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正文完
离开晞湾镇这天,边雪和陆听在阿珍副食门口站了好一阵。
贴在卷帘门上的“暂停营业”标识,被小镇居民的字迹掩盖。
看样子是云磊那伙学生起的头,最显眼的几行字分别写着:
“边雪哥,等我得第一名的时候,一定会在赛后采访里感谢你的!!”
“没有冰可乐喝了怎么办 QAQ”
“谢谢你请我们吃烧烤!”
再往边上看,落满字迹不一的小字。
“边雪哥陆听哥,祝事业有成,一夜暴富,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等着,等我去林城再一起喝酒。陆工,你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员工。”
“肥皂钱压花盆底下了,谢谢啊帅哥。”
“谢谢,有空常回来,住宿免费。”
“走的时候来吃玉米不?”
“这个字儿是你写的,”边雪看着其中一行,忽然笑了,“是不是?”
“是,”陆听大方念出角落里的字,“从今以后,边雪的每一天都是春天。”
他们身前是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的小卖部卷帘门。而身后,几个工人正在置换街道上掉色的店铺招牌。
那些陈旧的、带着岁月痕迹的铺子被阳光穿透,几辆载客的观光三轮从石板路上骑过,车前的彩旗被吹得哗啦啦扇动。
“这就走啦?”骑车的叔叔远远招手,“一路顺风!”
边雪应了一声,和陆听对视一眼,摸到他眉尾的疤。
陆听给他留出跟小卖部告别的时间:“你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他离开后,边雪退到路中,抬起相机,贴着纸条的小卖部被他一块儿封存在镜头里。
耳边似乎还飘着杨美珍的唠叨声,刘奶奶坐在门口和她探讨织毛线的技巧。
空气里满是麻辣火锅的香气,云磊吵着要喝冰可乐,而周展和秦老板大谈以后去林城的生活。
边雪擦了下眼眶,也不知在跟谁说话:“下次见。”
*
车是在秦远山那买的,撞到护栏的那块涂了新漆,秦老板给了个骨折价,说这车要是有问题,记得开回来,他给保修。
他们一路开到林城,童雨帮忙打点的工作室离他们上班的地方都不远。是个创意园区,周边安静,交通便利。
“你检查一下?”边雪看着满屋子木料,“有没有漏掉的或者破损?”
陆听环顾一圈。
虽然墙面上带着上一位租客的痕迹,地板是没有修整过的水泥地,但侧边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屋子比想象中更敞亮。
“我看了,二楼有点乱,”边雪站在楼梯口说,“之前是个仓库,得把东西搬出去才能住,你觉得怎么样?”
正式改名为“大黄”的土狗跟着从二楼跑下来,在屋子里打转撒欢,“汪汪”乱叫。
陆听摸了摸狗脑袋,掀开盖住雕塑和行李的薄布,遥遥看来:“我们真的住这儿?”
“不喜欢吗?”边雪往下走了几步,有些为难,“我们交了半年房租……”
“我很喜欢,”陆听将他抱起,“比想象中更好。”
边雪脚底悬空,撩起陆听的刘海:“以后我可以走路去方穆青的公司,你平时在这儿做木雕,周末我开车送你去学校上课。”
陆听问:“然后呢?”
“然后我等你下班,我们去遛狗,再去隔壁的夜市吃份炒粉,加一份豆芽。”
“这么充实啊。”
“等你休假,我们一起去拍鸟、拍猎豹、极光……啊对,小磊快比赛了,那天我们都请个假,叫上小明和方穆青。”
边雪一口气说了许多,陆听抱着他不停地笑:“最后在说什么,绕口令一样,太快了,我听不懂。”
边雪把头靠在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说:“我说恭喜陆工,乔迁快乐!”
陆听把他放到最后一块台阶上:“好,恭喜。”
边雪垂下头,陆听便靠了过来。
门铃在此时响了,听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就知道是韩恒明和方穆青。
“是这吗?你确定?”
“是……韩恒明我求你别敲了,吵死了。”
“我不是怕他们听不见嘛,这隔音看起来蛮好的。”
边雪将门拉开,倏地看见一大束鲜花。陆听伸手挡了一下,免得边雪直接栽花里。
鲜花后探出两颗脑袋,方穆青说:“我就说是这吧……诶,不打扰吧?恭喜啊恭喜!”
“不打扰,”边雪把花接过,“不过我们还没收拾好,帮忙干点活不过分吧?”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能插花的瓶,陆听抱走后放到窗子边,于是香味顺着风钻了满屋。
“这屋不错啊,花了几张?”韩恒明问。
边雪比了个数。
方穆青意外道:“性价比这么高?”
韩恒明一听便赖在沙发上,不起来了:“这么好,我也要住这,不给房租,每天给你们做饭打扫卫生成不成?”
“滚,”边雪笑骂,往他手里塞了个扫把,“滚回去住你的豪宅别墅。”
韩恒明捏着扫把磨洋工,看看搬上搬下的陆听,小声说:“这隔音挺好的,我刚看你邻居在用电锯还是啥玩意儿,不走近一点声儿没有。”
边雪反应了两秒,拿拖布扫过去:“闭嘴!”
一群男人除了韩恒明,干起活都是不说话的类型。
没人接话,韩恒明也能自言自语,摸到鲜花说“这花挺香”,扫到二楼他又说“上面没耗子吧”?
边雪和方穆青习惯了,倒没觉得怎么地。
最后先受不了的,居然是连助听器都没戴的陆听,他一声不吭,打开了蓝牙音箱。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吃啥?”韩恒明问。
“厨房还不能开火,”边雪说,“出去吃?”
陆听听边雪的,没什么异议:“可以。”
“点外卖啊,”方穆青拿出手机,“生存第一步,了解周边好吃的外卖。”
“用不着,”边雪说,“陆听做饭很好吃。”
“差不多得了,”韩恒明正翻看外卖界面,闻言白他一眼,“你再说,我每周都来蹭饭。”
陆听这时才听明白,慢慢开口:“嗯,之前学过,在饭店打工。”
边雪和方穆青都没忍住,同时乐出声。最后晚上还是吃的火锅,刚打扫干净的屋子被热气一蒸,顿时有了人气。
“几点了几点了?”韩恒明问。
边雪看了眼腕表:“八点二十九,怎么?”
韩恒明还没接话,陆听先反应过来:“阿雪,电脑在哪儿?”
方穆青一愣,跟着起身:“问你呢,电脑在哪儿?”
边雪还夹着虾滑,准备扔嘴里,韩恒明气笑了。
“快快快,你可别吃了!快点啊,来不及了!”
边雪咬了口虾滑,边嚼边拿电脑:“你们到底在急什么?”
陆听接过电脑,“啪”的一下打开。他三两下打开个界面,递到边雪面前:“获奖名单,八点半。”
边雪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被众人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这三人把他围在中间,三脸严肃,比等高考成绩还紧张。
时间跳动到30,边雪还没看清,韩恒明捂住了他的眼睛。而陆听握住他的手,按下刷新键。
“搞什么……”边雪莫名也有点紧张,“怎么样了?”
眼睛和手同时一疼,这两人一激动,把他往死里抓。
“边雪,操,你太厉害了!”韩恒明大声尖叫,“我怎么会有这么牛的好朋友!”
韩恒明的手一松,边雪顺势看见屏幕上的获奖信息。
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后头,落着他自己的名字。他睁大眼反复查看,看看奖项名称,又看看下头的章印。
周围三人给足他喘息的时间,屏气凝神沉默不语,等他回过神来。
而他差点不认识“边雪”这两个字,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无误后,下意识看向陆听。
陆听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但还是没忍住,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来来来,”方穆青也高兴得不行,往切好的白萝卜上插了根牙签,“边雪,许愿!快许愿!”
边雪作势要吹“蜡烛”,想起什么,忽然绕开周围的手,扒拉着电脑:“等等,我再确认一下奖金是多少……”
“我真服了,”韩恒明虽是这样说,也凑上来看,看了眼直咂舌,“嚯,真不少,打算怎么花啊?”
“改天请你们吃饭,然后把家里布置一下,”边雪又看向陆听,“剩下的存起来?”
陆听拧了拧助听器:“不用,剩下的你留着花。”
边雪反驳:“你之前的工资都存起来了。”
“行了,别吵别吵,”韩恒明说,“都不花我花,总行了吧?”
边雪和陆听异口同声:“没吵。”
方穆青打断:“许愿,快。”
边雪清清嗓子,闭上眼睛说:“希望我能早点换车,希望陆听工作顺利,希望我们每天都开开心心,希望小明哥明天就把闲置家具送过来,希望方老板给我涨点工资……”
“我真服了!”韩恒明又大喊,“边雪,你俩真是穷疯了!”
边雪睁眼说:“许好了,接着吃饭可以吗,刚扔下去的毛肚都能拿出来擦地了。”
陆听忽然用掌心贴住他的眼睛,补充说:“希望边雪下周开庭顺利。”
众人皆是一愣,边雪在黑暗里眨了下眼睛。
“一切顺利!”有人跟着说,“必须得提前开瓶酒庆祝庆祝。”
边雪两侧的沙发轻了下去,光亮透过来时,身边只剩下陆听。
陆听抱了他一下:“恭喜,一定顺利。”
*
开庭这天,边雪换上韩恒明给带的正装,坐上方老板亲自开的充场面的车,跟陆听先去了趟康养中心。
冬天过了,杨美珍不再织毛线,坐在黄桷树下跟新朋友看电视剧。
工作人员一见边雪便凑上来说:“现在她们也不唱歌不打太极了,整天沉迷电视剧,你劝劝?”
边雪失笑,他哪劝得了啊,阿珍姨早在晞湾镇的时候就沉迷了。
“边雪,这边!”杨美珍远远地叫他,又转过去跟朋友耳语,“我说啥来着,我这两个外甥,一个比一个长得俊。”
边雪拉着陆听:“你劝,她听你的。”
“这事儿我也劝不了,”陆听“啧”的一声,“她爱看就看,阿珍姨都多大人了,爱干嘛干嘛呗。”
“我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是,当然是。”
陆听于是装模作样地劝了几句,杨美珍不乐意了:“你咋跟边雪一模一样,竟说我不爱听的。行了,你们在这等着啊,我回屋拿个东西。”
杨美珍一走,陆听冲边雪耸肩:“我尽力了。”
边雪被围在奶奶中间抽不出身,大家把他转来转去,说这衣服穿着咋这么俊,多少钱,是不是不便宜?
陆听坐在一边看他,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边雪穿西装太亮眼了,像个小少爷。
杨美珍拿了台DV机过来:“上次走的时候忘了,不知道是好的坏的。”
“我小时候那台?”边雪惊讶,“我以为弄丢了,阿珍姨,原来你还收着。”
“当然,你小时候的小外套小毛衣我都还收着呢。”
他们唠了几句,时间差不多了,走的时候杨美珍又给他们拿了兜橘子,说在车上就吃,大吉大利。
陆听还挺信这玩意儿的,在车里剥了两个,四个人进法院的时候一身橘子味儿。
“我专门在你这衣服上喷了香水,”韩恒明嗅了嗅说,“是不是都没了?”
“没了,橘子味儿不是更好?”边雪捏了下陆听的指头,语气自然平常,“那我先进去了,等会儿见。”
陆听把他拉过来,抱了一下:“晚上吃什么?”
“嗯?”边雪还真思考了两秒,“豌杂面?”
边雪先一步进入,陆听、韩恒明以及方穆青坐在后方的旁听区。
张伟方戴着墨镜,口罩搭在下巴上。陈云豪则把他爸带来了,两个老男人隔空笑着招呼。
但早在半小时前,就有媒体报道说,这两人的车在外头撞上,谁也不让谁,当即吵了一架。
可惜了,边雪正正领带心想,要是方穆青把车开慢一点,说不定他能亲眼看上这出好戏。
由于是同庭受审,对面两个被告席挨得很近。三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尽管能看清彼此的脸。
张伟方和陈云豪的信誓旦旦,在边雪拿出一份录音文件时彻底崩塌。
“法庭将征询双方当事人的意见,是否同意在法庭的主持下,进行调解?”
律师余光扫向身侧,边雪始终坐定,目视前方,微不可查地摇头。
于是——
“我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不接受调解。”
边雪一席正装,迎着阳光站在台阶上。
吹来的风带来季节即将交替的预告,尽管没那么暖,但到底没有冬日的凉。
陈云豪不知从哪个小道溜了,张伟方挂紧墨镜口罩,在保镖的拥护下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
无数镜头记录下他狼狈的背影,边雪默不作声,给段楚发了条消息:“谢谢,段律到了吗?”
「段律:【位置】」
段楚发来个异国地址。
「段律:到了,以后就别叫段律了,祝一切顺利。」
*
三个月后,边雪从法院寄来的牛皮纸袋中,抽出送达回证,在签下收件日期后正式寄回。
陈云豪与公司闹掰解约,他在发布了道歉信息后,彻底关闭了社交账号。与此同时,他需要在十日内,向边雪赔礼道歉。
而从现在开始,公司的一堆烂摊子都与边雪无关。
网络上的留言他一句没看,只抽空给林巧瑜回了条信息,并唠了几句林巧瑜上个礼拜发的那组照片。
这晚他们在熟悉的小酒馆小聚,方穆青扣下韩恒明的酒杯:“不准喝,今天你开车。”
“凭什么,你怎么不开?”韩恒明说。
“凭我酒量好,”方穆青哼笑,“而你一杯倒。”
边雪靠在卡座里,恍惚间,他听陆听凑在他耳朵边说:“恭喜,边雪。”
桌下的手始终紧握,像还没度过热恋期的情侣。
陆听说:“你自由了,高兴吗?”
“这话很奇怪,”边雪笑说,“我不是一直都很自由吗?”
陆听不答,紧接着思考道:“宝宝,自由第一天想吃什么?这次不吃面了。”
没有人喝醉,但又都像醉了。
刚走到园区大门口,陆听揽着边雪的腰把他扛起来,往背上一扔。
边雪勾着他的脖子:“陆听,今天还没遛狗。”
“今天不遛,明早我去,”陆听脚步飞快,“大黄的朋友早上才来。”
陆听几乎是跑起来,几次路过家门,他偏要从边上绕过,兜着边雪在园区里跑了两圈。
“撒欢呢?”边雪趴在他背上问。
“有点儿激动,”陆听放慢脚步,“边老师,理解理解。”
边雪好笑道:“怎么比我还兴奋……别动,我看看你的助听器。”
于是陆听停在原地,侧耳说:“最近好像已经习惯了,听得很清楚。”
边雪其实没在看那设备,他盯着陆听的耳背,轻轻亲了下说:“回去抹点凡士林,怎么蹭得有点起皮了。”
陆听还没溜达够,抬脚要往另一边走。
边雪拽住他的衣领。
“早上的碗还没洗。”
“等会儿我洗。”
“那阳台上的花呢,你浇了吗?”
“宝宝,我浇过了。”
“你不想和我回去,躺床上一起看电影吗?”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诱惑,陆听妥协了。他兜着边雪摁开密码锁,把他放在沙发上。
边雪脱下外套,里头穿一件贴身马甲。这时候氛围到了,他知道陆听想干什么,可偏偏要逗他。
“去看看大黄的饭吃完了没?”边雪松松衬衣领口说,“早上好像没给多少粮。”
陆听捏着他的腰摇头不语,光用目光将他描摹一遍。
眼前的男人是他男朋友,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会有无数个这样幸福的瞬间。
“在想什么?”边雪摘了领带。
陆听刚低下头,那领带被套到自己的脖子上。
边雪轻轻一拽,陆听往前一栽,脖后的力道时轻时重。
“开心吗,阿雪?”陆听微微仰头,吻上边雪的耳尖,“我感觉很不真实。”
边雪又往下一拉,整个人被陆听拥住:“那就抱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们在沙发上交换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吻,后来在柔软的大床上,边雪抚摸陆听的耳朵说。
“我前天做了个梦,梦见你的耳朵好了。”
“嗯,”陆听问,“然后呢?”
“然后你跟我说了好多话,很多我都记不清了,”边雪说,“只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
安静的夜晚里,边雪的声音轻飘飘地刮过陆听的耳朵。
他弯着眼睛,一字一句说:“你说,阿雪,我终于听见你了。”
陆听沉默片刻,跟着重复道:“我听见你了。”
边雪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听凑过来说:“我想看阿珍姨给你的DV机,里面有什么?”
“我去拿,也不知道修好了没有,”边雪说着起身下床,边走边说,“可能是小时候乱拍的东西,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
他拔下充电插头,蹦上床,跟陆听窝在被子里摆弄DV机。
这玩意儿的确有些年头了,四角都留有磕碰痕迹。边雪好不容易找到个会修的师傅,到今天才把东西拿回来。
他翻开滑盖,摁下磨得破损的开机按钮。
陆听听不见,但边雪听得很清楚。
机器发出“滋滋”两声,屏幕一闪,慢慢亮起来。
他们一块儿看去,只见昏暗的屏幕亮起来后,上面出现一串日期。
——200x年,1月1日,0:00
这个信息一下子冒出来,给人带来的冲击很大。因为谁都没料到,里头封存着二十年前的东西。
时间仿佛就停在那一天,一直没有人拨动。
边雪眨了下眼,突然有点哽咽:“这个日期,应该是这台机器的最后一次使用时间。”
陆听擦了擦他的眼尾,轻声问:“怎么用呢,边雪教教我?”
边雪咽了咽,手把手告诉他使用的方式。陆听接过机器,从里面翻出一段可播放的视频。
紧接着,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哒哒哒,哒哒哒——”
边雪半笑不笑地听着,陆听碰了碰他的睫毛:“有声音吗?”
将机子放到耳边,这才隐约听见道哼声。陆听一下子也愣住了,余光向边雪看去,意识到是持镜的小边雪在唱歌。
歌声断断续续,不成调子,陆听却立马认出他在唱什么:“动画片主题曲?怎么唱的来着……那时候我没出意外,听过,很喜欢看。”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那一天,镜头颤颤巍巍地记录,视角低矮。
“这是我的家。”
小边雪没有出镜,对着小卖部二楼晃了一圈。
“这是我的床、妈妈买的书。”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画面晃来晃去,忽然对准窗台边的人影。
“阿珍姨!”
屏幕闪烁两下,略有些昏暗,带着颗粒。
年轻的杨美珍回头冲镜头比了个“耶”,随后又转回去接电话:“打啥麻将啊,昨天才输了50,不来了。”
“阿珍喜欢打麻将,但是老输,”小边雪蹦跶下楼,镜头对准通道口,画面亮堂起来,“妈妈!”
接下来的画面彻底没法看了。
因为边雪扑进了杨云晓的怀里,镜头被柔软的布料包裹,这个拥抱似乎有温度一般,隔着屏幕传来。
“这个是我妈妈,这是我外婆。”
过了会儿,持镜的边雪又笑起来,跑到街道上,踮起脚拍摄。
“这是我们的小卖部!厉害吧!”
杨云晓捧着书,轻声喊:“进来穿件外套,别跑了。”
“妈妈你可以给我买相机吗?”
“要相机干嘛啦?”
“拍照片,以后当摄影师!”
影片播放到这,发出“咔哒”一道响声,提示播放结束。
不知不觉中边雪已满脸眼泪。
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也曾跟韩恒明聊过,关于照片拍多了是否会变得麻木的问题,他害怕摄影彻底变成一份工作。
但此刻的眼泪骗不了人,怎么会麻木呢?
“记录是有意义的,”陆听将他抱住,把影片倒回至开头,重新听了遍小边雪的哼唱,“好可爱,你们。”
边雪往他身上擦泪,拿过DV机,从床上坐起来。
“别动。”
“嗯?”
边雪摆弄了一会儿,摁下录制键。
“这是我的卧室,我和陆听在林城的第一个家。”
陆听拧了拧助听器,安静倾听。边雪连鞋也没穿,他跑下了楼,陆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能猜到——
“这是我们的狗,大黄。”
“这是陆工的木雕。”
过了几分钟,边雪重新回到床边,镜头对着陆听说:“这是我男朋友,陆听。”
陆听看懂了他的口型,纠正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哦,”边雪说,“这是我……”
“爱人。”陆听故意说。
边雪笑起来:“一款很老式的爱人。”
陆听掀开被子,他的身影离开画面,声音却仍留在DV机里:“边雪,有一句话我练习了很久,第二个字还是说不清楚。”
“什么?”边雪摸了下他的胡茬,“说来听听。”
陆听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后开口:“我,爱你。”
边雪不自觉握紧了手,他喉结滚动:“我爱你。”
陆听跟着学习,慢慢重复:“我、爱、你。”
“不是这意思,”边雪被逗笑了,“我没在教学,你的发音很标准。”
陆听亲了他一下,明知故问:“那是什么意思?”
DV机记录下这卷磁带里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意思是,陆听,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这本的时候,我无数次想,如果你们幸福,我真的会为此流泪…其它的话都在故事里了!总之,听雪99,永远幸福[橘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感谢相遇,感谢看见,也祝大家幸福快乐健康自由!后续会随机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