”
    陆知让:“橘猫本来就容易吃胖,这半个月估计被我哥完全放开了喂。”
    他也瞧了一眼,宣布:“它该减肥了。”
    温书瑜问:“它叫什么啊?”
    “还没有名字。”陆知让顿了下,轻飘飘地说:“等着你来取。”
    温书瑜很谦让:“还是你取吧。”
    室内暖气太热,陆知让脱掉羽绒服外套,思考了一会儿,提议:“叫蹲蹲,或者碰碰?”
    温书瑜眨了眨眼:“为什么?”
    陆知让语气随意:“因为它在你家门口蹲着碰瓷。”
    他又想了下,“不然就叫水桶,因为它现在胖得像个水桶。”
    温书瑜抬头看他,又想到特特和别别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知让扬了下眉,“怎么了?”
    温书瑜抿住笑:“以后我们如果有孩子,名字还是不能让你来取。”
    “……”
    陆知让听出了嘲讽的意思,沉默几许,无数句回怼的话在胸口打了个转,又咽回去。
    最终,他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很有风度地说:“嗯,我取名确实没什么水平。那就你取吧。”
    ……
    他回屋换衣服的路上,回头看了眼还在客厅跟猫猫狗狗玩的女孩儿,思绪逐渐飘向另一个方向。
    结婚到现在,温书瑜平时跟他讲话也还客客气气的。甚至她刚才不小心撞他一下,都要往后弹那么远。
    除了婚礼和拍照,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但是,原来她连给孩子取名的事都已经想好了。
    陆知让屏息凝神,陷入沉思。
    他似乎,有必要重新审视他们目前婚姻的状态。
    Chapter 18
    在校大学生基本是和元旦假期无缘的, 因为期末考总是安排在跨年前后。
    元旦假期在即,温书瑜这周只用上三天班。
    她和办公室的其他两位同事被安排了给本科生出卷的工作,现在题目已经确定好, 周一,她带着打印好的几份试卷去交给文印室。
    农业大学新校区面积也很大, 温书瑜来了快一个学期,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路还没有认全, 平时的活动空间只在他们植保专业的办公楼、实验楼, 以及图书馆和最近的一家食堂。
    为了找文印室, 她看着路标在校园里兜兜转转晃悠了近一个小时, 才终于到达。
    温书瑜从办公室出来时没戴围巾和口罩, 今天穿得羽绒服也是没有帽子的, 进到文印室,脸和耳朵全都冻得通红。
    她站在台面前, 看着文印室的老师, 礼貌开口:“您好, 这是我们植保院几门必修课的试卷, 份数我都标好了。”
    文印室今天值班的老师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叔, 从椅子里站起身,盯着她打量片刻:“你是学生?回去给你导师说一下,现在有规定, 期末考的试卷必须教研室的老师过来印,得出示证件签字。”
    温书瑜弱弱开口:“我就是老师…”
    她长得太显小,值班老师目光中带着审视,“那你出示一下教职工证吧。”
    温书瑜把手里的试卷放在台面上, 从口袋里翻出卡片给他看。
    值班老师这才放心,让她填了信息, 给身边另一位老师嘀咕:“他们这一代光看脸是真看不出年纪,这姑娘也忒显小了。”
    另一个老师:“可不是吗,前几天来了个想冒领卷子的学生,我还以为他是老师呢,看着跟我差不多大,还好多问一句。”
    温书瑜安安静静站在那,等两个值班老师闲聊完,签好字跟他们确认:“这样就可以了对吗?下周考前过来取。”
    值班老师检查了一眼:“行了行了,没问题。”
    温书瑜道过谢,转身正准备出门,前脚还没迈出去,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温书瑜?”
    她应声回头,看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完全陌生的面孔。
    凭位置判断,刚才这人应该就在她身后排队。
    温书瑜正在脑中检索此人是谁,黑框眼镜笑着开口了:“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肯定不会认错,你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是方嘉腾,你还记得我吗?”
    温书瑜有点脸盲,听到名字才稍微回忆起来,这好像是她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她心虚地说:“啊…方嘉腾,你好。”
    方嘉腾笑问:“你也在这个学校读书吗?之前好像没见过。我是经济学院的,今年博三了。”
    温书瑜:“不是,我在这边工作,植保院的,今年刚入职。”
    她不打算继续闲聊,“我一会儿还有事,那我先…”
    方嘉腾:“行行,不耽误你时间,回头有空再聚。”
    温书瑜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一路回到图书馆,发现朗读亭都被占满了。
    教学周的最后几天,有很多选修课结课考核,都是presentation打分,学生应该都会来这边练习。
    温书瑜叹一声气,借了几本书,返回办公室去看论文。
    图书馆人太多,到下午,她也难得按时就下班离开学校。
    回到家时,陆知让还不在。
    温书瑜刚换了衣服进书房,就接到许如生的电话。
    “书书,你最近怎么样啊?年末我真是忙吐,总算熬到假期了。”
    温书瑜平静地说:“我还好,这半年都不太忙。”
    许如生跟她不同,就算没什么事,只要闲下来就会跟她打电话联络感情,或者主动约她出去玩。
    不过,也多亏如此,她们的友谊才得以维持到现在。
    闲聊了些有的没的,许如生提起:“你是不是从来不看q.q啊?前几天有人还在班群里问,元旦过后要不要组织同学聚会,结果压根没人回他,怪尴尬的。”
    温书瑜已经不知多少年没用过q.q这软件,连账号密码都找不到了。
    她安静一下,茫然地问:“我们还有班群啊?”
    许如生:“…你也在群里的好吗,当时毕业之后,我拉你进的啊。”
    温书瑜挠挠头,不太好意思道:“我有点忘了。”
    说起高中,她突然想到今天在打印店遇到的男人,随口问:“对了生生,你记得当时我们班有个叫方嘉腾的人吗?”
    许如生笑了声:“当然记得啊。高中的时候他喜欢你,全班人都知道。”
    温书瑜彻底懵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许如生:“也就你看不出来。每次跑操排队,他都要站在你附近,还找老师想调座位调到你同桌,找了好几次,但是老师没同意,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也一直坐在离你不远的位置。”
    温书瑜又沉思了很久,还是没有在脑海里搜索到任何与这位男同学有关的记忆。
    许如生又叭叭叭给她讲了半天,除了这位方嘉腾之外,班里还有谁谁谁暗恋过她,谁给她偷偷塞过零食,但是被她无情地扔到垃圾桶,谁给她练习册里夹过情书,结果被老师发现,直接没收,还被叫了家长。
    温书瑜:“……”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魔幻。
    许如生口中的高中班级,跟她待得真的是同一个吗?
    温书瑜打断,一本正经地说:“算了,都过去了。而且我现在已经结婚了,这些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害,就说着玩呗,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许如生改口,换了个话题:“你元旦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电视塔跨年,可以看到楼下的倒数。”
    温书瑜不爱凑热闹,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了,元旦我在家跟陆知让一起过就好,等节假日过去,外面人少点再跟你出去。”
    她想待在家看书是真,跟陆知让一起只是顺便的借口。
    许如生哼哼,“哟哟,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唉,以后的元旦,我都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了。”
    说着说着,她戏精上身开始在电话里唱歌:“活像个孤独患者~自我拉扯~外向的孤独患者~有何不可~”
    “……”
    温书瑜静静听着她唱完,忍不住提醒:“生生,你还有很多其他朋友…”-
    另一边,陆知让今天去了公司开年度总结会。
    傍晚刚回家,听到书房那边有动静。
    他脱了外套,回卧室换衣服的路上,恰好听到里面传出温书瑜的声音。
    ——“元旦我在家跟陆知让一起过…”
    陆知让当然不会刻意再听她打电话,唇角小幅度地弯起,继续往前走。
    但偶然听到的这一句,再次印证了他昨晚的想法。
    温书瑜虽然没跟他提,但其实已经计划好要跟他一起跨年。
    这是他们结婚之后的第一个元旦,意味着新一年的开始。
    以往跨年的时候,他都是自己在家和特特别别一起过,再不然就是和周栩他们出去聚。
    就在今早,周栩还在群里约他们一起去山上滑雪过节。
    陆知让进卧室,关上门,拿出手机,找到他们几人的群聊,在里面发了条消息。
    【滑雪我不去。】
    周栩:【?】
    周栩:【那你去哪?】
    陆知让轻描淡写地回复:【我是已婚人士,元旦当然是在家跟老婆一起过。】
    陆知让:【唉,算了,你们一个二个都是单身,不懂我这种已婚男人身上肩负的责任。】
    他从表情包里翻出来一盆特特狗粮洒了的图,发出去。
    陆知让:【洒狗粮.jpg】
    周栩:【……】
    群里,程世嘉:【@周栩,把陆知让踢了吧。】
    周栩:【正有此意。】
    [你被“周栩”移出群聊。]
    “……”
    陆知让挑了下眉,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有人在里面吗?”
    温书瑜声音细细软软的,隔着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陆知让放下手机,正色道:“进。”
    门把手扭动,温书瑜进来,“我去拿一下保湿喷雾。”
    她扫了眼坐在沙发上穿着浅色毛衣的男人,随口:“你刚回来?”
    陆知让“嗯”了声,似是不经意问起:“你周四开始放假?”
    周四是一月一号,周三晚上跨年夜。
    温书瑜点点头:“对。”
    她转身进浴室,拿了保湿喷雾就离开,把门帮他带上。
    屋里,陆知让看着那扇门,片刻后,起身去衣帽间前,慢悠悠换衣服。
    刚才他都已经提到放假时间,但温书瑜还是没有顺势提跟他一起跨年的事。
    陆知让有点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小橘猫的名字最终被温书瑜定为柿子,因为又圆又橘。
    在陆知让看来,这取名水平比他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至少,他的宠物医院系统里就有不下五只叫柿子的橘猫,而特特和别别倒是独一无二。
    陆知让从来都是跟猫和狗分开睡,可自从这次接它们回来,特特和别别非要进卧室跟他们一起睡,柿子见状,也挤过来凑热闹。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对小家伙们的吸引力进一步提升,还是因为温书瑜在。
    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床上又多了两猫一狗,偌大的床居然显得有些拥挤。
    已经合法的异性男女,睡在一起多少会有些暧昧,虽然他们隔得很远。
    但现在两个人类外加三个小动物,同睡一张床,就像是幼儿园期间男女生混睡的大通铺。
    亲密中透着纯洁。
    ……
    转眼,两天工作日就过去,迎来元旦的小长假。
    农业大学的老师大部分不用坐班,更没有上下班打卡的要求。
    这天下午,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温书瑜一个人,其他两位同事都各自有跨年的活动。
    不知是否有受节日气氛的影响,温书瑜下午工作是注意力不太集中,打算下楼去买杯咖啡时,遇到赵院长。
    赵院长也穿着外套准备出去,看到她,笑着说:“小温,节前的工作应该也都完成了?早点回家过节吧,不用在学校里待着。”
    温书瑜犹豫了下,点头:“我再看会儿资料就回了,赵院长您路上慢点儿。”
    赵院长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小温,寒假期间院里可能会组织线上的青年学者论坛,也是个锻炼的机会。你能参加的话,近期把选题报给吴老师,让她安排。”
    温书瑜:“好的赵院长,我参加!”
    习惯使然,她喝了杯咖啡,还是在办公室待到了下班时间,又开始写论坛选题。
    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选题也不是一下午能写完的,温书瑜保存文档,把电脑关掉。
    楼道里静悄悄的,老师们似乎都已经离开,节前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学生造访。
    温书瑜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陆知让的聊天框,问:【今晚在家吃饭吗,还是?】
    半个月以来,他们在家吃饭的次数其实不多。
    温书瑜工作忙时,会直接给他发消息,自己在食堂解决晚饭,遇上稍微清闲点的日子,就跟他一起去外面的餐厅吃。
    过了一会儿,手机振动一声。
    陆知让:【餐厅我订好了,去接你?】
    温书瑜:【方便吗?】
    陆知让:【方便。】
    忆樺
    于是,二十分钟后,两人在校门口会面。
    陆知让开车载她去开发区的一处步行街。
    他有朋友在这里新投资了一家餐厅,现在试营业,去的基本都是熟人,不会像上次七夕一样人挤人。
    途中,陆知让开着车,眉眼温和,心情不错的样子。
    “吃完饭想去做什么?”
    温书瑜不假思索:“回家,看跨年晚会。”
    她在一本书上看到,锻炼口才不仅在于多练,也要去观察别人讲话时的表情语气神态,比如各种晚会的主持人、演讲比赛的夺冠者。
    陆知让偏头看她,“嗯,好。”
    ……
    步行街禁止车辆通行,陆知让只能把车停在远处的停车场。
    附近基本都是高消费的餐饮店和清吧,街上年轻人很多,大多是情侣。
    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灯光,节日气氛很足,路边的树上还覆着薄薄一层雪,两侧商铺林立。
    陆知让和温书瑜也是并肩走着,但跟其他情侣明显不同。
    温书瑜走路时一向心无杂念,今晚也破天荒地注意到这个现象。
    因为,她旁边就有一对跟他们年纪相仿的情侣,手牵在一起,房间男生的外套口袋。
    女生的头还歪着,走路也靠在男生肩膀上,腻腻歪歪。
    距离不远,温书瑜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老公,这是我们一起过得第三个新年哦。”
    “没错宝宝,以后我们还会有三十个新年,三百个新年。”
    “哪里会有三百个啊,到时候我都嗝屁了。”
    “当然会有啊宝宝,因为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都要在一起。”
    温书瑜:“………”
    她觉得,她大概率这辈子都说不出这种话。
    甚至,连那个“老公”的称呼都不一定叫得出来。
    截至目前,需要叫陆知让的时候,她还是会称呼他为“陆知让”,外人面前,最多是称他为“丈夫”或者“先生”。
    温书瑜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再次看到那对情侣紧握的手。
    她思索几许,感觉这个流程还是有必要的…
    她父母一起散步时,好像偶尔也会牵着或者挽着手。
    而且,婚礼的时候,她和陆知让已经牵过手,还牵了一整天。
    温书瑜扭过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久久之后,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陆医生,我们可以牵手吗?
    ——我们是不是应该牵着手啊,你觉得呢?
    “……”
    算了,好傻。
    最终,温书瑜鼓起勇气,索性直接把手伸过去,捏住他垂在腿侧的那只手。
    比她的手要暖一些,骨节硬邦邦的。
    陆知让转头看她,眸中微微透出诧异神色,还下意识有个抽出手的动作,但又很快停住。
    温书瑜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去。
    她腕上的智能手表“嗡嗡”振动一下,不用看,都知道是提醒她现在心率过速……
    她“嗖”地一下把手松开,挪回来,声音很小,苍白又无力地解释道:“…啊对不起,我不小心碰到。”
    “?”
    陆知让:“哦,没事。”
    又走了几步,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唇角逐渐弯起。
    片刻后,陆知让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手移过去,轻轻握住她的。
    接触的瞬间,两人同时转头,视线撞在一起。
    温书瑜的脸已经红透了,紧皱着眉头,微微张口,但脑袋一片空白,完全语无伦次。
    “啊…我,那个…陆医生…其实,好吧。”
    陆知让敛住笑意,看到她现在面红耳赤眼珠转来转去的模样,心里就像是被刚出生的小猫抓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语气尽量如常,低声说:“很快就到了。”
    温书瑜还处于很懵的状态:“到哪?”
    陆知让这次实在忍不住,轻笑了下,“餐厅啊。不然还能到哪。”
    “……哦。”
    温书瑜另一只手抬起,很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内心为自己智商突然消失的现象感到崩溃。
    Chapter 19
    温书瑜也很疑惑, 明明他们已经结婚,在一张床上也睡了快半个月。
    虽然真正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至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能见到, 勉强可以称为朝夕相处。
    那为什么牵手走了小班段路,就会让她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
    也许, 是因为这次的起因是她先心血来潮,并不像之前一样, 是纯粹的走流程。
    未经周密计划和妥善准备的插曲, 总是会让人感到慌乱……
    温书瑜就这么懵懵地和他牵着手, 走到一家店门口。
    这餐厅明显是新开的, 连门口悬挂的招牌都比左右两家要新一些。
    古色古香装修风格, 天花板上装有几盏颇具设计感的木制吊灯, 大厅的四面墙上都有小幅的挂画,桌椅被几扇竹制的屏风隔开。
    他们前脚进去, 前台的侍应生就站起来, 礼貌招呼:“小陆总。包间一直给您留着的, 现在带您二位过去?”
    陆知让点点头:“麻烦了。”
    试营业期间客人不多, 但今天跨年夜, 包间也基本都坐满了。
    他们去包间的路上,遇到陆知让的朋友,停下脚步客套几句, 互相寒暄着问候新年快乐。
    等进到包间,陆知让才松开她的手,各自落座。
    他们相对坐在桌子两边,也不知怎么的, 温书瑜抬眼看见他,就很快将视线移开, 连多看几秒都不好意思。
    视角问题,刚才在车上和步行街上都没发现。
    现在面对面,温书瑜才发现他今天好像比平时要好看很多。
    陆知让穿了件浅驼色的毛衣,内搭白色衬衫,在冬日里充满阳光而温暖的少年感。
    包间里灯光很亮,也许是为了衬托菜品的色泽,但也将他的肤色照得更白。
    桌子不宽,这个距离,温书瑜还能清晰看见他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小片青色的阴影,双眼皮的褶皱和弧度都恰到好处。
    侍应生推荐了几样菜品,跟他们确认好口味和做法,就轻声退出去。
    温书瑜坐得很端正,最终把视线落在自己这一侧的桌角,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却不自觉去攥裤子的布料。
    安静了片刻,陆知让低低开口:“你今天怎么这么紧张?”
    “啊…有吗…”
    温书瑜声音很小,给出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可能,快到新年了吧。”
    陆知让笑了下,看见对面女孩儿脸颊红红的,眼神躲躲闪闪的避开他,让他想起他们头几回因为相亲见面的样子。
    居然已经时隔半年。
    他们最初见面的那家餐厅,跟今天这家是同一位老板,年纪跟他们相仿,但偏好这种有点古韵的风格,所以连装潢布置也类似。
    相似的场景,让陆知让想到一个之前没问她的问题。
    他看着温书瑜,语气轻缓地开口:“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温书瑜这才将目光移回来,但没有跟他对视,而是停留在他下巴附近的位置。
    她咬了下唇,小声问:“第一次见到…你是说在宠物医院的时候,还是相亲那次…”
    陆知让:“两次呢?”
    温书瑜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像是在绞尽脑汁思考措辞一样,然后低垂着眼眸蹦出几个字。
    “宠物医院那次看见你,觉得…你很帅。”
    “相亲吃饭的那次,还是…嗯…你很帅。”
    像部分人刻板印象中的理工生一样,温书瑜从小到大也看过不少书,至少中小学要求必读选读的名著,大学时校长推荐书目也全看过。
    但只要让她表达,文辞总是显得非常匮乏……
    温书瑜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著名的文学大师鲁迅也有过类似的表达。
    对面,陆知让听到她的两句话,低低笑起来,在安静的包间里,笑声里的气音都很清晰。
    他拖着尾音,应道:“这样啊。你之前也没跟我说过。”
    温书瑜有点懊恼,抬起手扶住额头,弱弱地咕哝补充:“这怎么好意思说…”
    陆知让抬了下眉,端起手边的茶杯,缓慢喝了一口,压下心底涌起的某种柔软情绪。
    他之前的猜测居然是对的。
    她相亲第一次见面就……
    男人的直觉可能也很准。
    而后续种种,也许真的是因为她那阵子工作实在太忙,或者女孩子比较矜持害羞,想等他多主动几次。
    陆知让放下茶杯,把这份心意仔仔细细收好,看向她,片刻后,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门外有侍应生敲门,进来上餐前甜点。
    话题就此中断,温书瑜看他一眼,两人对视。
    “先吃吧。”
    陆知让朝她笑了下,并投以那种极其温柔的眼神。
    “…好。”
    温书瑜有点不明所以,被他这突然间古怪的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立刻低头躲避视线,拿起小叉子,埋头吃小蛋糕-
    饭后,二人出餐厅,天已经完全黑了。
    十二月到一月,北阳冬天最冷的一段时间。
    步行街上还有不少人,一会儿好像还有跨年的活动,但温书瑜并不打算逛。
    刚出门,陆知让就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一路往停车场走。
    走到途中,可能是觉得她手凉,还像路上别的夫妻或情侣一样,把她的手塞进他外套口袋里。
    一回生二回熟,温书瑜这次就没那么紧张了,目视前方好好走路,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有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跨年夜路上很堵,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车流,几公里的路程,速度比平时慢出三倍不止。
    温书瑜叹了声气,余光看见身边男人的嘴角一直是向上弯着的,车载音响里播放的也是一首旋律很欢乐的乐曲。
    温书瑜不知道,他怎么遇到堵车都能心情这么好。
    ……可能,也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吧。
    回到家,两人例行在不同的房间换好睡衣,双双来到客厅。
    陆知让比她快一些,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跨年晚会好像每个台不一样,你要看哪个?”
    温书瑜身边跟着两猫一狗,浩浩汤汤一起到客厅。
    她扫了眼,回答:“都行。”
    反正,本意也不是看节目,是看主持人,顺便感受一下节日气氛。
    客厅的沙发很大,温书瑜坐在了离陆知让大概两人宽的位置。
    两猫一狗很自觉地跳上沙发,挤在他们中间。
    陆知让随便调了个台,节目已经开始,现在是舞蹈表演。
    温书瑜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五分钟后,表演终于结束,几位主持人上来串场,她瞬间来了精神,根据书里的讲解,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态、语言衔接。
    陆知让只有小时候看过跨年晚会这种节目,对唱歌跳舞都没什么兴趣。
    他开始走神,低下头,摸摸特特的狗头,又把别别抱到自己腿上。
    电视里,主持人很快就下场,下一个节目是唱歌。
    温书瑜又没兴趣了,只是看着看着,觉得正在唱歌的年轻男人好像有些眼熟。
    想了半天,她想起这个男明星好像是许如生有段时间疯狂迷恋的小鲜肉,给她看过无数次照片。
    坦白讲,这小鲜肉跟陆知让还是差不多风格的长相,只是晚会上画得妆有点浓,看起来有点怪。
    温书瑜拿起手机,对着电视拍了一张照,又拍了一段视频,发给许如生,顺便给她提前发元旦快乐。
    此时,身边的陆知让掀起眼皮,看见她正举起手机拍电视里的唱歌的男人。
    他转过头,瞧了眼电视节目,眉头微微蹙了下。
    屏幕下方正好显示出男艺人的名字,陆知让也有点印象,好像是他朋友家娱乐公司最近在强捧的一位。
    他之所以会有印象,是因为某次饭局时那位朋友提过,说他家新签了个十八岁的小鲜肉,跟他长得有点像。
    女孩子追星好像很正常,姜晚缇在家里看电视剧时,好像也经常对着某位男演员高呼好帅。
    陆父因此吃醋的次数不少。
    所以,陆知让犹豫几秒,很大度且有风度地决定装没看见,把头转回来。
    另一边,温书瑜很快收到回复。
    许如生:【朱子睿啊,我早就对他这种类型没兴趣了,我现在喜欢硬汉型,强森那种!不喜欢小奶狗了。】
    温书瑜跟她对时间跨度的理解好像也不太一样,她清楚记得,许如生疯狂迷恋这个人就是不久前的事,怎么现在就成“早”就没兴趣了。
    许如生:【早上我妈还问起你呢,她过来看我,还给你带了些好吃的,让我有空给你。保质期挺长,等过完元旦再说。】
    她正准备回复些什么,对面直接甩过来一张照片。
    许如生跨年夜是必不可能乖乖在家待着的,肯定是呼朋唤友出去玩。
    温书瑜点开照片。
    是一张自拍,她搂着一个小麦色皮肤的肌肉猛男,浓妆艳抹,背景是昏暗的舞池。
    许如生又发来一张。
    还是自拍,她在跟肌肉猛男kiss!
    温书瑜睁大眼,非礼勿视地关掉照片,回复:【生生你注意安全,晚上尽量不要跟陌生人在外面过夜。】
    许如生:【知道了,书书妈妈~】
    温书瑜:“……”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
    身边,陆知让正歪着脑袋逗特特玩,注意力也完全没在电视节目上。
    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见温书瑜的侧脸。
    刚才,女孩儿盯着手机,脸色一红一白的,跟姜晚缇逛微博搜自己喜欢的男艺人八卦的状态非常相似。
    陆知让看破不说破。
    安静一会儿,看到女孩儿的视线重新转到电视屏幕上,他才徐徐开口,似是随意地问了句:“你喜欢刚才唱歌的那个?”
    温书瑜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喜欢。其实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对演员和歌手都不太感兴趣的。”
    “哦~”
    陆知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还知道追星时照顾他的感受。
    挺好。
    她追得星还是跟他同一个类型的。
    也还不错。
    陆知让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节目,扯扯嘴角。
    ……
    跨年晚会持续到零点,温书瑜明天也不用早起去上班,于是多看了一会儿。
    一个又一个无聊的节目演完,终于到了主持人带着艺人们集体上场的倒数环节。
    温书瑜开始觉得今晚花时间看晚会的性价比极低,她还不如去网上搜往年的跨年晚会视频,或是其他什么节目,可以直接跳到有主持人串场或讲话的部分。
    再不然,她还可以用这时间看专门的演讲类视频。
    今晚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感受节日氛围。
    但温书瑜向来不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在她看来,跨年夜无论如何度过,也总是会迎来新的一年。
    最后的几分钟,她盯着电视屏幕,也确实被主持人的语言感染到,开始觉得今晚是个特殊的时间节点,辞旧迎新。
    电视上,晚会现场的大屏幕显示倒计时字幕,主持人站在最前,带着身后所有演艺人员一起呐喊。
    “10——”
    “9——”
    “8——”
    最后三个数完,她身边飘过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特特顶着毛绒绒的大脑袋,也很配合地“汪汪”叫两声。
    两只猫齐齐抬了下头,又懒洋洋的趴回去。
    温书瑜偏过头,眨了下眼,也对他们说:“新年快乐。”
    话音刚落下,她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几秒之后,放下手,眼睛里还湿漉漉的,声音娇懒:“我们该睡觉了。”
    陆知让站起身,弯弯唇角,“嗯,走吧。”-
    温书瑜在隔壁卧室洗漱完,回去的时候,主卧里弥漫着浓郁的沐浴液香味。
    陆知让披着睡袍,刚洗过的头发很蓬松,手里拿着小动物们的零食,认认真真在引诱它们出去。
    但把两只猫引出来,狗子又钻进去。
    好不容易把狗子拽出来,两只猫又蹭地一下钻到床底。
    陆知让已经这么折腾了两个来回,此刻有点心累。
    前几天,他都半放任这三只小家伙跟他们一起睡。
    可就在今早,他睡得正沉,被特特一脚踩醒。
    特特是一只五十多斤的成年萨摩耶,那一脚差点给他踩出内伤。
    还好踩在小腹,如果不幸再往下点,就…太危险了。
    他才刚结婚。
    陆知让当时就拧着眉头想,今晚势必要把它们赶回自己房间睡。
    看到温书瑜过来,他好像是找到了救星,“帮我一下,你把柿子和别别抱出去,放到猫的房间,把门关上,然后我把特特拖出去。”
    “好。”
    温书瑜茫然地点了下头,加入抓猫之战。
    好在两只猫都很喜欢她,很快就被她抓出来。
    温书瑜一手抱着一只,往另一个房间走,后知后觉地在想——
    自从他把这些小动物接回来,每天都是他们五个一起睡觉。
    那今晚为什么要把它们全部赶出去?
    难道是,因为今晚是跨年夜,明天假期,而且节日气氛到位,所以一会儿需要补上他们拖延至今的某个流程……
    温书瑜这么想着,深呼吸两次,脸颊微微有些热。
    她把柿子和别别抱进房间,道了晚安之后关好门,脑中不自觉地开始复习那本《新婚医学指南》中讲过的内容。
    可是只看过一遍,居然有些部分记不太清,让她更加不安。
    温书瑜纠结再三,掉头走进书房,从书柜最里层找出那本陈旧的书籍,蹲下身一目十行地翻看,在脑中默默划重点。
    ……
    另一边,陆知让已经成功把特特骗回它自己的房间,在主卧等了许久,还没等到温书瑜回来。
    他整理了一下浴袍领口,慢悠悠出去找人。
    先路过两只猫的房间,扭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
    没见人影。
    他又继续往前,发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陆知让眼中带着些诧异,加快速度走过去。
    深夜零点,新年的第一天。
    温书瑜居然在书柜旁边,小小一只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表情无比严肃认真地看着。
    几秒后,陆知让低低出声:“这么晚了你还要…看书吗?”
    Chapter 20
    “这么晚了你还要看书吗?”
    温书瑜听到他的声音, “嗖”地一下把那本《新婚医学指南》合上,塞进柜子里,语气慌慌忙忙的:“不看了。”
    她站起身, 手背贴在脸颊上,没好意思正眼看陆知让, 垂着脑袋一路快步返回卧室。
    经过男人身边时,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心跳速度好像更快了。
    尤其, 想到刚才书上的那些示意图……
    身后, 陆知让看了眼书房, 又看了眼另一边的女孩, 不明所以地抬起手, 把书房灯关上。
    ……
    温书瑜望着天花板,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玩偶, 在床上静静躺了好长时间。
    昏暗的房间里还有微弱的亮光。
    陆知让在她旁边躺着看手机。
    想到今晚很可能进行的流程, 温书瑜还特意比平时睡得离他近了一点点。
    她偏头看了眼距离。
    好像, 确实只有一点点, 中间还是隔着几乎一人宽的距离……
    前几天姜晚缇让人给他们送来了几款香薰蜡烛, 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因为他们睡前都没有点香薰的习惯,白天阿姨过来打扫时,会帮忙点燃一段时间。
    沐浴液的味道逐渐淡去, 能隐约闻到香薰蜡烛留下的幽香。
    好像是一种木质的香气,还夹杂着正午阳光和暖风,抚在种满果木的树丛里,清新又自然。
    空气格外安静, 温书瑜轻轻翻了个身,面朝身边的男人。
    陆知让还在看手机, 背对着她,光线调的很暗。
    他没有把被子拉到最上段,这个角度,温书瑜恰好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一侧肩膀,很宽,松松覆着一层睡衣,硬朗的骨骼和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翻身躺回去。
    陆知让也正好翻了个身,面对她。
    对视的瞬间,两人届时一怔。
    陆知让喉结小幅度滑动,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两秒之后,才声音低沉地开口。
    “我明天应该不在家。”
    “啊…”
    温书瑜恍恍惚惚回过神,吞了下口水,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自己汇报这个,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接道:“明天元旦,你是有工作要忙吗。”
    他们搬到这里同睡一张床以来,这是第一次躺在床上时有这么长时间的语言交流。
    深夜,新婚的孤男寡女,即使盖被聊天似乎都会显得暧昧。
    陆知让缓缓沉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地主动往远离她的方向移了一点。
    他们虽然已经结婚,他也是个二十七岁的正常男人。
    但他们没什么感情基础,而且结婚才不到半个月,有些事还并不着急。
    “嗯。”陆知让低声说:“过节的时候好多医生要休息,医院里最缺人手。”
    温书瑜眨了下眼,茫然地问:“可你不是老板吗?”
    陆知让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思索着说:“如果我们有其他安排,我也可以叫其他医生回去值班。”
    温书瑜没懂他的意思,“什么安排?”
    陆知让淡笑了下:“看你啊。”
    “……”
    温书瑜又愣了半秒,回答:“我的安排吗?我明天上午看英语,下午看论文,晚上练演讲。”
    “那等你从医院回来,来得及的话,我们一起吃晚饭?”
    身边,陆知让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眸色黯淡了几分。
    他关掉手机,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好。早点睡吧。”
    寂静中,温书瑜又翻身平躺回去,内心默默松了口气。
    早点睡吧——意思就是今晚也没有打算。
    那之前应该是她想多了…-
    翌日就是元旦,跟每一个不用上班的周末或是假期一样,温书瑜早上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完毕,去厨房热了点东西当早餐,吃完之后,就进书房,把门关上。
    她戴上耳机,开始听英语。
    到上午十点多,手机突然想起,是之前的师姐赵雪斐的电话。
    “书瑜,你在北阳吗?”
    温书瑜:“在的。”
    赵雪斐匆匆说:“那你要不要来医院一趟,吴教授早上出门遛狗的时候滑倒,摔骨折了。”
    “啊?”
    温书瑜立马站起来,“那我现在过去看看,师姐麻烦你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
    吴教授年轻的时候科研工作太忙,妻子早早就跟他离婚。当时学校刚开始获批建立重点实验室,科研人员也很稀缺,里里外外的事都得吴教授他们操持。
    现在吴教授年纪大了还是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带过不少学生,几乎全部心血都倾注在科研和教学工作上。
    投桃报李,他无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学生们都不会推辞。
    温书瑜收到地址,马上推门去隔壁房间换衣服。
    陆知让已经出门了,偌大的公寓里,只有两只猫在客厅阳台上晒太阳,狗子听到这边有动静,摇着尾巴就过来找她。
    温书瑜穿好羽绒服,匆忙摸了摸特特毛茸茸的大脑袋。
    “我要出门了。你们在家乖一点哦。”
    “汪汪!”
    温书瑜出门,迅速打车前往医院。
    ……
    陆知让早上遛完狗,又把狗送回家,就出发去了宠物医院。
    也是下半年新开的店,在开发区,位置比较偏,所以到现在还没招到几个医生。
    陆知让坐在办公室,像是被家里的女孩儿传染一样,也从电脑上打开了一篇动物医学专业的前沿论文。
    也许是节假日的原因,从上午十点开始,医院里的客人就逐渐多起来,他关掉电脑,出办公室。
    基本都是带毛孩子来做绝育、麻醉洗牙、打疫苗和体检之类的小项目。
    陆知让基本没闲下来过,快到中午,才帮店里排队的最后一只狗打完疫苗。
    “带它在那边的休息区观察半小时,有什么问题再叫我。”
    他交代完,转身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陆医生,您等等。”狗主人是个年轻女人,从身后叫住他。
    陆知让闻声回头,“怎么了?”
    女人牵着她的贵宾犬,表情有些害羞,“方便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陆知让:“我很少在这边。”
    他跟前台小哥说:“把林医生的微信号给这位客人。”
    女人抿抿嘴,看着他,小声说:“…我还是想加您的微信,主要是…想认识你。可以吗?”
    陆知让默了一瞬,下意识抬起手,抬到一半,才想起他也没戴婚戒。
    他放下手,声音温淡道:“抱歉,不太方便。我已婚。”
    “那打扰了…”
    女人悻悻然牵着狗,去休息区等待。
    陆知让回到办公室,喝了半杯水,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指。
    因为温书瑜没戴戒指,所以他也一直没戴。
    他轻抿了下唇,思考为什么温书瑜不戴戒指。
    明明已经结婚了,而且她在第一次相亲的时候就深深喜欢上了他,喜欢到想要跟他立刻结婚的程度。
    想到这里,陆知让弯弯唇,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她肯定是看到他没戴,所以她不好意思先戴。
    陆知让拿起手机,把“今晚回家戴婚戒”几个字设置成开屏提醒事项-
    与此同时,医院里,吴教授的手臂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等待其他检查。
    路上太堵,温书瑜临近中午才赶到,走进单人间的病房,里面已经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全是他们师门的学生。
    她走过去,把果篮塞在已经被各种慰问品摆得满满当当的床头柜上,皱着眉头,“吴老师,您以后走路小心一点,尤其冬天路滑,万一…”
    这一上午,吴教授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他叹声打断:“书瑜你就别再念叨了,该说的刚才你师兄师姐们全都说过了,我就是遛狗的时候摔了一跤,用胳膊撑着的,所以胳膊骨折了,其他什么事没有,他们还非让我做个体检。”
    旁边年纪很大的师兄:“您这把岁数了,摔跤很危险。”
    ……
    病房里人实在太多了,其实也轮不到温书瑜开口。
    她找了个位置静静站着,和大家一起等到吴教授的检查结果出来。
    这次运气好,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胳膊骨折。
    已经快到晚饭时间,吴教授也困了,开始赶人:“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全都挤在这,不知道的看见还以为我得什么绝症了,就是胳膊骨折!”
    “没事,都走吧。”
    一群人轮番关心几句,告过辞,离开病房。
    他们专业读到博士,就业选择也并不多。
    已经毕业的师兄师姐不是在高校、就是考编,再不然就是去私企。
    工作至今,他们也大多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出医院的路上就拿出手机联络家人。
    元旦难得放假,虽然师门聚齐,但也没人提要一起约饭或聚会。
    温书瑜有了中午堵车的教训,导航去地铁站。
    进地铁之后,她想了想,给陆知让发消息:【今天晚饭要一起吃吗?】
    坐了好几站,才收到他的回复。
    陆知让:【可以一起,但是六点钟还有只狗预约了手术。】
    温书瑜确认了下导航显示的时间,她大概五点多就能到开发区。
    陆知让:【附近的餐厅可能都排队,我找人送餐过来吧。】
    接下来,他发来一家“爱宠”的定位。
    既然都安排好了,医院又离家不远,温书瑜毫不犹豫回复:【好。】
    温书瑜:【那我去找你。】
    ……
    她到达宠物医院的时候,陆知让正在给一只狸花猫检查眼睛,就在大厅。
    温书瑜这是第二次看见他工作的样子,身上披着白大褂,神情认真又专注,手法看起来也很专业。
    狸花猫完全没反抗,不过也许是被陆知让控制住,乖乖蹲在桌上让他检查。
    温书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好,安静等他忙完。
    狸花猫的主人是对中年夫妇,女人语气焦急:“医生,这有什么问题吗,它这几天经常揉眼睛。”
    陆知让声音一直很好听,低沉但又不失温柔,“有点结膜炎,不严重。”
    他站起身,这个角度,正好看见温书瑜。
    陆知让顿了下,朝她弯了弯眼角,抬手示意她稍等一会儿。
    温书瑜点点头。
    陆知让目光移到客人身上,继续道:“去诊室吧,我先给它清理一下眼周。”
    “好好好,不严重就好,谢谢啊医生。”
    那对夫妇一边说着,一边跟进诊室,关上门。
    ……
    温书瑜大概等了十多分钟,他们就从诊室出来了。
    陆知让身上穿着白大褂,一边往外走,一边温声交代他们回家怎么滴眼药水、涂眼药膏,勤剪指甲。
    夫妇连声道谢,带着猫包去前台付款。
    陆知让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温书瑜面前,抬手摘掉口罩,露出清俊的全脸,“走吧,去办公室。”
    “好。”
    温书瑜站起身,跟着他去里面的一间。
    路过前台,值班小哥偷瞄了她一眼,很狗腿的开口:“哇,我们老板娘真好看,跟老板真般配!不对,是老板跟你真般配!”
    “……”
    陆知让悠悠扫他一眼,“干你的活。”
    温书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办公室很干净,桌上已经摆着热腾腾的三菜一汤,都是用非一次性的餐具装好的。
    桌边,椅子也摆了两张。
    陆知让去一边换衣服洗手,偏头看她,“你先吃吧。”
    温书瑜坐好,摇摇头:“没事,我等你一起。”
    “好,那我很快就好。”
    陆知让语气十分愉悦,加快了洗手速度。
    已经五点半,留给他们吃饭的时间不多。
    陆知让虽然只是偶尔才来医院亲自接待客人,但在其位谋其事,而且又是老板,更不能带头不守时。
    很快这顿晚饭就结束,陆知让站起身,眼神中透着几分惋惜,又去穿白大褂。
    “你先回家吧,我可能会稍晚一点,不过不会超过九点。”
    温书瑜本就是过来吃个饭,没其他想法,不假思索地点头:“好,陆医生好好工作,加油!”
    陆知让刚拿起白大褂,回了下头,看她一眼。
    又看她一眼。
    “…加油。”
    “你路上小心。”-
    温书瑜回家之后,还是先去书房。
    白天的学习工作计划被意外耽误,她重新调整今天的安排,继续听英语。
    她念书时就没有出国交流的经历,也许不利于以后的职业发展。
    温书瑜在考虑,过两年这边的工作稳定下来,看看有无合适的项目,跟赵院长申请短期的访学或交流。
    温书瑜在书房待到了九点多。
    她摘下耳机,正准备站起身活动活动,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陆知让已经忙完回家了。
    隔着门,他很礼貌地先问:“方便我进来吗?”
    温书瑜直接走过去,帮他开门。
    她抬起头,下意识称呼:“陆医生,你要用书房吗?”
    陆知让左手端着一只水杯,端在胸前,无名指正对她,用很缓慢地速度,走进去,帮她放在书桌上。
    书房的暖气很足,因为存放书籍过多,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和纸张味。
    “我不用。我一会儿还要下楼去遛特特。”
    陆知让再次抬起左手,非常刻意且做作地拨了下额前的垂落的碎发,动作也很慢。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被手动播放。
    温书瑜直愣愣看着他,就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明晃晃的戒指,在灯光下存在感极为强烈。
    他的手本就很好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经脉线条流畅又不过分突出。
    陆知让察觉到她的视线,目标达成,微勾起唇角,嗓音温和地说:“你先看书吧。记得喝热水。”
    温书瑜茫然地道了一声谢,目送他出去。
    她再次坐回椅子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想起自己那枚婚戒。
    婚礼之后她就放到…
    温书瑜蹙起眉,挠了挠头。
    她放到哪里去了啊?好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