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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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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邰谙窈被时瑾初弄得有点懵, 但还是乖顺地转身回去。


    见状,陈尚书很有眼力见地选择告退,皇上让他们和仪婕妤见面是恩典, 但他们也要见好就收。


    而且……


    陈尚书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陈远川,他安静地垂目, 神色平静, 看不出一点心底的情绪汹涌。


    待人走了, 殿内只剩下时瑾初和邰谙窈二人, 很是安静。


    邰谙窈没来得及在意舅舅他们的离去, 她偏头看时瑾初, 些许迟疑地问:


    “您是在不高兴么?”


    时瑾初不肯承认, 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他语气如常,仿若说的是真话, 一点也不是看见刚才那一幕而心底不虞。


    邰谙窈呃住,他要是不否认得这么快, 她也许还能信上几分。


    她皱了皱脸,不解地问:


    “不是您让嫔妾来见他们的么?”


    不仅不解,她话音还藏了些委屈,觉得时瑾初在没事找事。


    时瑾初被她的话噎住。


    是啊, 不是他叫邰谙窈来的么。


    但在见到陈远川之前, 他也不知道陈远川就是数年前陪着她一起逛街的人。


    时瑾初难得尝到点憋屈的滋味。


    邰谙窈等了片刻, 没等到他的回答,她也没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平白被撂了冷脸, 叫她也闹了性子。


    她偏过头, 挣扎着要从时瑾初怀中下来。


    时瑾初拦住人,邰谙窈挣脱未果, 仰脸望向他,气得一双杏眸都有些泛红:


    “嫔妾高高兴兴地来,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叫您对嫔妾不满,嫔妾愚笨,实在猜不透您的心思。”


    时瑾初扯唇:“朕瞧你一点都不笨。”


    惯是会装模作样,红着眸子,却是半天都掉不下一滴泪。


    邰谙窈瞪圆了杏眸,恼意越发盛了,还些许被揭穿的恼羞成怒。


    时瑾初扯过她,被邰谙窈甩袖抽离,她闷声:


    “您不是在生嫔妾的气么,别碰嫔妾。”


    时瑾初被逗笑了:“到底是谁在生气?”


    邰谙窈呃了声,一时没能回答得上来这个问题,她不情不愿地被时瑾初抱在怀中。


    她闷声问:“您之前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她有时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时瑾初眸底颇暗,半真半假道:


    “朕不喜欢你离别人这么近。”


    那一幕有点刺眼,叫时瑾初到现在还觉得不舒坦。


    邰谙窈觉得一言难尽。


    她知晓表哥心意,从不会给表哥错误的信号,她自认刚才在殿内和表哥的距离不近。


    邰谙窈抬脸觑向他,狐疑地问:“您真的不是在找茬么?”


    她乖巧地靠在他怀中,口口声声都是敬称,偏是说的话格外气人。


    时瑾初短促地冷笑了声:


    “周氏都比你规矩。”


    邰谙窈噎住,但想起她刚才的话,若是落在别人耳中,的确会觉得她没规矩,她没再硬气,而是勾着他的衣袖,转而道:“嫔妾也只在您面前才这般。”


    她声音很轻,这一声还未入人耳仿佛就要散了。


    但时瑾初听见了。


    她乐意哄人时,总是轻易地能叫人高兴,也轻易能抚平人心底所有的不舒坦。


    他扣住人,将人圈在怀中,低声问她:


    “饿不饿?”


    饿倒是不饿,但邰谙窈没破坏气氛,她脸颊蹭在他肩膀上,格外乖巧:“有点。”


    时瑾初提声,让宫人传膳。


    邰谙窈依偎在时瑾初怀中,看着宫人进进出出,她轻垂下杏眸,掩住眸中的情绪。


    她惯是识趣,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在衢州时是这样,在宫中也同样是这样。


    她会任性,却也会拿捏好度,一旦失了分寸,任性就变成骄纵,最终只会叫自己得不偿失。


    她从来都没有退路的,前路再是艰难,也只能摸索着前进。


    ********


    傍晚时分,御前传来消息,闻乐苑侍寝,邰谙窈也没觉得意外,和往常一样嘱咐小松子去御膳房传膳。


    也不知是不是邰谙窈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晚的时瑾初有点令人难以招架。


    邰谙窈忍不住哽咽地推搡他,他今日好是过分,明明一番后都沐浴过了,他仍是不放过她,软塌很难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她一手越过头顶,抓住楹窗的底框,木架有些嘎吱嘎吱地响,她格外臊得慌。


    她死死地咬唇,不敢出声。


    太近了,她总觉得只要发出声音,就能让殿外的宫人听见。


    隐忍让浪潮越发难耐,她仰起修长的脖颈,紧闭着双眸,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情到深处时,时瑾初骤然低声问她:


    “你的鹦鹉呢?”


    邰谙窈不懂他为什么要提到念白,咬住唇,破破碎碎地回答:“在……偏殿……”


    他还在说什么,隐约是“不是这只”,但邰谙窈一个字也听不清,和外间宫人只有一墙之隔,她近乎贴在墙面,让她浑身都忍不住地颤栗,她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他居然还在说话。


    她顾不得尊卑,咬上他的肩膀,许是咬得狠了,她隐约间听见一声轻嘶。


    殿内一片暗色,只有浅淡的月色招进来,她脸皮薄,没有床幔遮挡,她连灯都不许点,她在夜色中胡乱地捂住他的嘴,有人咬她的手心,传来些许温热,腰窝处在这一刻都变得敏感。


    邰谙窈眼泪掉得越来越凶狠,惯来怜惜她的人今日却是格外狠心。


    待殿内终于平息,外间月色也早奄奄一息。


    邰谙窈不记得她是怎么睡过去的,但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翌日的午时,坤宁宫的请安也早都散了。


    她半点都记不得请安一事,昨夜哭得狠了,嗓音也格外哑,浑身酸疼让她闷哼出声。


    下一刻,有人喂了水到她嘴边,又替她揉按酸乏的腰肢,她不睁眼都知道是谁,恼得抬腿去蹬他,锦被才有动静,某人就看出她的打算,提醒她:


    “只穿了亵衣。”


    亵衣贴身,也很单薄,下身长度还不到膝盖。


    他没伺候过人,每次能替她将亵衣穿好已经是艰难。


    他倒不是不介意她踢这一下,总归她没甚力气,踢了也只是不痛不痒。


    但她脸皮薄,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怕是又要觉得臊得慌。


    话音甫落,邰谙窈也察觉到下身的布料短缺,她只好将踢改成睁眼瞪他,但她一双杏眸昨夜哭得凶狠,如今还泛着红肿,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时瑾初又喂她喝了一杯温水,低声问她:


    “嗓子还疼不疼?”


    邰谙窈干涩着嗓子道:“也不知是怪谁。”


    时瑾初这个时候倒是不推卸责任:


    “怪朕,是朕的错。”


    邰谙窈如鲠在喉,她扯了下唇,觉得他真是厚脸皮。


    邰谙窈索性闭眼,不搭理他。


    但这么一清净,昨夜间他莫名其妙的问话又浮现在脑海,邰谙窈皱了皱脸:“您昨晚提起念白做什么?”


    好像后面还说了什么,但她没听清。


    有些话,夜间情深时也问得出口,但白日清醒后,就很难再重复一遍。


    时瑾初若无其事地否认:“没事。”


    邰谙窈半信半疑地看向他,瞧不出什么破绽,她假模假样地弯眸:


    “您真是喜欢鹦鹉呢。”


    那种时候,都对鹦鹉念念不忘。


    时瑾初又给她喂了杯水,堵住她呛人的嘴,他扯了下唇:“嗓子疼,你就歇着。”


    殿内安静下来,楹窗敞开,外间暖阳夺目,悄无声息地落在女子脸庞上。


    时瑾初也垂下视线望向她。


    许久,床榻上的女子忽然往里挪了挪,须臾,空出一半床铺,她埋头一点点地藏入锦被中。


    时瑾初袖子中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动,他望着空出来的床榻许久,殿内静谧,却仿佛又能听见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隐秘的躁动,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邰谙窈倦得要再次睡着时,才察觉到另一半的床榻陷下去,他扣住她的腰肢,长臂一带,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也将她从锦被中捞出来。


    呼吸立时变得顺畅,他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不轻不重,仿若是很寻常的一句话:


    “也不怕闷着。”


    ********


    邰谙窈睡了一日一夜才缓过来,她也不知道时瑾初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再醒来时,是被绥锦叫起来请安。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没等到早膳,就着茶水咽了两块糕点。


    见状,绥锦没忍住念叨:“瞧您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邰谙窈觉得她真的冤枉死,这分明是时瑾初的错。


    许是饿得久了,反而吃不下太多东西,几块糕点填饱了肚子,她没再错过今日的请安。


    待请安结束,她今日也不曾和周贵嫔她们一起,而是被邰修容叫住,和她一同去了蔌和宫。


    相较于第一次来时,蔌和宫冷清了很多。


    扶雪难得地对邰谙窈摆出冷脸,奉茶时,扯开唇角:“蔌和宫都是陈茶,也不知道仪婕妤现在是否喝的惯。”


    邰谙窈还没说话,邰修容就出声训斥:


    “扶雪!”


    扶雪一顿,她忍不住地红了眼,转身跑出了内殿。


    邰谙窈一点也不意外会受到扶雪这样的对待,她捧起杯盏,咽了口茶水,许是她舌头也被养得娇了,一下子就分辨出扶雪说得没错。


    扶雪一出了宫殿,殿内就没了其余人,只剩下三人,其中二人分别是邰谙窈和秋鸣,不知道的恐是要以为邰谙窈才是殿主人。


    邰修容见扶雪跑出去,她没有拦,没忍住地呛咳了两声,痼疾难耐,她堪堪扣住床榻边缘,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让人一眼就意识到她的痛苦,她现在没涂脂粉,脸上的病容再也藏不住,许久,她终于缓下来,两颊透着异样的潮红。


    殿内安静,响起她有气无力的声音:


    “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别怪她。”


    邰谙窈朝秋鸣看了一眼,秋鸣立即服身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邰修容闭了闭眼,她哑声:“你何必……”


    邰谙窈打断了她:


    “姐姐不是说自己药石无医了么?”


    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邰修容看着眼前这个终于肯喊她姐姐的女子,一时间竟然觉得她格外陌生。


    其实本来也就陌生。


    十余年的时间让二人根本没有什么情谊,她被送入宫的价值只有替自己诞下皇嗣,谁甘心成为踏脚石?


    于她而言,她不是她姐姐,而是她前路上不得不除掉的障碍。


    邰修容听见眼前女子平静道:


    “姐姐既然已经油尽灯枯,何不替我解决一下麻烦?”


    邰修容的手都在颤,提起至亲的生老病死,她话音中没有一点波动,像是废物利用一样。


    邰修容喉间溢出些许铁锈味。


    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邰修容握住杯盏,她杯中只有白水,她身体差得连茶水都喝不得,但她依旧紧紧握住杯盏,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察觉到一点暖意。


    她堪堪哑声:


    “……那是人命。”


    邰谙窈偏头看了她许久,轻声道:“她们害我的时候,也没想过这是一条人命啊。”


    “我知道姐姐心善,但我却睚眦必报。”


    她皱了皱脸,杏眸依旧透彻,她一蹙眉,让人不禁觉得要是拒绝她简直是十恶不赦,但她却是问她:


    “姐姐不愿意帮我?”


    邰修容呼吸急促了些许,她眼里有悲伤:“你不怕做噩梦么?”


    邰谙窈觉得她有点烦了,话音也冷淡下来:


    “我只怕过得不好,那才是梦魇。”


    邰修容闭上眼,她知道她阻止不了邰谙窈,也知道她不会拒绝邰谙窈,许久,她说:“你去御前时,见到了舅舅。”


    邰谙窈望着眼前人,觉得她的确是个好人,但某种程度上也是挺虚伪。


    瞧,她不还是答应下来了么。


    在她眼底,邰家最是重要,什么人命不人命的,都得给邰家让步,包括她这个二妹妹也是。


    邰谙窈和她四目相视,她勾唇:


    “那又如何呢?”


    “血缘亲情是斩不断的联系,我是邰家的女儿,这辈子都改变不了,我的荣誉也是邰家的荣誉,不是么。”


    邰谙窈见她还是不说话,情绪淡了下来,斩断了她最后的退路:


    “只要我得宠一日,邰家就不会再有第三个女子入宫。”


    邰修容呼吸陡然一颤,她手中的杯盏不慎落地,碎了一地,白水溅在了地毯上,让那一块地毯颜色渐深。


    邰修容再也忍不住喉间的血腥味,她唇角有殷红,死死地盯着邰谙窈,艰难地从呛咳中挤出声音:


    “你发誓——”


    “你发誓,只要你得势一日,就会一直提携邰家!否则你一生缠绵病榻,不得好死!”


    她不信邰谙窈,薄情寡义之人哪会顾及亲情,只有见她发誓,才肯安心。


    邰谙窈见到这一幕,她没觉得愧疚,也没觉得不安,邰修容的身子又不是她害的。


    她只是来和邰修容做一个交易,互惠互利的事,她为什么要愧疚?


    邰谙窈没顺着她话:“除非邰家不利于我。”


    邰修容没说话,她唇角的殷红一滴滴落下,却是默认了她这个前提。


    邰谙窈扯唇,谁说邰修容不聪明呢,她年少时病重,因此被亲人抛下,寄人篱下十余年,她最恨病痛!


    她在邰修容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道:


    “你死后,我的荣誉会和邰家共享,绝不会对邰家不管不顾,否则我一生——缠绵病榻,不、得、好、死。”


    那时,邰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在宫中,资源必然会向她敞开,利益交换的事情,她当然不介意。


    至于她对邰家是否有怨恨?


    根本不重要,反正斩不断,不如从中谋取利益。


    邰谙窈在这一刻蓦然自嘲地垂眸,也怪不得邰家会对二人区别对待。


    一个死都要替邰家谋利益,一个却是薄情寡义,换作是她,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