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她们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他早年那么敏锐, 狠下心肠来连亲姑姑都能下手。你说他看不透李林甫的恭维,还是看不穿杨国忠的谄媚?”
姜烟指着龙椅上的李隆基。
这些他都看得明白。
李隆基不是蠢货。
他从年少时就知道韬光养晦,知道如何麻痹敌人。
就连盟友,都被他算计。
李隆基的脑子和眼睛, 不可能看不穿这些。
可他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
因为他沾沾自喜!
“他认为自己开创的开元盛世,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认为连李白这般的谪仙人也要匍匐在他脚下求一个官职, 便真的认为‘野无遗贤’。他费心巴力的将皇位拿到手中, 却忘记了一个皇帝要做的是什么。”
姜烟再不了解唐朝历史, 也无??x?法说出李隆基是个有道明君来。
尤其是看到,杨玉环将安史之乱, 大唐急转直下的过错拉到自己身上, 抗下这片责任的时候,姜烟就更不乐意了。
你李隆基那么强, 不愿意女人沾染朝政。
那你就不要让杨玉环去承担这份责任啊!
“是。你觉得如果不是你,李隆基不会重用杨国忠。可他也不会改变晚年昏庸的结果。玉环, 这件事情就算你有责任, 你也不是那个始作俑者。你会难过,会哀怨,是因为你有道德。不要让你的道德,成为你的枷锁。”
姜烟看着杨玉环, 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随着安史之乱的到来。
无数人指责李隆基, 咒骂杨玉环。
他们不懂朝政。
只知道,如果不是皇帝享乐,贵妃的娘家, 他们不会妻离子散,不会家破人亡。
“要是可以,我真想当面骂一骂李隆基。”
姜烟拉着杨玉环, 周围的一切早已不是歌舞升平的宫殿……
她们跟着人群离开了长安。
军队之外,是无数仓皇逃难的百姓。
他们踉跄着不远不近的跟着皇帝逃难的队伍。
后要担心叛军是否会追上来,前又要顾虑他们跟近了,会被皇帝的军队驱赶。
直到,马嵬坡。
马嵬坡兵变。
陈玄礼带人哗变,先杀杨国忠,再要求李隆基处死杨贵妃。
姜烟紧握着杨玉环的手。
这是李隆基的幻境,这一切杨玉环都没有经历过。
她的记忆,在安史之乱爆发之前。
看着眼前这一幕,杨玉环脸色惨白,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高高挂起的那个杨国忠的脑袋。
“别怕。”姜烟搂着杨玉环的肩膀。
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安慰。
皇权之下,杨玉环的死,不可避免。
不管是陈玄礼还是李隆基,他们其实都清楚。
造成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李隆基。
可他们不能责怪李隆基,因为他是天子,是大唐的皇帝,是怀仁可汗。
那么就必须有一个人替李隆基去承担责任,去死。
这个人,是杨玉环。
幻境中,李隆基假惺惺的扶着杨贵妃的肩膀,好似心如刀绞。
看得姜烟气得浑身哆嗦。
若李隆基在马嵬坡敢承认是自己的过错,造成了如今种种,愧对哥舒翰和那二十万唐军,姜烟还敬他是条汉子。
李隆基没有。
他做出伤心的姿态,周围那一个个人精却还在为他摆脱罪责。
“是杨国忠那个奸佞迷惑了您!”
“陛下,如今这般,贵妃如何能再侍奉您左右呢?”
“都是那杨氏一族的错,不是他们,便不会有今日。您是明君,只是被奸臣妖妃迷惑。妖妃祸国!”
瞥见身边的杨玉环无声流泪,姜烟连忙要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口中忍不住咒骂:“无耻!男人犯的错,却要女人来承担。杨国忠和杨玉环又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吗?没有!根本不是这样!”
说是堂兄。
事实上,杨国忠勉强才能和杨玉环称得上同族罢了。
就这,还是杨国忠极力攀扯关系才拉上的。
甚至杨国忠最初攀附的就不是杨玉环,而是杨玉环的姐姐虢国夫人。
姜烟破口大骂的时候,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也押着李隆基出现在幻境中。
太平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切,气得想要拔剑捅穿了李隆基:“你费尽心思将皇位抢下,又不好好对待这个国家。你将大唐视作什么?你手中的玩意儿吗?这些百姓,这些将士,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你的命,才是命吗?”
李隆基沉默不语。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回忆这一段过去。
上官婉儿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
不过几十年,从太宗手中传下来,蒸蒸日上的大唐,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如今,李隆基甚至还想要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女人头上。
“你无事的时候,便可以将她从原本的丈夫手里夺过来。你如今有事,一切罪责又由她承担。李隆基,你怎么会是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
上官婉儿拧着眉,只觉得多看李隆基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你……以为当皇帝是好玩吗?”
“我难道就没有做好事吗?你们只会盯着我的错处,我也是好皇帝!”李隆基受不了这几个女人的嘲讽,瞪着太平公主和姜烟几人,怒吼:“若非武后乱政……”
“母后乱政?她乱的政,便是科举选出了你早些年用的能臣贤臣吗?你手中的贤臣良将,哪个不是从母后时期的科举武举中选拔出来的?”太平公主冷笑,都不屑于跟李隆基掰扯这些。
有太宗到两位兄长给打下的底子。
一无世家贵族钳制,二无李氏皇族作乱,三无外戚做大。
李隆基执政早期可比前面几位皇帝都要轻松得多。
就这样的好局面,也能生生被他糟蹋成如今。
国破家亡,兵荒马乱。
太宗时期的雄浑唐军,到了李隆基手里变得不堪一击。
“募兵……”上官婉儿也摇头叹气。
就算府兵制度败坏,募兵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会让整个大唐的军队走向更严重的溃散。
“当年大唐军队所向披靡,就是因为军队团结。如今你以募兵形势充盈军队,却犹如一盘散沙。”上官婉儿说不下去了。
干脆走到姜烟和杨玉环的身边,拍拍杨玉环的肩膀,低声道:“不必难过。看到了这些,那待会儿你回去再抛弃他奔向新生活就可以更彻底一些了!”
免得还要因为早些年的感情,反倒是不利索。
“我只是……”杨玉环感激的看了眼姜烟,轻轻擦拭脸上的泪水。
她一直都清楚,李隆基对自己的爱,不过是逗弄上心了的小猫小狗。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在江山的面前,轻得没有一丁点的分量。
“闭嘴!”李隆基怒视上官婉儿和太平。
话音刚落,幻境中传出士兵们阵阵欢呼声。
被高力士勒死的杨贵妃,尸体搬到众人面前。
陈玄礼解下盔甲向皇帝谢罪。
唐玄宗自然是激动得扶起陈玄礼,好一派君臣和谐。
如果,大家都看不见被勒死的杨贵妃的话……
那身华贵的锦绣衣裳,头上依然是珠翠金饰。
贵妃闭着眼躺在一块木板上,军队就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那个曾经与她鸳鸯交颈的男人,在军队的护送下离开,头也不回。
只留下几个小兵,处理贵妃的后事。
她还是那朵最娇艳的牡丹花,只是如今花期一过,花瓣凋零。
这世间再无杨玉环。
也无人再能跳出那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霓裳舞。
“这就是你的爱吗?”姜烟看着被太平和上官婉儿压着趴在地上的李隆基:“你看看这里的一切。看看周围的百姓,你真的见过吗?真的爱过吗?”
姜烟曾经以为,李隆基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了江山。
现在想想。
李隆基不是选择江山,而是选择皇权。
江山中有子民。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你们知道什么!”李隆基抬起头,起身看着大军离开的方向:“你们什么都不懂。没有当过皇帝,又怎么会知道我的难处?”
“如今只会在这里马后炮。你们如今说的这些,我也能说。说到底,你们就是不甘心输给我。”
李隆基转身,看向姜烟:“你要看幻境?我偏不让!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说完,李隆基笑得猖狂。
周身幻境突然出现要崩塌的样子,所有画面像是凭空生出一圈圈的涟漪。
“啊!”姜烟只觉得脑袋生疼,痛苦的闭着眼睛蜷缩下来。
“你敢!”太平公主明眸生怒,冲上前一脚踹在了李隆基的胸口。
杨玉环连忙扶着姜烟,对着李隆基大喊:“你疯了吗?这与姜姑娘有什么干系?”
“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如此狼狈?她是不在大唐,若是在,我定要诛她九族,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李隆基厌恶姜烟,厌恶透了。
如果不是姜烟,贵妃怎么有胆子顶撞自己?
还有这幻境。
他们就是要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无视他的功绩,只会拿捏着那些错处无限放大。
这不公平!
凭什么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她们的好。看不到她们私德不修,玩弄权术的一面?
凭什么李白和杜甫就可以被称颂,却不说李白还曾做永王幕僚,也是个叛贼呢?
她们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成为大唐的罪人!
他偏不让她们如愿!——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还章~
大家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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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别到时候杨玉环都能声名……
姜烟捂着脑袋疼得站不起来。
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只手在搅动, 疼得两只眼睛冒金花。
“你闭嘴吧!”姜烟听李隆基声音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脱掉一只鞋朝着李隆基丢过去。
气死了她了。
什么玩意儿啊!
姜烟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李隆基刚才被太平一脚踹翻,姜烟的鞋反倒是正好拍在了他的脸上。
“你!”
李隆基怒不可遏, 他就是幼年最落魄的时候, 也不曾被人如此对待。
也是姜烟分散了李隆基的注意, 上官婉儿走到李隆基身后, 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石头, 一石头砸在了他头上,直接将人砸晕过去。
李隆基一倒, 姜烟这边瞬间就轻松了。
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一蹦一跳的上前,对着李隆基就是两脚踹过去。
“等出去了, 必须把他分出去!”姜烟也不是不能理解李隆基对皇帝身份的坚持。
当了一辈子的皇帝,让他在晚年突然被眼中的老百姓教训, 还有杨玉环的反抗, 让李隆基心理失衡很正常。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幻境里动这样的鬼心思。
姜烟不会在幻境里死亡,李隆基也不会。
只是被恶意搅动得头晕脑胀,也的确不好受。
“这件事情我也会同父皇母后说,姜姑娘真是很抱歉!”太平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李隆基, 向姜烟道歉。
她们倒是知道李隆基是个爱慕权欲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已经为了权利到如此地步。
连姜烟都要迁怒。
姜烟摆手,她现在稍稍动一下脖子都觉得脑袋晕得很。
“那这幻境还要继续下去吗?”杨玉环担心不已,总觉得姜烟会有此难, 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姜烟深吸一口气,李隆基被上官婉儿一石头砸晕过去后,周围幻境就变了。
“继续!”
她才不要因为一个李隆基就导致自己的工作不能完成。
李隆基越捣乱, 她就越好做得漂亮。
等出去了再说,她不好教训李隆基,揍他,他也不服气。
那就让李家人去管。
姜烟就不信了。
李世民加上李治和武则天,还治不了一个李隆基?
“你可以吗?”太平公主也有些担心。
实在是姜烟的脸色太难看,煞白得像是随时能晕过去。
姜烟摆手:“放心吧。这样的事情我也经历过,李隆基这点动静,还能比得过刘彻?”
刘彻当初在幻境中沉迷,闹出来的动静可比现在大多了。
要不是卫青出现及时,姜烟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呢。
“那我们先离开。”上官婉儿走上前,对太平公主道:“尽快将幻境交到王大人手中,越早结束,姜姑娘才能越早休息。”
“好。”太平道。
与其在这里牵扯,不如尽早结束。
她们还能早点让父皇母后他们想办法处理这个李隆基。
姜烟靠在一旁的大石头坐下,目送着太平几人离开。
幻境再度变幻,马嵬坡像是融入了一副山水画,古琴声悠悠传入姜烟的耳中。
在古琴余韵的声音中,之前被搅得脑袋还阵阵作痛的感觉逐渐消失。
姜烟睁开眼睛,第一次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水墨山水中。
“还能这样?”姜烟惊叹。
王维坐在一旁的船上弹琴,山水悠悠,天地苍茫。
姜烟觉得眼前这一切梦幻得不可思议。
“姜姑娘可好些了?”王维停下抚琴的动作,笑着问姜烟。
“好些了!”姜烟点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成飘逸的水墨线条。
她好像也成为了画中的一部分。
王维:“请姑娘上船!”
姜烟提着裙子从大石头上滑下来,赤脚踩上小舟。
两岸墨山还有鸟儿飞过,偶尔还能看见岸边柳树垂下鲜嫩的枝条,在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小舟顺水而下,随着王维的琴声忽快忽慢。
行至中央,王维的古琴声突然一变,铮铮声不绝于耳。
岸边出现一位身着红衣,手持长剑的女子,站在鼓上翩翩起舞。
公孙大娘腰间和手臂缠绕的布帛飞舞,随着手中两把长剑飘动。
至刚至柔,在这一刻都尽数归于公孙大娘掌控。
剑器浑脱,一舞倾城。
姜烟看得痴了,口中不禁念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①
“这只是盛唐一景。”王维的琴声为公孙大娘的舞伴奏,直到小舟行至远方,再也看不见那个红衣烈烈于鼓上剑舞的女子。
他生于盛唐,同样是少年成才,名动四方。
小舟一直前行,哪怕在水墨长安里,也不曾停下。
姜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幻境。
繁华的盛唐和叛军之下的长安,在王维眼中仿佛都是一个模样。
他的内心是无比平静的。
不管是早年的英气勃发,写下“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尽系名王颈,归来报天子。”②
还是之后“今人作人多自私,我心不说君应知。济人然后拂衣去,肯作徒尔一男儿!”③
亦或是那个“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④
王维此刻都是平静的看待这一切。
姜烟盘腿坐在船头,背对着前行的方向,托腮看着抚琴的王维,问:“先生就没有什么遗憾吗?”
无论是李白还是杜甫,他们都有心中的不甘和遗憾。
怎么到王维,心中却这么平静?
就连幻境,也是缥缈的水墨画。
“人生在世,怎么会没有遗憾呢?”王维睁开眼睛,双手置于琴弦上:“我是凡人,凡人就有烦恼丝。”
“姑娘是好奇,为什么我的幻境是如此?”
王维捋着长须轻笑:“我这一辈子,风光过,落拓过。去过边塞,行过江南。看过的,经历过的,精彩纷呈。只是到了这把年纪,却觉得从前那些又好似过眼云烟。”
他的一生,远比旁人精彩。
只是如今去回忆,便只有满腔的遗憾。
“我已经很满足这一切,再看我已不是画中人,画中景。”
随着王维声音落下,周围水墨散开。
姜烟身体一怔,眼中出现锦绣长安风光无限的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惹来无尽羡艳。
还有边塞的长号,圆日缓缓落下沙丘,烽火连接天地。
也有破败的长安城,嚣张的叛军挥舞着长刀,得意践踏着大唐土地。
她好像在短短片刻,就看过了王维的一生。
那些最终都化作“空山新雨后”,“独坐幽篁里”的悠然。⑤⑥
王维,是属于田园山野的王维。
他的诗,是恢弘大唐里的一道清风,伴着明月,在广袤的土地上轻腾而起。
琴声再次响起,伴着悠悠古琴的声音,姜烟缓缓合上眼睛,蜷缩在船头睡下。
第二次幻境,结束。
“多谢王大人。”太平和上官婉儿扶着睡着了的姜烟,明白王维这么快结束幻境的最后一节,也是为了姜烟的身体考虑。
想到这里,太平又控制不住的踹了昏迷不醒的李隆基一脚。
王维稍稍叹气,倒是有些想念幻境中的一切。
笑道:“叫我名字就好,早就没什么‘王大人’了。”
“摩诘先生。”太平颔首:“我们先送姜姑娘去休息。”
“去吧!”
太平招来周奎和明燕,扶着姜烟去休息之后,又特地提来了一桶水,浇到李隆基的身上。
管他是不是六十来岁的老头,也不管冬天正月的天气冷不冷,先出了一口气再说。
姜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发现自己在温暖的被窝里,还愣了几秒。
擦着眼睛起身,睡眼惺忪的伸着懒腰。
拉开窗帘,冬日明媚的阳光通过窗户洒入房间,满室的灿烂金光。
这还是姜烟第一次从幻境出来之后,睡得如此安逸。
从前或多或少都会被幻境里的那些人影响。
尤其是明朝时期,到最后的时候姜烟甚至有些抑郁的感觉。
这次,王维的琴声里总有一种释然。
下楼的时候,太平打量着姜烟,都有一些惊讶:“你今日看起来状态真好。”
“是吗?”姜烟摸着脸颊,红扑扑的:“我也觉得昨天睡得特别好。”
“那就好。我还担心,要不要让周先生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太平拉着姜烟的手到餐桌边,还不忘小声的告诉她:“父亲和母亲把李隆基交给太宗处理了。”
姜烟下意识抬头,对面的李世民也刚好放下碗筷。
擦了擦嘴角,李世民很是??x?抱歉的说:“是我李家出了不孝子,害得姑娘受苦了!”
姜烟刚想摆手,又强行摁住。
倒也不用在李隆基的事情上客气。
要不是李隆基心思不正,自己第二次幻境也不会结束得这么突兀。
王维的水墨幻境的确很美,也很梦幻,但总归是为了给李隆基“擦屁股”才这么做的。
“姜姑娘放心,我已经和周先生沟通好了,就让他出去自力更生。他不是总觉得自己了不起吗?按照你们市的退休金平均数,给他凑齐了三千块,赶出门去了。”
李世民说得坦然:“既然那么了不起,就自己养活自己。别到时候杨玉环都能声名鹊起,他还要在垃圾堆旁边跟别的老人家抢矿泉水瓶。”
“噗!”姜烟在旁边喝豆浆,差点被李世民这淡然语气说出来的话给呛死。
李隆基不会真的去捡矿泉水瓶吧?——
作者有话说:①:《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杜甫
②:《从军行》王维
③:《不遇咏》王维
④:《相思》王维
⑤:《山居秋暝》王维
⑥:《竹里馆》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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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93 章 最重要的是,那副佛像的……
“应当不至于。”武则天更淡定, 接过李治剥好的水煮蛋,又把蛋黄分给了李治,慢条斯理的说:“他还是有本事的,就是看能不能拉下面子了。”
李隆基的文艺天赋还是很强的, 梨园一词的由来更是与他有关。
要在现代养活自己, 其实不难。
难得是李隆基能不能豁下脸面去当一个普通人, 而不是皇帝。
毕竟, 皇帝的作品, 没有人敢置喙好或者不好。
可普通人的作品是会被挑剔得一无是处的。
长孙皇后眨眨眼,道:“那才是真的悬!”
昨天从太平和上官婉儿口中得知李隆基在幻境中的所作所为, 又有李白杜甫他们作证, 李世民几人听说过倒也没有对李隆基动粗。
从现在的年龄来说,除了武则天, 其他人还真没有年龄比李隆基大的。
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欺负的呢!
但要让一个自命不凡的皇帝吃到苦头,最简单的就是把皇帝的身份撤去, 将他放到一个自力更生的环境里去。
李隆基不是瞧不起女人吗?
那就让李隆基跟他瞧不起的杨玉环比一比, 看谁在失去皇室身份后,在现代能活得自在,活得漂亮。
如果连生存下去的能力都没有,谈什么时政?不过是个被万家百姓奉养的小儿。
“姜姑娘不如歇两日, 待休息好了, 再进行最后一次幻境。”长孙皇后见姜烟喜欢吃油焖笋丝,将小菜的碟子放在姜烟面前,柔声道:“不管做什么,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姜烟连忙道谢,又说:“会的。对了,我之前有没有同你们提过, 上次明朝众人来的时候,我曾经与他们拍摄过几个短片,其中有一个是关于服饰的。这次其实我也想请几位帮忙拍摄,费用我会按照市场价格给的。”
唐朝的时尚,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非常迷人的。
被奢侈品觊觎马面裙的情况其实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某知名品牌的老花图案,与唐代紫檀木画槽琵琶极为相似。
抄袭不抄袭的,姜烟不想去深究什么。
但唐代审美就算放在如今,也是极为迷人的。
不管是在服装、食物,还是在器具方面。
“这没问题。”长孙皇后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没有问题。
武则天更是已经与周奎安排的历史教授接触过,放下碗筷,抬手轻轻擦拭嘴角,道:“你说的这些,其实已经有人问过我们了。不过,他们只是让我们去看一些从前用过的东西,你说的这些倒是没有深究过。”
姜烟颔首,刚准备道谢的时候,就听武则天说:“我与长孙皇后还有太平,已经做了几张唐代襦裙的设计图发给了几个品牌,已经收到了稿费。”
“设计图?”姜烟看着几人,震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们都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网络。”武则天看出姜烟的疑惑,示意李治再吃点之后,看向姜烟:“很方便,这是个很好的东西。”
事业女性果然是事业女性啊。
杨玉环和公孙大娘那边才刚开始在舞团做指导,这边武则天都已经开始有收获了!
“时间太少了。”武则天端起一杯茶,浅啜一口,很是遗憾的说:“其实我想成立一个自己的品牌,可惜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资金也不够。”
李治在旁边点头,表示同意:“我看过品牌申请和成品制作的流程,这些时间确实太紧张。大约刚上架,我们就要走了。”
“对啊。真的太可惜了。所以只能投稿其他品牌!”太平已经吃饱了,双手托腮,语气里也尽是可惜。
姜烟端着碗,咽下嘴里的粥。
饶是适应得最快的秦汉两朝,也没有像他们这样吧?
如果不是清楚这一桌人的身份,姜烟都要以为他们是在现代生活很久的人了。
“太白先生和子美先生都已经出发了。”上官婉儿低声笑道:“他们走之前还给你留了两封信,亲笔写的哦!”
“在哪里?”姜烟双眼放光,那可是李白和杜甫的亲笔!
上官婉儿用公筷给姜烟夹了一点笋丝,示意她先好好吃饭:“给你收好了,等你吃过饭,我再给你拿去。”
“谢谢!”
“你从早上到现在,道谢的次数未免太多了吧!”上官婉儿掩唇轻笑,看着姜烟的眼神都难免带上一点慈爱。
只是姜烟才放下碗,觉得胃里暖融融的。
与唐朝人相处的时候,姜烟实在放松。他们不需要你去顾忌什么身份,或者相隔千年的时光。这些人比姜烟想象得还要适应这个时代。
甚至能够快速的适应现在的身份。
除了李隆基。
也难怪,自唐朝之后,这片中华大地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兼容并蓄的情况。
因为文化的不同,人的不同。
姜烟刚准备问上官婉儿要李白和杜甫的亲笔信,周奎急匆匆的走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姜烟:“你爸来了。”
“我爸?他不是在西安吗?”姜烟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她爸怎么会突然过来?
总不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来解释的吧?
这个念头刚过,姜烟注意周奎脸上的表情不对,正色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恩。”周奎点头,又看了眼武则天几人:“说不定还跟几位有关系。”
这下,姜烟就更想不通了。
她爸什么时候还跟武则天他们有关系了?
在周奎的安排下,姜烟跟姜父见面,武则天几人在隔壁,房间里安装了几个设备,让他们在隔壁也能清楚的听见和看见姜烟与姜父的一举一动。
姜父身上有些邋遢,手里还团着一件围裙,明显是在工作的时候匆匆赶来。
原本姜烟见到姜父的时候,下意识想到自己在西安和他的不欢而散。
只是看到姜父的脸色不对,那些不愉快的想法瞬间抛之脑后。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姜烟从未见过姜父露出这样慌张又无措的神态。
周奎坐在旁边,给姜父倒了一杯水:“那我就先出去了,您都能跟我透露一点,没道理瞒着姜烟。”
姜父接过茶杯道谢。
在周奎出去后,无意识的点着头,双手在桌上握拳又松开。
反复几次后,做足了准备才对姜烟说:“烟烟,你还记得你爷爷吗?”
“记得啊。”姜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又问起了爷爷?
“你爷爷叫姜傲霜。”姜父抿着唇,叹气道:“你知道你小叔为什么对爷爷态度那么差吗?”
“因为他不孝顺。”姜烟对小叔没有半点好感,她恨不得以后跟小叔一家这辈子都不要有来往。
姜父苦笑,搓了搓脸,颇有些自暴自弃道:“其实我对你爷爷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国内??x?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家。年少有为啊。五千年历史,他是信手拈来,各朝各代的文物古董鉴定,更是如数家珍。”
“往上数几代,姜家也曾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你爷爷从小见的就是古书古画,小时候练字的毛笔那都是古董。后来出了些事情,家道中落。但是从小就见识不凡,在中国历史方面的造诣,是这个!”
姜父竖起大拇指:“就连我后来去学考古,也是因为你爷爷的关系。”
姜父说的这些,对姜烟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她根本没有办法将父亲口中的那个“姜傲霜”,与从小照顾她的爷爷联系在一起。
在姜烟的记忆里,姜爷爷是个历史爱好者,会给她讲古代的历史故事。
可国内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家?
姜烟总觉得姜父这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考上大学那年,有人来找你爷爷鉴定一副古画,还要你爷爷写下了鉴定结果。那是一副佛像,被人重新装裱过。你爷爷的鉴定结果是,那是一副仿唐的近代作品。也因此,对方出示结果后,顺利将那幅画带去了国外。”
姜烟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紧,摇头道:“这个程序不对啊。就算你说爷爷是历史教授,他个人写的鉴定结果怎么可能决定一幅画是否出国?如果那是个人物品,也就不需要爷爷做鉴定。”
个人物品,那当然是由物品的主人来决定。
“问题在于,因为你爷爷的鉴定结果。画原本的主人低价卖出去了,再被旁人带出国了。”姜父皱眉,语气带着浓浓的怨气:“事后那幅画在国外展览,经过国外的专家和之后赶去的国内专家鉴定,那就是一副魏晋古画。”
“最重要的是,那副佛像的作者是张僧繇。”
最后一句话,姜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有人在他们家门口丢垃圾,泼粪水。他和弟弟出门都要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他们是倒卖贩子的帮凶,是国家的罪人。
姜爷爷的工作因此被暂停。
如果不是姜父的恩师力保,姜父在学校也待不下去。
大学毕业后,因为父亲的事情,没有一家研究所愿意接收姜父。
他也只能回到老家,成为一名历史老师。
而父亲,也因为内心的煎熬,放弃了教授的工作,带着弟弟回到乡下——
作者有话说:还有三更,但是很晚,大家早点睡,明天早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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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姜烟不信,能够从几块残……
“张僧繇。”姜烟张着嘴, 几次失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是到现在没有真迹流传下来的张僧繇?”
如果真是因为姜爷爷,导致张僧繇的真迹流出国外。
那姜爷爷丢了工作,姜父没有办法从事考古专业, 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不会有明令禁止, 但人的自尊和道德心, 不会允许你再继续从事这个行业。
“对。”姜父重重的点头, 神情也变得落寞起来。
“我当历史老师那些年, 虽然不快乐,但也算是安稳。可你小叔不一样。他小时候其实成绩很好的, 但是你爷爷的那些事情, 你小叔在学校里被排挤,被欺负。你也知道, 有些时候小孩子的话更伤人。”
成年人或许还会有所收敛。
可小孩子不会。
直白的童言稚语,像是刀子一样的伤人。
姜小叔因此厌学, 之后又被带回了乡下老家, 换了个环境不仅没有变好,反倒是让姜小叔愈发自暴自弃。
“你小叔日子也不好过,每次累了都会怨恨你爷爷。”
人生发生如此巨大的转折,始作俑者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姜父太能理解姜小叔的想法了。
“你厌恶你小叔, 可我最能理解你小叔的痛苦。”
姜烟抿着唇, 对于姜小叔的种种还是不能释怀。
只垂眸倔强道:“小叔自己也可以从农村再走出来,是他自己自暴自弃。”
这么多年的成见和矛盾,不是姜父这三言两语就可以消融的。
更何况, 姜烟也不打算和小叔有什么冰释前嫌的可能。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对盘的。
“说爷爷的事情吧。”姜烟岔开话题。
姜父也能理解女儿。
对姜烟来说,姜爷爷在她心中的地位,甚至比他这个父亲还要高。
“你爷爷不仅鉴宝厉害, 修复也很厉害。尤其是在书画一行,修复更是妙手。现在几大博物院里都有你爷爷修复过的文物,如今还有不少人用的修复手法都是你爷爷当初琢磨出来的。我能从历史老师,到如今继续从事考古行业,也是因为我得了你爷爷不少真传。”
姜父叹气,说:“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只是现在年代久远,许多人都不记得,也没有资料记载。可是,我前两天收到消息,你是不是得罪了电视台的人?他们好像有人挖出了你爷爷的事情,打算用这件事情威胁你。”
姜父一直都有关注姜烟的频道。
也看过姜烟发出的那些视频。
从专业角度,姜父是非常赞许的。
可如果姜爷爷的事情曝出,那对姜烟就是致命打击。
有一个“卖国”的爷爷,姜烟这个孙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姜父这些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的网络环境,他也是听所里的年轻人说过的。
姜父不希望姜烟也因为上一辈的事情被拖累。
“你爷爷当年的确是失误了,但这不是让我们家三代人……”姜父说道最后也说不下去。
他可以自私的希望女儿不被牵累,可这件事情就是梗在姜家人心里的一根刺。
不管是姜爷爷,还是姜父。
都认为自己是国家的罪人。
那可是张僧繇的画!是真迹!
姜烟却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电视台,还有上次刘智明打电话来说的事情。
刘智明口中的“把柄”,就是这件事情吧!
“我不信爷爷会做这样的事情。”姜烟下意识反驳。
姜父苦口婆心道:“我也不相信。你没有见过你爷爷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是什么模样。真正的挥斥方遒。当年无人出其右,他就是国内书画文物的王者。可你爷爷确确实实看错了。那幅画,之后无数教授专家想要联系画的主人,再看一看那幅画,可都被拒绝了。”
现在那幅画彻底成为了私人藏品,而且还被卖去了国外。
就如同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和拳毛騧如今只能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看见一样。
“晏晏,我特地赶来,就是想把真相告诉你。如果可以……”
看姜父那个表情,姜烟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可能的。”姜烟太清楚张主任那几个人是想做什么了。
要么,把她彻底毁了。
这样张主任被台里诟病的那些事情,就都有了圆满的解释。
要么,姜烟把自己手上的资源拱手让出,交给张主任。
这就更不可能了。
姜烟能够做到这些,都是因为系统。
她怎么可能把系统的存在告诉张主任?
“你……”
“爸!你别说了。”姜烟打断姜父,把自己和张主任的矛盾说了。
“他们现在不可能接受我的服软示弱。我越忌惮,他们就越肆无忌惮。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姜烟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
如果爷爷真的像姜父说的那样,在这个行业有那么厉害。
姜烟不相信爷爷会辨别不出来张僧繇的画。
要知道,张僧繇与顾恺之、曹不兴和陆探微被并称为“六朝四大家”。
顾恺之的代表作是《洛神赋图》,曹不兴的代表作是《青溪龙》、陆探微的代表作是《洛神》。
如今这六朝四大家,只有顾恺之的画还能看到。
其他三人的话皆没有流传下来。
张僧繇的画,倒是可以从唐代梁令瓒临摹的《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窥探分毫。
最重要的是,张僧繇的画用了所谓的“凹凸画”技术,其实就是明暗法和透视法,这在中国传统画中是没有的技术。??x?
这么明显的特征,姜烟不相信爷爷会看不出来。
“爸,你真的觉得爷爷是失误了吗?可我听你说的,爷爷不像是那么容易失误的人。虽然张僧繇没有画作流传下来,可他的画那么特殊,爷爷真的会认错?”
姜烟觉得,最大的问题就是。近代临摹古画,还要造假做成古董,模仿唐代风格。却极为特殊的用上传统画作中极少采用的透视法。
“你想的,我当初也考虑过。但事实就是,那家人把画低价卖出后,得知那是张僧繇的真迹,不断的找我们家的麻烦。家中的老人甚至要在你爷爷面前喝农药,幸亏是被阻止了。也是考虑到这层关系,你爷爷的工作才从暂停变成了开除。”
姜父搓搓脸,很是疲惫的说:“我知道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我是你爸,我只希望我的女儿可以平平安安的。那位周先生说你现在是跟国家单位合作,这件事情一旦曝光,你首当其冲是要被责难的。你就服个软,万一那边松口了呢?”
这件事情只要瞒住,姜烟就不会出事。
姜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更没有想过以自己的能力,将那幅画重新带回国。
别说没钱,就是有钱。
像这样的无价之宝,对方也不见得会松口。
“爸……”姜烟摇头,这真不是她愿不愿意服软的事情。
张主任的为人,姜烟太清楚了。
那就是个会蹬鼻子上脸的主。
姜烟如果战战兢兢的去了,只会让张主任真的把她拿捏住。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太平公主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烟烟,方便我进来吗?”
“请进。”姜烟连忙起身开门,有些意外太平公主怎么会突然过来。
周奎也站在旁边,低声说:“之前你爸没说太多,只说你爷爷当年鉴定错了一副魏晋时期的画。我们之前有调查过你,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我当时想着,那幅画没有流传到现代,可唐朝说不定有人见过,所以说他们有可能帮得上忙。”
周奎脑子转得快。
其实他们找上姜烟之前,就已经调查过姜烟的父亲和爷爷。自然也知道姜烟的爷爷姜傲霜的那篇新闻。
只是周奎他们见姜烟完全不清楚姜傲霜的事情,这才没有多说。
姜父这次稍微提了一下,周奎瞬间就想到了这一点。
稍稍偏头,示意姜烟去看太平公主:“刚才在隔壁,他们说,武则天收藏过张僧繇的画。”
“真的吗?”姜烟抓住太平的手腕,她爸说的故事,姜烟实在是觉得矛盾。
像是把姜爷爷分裂成了两个人。
还有爷爷留下的那堆古董碎片。
姜烟不信,能够从几块残片里就分辨出有真货的爷爷,会辨别不出来一整副张僧繇的画。
就当她是偏心吧。
这件事情在别人那里,就是个无解的题。
可姜烟是能够接触到真正古代人的,她或许是有突破口的,不是吗?
“母后收藏过几张张僧繇的画,但我们要确定到底是哪一副。母后曾经将三幅张僧繇的画作为赏赐给了臣子。还有,张僧繇的画并不是全部都在母亲那边,民间当时也有流传。如果可以确定是哪副画,母后说,她知道如何帮你摆脱要挟。不过……”太平倒是没有想到,一副张僧繇的画,竟然祸及三代。
只是听说没有一副真迹流传下来的时候,又不仅感叹岁月无情,历史悠远。
“母后说了,她的法子只能帮你一时。若是画真正的主人出来澄清,你就极有可能会被反噬得更厉害。能救你一时,救不了一世。还有你爷爷的事情,也爱莫能助。”
他们没有经历过姜爷爷的事情,谁也不敢打包票说,姜爷爷就是没有认错。
只是因为姜烟,大家愿意相信姜烟的猜测,或许姜爷爷没有认错,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说:上周有四天是只更新了三千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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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 上一次姜烟有这样的感觉……
太平走进会议室, 跟姜父打了招呼后,说:“如果你们可以描述一下那幅画的大致情况,说不定我们可以仿造一副出来。既然你们也说收藏的买家到现在也没有露面,如果国内出现一副一模一样的画, 当年又被鉴定过那副是假的。光是扯皮就要拉扯一段时间。”
这话一说, 姜父当时就要反对。
这风险太大了。
仿造的怎么可能比得过真迹?
那幅画确确实实就是因为鉴定错误, 从前的画主低价卖出去不说, 还流落海外了。
他们现在做这些, 迟早会被拆穿的。
“别着急。”太平却很淡定,说:“这个方法是无赖了些。如果画的买家不露面的话, 你也不要咬定这就是真迹, 似是而非的消息,只会让张主任他们忌惮。如果买家露面, 想要验证真假……”
太平垂眸,定定看向姜烟:“你既然坚持你爷爷没有鉴定错, 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的话, 看到真迹就是找到真相的最好机会。但你也会受到非议,到时候你父亲早些年经历过的一切,会在你的身上重演。如果真相就是你爷爷鉴定错误,那就……”
“那我就认了。”姜烟不是固执得不认现实的人, 只是现在爷爷的这件事情, 她有所怀疑。
“好,你们待会好好描述一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幅画,我先让人去准备了。”
太平说完便出去了。
周奎也没有多留, 给姜父添了些热茶,再次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刚才那是……”
“我同事。”姜烟直接道:“爸,那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 但是我想试试。”
“你……”姜父本人是非常不愿意做这些弄虚作假的事情。
假的就是假的。
一辈子也成不了真的。
可从心底里,姜父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当年的事情吗?
姜爷爷专业水平那么高,在一个绘画风格这么鲜明的画家作品上却栽了跟头?
姜父也是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出现反转的。
哪怕这是一个奢望。
否则,这将成为姜家今后每一代人肩头的枷锁。
姜父捏紧双拳,看着对面的姜烟,咬着牙道:“好!你要怎么做?”
姜烟自己肯定是想不出这样冒险的办法。
武则天既然敢提出来,那肯定还有别的内容,姜烟想到太平走之前说的话,说:“那幅画,你见过吗?大致是什么样子的?”
……
“这件事情就是在冒险,你敢豁得出去,张主任他们就不敢。况且,张僧繇的画就没有流传下来的,那幅画也只是疑似猜测是张僧繇的。”
武则天把周奎找到的资料都看了一遍,又针对那些去国外看过画的教授写的几封信件和姜父描述下的画,思索片刻道:“这幅画我曾经的确有过,而且颇为喜欢。”
武则天时期是非常推崇佛教的。
这也与她当时为了自己的登位正确有关。
张僧繇的佛像画极为特殊。
底下臣子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就送上了不少有关佛像的书画和塑像。
按照姜父的描述,武则天知道是哪副画了。
“王维他们会想办法重新画一副,我会在旁边做指导。不过,这个安排的弊端也很明显。”
武则天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说这话的时候也很慢条斯理。
好像在计划做一桩造假事情的人不是她。
“你做好准备了吗?”
见姜烟好似有些犹豫,武则天又道:“有的时候,就看谁比谁能豁得出去。”
“你坐以待毙,永远等不到你要的答案。”
姜烟抬眸,接过武则天递来的茶水。
旁边的李治也很赞成这个方法。
对姜烟说:“你现在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如果是暂时的让那位张主任对你使不出任何手段,这个办法是可行的。如果是想要知道你爷爷当年事情的真相,此举也能引出那个藏家。”
李世民在旁边帮长孙皇后卷毛线团,非常是时候的补充了一句:“况且,你手上的画可是王维他们的??x?真迹。新是新了点,但不能否认它也会是佳作吧?”
对啊。
到时候画是王维他们画的。
笔墨是新,可那是王维的画啊!
“放心吧。”太平拍着姜烟的肩膀:“这个办法冒险,却是最有用的。不然,你找周先生他们去警告?这只会让那个什么张主任更得意,也更确定这是有用的。”
这件事情太敏感了。
就是太平他们都能感觉到。
这对姜烟之后的视频,就是一种讽刺。
姜烟喝完杯子里的茶水,她还是那个想法,不相信爷爷如果真的有她爸说得那么厉害,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谢谢你们!”姜烟也很感激武则天他们。
如果没有他们在,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些办法。
冒险就冒险吧!
从前也说,富贵险中求。
那她也要真相险中求!
“你现在暂时就不要想那么多。按照你父亲传来的消息,那位张主任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只是有这个动向。敌明我暗,你先专注自己的事情。”
武则天格外淡定,仿佛这都不是什么事儿。
还对姜烟道:“说不定对方根本不会有什么行动。这么重要的事情,贸贸然发出来,总要考虑你身后的人吧?”
姜烟表现出来的,一看就是有大靠山。
否则,张主任也不会想到去求证这件事情的真假。
“恩!”姜烟用力点头,她现在也愈发明白这件事情的全部,倒是安心了不少。
上一次姜烟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发现周奎他们,在派出所的时候,刘邦和刘彻站在她身后力挺她的那次。
这种有人在背后支持你,给你出谋划策的安全感,真的太让人依恋了。
也是这样的感觉,姜烟很快又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视频剪辑工作中。
倒是中间抽出时间送姜父去机场的时候,姜烟忍不住问他:“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小段跟我说的。”姜父道:“就是给你写歌的小段,你不是认识吗?”
“D?”姜烟有些意外:“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
姜父坐在副驾驶,之前被他攥在手里的那件围裙现在已经洗干净放在了袋子里。
姜烟还买了不少本地的特产和一些小零食给姜父带去。
“小段他爷爷跟你爷爷是老相识。老一辈之间的具体关系,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小段父母去世的时候,你爷爷还去照顾了小段两年。就是你初一初二的时候,你不记得了?”
姜父叹着气,说:“小段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家三口一起出行遇到车祸,他被他妈妈保护得很好,身上只有一些挫伤,他爸妈当场死亡。”
说起初一初二,姜烟倒是有些印象。
那个时候,爷爷说他有些事情要做,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
姜烟当时处在叛逆期,正好又跟姜父关系闹僵搬去了学校住宿,还真是没有太注意爷爷那两年是去做了什么,只记得好像是在照顾什么人。
“记得。我那个时候还跟你吵架,说你逼得爷爷出去做保姆。”
正好遇到一个红灯,姜烟有些无奈的扶额。
那个时候,姜父做什么她都是不乐意,看不顺眼。
“所以他也知道我们家的事情?”姜烟倒是明白,为什么她爸这样的性格和社交圈还能认识D那样的音乐人。
“前两年小段回国,就一直住在本地。有机会的话,你们也可以见面约一约,你还比他大两岁,当是照顾弟弟了。”
姜父也很感激段危。
如果不是段危,他也不会知道女儿这段时间做的那些视频是那么的优秀。
还有这次的事情。
要是真让张主任那些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姜烟才麻烦了。
“我会的。”姜烟倒是没想到自己和D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既然姜父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也会去联系看看。
把姜父送进机场,姜烟将买的东西都交给他,父女俩之间有陷入了一阵尴尬。
姜父提着大包小包,就在要走的时候突然叫住了姜烟。
“烟烟!”
“怎么了?”姜烟转身,好奇的看着他。
姜父纠结了几分钟,说:“上次我不是不关心你,只是……烟烟,我知道这些年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也没有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
这些话,他犹豫了很久。
几次想要说,几次都没能顺利说出口。
姜父觉得,自己这次要是再不说,以后就真的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可以说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不负责。只是早些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其他的事情上,我想更专注考古的工作。可到现在才意识到,我其实忽略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姜父的话或许很动人,可姜烟并没有因此而被打动。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隔阂和矛盾,三言两语根本撼动不了。
姜烟垂眸,咬着下唇,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先去工作吧,有些话,等爷爷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吧。”
姜父的眼神落寞了几分,但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勉强自己点头道:“恩。你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
“好,你一路小心。”——
作者有话说:小姜的事情暂时停下啦~
下一章就开始最后一次幻境,元白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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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 好像这世上所有的明媚春……
第三次幻境, 姜烟进入得十分顺利。
相较之前,睁开眼睛之后,姜烟所看到的就不再是喧闹。
安史之乱后,哪怕最后大唐暂时稳定了下来。
可盛唐不再, 喧闹下总藏着血腥和苍凉。
白居易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出生的。
与杜甫和李白不同, 他未曾见过开元盛世的大唐, 自幼便因为战乱, 与父亲分开, 寄养在宿州。
“二哥,你少读一日的书, 这天也不会塌的!”小男童夺下兄长手里的书卷, 嘴里还吊着一根狗尾巴草,绕过桌子去拉兄长的胳膊:“走走走, 陪我去抓蚂蚱!”
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扶额,很是无奈的被弟弟拉着走。
但嘴里却还在背诵方才的书册。
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少年, 发间却能看到细微银丝。
被拉出家门后, 还不忘对年幼的弟弟抱怨:“你怎的不去找大兄帮你抓蚂蚱?”
“大兄在读书啊。”年幼的白行简抓抓脑袋,懵懂的看着兄长。
白居易叉着腰,顿时来气了:“那我也在读书,你怎的就来烦我呢?”
白行简揉着自己头上两个小鬆鬆, 歪着头一本正经道:“大兄是要做官的, 二哥还早着呢!”
白居易:……
“噗嗤!”姜烟掩唇笑得不行,坐在旁边的青石上看着两个男孩子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而且, 姜烟实在是难以将那个脸上还挂着小奶膘的男童与那个写出《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的白行简联系在一起。
虽然《大乐赋》从文学的角度上是健康积极的,可白家这三兄弟比起来,白行简的文采点的位置总有些特立独行的感觉。
“知退幼年还是个可爱的孩子啊!”白居易揣着袖子也坐在青石上, 看着年幼的自己和弟弟,满是怀念。
他这一生,待他如父的兄长走在他前面。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也走在了他前头。
知己元稹亦是如此。
大女儿金銮子和三子阿崔早亡,膝下只有二女阿罗和兄长处过继来的继子。
如今再经历幻境,可以看到那些人再次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白居易觉得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幼年是跟着兄长的。父亲任上多兵祸,担心我们在那里不够安全。后来我当上官,也是兄长极力举荐。”
白居易轻叹:“没有兄长,便没有我。”
与李白和杜甫幼年家境富裕的情况相比,白居易的童年可以说得上是清苦。
想要过上好日子,白居易就要不停的读书,拼命的读书。
只有这样,他才能入仕途,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幼年时并没有什么好??x?看的,无非是读书,读书,再读书。”白居易拉了拉姜烟的袖子,有些好奇的说:“不如我们去看看……”
不等白居易说完,幻境中一个提着篮子的少女从两个男孩面前走过。
少女穿着粗布麻衣,头发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只用两条碎布缠着头发。
看到白居易的时候,漆黑的眸子瞬间亮起,在小山坡下就朝着小少年招手。
“湘灵……”白居易腾得一下从青石上站起来,看着年幼的自己和湘灵红着脸见面。
见到湘灵,别说陪三弟抓蚂蚱,就是读书也忘记了。
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年纪最小的白行简忽而跑在前头,忽而跟在后面。
手里要么抓着一只蚂蚱,要么捏着的两根狗尾巴草。
三个小小的身影,朝着阳光明媚处奔跑。
最是少年风光好。
白居易看着年幼的自己和湘灵,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那便是湘灵姑娘?”姜烟也起身,在看不到那三个人的人影后,这才走到白居易身边。
尽管有人说白居易是渣男,尤其是晚年时期。
但事实上,白居易在年少时也有一位恋人。
只是因为门户的关系,两人并没有在一起。
无论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仕途,白居易直到三十七岁才娶妻杨夫人。
白居易颔首,仿佛还能听见少女轻灵的歌声传来:“若是早些与她说清楚就好了。”
他娶妻后,曾与夫人出行时见到过流离失所的湘灵父女。
湘灵那时还未婚嫁。
匆匆一见后,白居易年逾五十后又回到了宿州,只是物是人非,湘灵也再无踪迹。
“罢了。”白居易叹着气,转身便要离开。
周围幻境也随着他的情绪发生变化。
就在姜烟以为或许能看到青年时期的白居易时,眼前出现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小男孩。
和年少白了头的白居易不同。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明显家境更差一些,但面容精致,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帅小伙。
“微之幼年时便如此好看!”白居易看到年幼的元稹,之前落寞的情绪瞬间消散,满眼都是趣味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字的小男童。
“可我还是觉得,乐天少年时更好啊!”元稹也出现在幻境中,和白居易一样揣着袖子,两人都坐在门框上,痴痴的看着院子里的小男孩写字。
如果说白居易的童年时期是清苦,那元稹的幼年时便是贫苦。
白居易还没有衣食忧虑,但元稹却在父亲去世后,被同父异母的兄长赶出家门,与母亲相依为命。
“微之,你受苦了!”白居易看着年幼的元稹跟着母亲读书,日子过得贫困。舍不得用纸笔,便用树枝在地上练字,就连学习的书籍都要想办法去借。
他从前听元母说过母子俩从前相依为命的日子,却从未想过,亲眼见到远比他后来听说得还要让人心酸。
元稹倒是看得很开,摆手道:“也没什么。待我考上明经科后,日子就好过了不少。这只是暂时的。”
和白居易二十几岁才踏入仕途不同。
为了生计,元稹十四岁便考上了明经科。
公元800年,二十八岁的白居易得在浮梁任职的兄长白幼文和宣州溧水县令的叔父白季康引荐,由宣歙观察使崔衍选送入京赶考。
得中后,白居易甚至在雁塔题名时,意气风发的写下“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诗句。①
公元803年,白居易与元稹初相识。
“那时我便觉得你好。”白居易看着两个在官场上认识的青年,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微之如松柏如青竹,傲雪凌霜,无人能及。”
二十四岁的元稹,比白居易更意气风发,嫉恶如仇。
满身都是收不住的锋芒,张扬恣意。
好像这世上所有的明媚春光都融入了元稹那双笑意张扬的眼睛里。
“胡说!乐天才是最好的。”元稹红着脸,在旁人面前直言不讳的校书郎罕见的在友人面前露出一点害羞的表情。
姜烟跟在后面,随着幻境变幻,看到两个不断在人生路途中成长的少年,逐渐长成青年模样。
又听见这两个人在前面互相称赞对方。
姜烟也不是没见过关系好的。
手拉手的太平和上官婉儿,一道约着钻山林找仙草的李白杜甫。
但白居易和元稹绝对是姜烟第一次觉得,原来友情有的时候都能让第三个人在旁边品出一点“狗粮”的味道。
“你们互相夸对方的情况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姜烟很是无奈。
心一横走到白居易和元稹的中间,低头就能看到幻境里那两个青年在翰林院相识相知的一幕。
可以说,在翰林院的这几年,会是他们两人人生中最平静和谐的时候。
“为何要收敛?”元稹笑着看年轻时候的自己,越看越笑容越大:“我说得明明就是事实。”
“不错。我说的也是事实。”白居易点头。
在他们各自心中,对方就是最好的。
元稹的孤直,在白居易看来是宁折不屈。
白居易的博学耿直,在元稹看来也是他独特的人格魅力。
他们就像是在世上游走了许多年,终于在长安遇到了那个人生知己。
从此,天雷勾地火,两个人便做了一生的知己。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幻境中,年轻的元稹挥动毛笔,潇洒的写下这一行字,对身边的白居易说:“乐天,我一定要扫清这官场黑败,重现大唐盛世!”
白居易在旁边倒了一杯酒,递给元稹:“吾亦然!”
青年热血,最是横冲直撞。
他们在这个长安,初入官场,自认一身才华,想要成为匡扶大唐,重现盛世的那个贤臣。
但长安城的现实,让这两个年轻人撞得头破血流。
元稹任左拾遗后,接连上奏,却遭到宰相忌惮,一身抱负还未施展便被贬谪到河南。
“我那时以为只要让皇上知道我的想法,总能劝得皇上,令官场清明。”
元稹轻扯着唇角,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单纯天真,并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青年的一腔孤勇忠诚,哪怕不被接纳,他也不曾放弃过。
“只是我没想到,乐天竟然也被贬谪了。”元稹看着身边的挚友,不为自己的遭遇惋惜,却为了白居易的贬谪而痛心。
“乐天有济世之才,不该如此的!”元稹可惜的摇着头。
旁边的白居易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姜烟,又走到了元稹身边,抬手搭着他的肩膀,道:“你才是!如此年轻的左拾遗,被人嫉恨才如此,你才是真的可惜了!”
姜烟:……那有没有人为她发声呢?——
作者有话说:①:《句》白居易
三更晚点呀~
明天起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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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也难怪后世每每学起白居……
元稹因为过于孤直, 被贬谪至河南做了县尉。
只是这还不是元稹仕途上的第一重打击。
从当年的登科第一,授左拾遗。不过一年就被贬谪,到达河南后,元稹更是大病一场。
此时还收到白居易也被贬谪的消息, 更是意志消沉。
然而, 不等元稹在河南安顿好, 他又收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
如今的元稹不过是个县尉小官, 怎么可能夺情?
因此丁忧三年。
“其实我不后悔丁忧。母亲为我辛苦操劳多年, 不能让她安享晚年,临终前还要为我这个不孝子担心。我已经很懊悔了。”
幻境中那个青年元稹急匆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元稹拿起了那封家书, 小心的触碰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那都是他的过去。
“我那时是有些后悔的,若是我再圆滑一些, 再懂得收敛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元稹坐在椅子上,双眼尽是茫然。
“丁忧没有俸禄, 我本就家贫。母亲临终前还在担心挂念我, 这是我不孝。妻子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也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义。”
眼看着元稹越说越沮丧,姜烟刚准备上前去安慰一番。
白居易比她动作还快。
“母亲记挂孩子,这是人之常情??x?。哪怕你不曾被贬谪, 伯母也一样会记挂你。至于弟妹……”白居易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元稹对面, 他都不知道微之那些年心中又那么多的苦。
“弟妹也会谅解你的。”
白居易在这方面实在也没有什么可以说得。
他心中一直都有湘灵,之后按照母亲的意思娶了杨氏。
可她嫁进来之后,也没有过上多舒适的日子。
一样跟着颠沛流离。
一贬再贬。
“我懂的。”元稹拍了拍白居易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又说:“其实这些年收到你的信,我才觉得安慰。还有你那时为我母亲写的墓志铭,多谢。”
说起来, 白居易和元稹除了在长安做校书郎的那段日子安逸快活之外,大部分时候其实是聚少离多。
元稹回乡丁忧的时候,白居易在遭遇贬谪后,凭着自己的努力,重新升职成为左拾遗。
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在元稹丁忧的那些日子,白居易和白母一直都有资助元稹夫妻。
姜烟没有打扰他们。
元稹和白居易的人生,他们自己就可以互相诠释,互相理解。
她就安静的坐在一旁,作为一个观众,去看这对挚友走过日薄西山大唐的人生旅程。
“是吗?”白居易轻笑,一切想要说的话,都在这相视一笑中。
后来,白居易平步青云,成为了左拾遗。
丁忧期满的元稹,因为孤直不畏强权的性格,被宰相裴垍举荐,成为监察御史,前往泸州调查监官任敬仲。
自此,一个在长安,一个去东川。
姜烟不远不近的跟着,见到幻境中的元稹骑着马路驿站。
休息的时候,无意中瞥向一侧的墙面。
就如同姜烟在西安的时候,姜父同她说过。
唐代诗人豪迈不羁,经常会在墙上题诗。
元稹在驿站墙上看到的,便是白居易从前留下的笔迹。
只是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可就算是这样,元稹也难忍心中激动,当即问驿站的人要来了笔墨。
“邮亭壁上数行字,崔李题名王白诗。尽日无人共言语,不离墙下至行时。二星徼外通蛮服,五夜灯前草御文。我到东川恰相半,向南看月北看云。”①
这篇诗文,元稹还让人传回长安,告知了白居易。
很快,白居易给他回诗“拙诗在壁无人爱,鸟污苔侵文字残。唯有多情元侍御,绣衣不惜拂尘看。”②
“哇!”姜烟踮着脚看墙上的诗,笔走龙蛇,锋利中带着急促的欢喜。
一个在出使东川的时候流连墙壁上友人的字迹,一个在长安遥相回应。
姜烟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这几年在网上特别流行的一句话。
“从前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能够爱一个人。从前爱情很慢,遇到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认定一个人便是白头到老。”③
元稹和白居易之间的不是爱情。
却一点都不比爱情差多少。
往后的许多年,两人都是这样往来。
甚至,元稹在外出的时候做梦梦见了白居易在长安与其他人出游,醒来后便写下了“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里游。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一诗。④
巧合的是。
远在长安的白居易的确与旁人同游慈恩寺,在游玩的时候,还想起了元稹。
回家之后作诗“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⑤
姜烟看得目瞪口呆,细细念起这两首诗,更是惊愕的发现。
这两人用的韵脚都是同一个音!
姜烟眼前的视角好像在这一刻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在外的元稹,风尘仆仆。
每到夜里,又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远在长安的友人。
一部分是在长安的白居易,不畏强权,上书直言的性格在朝堂上也备受排挤。
可就算是这样,想起外出的元稹,白居易也会写信传诗给他。
这两个人的诗词来往,堪称唐代诗人之最。
也难怪后世每每学起白居易的诗,便离不开元稹。
念起元稹的诗,字里行间又都是白居易。
只是,元稹和白居易的仕途都一波三折。
公元809年,元稹妻子韦丛盛年而亡,元稹因此而意志消沉,悲痛不已。
白居易得知此事后,传诗送来,安慰元稹。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担任御史的元稹在次年弹劾河南尹房式,被召回罚奉。
回去的途中,元稹在华州敷水驿却遇见了宦官仇士良、刘士元几人。
自安史之乱后,宦官地位在唐朝逐渐上升。
虽不至于像之后的明朝那般,酿成宦官之祸。
可唐朝的宦官权利也不小。
因为矛盾,元稹与仇士良几人起了冲突。
“若是会忍,我便不是元稹。”元稹看着在驿馆里被仇士良用鞭子抽得浑身是血的自己,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就算知道结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还是会像这次一样。
白居易却看得红了眼睛。
咬着牙怒视着幻境里的仇士良等人:“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若是从前,白居易还能为元稹出气,上书皇帝表明情况。
就算不能惩罚仇士良几人,也不至于让元稹因为这件事情,被皇上以“轻树威,失宪臣体”为由,贬谪去了江陵。
偏偏在这个时候,白居易的母亲去世,他也要回乡丁忧。
“此等宦官在,大唐谈何……”白居易咬着牙,怎么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他又清楚,这是在幻境里,他就算是想要抓住仇士良几人打一顿也不行。
最后只能捏着双拳在驿馆里不住的走动,磨牙道:“欺人太甚!狗宦官!”
“虽去了江陵,却也不算太苦,不必如此的。”元稹拍着白居易的后背给他顺气,还在解释:“我在江陵其实过得也还好。若是不行,我怎会送钱去给你呢?”
当年,元稹的母亲去世。
墓志铭是白居易所写。
丁忧时,白居易和白母都曾给过元稹资助。
如今,白居易的母亲坠井而亡。
墓志铭则是由元稹书写,不仅如此,元稹哪怕被贬江陵,也不忘寄去二十万钱。
“我知晓。”白居易含着泪,怎么都不能平复下来情绪:“我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可我如今看见了!”
“当真没事的。我如今可是好端端的。”元稹只得张开双臂,给白居易看:“那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养得很快。”
随后,元稹又小声的说:“姜姑娘还在旁边看着呢!”
听到这话,姜烟瞬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那张脸。
只要看不到她,想要吃的狗粮就越来越多。
“姜姑娘肯定能理解我如今情绪的。”白居易十分肯定,双眼烁烁的看着姜烟,看得姜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之后,这两人被贬谪的生涯也没有结束。
元稹随着柳宗元和刘禹锡一同被继续贬谪至通州。
在通州还得了疟疾,卧病在床时又收到了白居易被人故意诬陷,贬谪去了江州。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那句“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用这样抠字眼的方式让你被贬谪!”姜烟气得直跺脚。
白居易这次贬谪,简直是……无耻至极!
不过是因为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主张缉拿凶手,先是被人以“越职言事”弹劾。之后更是诽谤他不敬不孝。
只是因为,白母是因为赏花坠井而亡,白居易的诗作中却“赏花”和“新井”。
“我不服气,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皇帝还真的将您贬谪了?”姜烟拧着眉,难以想象刚满丁忧没几年的白居易因为母亲的死因被诽谤是什么滋味。
“没错!这简直是小人行径!”元稹也怒不可遏。
居然以白母为由诽谤乐天,他怎么能忍?——
作者有话说:①:《使东川·骆口驿二首》元稹
②:《骆口驿旧题诗》白居易
③:《从前慢》木心
④:《使东川·梁州梦》元稹
⑤:《同李十一醉忆元九》白居易
⑥:《闻乐天授江州司马》元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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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
白居易本人却对这件事情没有多少愤懑。
只是比起从前“达则兼济天下”的想法, 白居易如今更希望可以独善其身。
就算是这样,白居易也不曾放纵自己的人生。
他在江州为官清廉,后来兜兜转转,又成为杭州刺史。
在杭州兴修水利, 留下一笔官奉作为之后来杭州任职??x?的官员, 治理杭州时的周转。
用完, 再由当时的官员填补。
这样一笔官奉, 一直到黄巢起义之前都在杭州运转。
当了苏州刺史, 又不忘苏州的水陆问题,西起虎丘东至阊门的七里山塘河, 成为白居易留下的痕迹。
元稹在通州流放十年后, 又是几次的起起伏伏。
做过宰相,也当过节度使。
曾经是朝廷重臣, 也跟着农民下田查看粮食生长。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专注民生, 平息叛乱, 希望大唐可以恢复如初。
用诗歌针砭时事,提醒今人。
他们以为这是最好的时代,可如今的大唐却好像一次又一次的辜负着他们的满腔热血。
或许,元稹一辈子也学不会低头。
哪怕当初在驿馆被宦官抽得血肉模糊, 也打不断他的脊梁。
或许, 白居易永远也不会停下他的笔,不会掩藏他诗中的嘲讽。
哪怕一贬再贬,官途坎坷, 也折不断白居易的笔。
这一路,亲人去世。
他沮丧,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①
他难过,写下“书报微之晦叔知,欲题崔字泪先垂。世间此恨偏敦我,天下何人不哭儿。”②
江河日下的大唐像是一道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着两个年轻人。
直到他们不再意气风发,直到他们孑然一身,守着孤灯等残夜褪去。
只可惜,元稹再也等不到残夜消退,红日初升。
风月填满的元稹,终究消散在大唐风月中。
公元831年,元稹暴病,一日后亡。
那个曾经十四岁便高中明经科的少年,走过这坎坷漂泊的一生,带着对妻子韦丛的怀念,对知己乐天的不舍,撒手人寰。
此后,白居易的诗中满是孤苦悲凉。
这世上,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行走天地间,再也找不到一处内心安宁的归属。
姜烟看着鬓发雪白的白居易走在茫茫大雪中,他并非没有友人。
只是友人能觅,如微之那般的知己却难寻。
白雪落了他满身,手中竹杖也几次脱手。
踉跄的走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姜烟看着眼前呵出的雾气。
雾气渐渐染了她的视线,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影独行。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③
姜烟站在原地,喃喃的念出这一句,鼻腔酸涩,眼泪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用系统召唤出从前的人是一件多么温馨美妙的事情。
在现代,哪怕只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白乐天也能够再见到他的多情元侍御。
“乐天先生!”
姜烟对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大喊:“你的诗很好,真的很好!杭州的白公堤一如当年,你与微之先生一定要去看看啊!那里可能不是你们的大唐,但一样很美好!”
就算只有一个月,她也希望这对挚友在现代可以过得快乐,满足!
这片土地不会再有一个大唐盛世。
却有一个全新的中国屹立中华大地。
红日,终将升起!
模糊的水汽中,姜烟好像看到那个枯瘦的身影高举着手臂轻轻挥动,像是在应和她的呼喊……
——
“元稹此人,看似风月多情。却从不愧对他的官身。”薛涛款款走到姜烟身边,看着茫茫大雪中消失不见的白居易,眼中还有一丝艳羡:“人生得一知己,此生无悔矣。”
薛涛朝着姜烟盈盈一拜,穿着的却是一身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容清雅中难掩年轻时候的风姿。
“怕是要在姑娘面前献丑了。”
对自己的从前,薛涛还有些不好意思。
幻境变化,从大雪茫茫中骤然出现在长安。
小院里,年幼的薛涛跟着父亲读书写字,年纪虽小,却文采斐然。
她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若是没有出事的话,薛涛的一生一眼都能望到头。
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在父母的安排下成亲。
她或许会遇见一个与她琴瑟和鸣的丈夫,夫妻恩爱,携手白头。
但,薛涛的父亲得罪当朝权贵,贬谪去了四川。
一家人离开安稳的长安,跋山涉水到了四川,结果没几年,父亲便因为出使南诏的时候染上瘴疠而亡。
薛涛手持拂尘,缓步走进家门。
黄纸飞舞,白皤飘摇。
在古代的封建社会,失去了父亲就像是塌了一片天。
“那时我没有法子。要活下来,还要照顾我娘。”薛涛看着年幼的自己穿着孝服跪在灵前。
母亲早已因为伤心害怕,哭晕了过去。
母亲伤心丈夫的离世,又害怕没有了丈夫,她们孤女寡妇要怎么活下去。
“姜姑娘,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在你的那个世界,失去丈夫或者父亲,都是可以活下去的。或许有些艰难,但不会绝望。”
薛涛看着姜烟,笑容却透着难以抑制的苦涩。
如果,她能生活在那个时代,多好?
“我年轻时候的脾气其实不好,性子也尖刻。”
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从小练琴不过是因为喜欢。她懂事起拿得是毛笔,沾染的是墨香,这些于薛涛来说不过是陶冶情操的东西。
父亲去世后,为了带着母亲生活,薛涛入了乐籍。
那些从前滋润她生活的东西,成为了她讨生活的工具。
年轻的薛涛不仅美貌动人,一身才气更是难掩,很快便名动四方,来往结交之人都是当世有名的才子。
薛涛之名,很快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无数人捧着纸张,只为求薛涛的笔墨,带着珠宝名琴,听她弹奏一曲。
她更是以歌伎和清客的身份,频繁出入当时来蜀地的官员府邸。
直到她十七岁那年,遇见了韦皋。
“那些男人,口中称赞我的才华,眼里心里却只有那些事情。”如今的薛涛看着来往宾客,还有不断投射到幻境中那个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
从选择入乐籍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明白。
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仕宦家捧着书册悲春伤秋的小姐。
她不是枝头的花儿,而是地上的草。
既然是草,她所要做的,就是扎根活下去。
“韦皋是节度使,宾客无一不捧着他,拍他的马屁。”薛涛指着上首的位置给姜烟看。
那里坐着一个端着酒杯,放松自然只是眉眼却好似含着诸多情绪的男人。
比起周围的人,男人看起来还带着些许杀伐气质,装束打扮却又是读书人的模样。
两种气质在对方的身上糅合,又莫名突显了对方身上的贵气。
事实上,韦皋出身的韦氏家族曾经也是显赫一方。
但随着唐朝前期对世家的削弱,到韦皋这一代时,当年“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京兆韦氏早已不复当年。
只是韦皋颇有才华,为人又机智果决。
很快就成为了剑南节度使。
“不过,韦皋是个好人。”薛涛抿着唇,笑意很淡:“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虽沦落风尘,可遇见的都是君子。”
话音落下,席间一片欢呼喝彩。
原来是韦皋听闻了薛涛的才名,要她在席间当场作诗。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薛涛仍然能念出当时的诗句:“乱猿啼处访高唐,路入烟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犹是哭襄王。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④
“好诗啊!”姜烟光听,可能还不能看出其中的意味,但是薛涛这么轻轻念出,姜烟眼前就仿佛有了一片画面。
淡淡几句,便勾勒出蜀地风景,还有诗中的惆怅感叹。
最终重要的是,这诗更是薛涛向韦皋递出的投名状。
“我不过是想试试。没想到,韦皋接下了。”薛涛不甘心只当一个歌伎。
她不是没有才华。
她甚至觉得自己比这在座的一些官员还要有才华。
就因为她是女儿身,因为她是乐籍,那些人从不肯正眼瞧她。
韦皋的赏识,薛涛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们之间有男女之情,也有伯乐与千里马之义。
薛涛在韦皋府上,为他打点外务,甚至韦皋的公文有时都是薛涛所写。
韦皋也感慨薛涛的才华,曾想过要为薛涛拟奏,希望可以由陛下授薛涛校书郎之职。
只是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虽然没有得名,我却有校书郎之实。”薛涛叹气,看着雄心万丈的那个年轻时的自己,反倒是不赞成的摇摇头。
不仅自己要离开,还拉着看得入迷的姜烟离开。
“这不是很好吗?您这是怎么了?”
姜烟不解,但还是跟着薛涛一起走。
“好吗?”薛涛站在门口,回身看那个在案牍奋笔??x?疾书的自己,摇头道:“从最高处摔下来的滋味,一点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①:《离思五首其四》元稹
②:《初丧崔儿报微之晦叔》白居易
③:《梦微之》白居易
④:《谒巫山庙》薛涛
还有二更,会晚一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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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 只有将她们的双脚缠住,……
被称为“女校书”的薛涛尽管依然身在乐籍, 却比从前好过多了。
那些从前带着各种颜色和意味的眼神都收敛起来。
从前瞧不起她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收起了他们翘起的尾巴,在她的面前腆着笑脸,送上厚礼。
薛涛自然全都收了, 她就是想看见那些人讨好她的样子。
只是收下的那些东西, 薛涛也没要, 尽数交到给了韦皋。
她要的, 从来都不是钱财。
而是她自父亲去世后就丢掉的傲骨。
“我以为, 这都是因为我自己得来的。”薛涛就站在门外,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迎来送往, 得意骄傲。
沉浸在那些恭维的话里, 却完全忘记了。
自己有这一切,除了自己的确有才华之外, 更多的是因为韦皋。
“自则天皇帝之后,如今的人愈发害怕有才华的女子。一面, 那些才子高官们希望看到有才华的女子, 一面又希望那些女子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当初有什么错。只是懊恼自己不该得意自满。”
“我就像韦皋送给我的那只孔雀。他们喜欢的只是华丽的羽毛,我的内在如何,没有人愿意了解, 也没有人想要去了解。孔雀死了之后, 我难过不已。但对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个带毛的畜牲,死也就死了。甚至韦皋也不曾因此有多少感慨。那个时候, 我就知道。对那些男人来说,他们看待我,与看待一只孔雀没有分别。”
薛涛并不觉得自己当时的骄傲有什么错。
唯一懊悔的, 只是自己不懂什么叫收敛。
只是如今这个年纪再看从前,又觉得有这样一遭,也不差。
至少让她看清楚了这个世界。
这个,女人哪怕有才华,也抵不过当权男人一句话的世道。
因为薛涛的张扬,很快惹来了韦皋的不满。
韦皋一句话,便将还在乐籍的薛涛发配松州。
从前神采飞扬,人前人后恭维着的薛涛,这次离开并没有任何人来送她。
他们眼中,薛涛是失宠了,被韦皋赶去了松州。
“松州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兵荒马乱,我哪里见过那样的地方?”
薛涛看着那个哪怕被赶出了韦府的自己跌跌撞撞走在荒凉的小路上,眼里含着泪,却始终不肯放弃那身漂亮的衣裳,脚上穿得鞋子也是软底绣花鞋。
只是走了半天,脚上满是血泡。
姜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或者,她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眼前这一幕幕。
薛涛有才气,在风气开化的大唐都过得如此艰难。
那之后的人呢?
姜烟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感谢武则天,她的出现让所有人深刻的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男人专属的。还是该埋怨,因为武则天的出现,那些男人们重新掌握权利后,对女子的防范日益加深。
唐代之后,这个世道架在女性肩膀上的枷锁一日重过一日。
只有将她们的双脚缠住,让她们留在高高的绣楼里,打压她们的思想,控制她们的行动。
这样就可以让男人们的位置万古千秋,永远当那个支配者。
“你在难过!”薛涛走在姜烟身边,如今的她哪怕年纪不轻,却能在这样的地面走得踏实。
感觉到姜烟的郁闷,薛涛安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往后的人一代比一代更好过,这也很美妙了。”
“我只是觉得,您已经足够优秀,却还是只能依靠男人才能出头,甚至还要被他们的一句话就推翻从前的一切努力。现在又要靠着男人才能走出这样的境地……”姜烟道。
在去往松州的路上,幻境中的薛涛就已经写诗给韦皋,希望韦皋可以顾念旧情,将她召回。
只是,韦皋并不觉得薛涛受到教训,置之不理。
直到薛涛走到松州,看到边境的将士们的生活,在这里终于大彻大悟。
这次写信给韦皋,也作诗一首,将自己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所感都写入诗篇中。
韦皋这才松口。
召回薛涛的同时,还助她脱离了乐籍。
所有人都以为薛涛哪怕恢复自由身,以后也只能做他人妾的时候,薛涛却选择隐居西郊烷花溪。
闻名于世的“薛涛笺”,也是有此开始。
半隐居的薛涛不再需要考虑今日出席的宴会需要穿什么衣服,写出来的作品是否要顾及谁的心意。
她换下艳丽的衣裙,起初只是穿着素色衣裳。
与她幼时跟着父亲看书习字的时候一样,想写什么写什么,想看什么便看什么。
坎坷半生,在浮华中走过一圈,薛涛后来逐渐习惯穿着道袍行走。
“为何是道袍?”
姜烟知道唐朝其实佛道都颇受欢迎,看着薛涛这一身道袍,还真有几分飘然洒脱之意。
“无为,自在!”薛涛轻笑,知道姜烟没有其他意思,但还是说:“旁人见我如此,还当我是受了情伤,走不出当年。”
薛涛好笑的摇摇头:“我这辈子遇到的都是好人。韦皋也是好人之一。”
薛涛并不是被抛弃的。
韦皋让她看清楚了这个世道,再也回不去当初则天皇帝临朝时,女子有才华,敢豁得出去,就能寻到一条出路的时候。
所以哪怕回来了,薛涛选择的也是离开韦皋,此生与他不复相见。
他做他的高官,她做她的隐士。
也因为薛涛没有深切的爱过韦皋,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与韦皋是不可能的,所以走得洒脱。
“姜姑娘,你有过喜欢的人吗?”薛涛问她,足尖在地面轻点,秋千微微摇晃着。
姜烟也跟着秋千前后摇晃。
“有过。只是我们现在分开了。”
提起刘智明,姜烟能够想到的,只有大学时候第一次见到刘智明,以及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记忆。
“我和我爸一直不合,爷爷去世后,我们父女的关系就更差了。那个时候,刘智明其实还是个很有上进心的男孩子。长得好看,为人热情,又很有分寸。他很难让人厌恶,也自然会被人喜欢。”
事实上,刘智明长得帅气,除了家境一般之外,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
姜烟之前就有人倒追过刘智明。
只是被他婉拒了。
没有过感情,姜烟不可能答应跟刘智明在一起。
“我那个时候很迷茫,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有想过。是他的出现,让我坚定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更细节的,姜烟已经记得没有那么清楚了。
薛涛却摇头:“你那是依恋,不是喜欢。你只是爱上了有男朋友在身边的感觉,不管是谁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你身边,都是一样的。”
“你还是个小姑娘,不明白这些不奇怪。真正的爱着一个人,是没有理智的。你会不受自己的控制,会……做出很多很傻的事情。”
薛涛扭身,温柔的给姜烟勾起耳畔的碎发,整理她头上有些滑落的发簪,想起了很多她曾经看到过的女子沉浸在爱情中的模样。
她柔声道:“姜姑娘,当你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或许就会明白的。”
面对韦皋,她是冷静的,理智的。
薛涛迷恋过韦皋的权势和风姿,觉得那是拯救自己绳索,可以拉自己离开这个深渊。但她始终没有爱上这个男人。
姜烟没有回答薛涛的爱情观。
如果她连刘智明都没有喜欢上的话,姜烟其实很难想象自己以后会不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至于薛涛说的“没有理智”,姜烟其实有些不以为意。
爱情,是情感的一种。
理智,为什么不能共存?
薛涛看出姜烟的意思,笑容里带着姜烟看不懂的欣慰和欢喜。
“是我着想了。”薛涛突然道:“你这样就很好。??x?真的很好。一代代的女子,会变得越来越好。你们的翅膀是整齐的,和那些男人们共享着一片蓝天。”
姜烟下意识抓紧薛涛的道袍,看她眼眶中流出眼泪。
院子里风声阵阵,吹散了幻境中的薛涛,吹乱了满桌的诗篇。
“姜姑娘,能够与你相识,看到千年后的世界。我这一生都没有遗憾了。”
她自怨自艾,不能舒张的愿望和志向,只能将自己锁在小院,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无可取代,沉浸在别人的权势中几乎迷离。
因为她看到的,也只有被人为割出来的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
可千年后的人不同。
她们的世界是广阔的,是可以自由翱翔的。
“飞吧!年轻的姑娘们!”薛涛握住姜烟的手,笑中含泪,满是欢喜——
作者有话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
算起来,我来晋江也有一年啦。
加上这一本,是第五本啦~
感谢大家的喜欢,未来一年,希望还能够写出大家喜欢的故事,我会加油,会努力进步的!
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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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可只要在中国这片土地……
如果说, 白居易和元稹是梦幻的神仙友情。
那么柳宗元和刘禹锡就像是苦水里开出的花儿。
姜烟从薛涛的幻境出来,一睁眼看到的不是他们的少年时期,刚开始便是朝堂革新的溃败,在长安即将等来贬谪的柳宗元和刘禹锡。
自李隆基开始, 唐朝的宦官们开始登上政治舞台。
高力士在唐朝的宦官之中, 那都是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存在。
皇位传到李适手中, 这是在大唐历史上极为没有存在感的一位皇帝。
尽管安史之乱已经平定, 各地割据的藩镇也因为父死子代而暂时平息下来。
但在大唐中央的朝堂内却还是动荡不安。
李适性情猜忌, 朝堂内的官员们互相争夺不说,宦官也在这个时候进一步加剧势力, 掌管了负责拱卫天子的神策军。
当年神勇无比的神策军, 此时彻底沦为宦官手中的权力象征。
李适驾崩后,当了二十六年太子的李诵继位。
“皇上有匡扶社稷之志, 却偏生没有一个好身体。”刘禹锡抚着长须出现在姜烟左侧,柳宗元也紧跟着出现在她右侧。
两人看着这一幕, 并不难过于他们的贬谪。
而是难过, 大唐曾有过一次可以中兴的机会,却就此失败。
李诵是个好皇帝,还是太子时,不仅要避讳父亲的李适的猜忌, 还非常懂得抓住时机进谏。
见过烽火, 去过前线。
看过百姓疾苦,体会过朝堂群臣之间的倾轧。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要收回宦官手里的权利。
“时不待我等!”柳宗元悲叹。
和刘禹锡的乐观相比, 柳宗元每每想到革新的失败,难免悲上心头,无法自抑。
“你瞧瞧你, 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刘禹锡走上前,捏着袖子笑呵呵的就要给柳宗元擦眼泪。
被柳宗元挥着手避开,很是无奈道:“若是革新成功,往后的大唐也不会那般。”
革新只维持了一百八十天便失败。
宦官们的权利被动摇,竟然推翻李诵,拥立太子李纯继位。
因为柳宗元和刘禹锡是李诵的亲信,也是革新队伍中的骨干。
李纯继位后,便将这一干人贬谪。
为首的王伾贬谪为开州司马,到任不久便病死了。王叔文在贬为渝州司户后不久,也被赐死。
柳宗元贬为永州司马,刘禹锡为远州司马。
“这就是‘二王八司马’?”姜烟知道自己对唐史了解甚少,每次进入幻境之前都会想方设法的先粗略看一遍这些人的生平。
不然自己进入了幻境之后还一头雾水。
事实上,刘禹锡、柳宗元和白居易、元稹,其实是同朝为官。
只是白居易和元稹更像是孤直的两个愤青,会惹来皇帝的不快,但又有本事让皇帝在之后拔擢他们。
可刘禹锡和柳宗元不同。
他们触碰了宦官的利益,宪宗李纯的皇位又是官宦支持拥立的。
他们两人天然的就被排除在李纯的视线之外。
“对。”刘禹锡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前头牵着小毛驴的自己,笑道:“其实我那时还心存幻想,觉得只要自己好好干,总有再回长安的那天。”
“不可能的。”柳宗元摆手,又叹了一口气:“我们是先帝的人,当今不会用我们的。”
“子厚,做人嘛!总要乐观些,你这些年身体如此差,就是郁结于心。”刘禹锡宽慰老友,提起这件事,也难免有些悲哀。
比起活到七十高龄的刘禹锡,柳宗元可以说是壮年而亡。
两人最终要分开,一个去湖南,一个走四川。
这两个地方,在现代或许是好地方。
文化娱乐之都和川渝美食遍地之处。
但在古代,永州地处湖南广西的交界,几百年前的这里位置偏僻不说,全部人口都不超过千户。
不仅如此,这里蛇虫遍地。
时年三十二的柳宗元到了这里之后,甚至没有可以住下的地方,只能暂居龙兴寺。
“我是天下最不孝的。”柳宗元望着龙兴寺的牌匾,笑容苦涩,咬着牙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进去。
看得站在旁边的姜烟也跟着揪心。
柳宗元到了永州不过半年,跟着他一道来的母亲便在永州去世。
幼时便跟着母亲说文学字的柳宗元,哪里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昔日范阳卢氏的女子,去世后却被他这个儿子所连累,扶灵回长安都做不到。
之后,柳宗元的女儿和娘也在永州夭折。
想到母亲和女儿,柳宗元跪在龙兴寺前,失声痛哭。
“我做错了吗?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为何?为何老天要如此待我?”
刘禹锡连忙上前,拉起好友,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只笨拙的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我们有什么错?无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伯母与和娘知道你为她们过了这么多年还在伤心,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子厚,既然已经如此,那只能继续走下去。”
姜烟走上前,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柳宗元。
白居易和元稹的起起伏伏,与他们这一贬再贬的境况是完全不同的。
姜烟知道,幻境里也有如今的皇帝,唐宪宗李纯。
也不知他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柳宗元和刘禹锡做错了吗?
并没有。
从姜烟的视角,他们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唐的未来。
前三十二年的人生,柳宗元壮志凌云。
但一切都随着唐顺宗李诵的去世,掩入尘土。
刘禹锡的话,也是时的拉回柳宗元的思绪。
瞥见一旁的姜烟,柳宗元还有些抱歉的拱手:“让姑娘见笑了。”
姜烟沉默着摇头。
仕途打击,母亲与女儿去世。
自此,柳宗元在永州便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不仅如此,柳宗元的弟弟也因为他,哪怕考取了进士,也无出头之日。
在唐朝,柳宗元的诗才其实并不突出。
可经历种种,姜烟也不奇怪,他为何能写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样的诗句。①
真正体会过寂寥悲苦,才能只用这二十个字,便说尽了孤独凄凉。
悲痛打不到柳宗元。
在刘禹锡来信的安慰,以及弟弟和友人的陪伴下,柳宗元很快振作起来。
在龙兴寺,在冉溪边。
他走过永州的巍峨高山,见过永州的潺潺流水。
从前他眼中几乎谈之色变的荒郊,如今也成景色。
“《小石潭记》和《捕蛇者说》都太难背了!”姜烟几人跟着幻境中的柳宗元看过山山水水,还不忘小声对刘禹锡抱怨。
尤其是《捕蛇者说》。
姜烟初中学这篇文言文,“恨死”柳宗元了。
别的唐代诗人,五言七言的,背起来简直不要太快。
小时候的《江雪》更是朗朗上口。
结果到初三学这篇文言文,绕口的程度几乎让姜烟崩溃。
“是吗?”刘禹锡原本还在跟柳宗元赏山看水,听见姜烟的低声抱怨,捋着胡须笑道:“还是我的《陋室铭》好背,对吧?”
姜烟连连点头,笑得比旁边的花儿还灿烂。
明明是这??x?么困顿的人生,可在他们的生命里,好像又变得不值一提。
在苦涩中,还能品出岁月的甘甜。
姜烟随手折了一支柔软的枝条,看了柳宗元一眼,然后开始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②
柳宗元抿着嘴,双手背在身后,走得飞快。
姜烟和刘禹锡对视一眼,两人哄然大笑。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③
姜烟这边背完,刘禹锡在旁边鼓掌:“文采斐然,当今这个!”说完竖起大拇指。
听得走在前面的柳宗元不好意思的回过头来,看着在后面故意开解自己心绪的两人,无奈道:“行了!我早就不难过了。”
这些事情,当年他就经历过。
只是如今再看,心中难免会悲苦。
而今走走看看,再见到从前的友人,柳宗元那点难过也跟着烟消云散。
“我也想学学梦得你那般,‘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乐观,不行吗?”柳宗元说完,自己也绷不住,跟着一同大笑起来。④
饶是在幻境里,也惊起山林中阵阵飞鸟。
他好像还寂寥,又仿佛不再孤独。
仕途苦闷,却可以寄情于山水。
永州因为他,在中国的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世,在大唐的二十几位皇帝中,不会人人都知晓唐宪宗李纯。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原来在唐朝也曾有过一群人想要革新,想要重建大唐辉煌。
可只要在中国这片土地长大的孩子,都会背《江雪》,都知道有位苦难困顿的唐朝人在湖南的永州写下数篇游记。
他们在每一个早读,绞尽脑汁的背《小石潭记》,背《捕蛇者说》。
从这些文字中,掀开历史厚重的帷幔,去窥探一个孤寂的背影。
历史会记住每一个走过的人,包括帝王。
但源远流长,始终灿烂辉煌的文化,让柳宗元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