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面对罗宝珠的挑衅, 罗振康怒不可遏。
直接将电话机摔了。
望着支离破碎的电话机,等候在一旁的罗明珠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是她第一次瞧见自家大哥如此气急败坏。
以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大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做派, 从来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情引起不必要的情绪起伏。
哪怕是当初她设计沉船事件, 她大哥知晓后并无惊异, 只叮嘱她好好收尾。
今日无端发了脾气,看来这通电话的来电者是个十分令人讨厌的家伙。
罗明珠立即明白过来。
这个节骨眼上,还有谁比罗宝珠更令人讨厌?想必是罗宝珠成功夺回罗家二房的财产之后,露出小人得志的神态,故意打电话来她大哥面前显摆。
罗明珠同仇敌忾,愤怒地握紧拳头,“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无人吭声。
站在窗边平复情绪的罗振康阴沉地盯着窗外风景,不知过了多久, 才冷冷吐出两个字:“迎战。”
二房的惨败拉开了斗争的序幕, 罗氏家族即将迎来巨变。
迎来巨变的不只罗家, 还有日新月异的国际环境。
12月底,戈尔巴乔夫辞去了苏联领导人的职务,将国家交给了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克里姆林宫上空的赤色旗帜落下, 冉冉升起的是俄罗斯三色旗。
苏联解体了。
自从柏林墙倒塌, 东欧剧变,这两年来西方国家对中国一直进行制裁,加之国内各种经济改革导致三角债高筑, 国内的经济情况出现严重危机。
经济危机的诞生导致人们思想趋于保守,将一切的过错归结于经济改革措施,姓资姓社的问题卷土重来。
中国经济的发展速度在5%左右徘徊, 经济特区又面临着是否要继续办下去的难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邓公第二次南巡开始。
新一年的一月份,邓公在深城视察了皇岗口岸,游览了锦绣中华民俗文化村,还登上国贸大厦最顶层的旋转餐厅,并发表了著名的南方谈话。
国家给深城定下基调,也给老百姓们吃了定心丸,从此之后,盘旋在深城上空姓资姓社的帽子彻底被摘除,新一轮的改革浪潮即将来临。
春节过后,大批大批的人再度涌向深城。
这次与以往不同,以往因为政策的反复,很多人并不敢毫无顾虑地来深城发展,邓公第二次南巡之后,大批官员开始下海做生意,奔赴深城而来。
远在沪城守着股市的老贾很是眼热,他撮掇杨磊,“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这两年一直在沪城发展,老贾有些心猿意马,尽管沪城的业务越做越大,甚至还拿投资开了几家夜总会,在沪城这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老贾还是想回老家。
深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混得好了,自然想回老家显摆,可是杨磊不太愿意回去。
杨磊是外地人,对深城没有特殊的感情,在杨磊心里,深城和沪城根本没什么区别,回不回去的当然也不重要。
以前留在沪城,是因为沪城股市能赚钱,可是这阵子沪城的股市低迷,股价一直往下跌,眼看着投进去的钱都要亏没了,老贾心里有点着急。
他借着想回老家的借口让杨磊从股市抽身,其实也是怕亏太多,到时候万一把这两年赚的钱全都搭进去,那就太不划算了。
“我听说前面那条街道有个本地男人昨天夜里上吊自杀了,拿了老婆的一条围巾系在床头了结了生命,原因是股票亏了7000块钱。”
7000块钱对于现在的老贾而言,无疑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他之前也做过穷人,还没有丧失正常的金钱观,他知道这些钱对于普通家庭意味着什么。
那几乎是全部的积蓄。
这样想在股市里搏一搏出路,最后不堪打击、走上绝路的人比比皆是,单单这两周的时间,他听了不止三起这样的故事。
老贾很是感慨:“现在沪城的股市都低迷成这样,咱们也收手吧,反正还有其他项目挣着钱,不如一起回深城去?”
杨磊没答应。
“再等等吧。”
“等什么?”老贾不解,“等股市回暖吗?”
“对。”
“那谁知道股市什么时候会回暖啊?”老贾不乐意了。
如果三五年都回不了暖,那岂不是一直在耗在沪城?
“我早就想回深城了,我不想这么没目的地等下去,要不这样,我给你一个明确时间,咱们再等三个月,再等三个月,如果股市没有回暖,咱们就收拾收拾回深城,怎么样?”
无人吭声。
没得到回应的老贾以为杨磊嫌弃时间太短,他心里盘算一番,决定退让一步,再多给三个月也行,六个月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他在沪城待了好几年,也不差这半年的工夫。
“那要不……”
话到一半被杨磊打断:“不用三个月,三周就行。”
“三周之后,沪城的股市没回暖,我跟你一起回深城,不过,你要先替我去办一件事。”
听到三周之后便可以回去,老贾乐得合不拢嘴,笑了半天才回味过来杨磊最后一句话。
“你想让我办什么事?”
“你以前不是销黑货的吗,一定很识货。”杨磊淡淡瞥了老贾一眼,“我想让你替我去国外弄一件货。”
“什么货,还得去国外弄?”
杨磊附在他耳边将详情说了,老贾听完眉开眼笑,连连拍胸膛打包票:“没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
因着杨磊答应回深城,老贾替杨磊办事办得格外认真,他心里筹谋着事情得在三周之内完成,不然到时候回深城还得多出额外的任务,多麻烦。
老贾期间出了一次国,办妥杨磊交代的事情,又等了两天,终于凑齐三周时间。
他乐呵呵地要收拾东西回深城,结果股市回暖了。
不只回暖,甚至是一飞冲天,沪城股市价格的全面放开,导致股市一路上涨,周五收市时,面值100元的“豫园”最后以10009元收盘。
简直是股市的奇迹。
老贾一下子看傻了眼,不可置信扯着杨磊:“你是不是提前接到了消息?”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料事如神!
沪城股市的飞涨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财富增加的喜悦几乎要冲昏老贾的头脑,利益面前,想要回老家的念头被狠狠压制。
他几乎快要忘了这回事,只一个劲地感叹:“你到底怎么知道股市会在三周之内回暖,难不成你还会算卦?不然我想不通你怎么办到的。”
杨磊笑笑,并不回答类似的问题,只询问:“货到了吗?”
“到了。”
“那行,你就再帮我一个忙吧。”杨磊翻开日历,指着5月26号那天,“帮我把货在这个日期送回深城。”
“可以是可以,只是……”老贾收了声,静静看向面前的杨磊。
杨磊一身西装,身姿挺拔,这些年沉浮商海,气质愈发沉稳,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精英气质。
谈吐清晰,思维敏捷,即使夸赞也总是恰到好处,让人感受到他的真诚,这样的性格天生适合做生意,老贾算是服了他。
照道理,以杨磊现在的资产,早已步入有钱人行列,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自己把货送回深城呢?”
杨磊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
5月26日那天,深城烈日当空,是个晴朗日子。
徐雁菱一大早起床,特意腾出一天空闲的时间陪伴罗玉珠,一向比她更繁忙的罗宝珠也没去公司,只吩咐李文杰,如果公司里有急事,及时汇报。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徐雁菱替罗玉珠换上一套洁白的连衣裙,将她长长的乌黑亮丽的头发编成发髻全部盘起来。
老太太王桂兰过来时,瞧见盛装打扮的罗玉珠,眼睛都看直了,“哟,这要是头顶再戴个皇冠,就成公主了!”
说完老太太心里有些感慨。
罗玉珠这孩子模样是好看的,眼瞅着30多岁了,看着像20来岁的年龄,上天冻结了她的智商,同时也冻结了她的美貌,稍稍打扮一下,直让人挪不开眼。
要是和正常人一样,不知道该有多么惹人喜欢。
唉,可惜了。
老太太收起心中惋惜的情绪,拿出昨天晚上记好的菜单,一一开始备菜,边备菜边不忘询问:“太太,今天准备带玉珠去哪里玩?”
今儿是玉珠的生日,往年玉珠过生日,徐雁菱和罗宝珠总是会抽出空来陪伴,带着玉珠出去玩一天,这几乎成了惯例。
“还不知道呢,玉珠说她还没想好。”
徐雁菱在客厅里应了一声老太太的话,回头又看向罗玉珠:“玉珠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地方你想去玩?”
这些年深城好玩的地方都玩了一个遍,罗玉珠也想不出头绪。
“深城这么大,咱们好多地方还没去过呢,玉珠你尽管说,多远我们都陪你去。”
“真的吗?”罗玉珠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望向徐雁菱。
徐雁菱宠溺地点点头,轻柔地摸摸她脑袋,“当然了,宝珠,你说是吧?”
“是。”站在阳台上搬新盆栽的罗宝珠大声附和一声。
“瞧,玉珠你听到了吧,宝珠也答应,所以你想去哪里玩呢?”
“我想去看东方明珠。”
“东方明珠?”徐雁菱一时愣住,“东方明珠是哪个景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老太太,你是深城人,你知道东方明珠在深城哪个地方吗?”
“哟,这可真难倒我了。”老太太从厨房里探出头,一脸纳闷,“玉珠说要去东方明珠?我在深城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什么东方明珠啊。”
这就怪了!
徐雁菱与老太太面面相觑,两人感到困惑时,罗宝珠从阳台走了进来。
她面色有点凝重,径直蹲到罗玉珠面前,“姐,你为什么要去看东方明珠?”
“呀,宝珠你知道这个地方?”徐雁菱喜出望外,“还是咱们宝珠有见识,那就决定了,今天带玉珠去东方明珠。”
“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徐雁菱不解。
因为东方明珠塔去年年中才开始修建,现在根本没有修建完成。
最关键的一点,东方明珠在沪城。
罗玉珠是怎么知道的?
连徐雁菱和老太太对东方明珠都闻所未闻,罗玉珠是如何知道这个景点?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罗宝珠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杨磊在沪城发展。
照道理,近年来罗玉珠不可能和杨磊有接触,但是怎么……
罗宝珠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看向罗玉珠,抛出同样的问题:“姐,你从哪里听说的东方明珠?”
在罗宝珠循循善诱的询问下,懵懵懂懂地罗玉珠指了指客厅中央的电视机。
哦,忘了还有这一茬。
罗宝珠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罗玉珠只是在家看电视时无意看到关于修建东方明珠塔相关的新闻,于是记下了,吓死她了,她还以为……
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老太太连忙在围裙上擦干双手起身去开门,她还以为是隔壁菜市场上门送货来了,要去接货,打开门一瞧,送来的不是食材。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
年轻小伙子手里捧着一道四方盒子,不停张望门牌号核对,“这里是罗玉珠的家吗?”
“是。”老太太迟疑了一下,“你找罗玉珠?”
嘿,真是稀奇,这么多年从来没见有人主动来找罗玉珠,老太太正要回头向屋子里的徐雁菱汇报,不料手上一沉。
低头一瞧,年轻小伙子将四方盒子塞到她手中,一脸认真,“对,我找罗玉珠,这是她的货。”
呀,这可了不得!
“太太!”老太太捧着一个四方盒子进门,拔高音量汇报:“刚才那个送货小伙子特意说明这是送给玉珠的。”
话音一落,徐雁菱和罗宝珠同时抬眸。
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送给罗玉珠的东西,除了生日礼物还能是什么?
可是这么多年,只有家里人记得罗玉珠的生日,哪怕是罗家二房三房,估计也没人还记着这样的日子。
奇了怪了,谁会在今天送来礼物呢?
“不管谁送的礼物,咱们拆开来看一看就大概知道了。”
徐雁菱接过老太太手中的四方盒子,解开繁琐的彩带,慢慢拆开。
盒子里,一只亮闪闪的皇冠突兀出现在众人眼前。
皇冠主体采用黄金打造,周边全部镶嵌着钻石,奢华的材质和极致的工艺相结合,通过精密锻造形成流线型冠冕,设计融合古典冠饰,既保持了传统王室珠宝的庄重感,又彰显了现代审美特征。
徐雁菱和罗宝珠都是识货的人,一眼看出此件皇冠价值不菲。
“等等!”罗宝珠突然想到一桩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阵子美国有场拍卖会,拍卖了一件价值200万美元的皇冠,买主是个神秘的华人,当时上了报道。”
至于这个神秘的华人是谁,罗宝珠心里有了数。
同样,徐雁菱心里也有了数。
只不过……这件礼物也太贵了些,200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那就是1000万,一千万的礼物,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作小手笔。
出手如此大方,除了在沪城靠着炒股混得风生水起的杨磊,还能有谁送得起如此天价的礼物?
杨磊这样的行为,到底是真心为罗玉珠送礼物,还是只为了讨回当初的面子?
当初杨磊被开除时,遭到罗宝珠一顿羞辱,如今高调送出如此昂贵的礼物,未尝没有一点刻意找回场子的意图。
刻意归刻意,无论杨磊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这真金白银是真花了。
肯舍得下本钱,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
说明在杨磊看来,玉珠值得这么昂贵的礼物。
徐雁菱一时间五味杂陈,旁边的罗宝珠脸色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罗玉珠,罗玉珠已然接过皇冠,高兴地戴在头上,开心地望向老太太:“现在像不像公主?”
原来她还记得自己那句夸奖呢,老太太百感交集,连连称赞:“像,像公主,咱们玉珠真漂亮。”
目光瞟向旁边的两人时,徐雁菱和罗宝珠面色都有些奇怪,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她活了一大把年纪成了人精,稍稍一瞥就能看出其中的原委,只得主动充当坏人,“玉珠啊,这个礼物不好,咱们换下来好不好?”
“不,我就要这个,不换。”
很显然,罗玉珠十分钟意这件闪闪发亮、价值不菲的皇冠,她护宝贝一样护着,生怕被老太太抢去,谨慎地防备老太太,惹得老太太哭笑不得。
“放心吧,老太太不会抢你的东西。”
直到徐雁菱开口,罗玉珠才放下戒备,高兴地提起裙角,十分得意在客厅里转圈圈。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惨杂质的快乐。
看着她这副喜悦的模样,罗宝珠一时沉默下来。
整个屋子里,除了罗玉珠欢快转圈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屋子里这份沉默。
罗宝珠借机走开,径直来到电话机旁。
她以为是李文杰来汇报公司的事情,话筒接起,对面传来的却是李文旭的声音。
“罗明珠去拉科服饰了。”李文旭简明扼要扣出重点。
罗宝珠眉头一皱,“罗明珠去那里找茬了?”
因着在港城接二连三抢回罗家二房的资产,她现在的风头一时无两,在港城的讨论度堪比当红明星。
成堆的记者想要采访她,报道第一手消息,都被她拒绝了。豪门贵族圈里更是不知多少人过来巴结,也都被她婉拒。
那些存了心思的人找不到接触的窗口,于是纷纷将目光转向她名下的产业。
港城的服装店于是成了名媛们时常光顾的地方,陶敏静和陶红慧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相比之下,罗明珠的高端服装店门可罗雀,好不凄惨。
罗明珠是个心气高的,生意上败给了两个外地来的女人,能忍受得住?
所以如果罗明珠过来找茬,她毫不意外。
“没有找茬,罗明珠考察一圈就走了。”李文旭顿了顿,忍不住提示:“最近她服装店的生意都被抢了,我怀疑她会搬动许经纬来应付这场危机。”
“搬动许经纬?”罗宝珠冷笑,“我还怕她不搬动呢。”
只要帮忙就会留下破绽,一个港政府官员,留下破绽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162章
如罗宝珠所猜测的那样, 罗明珠真去搬动许经纬。
在罗宝珠名下的拉科服饰店逛过一圈后,罗明珠很是愤怒,当初她店里那些常客, 现在全都成了罗宝珠的座上宾。
眼瞧着自己生意遇冷, 罗明珠断定这也是罗宝珠计划中的一环。
对付完罗家二房, 罗宝珠开始来对付罗家三房了,明目张胆地来抢生意,这不是宣战是什么?
既然大哥说了要迎战,那她也应该拿出迎战的姿态来!
一家小小的服装店而已,不信扳不倒!
回家之后,罗明珠特意亲自下厨,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八点钟,许经纬忙完公事回来,一跨进门便瞧见长形大理石方桌上摆着两支高脚台蜡烛, 微微的烛火下, 盛着红酒的玻璃杯静静伫立, 旁边是摆放整齐的碟子与刀叉。
很显然,这是罗明珠精心安排的烛光晚餐。
结婚两年来,夫妻俩聚少离多,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业, 鲜少有这么浪漫的时刻。
况且许经纬已经年过半百, 他年轻时为着生活四处奔波,哪里有闲钱享受这样的浪漫,上了年纪倒是有了经济基础, 只不过这个年龄远不是荷尔蒙爆发的时刻。
实诚点讲就是年纪大了,挑不起激情。
他这样的性子,适合过平静的婚后生活, 恰好罗明珠也不是什么小女人性格,不会经常缠着他让他陪伴,许经纬对此很满意。
只不过……今天这是闹哪出?
是谁的生日?还是结婚纪念日?或者有别的喜事庆祝?
脑子里快速闪过几道重要的日期,又一一否认,许经纬实在猜测不出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只得仔细去关注罗明珠的神色,企图从她面部表情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结果一无所获,罗明珠的神情与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许经纬最终选择直接问出口。
话音刚落,罗明珠已然走上前搀扶住他的胳膊,微笑着扶他入座,“没什么庆祝的事情,难道我们就不能吃烛光晚餐吗?”
“能,当然能。”许经纬笑笑,不再说话。
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将许经纬的思维拉回两人刚相识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里,罗明珠也是这样主动约他,时常为他准备一些惊喜。
这种举动在两人的婚姻定下来后就消失了。
许经纬心里很清楚,罗明珠一旦主动开始迁就他,一定抱着某种目的。
就像当初努力靠近他,不过是想接近他的上司。
许经纬心里什么都明白。
在他眼中,罗明珠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当初温行安过来接任他汇丰银行总经理一职时,罗明珠也没少给对方献殷勤。
只可惜温行安唯独青睐罗宝珠,不肯给罗明珠机会,罗明珠后来才退而求其次,将目标转向他的上司,港城财政司司长。
只不过实施计划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的上司退休了,由他接任上司的职位,一举成为港城财政司司长,于是罗明珠的目标自然而然换成他。
许经纬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他是清醒着走入婚姻。
大家都是成年人,且是智力正常的成年人,两个人进入婚姻,总得要图对方点什么,不然为什么不单着呢?
她图他的身份背景,他图她带来的好运,很公平。
许经纬举起桌上的红酒杯,小抿一口,拿着刀叉开始切牛排。
坐在他对面罗明珠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冷不防开口:“我最近生意上有些不顺。”
“哦?”许经纬面作惊讶,手里切肉的动作却没停,“怎么回事?”
“跟罗宝珠有关。”
罗明珠整张脸隐昏暗的烛光中,一双眼却直直望向对面的人,“我怀疑罗宝珠要报复我,你能不能帮帮忙?”
对面的人没吭声。
空气一时有些寂静,寂静得令人尴尬,罗明珠主动打破沉默,“你不知道罗宝珠有多过分,罗振华和罗振民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过了,罗珍珠也已经离了婚,吕曼云更惨,直接被气死了,罗家二房落得这么惨的结局,全是罗宝珠的手笔,她报复完二房,马上要来报复三房,现在我的服装店已经竞争不过她名下的服装店,我需要你的帮忙。”
“怎么帮忙?”
“随便在政策上找个错处,让罗宝珠名下的服装店整改停业,这操作起来应该不难吧?”罗明珠试探着问。
“不难倒是不难,只不过……”接下来没了下文,许经纬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
作为夫妻,罗明珠很清楚他在犹豫什么。
无非是犹豫这么做了,讨不到什么好处。
许经纬是个人精,哪怕两人是夫妻,许经纬也不可能毫无底线地帮她,他是个极度理性的人,婚姻并没有将两人绑成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许经纬答应她,就要面临得罪罗宝珠的风险。
罗宝珠目前风头正盛,不仅拥有港城最具前途的利和地产,还接收了罗家二房的地产与航运两大产业,资产规模不容小觑。
服装店虽说是罗宝珠旗下的小产业,但毕竟也是一门产业,故意卡人家脖子,这和直接得罪罗宝珠没什么区别,做了就得承担被报复的风险。
况且罗宝珠背后还隐藏着温行安这样的背景人脉,得罪罗宝珠还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得罪温行安。
这是个完全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许经纬的犹豫一定来源于此。
罗明珠已经摸透了他的心理,不待他发话,连忙补充:“我想让你小弟小妹过来帮我,当然,也不是让他们白白帮忙,给每人转5%的股份,你看怎么样?”
出生于贫苦家庭许经纬是家中老大,混得出人头地之后一直没忘记拉扯家中的几个弟弟妹妹,罗明珠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让渡利益,也企图将他的家人拉到与她同一战线。
“那行吧,我想想办法。”许经纬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谢谢你。”罗明珠举起酒杯与他碰杯。
许经纬是个言出必行且办事能力一流的人,既然他夸下海口,一定会把事情办成功。
罗明珠仿佛已经看到罗宝珠名下服装店被停业整改的场面,不由高兴得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愉快地进行着整场烛光晚餐。
——
另一边的深城,罗玉珠的生日晚宴,一家人吃得没滋没味。
罗玉珠很喜欢钻石皇冠礼物,直到临睡前都不肯摘下来,徐雁菱好说歹说,才终于哄着将皇冠从头上摘下,小心翼翼收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走出房间,罗宝珠正独自站在客厅的阳台上发呆。
“外面风大,你进来吧。”
阳台上的人没动,徐雁菱主动走过去,拉着罗宝珠的手,“玉珠已经睡下了,你也去睡吧。”
罗宝珠回过头静静望着自家母亲,似自言自语地感叹一声:“姐好像很喜欢那个礼物。”
“是啊。”徐雁菱叹了一口气,“睡觉都还要戴在头顶,我说这样不好睡觉,她不听,我劝了好久才劝成功。”
话音落下,一阵无言的沉默。
阳台上只有外面的冷风包裹着两人的躯体,让人察觉出一种不寒而栗。
“如果、我是说如果……”徐雁菱率先打破沉默,“如果杨磊他……”
“没有这种如果。”罗宝珠面无表情地打断,“妈,我只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现在的事实是,杨磊他甚至不愿意亲自来面对,所以没有你说的那种如果。”
一句还没来得及完整表述的话被罗宝珠怼了回去,徐雁菱很是沉默。
她心里也清楚,罗宝珠对杨磊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当初那桩事使得罗宝珠永远没法原谅,她可以理解这种心情,可是……
“宝珠,你答应妈一件事,如果有了那种如果,你让玉珠自己选择,好不好?”
让罗玉珠自己选择?
罗玉珠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怎么选择?
“可以。”罗宝珠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要等到她清醒之后,让她自己选择。”
一句话又将徐雁菱怼得沉默下来。
她何尝不希望罗玉珠能够清醒过来,可惜盼了这么多年,愿望一直没实现,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实现,不知道何时会实现,更不知道在她有限的生命里能不能盼到那一天。
之后,徐雁菱有意无意开始关注股市,尤其是沪城的股市。
6月份,沪城的股民增加至30万人。
人太多了,证交所装不下,只能带着股民们去文化广场,文化广场和足球场差不多大小,里面没有座位,股民们只能在广场里办公交易。
交易的时候,只能卖不能买,有机灵的人看出其中门道,政府只许做空!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股价马上要跌了!
于是炒股者人心大乱,广场上发生暴动,旁边的隔离栏被人群冲烂,局面不可控制,政府下令停止营业。
沪城的证券公司停止营业,没得玩了,炒股的人群纷纷调转方向,跑到深城来。
一大群炒股者涌入深城,占据深城的大街小巷。
证券公司周围的酒店全都被外来者占据,来自北京、黑龙江、河南、沪城等地的炒股人员在宾馆里驻扎下来,等待深城新股发行。
一下子迎来这么一大波人,对深城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深城新股发行的数量早就确定好了,只有几种,但由于沪城股市关停,大批大批的人涌来深城,想买这几种新股票的人高达150万。
这肯定不够分啊!
怎么办呢?
市政府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照去年的老办法,发售新股抽签表。
也就是说,想要买到新股票,就要参加抽签,想要参加抽签,就得先买到新股认购表,想要买到新股认购表,就要带上身份证去指定的地点排队。
这段时间一直关注着股市的徐雁菱原本也想去买几股,结果被排队的人员给吓了回来。
“宝珠啊,现在深城到处都是来炒股的人,外面人山人海,队伍排得老长了,真吓人!”
“还有更吓人的呢。”罗宝珠接话道:“妈,你知道现在来深城的车票是多少钱吗?”
“大概是30块钱吧。”自从配了专车,徐雁菱很久没有坐外面的车,不太了解现在的行情,“之前听说是这么个价。”
“对,以前是这么个价,现在变了。”
“变成多少?”徐雁菱很是好奇。
罗宝珠伸出两根手指,“变成200块。”
“什么?!”徐雁菱目瞪口呆,“这么夸张吗?”
可不么。
自从市政府公布新股抽签表发售的日期以及发售点后,股市还没开始上涨,来深城的车票船票倒是先水涨船高。
30元一张的车票直接飙升至200元,如此高的车票价,每天仍然有40多万人想要涌入深城。
进不来的同志干脆将身份证交给能进来的同志,每个挤进深城的人,身上都不只带着一张身份证,他们是怀揣着乡亲父老们的希望在深城占位置。
发售点早早排起了长队。
离发售还有两天,大家直接住在了发售点外面,紧紧占据队伍位置的人压根不敢轻易离开,吃饭在原地解决,喝水在原地解决,甚至尿憋得急了,也只能在原地拿矿泉水瓶解决。
忍不住闹肚子的人也不敢往茅房里跑,怕这一跑,再回来就没了自己位置,只能将报纸往地上一铺,或者拿盒饭盒子垫在地上。
晚上下起小雨,队伍里也没人离开。
有些人过来送雨伞,有些人过来接班,还有人20个小时什么东西也没吃,淋着雨坚守阵地,坚决不肯退让一步。
排在后面的人怕自己买不到,于是开始插队,队伍逐渐骚动起来,前面的人生怕被挤出队伍,急中生智拿出一条绳索让大家都绕在手腕上,严格按照循序排列。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聚集超过100万人。
暴躁的叫骂、低沉的抽泣、无可奈何的嚎叫、以及歇斯底里的诅咒……盘旋在深城上空,谱出一曲众生挽歌。
几十米开外,徐雁菱打了一柄伞,目光怜悯地看着涌动的人群,“作孽哦,有人竟然还带着孩子,多想不开啊。”
来深城这么多年,还没瞧见过这样疯狂的局面,她本来想凑凑热闹,现在看来,压根没她立足的地方。
多疯狂啊!
“换做是我,我宁愿不赚这个钱,带着孩子挤来挤去,孩子多受罪啊。”
一旁陪同而来的罗宝珠没吭声,只静静看着拥挤的人群。
认购表完全不够这么多人分,这里挤着排队的人群中明天会有一大批人买不到,这么多人辛辛苦苦挤了两天,最终买不到认购表,是会出离愤怒的。
愤怒的人们聚集在一起,通常会做出不理智的社会行为。
看来要出大事了。
不出罗宝珠所料,第二天上午,抽签表准时出售时,两个钟头就发售完毕,发售点的窗口全部拉下,外面上百万人没有买到抽签表。
“有人走后门买光了抽签表!他们作弊!”
不知是谁透露了这么一条小道消息,怒火瞬间在人群中蔓延。
这些天的等待与隐忍通通化为失败后的行动力,人们涌向市政府大楼,所到之处的商场被砸,车子被烧,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稳住局面,市政府紧急增发了50万张认购申请表,才逐渐平息事态。
“听说的确是有人走后门了,好多内部人员参与,这是一次集体舞弊!”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徐雁菱追查到了事后的调查。
“那些发售点的内部人员,早就把认购表私分了,至少私分了一半,你说夸张不夸张,外面上百万人都等着买呢,他们竟然胆子这么大,敢贪这么多!”
“我看呐,还是监管不到位,听说要成立监证会了,有了监管部门,以后的股市肯定规范很多,应该再也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了吧。”
徐雁菱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始终没得到旁边罗宝珠的回应。
“宝珠,你在想什么呢,有心事?”
“没想什么。”罗宝珠回过神,望着自家母亲,“我只是在想,当初大哥的车祸调查,照道理应该要有点眉目了,但一直没什么消息。”
这事比较沉重,一直是徐雁菱心里的伤痛。
她神情暗淡下来,无声感叹:“可能是我积德不够多,从明天起,我决定回馈社会,继续捐助贫苦大学生。”
“继续?”罗宝珠敏锐地抓住字眼,“妈,你以前捐助过贫苦大学生?”
“是啊。”徐雁菱点点头,“在你大哥去世之前,我每年都有捐助大学生,帮助那些付不起学费的贫苦人家的孩子完成学业。”
后来你大哥走了,玉珠又出了问题,我的注意全放在玉珠身上,哪里还有心思操心其他事,这事就这么断了。”
“至于后来,你父亲去世,我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一团糟,自然也没有资金再支助,不过现在也算是好起来了,重新把这件公益捡起来吧,就当积点德。”
“那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罗宝珠不解,她对此事没有一点印象。
闻言,徐雁菱不禁笑起来,“傻孩子,哪有做了点好事天天朝外嚷嚷的,我总不能逢人就宣扬吧。”
——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两个月,罗明珠左盼右盼一直没等到许经纬有所动作。
明明许经纬答应过她,会从政策上找到破绽,勒令罗宝珠名下的服装店停业整改,从六月份到八月份,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难道许经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
眼瞧着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对方服装店生意越做越红火,自己店里门庭凋敝,罗明珠终于熬不住了。
她得给许经纬吹吹耳旁风。
逮着许经纬下班回家的时机,罗明珠布置晚餐时,故意旧事重提:“上次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公务太忙,一时忘记了?”
“这事我正想和你谈谈。”
许经纬脱下西装外套,往客厅沙发上一坐,将公文包摆在茶几上,态度严肃地从里面翻找文件,“我恐怕不能帮你了。”
“为什么?”罗明珠神色一愣,连忙停住手里的动作,径直奔到许经纬面前,一脸紧张,“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许经纬的职位有调动吧?
可是许经纬现在是财政司司长,职位的调动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除非犯过大错或者任满,不然不可能无故轻易调动。
况且最近新闻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不是工作上的原因。”许经纬继续低头在公文包中翻找。
罗明珠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是职位上的变动就好,否则她这桩婚姻就太亏了。
不过……一向言而有信的许经纬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总不至于被罗宝珠报复的阵仗给吓到了吧?
罗明珠心里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你可以不帮我,但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行吗?”
面对罗明珠的质疑,许经纬没吭声,只默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接过文件,罗明珠一目十行地浏览完,“这是什么,支助协议?你当时读大学的支协议?”
支助协议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罗明珠完全没明白其中联系。
她是要请许经纬帮忙去对付罗宝珠,现在许经纬却掏出这份支助协议,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难道说……”
“对。”见她快要猜到,许经纬径直点破,“当初支助我的人,是徐雁菱。”
第163章
当初支助许经纬上大学的人, 竟然是徐雁菱?
罗明珠感到不可置信,不可置信的同时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很久之前的记忆。
她似乎听母亲提过那么一嘴。
那是一个遥远的下午,她从学校回来, 遇见一个陌生男人拎着文件来家里走动, 询问母亲冯婉蓉, 冯婉蓉告诉她,那是徐雁菱在做公益。
徐雁菱因为战乱的原因,没有完成大学学业,心里一直有遗憾,想着支助那些上不起大学的贫苦学生,让那些贫苦学生们圆梦。
罗明珠是听说过原委的,只不过记忆太过久远,这段内容一直尘封脑海,哪怕她与许经纬结婚后, 听说对方在找寻当初支助学业的人时, 也根本没想起来这一茬。
直到此刻, 遥远模糊的记忆才逐渐变得清晰。
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那又怎样?
“你就为了这个,决定不帮我了?”
罗明珠感到不可思议,“一码归一码,当初支助你的人是徐雁菱, 又不是罗宝珠, 我现在也不是要求你对付徐雁菱,我是要求你对付罗宝珠,这是两件事, 你不能混为一谈!”
“什么不能混为一谈?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许经纬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罗宝珠难道不是徐雁菱的家人?伤害罗宝珠难道不是在伤害徐雁菱的家人?人家对我有恩,我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恩人, 还没想着报答呢,你向让我去伤害人家家人,这像话吗?”
这么些年他一直没放弃寻找当初支助他的人,只不过对方的支助行为中断了好些年,找不到一丝线索,要不是徐雁菱重新启动支助计划,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找到恩人。
当初如果没有徐雁菱的好心支助,他不可能顺利完成学业,现在说不定还在哪个工厂里做着苦哈哈的工人,永无出头之日。
读书让他这个出生在港城底层的人彻底改变了命运,而徐雁菱在读书这方面给予了决定性的帮助,夸张点讲,说是徐雁菱改变了他的人生也不为过。
这么一个大恩人,他不思报恩也就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倒打一耙?
以前不知道那是情有可原,既然现在知道了,他不可能昧着自己良心做这等事。
“话我先撂下了,这次算我食言,下次再弥补吧,这事我无论如何不会帮你,我劝你也收手,况且我观察了一下局势,罗宝珠她其实并没有针对你们,你看看现在罗宝珠是不是并没有采取……”
“够了!”罗明珠忍无可忍地打断。
不帮她也就算了,怎么还开始说起罗宝珠的好话来,都这样了,罗宝珠还没有针对她?
“我看分明是你存心包庇,已经没法客观分析形势。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点支助吗,有什么了不起?这点钱对于当时的徐雁菱来讲,只是九牛一毛,她又不是掏出全部家当,她只是拿出一点零花钱来打发无聊时间而已,犯得着让你这么感激涕零吗?”
呵,说得到轻巧。
这便是有钱人的傲慢,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罗明珠不会真正体会到他贫苦的童年,更加不会明白一分钱难倒好汉的困境。
“不是所有有钱人都愿意拿出零花钱来做慈善,冒昧问一下,岳母当年也处在优越条件,有没有做过类似的慈善呢?”
“你!”一句话怼得罗明珠哑口无言。
她心里气极,口头上又一时找不到言语反驳,郁闷极了,只得放狠话来找回气势,“你不帮就不帮吧,不用拿我母亲来开涮,难道你不帮我我就没办法了?”
“我劝你不要把事情闹大。”听出罗明珠言语中的决绝之意,许经纬忍不住事先打预防针,“你和罗宝珠闹出大动静,我可以保证不会帮她,当然,我也不会帮你,所以你下决定前,先掂量一下有没有人给你收尾,如果不好收尾,听我一句劝,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可能。”罗明珠冷声否认。
这事没法过去。
许经纬根本不了解情况,现在的局面,不是她想糊弄过去就能糊弄过去,罗宝珠摆明了要来报复,她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叫坐以待毙!
“行,你有你的立场,你不想伤害你恩人的家人,所以连你老婆你也不帮,既然你不帮,那就不必管我的行为。”
既然许经纬不肯帮她,那她就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
深城,办公室里的罗宝珠正在收拾文件。
她要去港城处理一些事务,大概过去一周时间,一旁的李文杰很是识趣地帮忙整理。
“文杰,这次你就跟着我一同前去吧。”
以往罗宝珠去港城,并不会让他一起陪同,听闻自己这次也要去港城,李文杰喜出望外,没由来高兴一阵子后,他又很快冷静下来,“老板,带我过去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没什么,只不过现在陶敏静和陶红慧的高端服装店生意火爆,想顺道让你看看,以前她俩在深城的服装店,你不是也一直去光顾么,现在她们去了港城,我念着你还没去看过她们现状,这次带你过去看看。”
“现在她们的服装店跟以前在深城开的服装店不太一样,以前做成衣销售,现在都是定制,客户人群和收费标准也完全不一样,你过去多看看,也可以增长一点见识。”
“而且她们两人现在是大变样,比以前会打扮了,性格也变得开朗些,你见了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肯定会大吃一惊。”
听着罗宝珠的描述,李文杰对此充满憧憬。
话说,自从陶敏静和陶红慧这两人从国外进修回来之后,他还没见过两人呢。
“我要不要准备什么礼物?”
“不用了,”罗宝珠摆摆手,“明天就出发了,你现在准备什么也来不及。”
这话也有道理,人家是去国外见过世面的,好吃的都吃过,好玩的都玩过,两人现在经济条件也不差,物资上什么都不缺,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合适的礼物来。
李文杰只好作罢。
第二天在高端服装店里见到陶敏静和陶红慧时,两手空空的他登时就后悔了。
两人变化很大,以前是原生态的淳朴模样,现在变得时髦且花枝招展,风格差异太大,他差点没能认出来。
最关键的一点,两人给他准备了礼物。
“罗老板提前给我们打过招呼,说这次你会跟着一起过来,我寻思咱们也有两三年没见面了,再次重逢,多少也要给你备点礼物。”陶敏静掏出一套蓝色西装,“这是我亲自设计,亲自操刀,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你亲自做的?”李文杰面露诧异,“这不是一天能赶工完成的吧?”
“对呀,敏静姐早就做好了。”一旁的陶红慧忍不住插话,“敏静姐给老朋友们每人设计了一套衣服,准备什么时候碰面就什么时候送出去,这不,这次你恰好过来了。”
原来如此。
李文杰这才接过西装,试了试尺寸,正好合身。
“尺寸你是怎么知道的?”西装样式很新潮,李文杰很喜欢,只是不知道对方怎么手艺这么巧,做得刚好合身。
“这点也不难。”陶敏静一语带过,转移话题:“罗老板今天有事,招待你的事情就落到咱们头上,不如我先带你四处逛逛?”
李文杰莫名笑起来,“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港,不过对港城不熟悉倒是真的,你们在此驻扎两年,大概已经融入,那就麻烦了。我其实也不想去别的地方逛,过来的时候我瞧见这一片街上不少服装店,不如你带我去另外的服装店看看?”
“可以啊。”
陶敏静将店中事宜交给陶红慧,拿起外套离开服装店,在周遭热闹的街面上带着李文杰介绍这一片的商圈。
谈吐与言辞,较之之前,不啻天上地下。
跟变了个人似的。
两人散步于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李文杰情不自禁望着身旁的人,“出国进修一年,变化这么大吗?我瞧着红慧似乎也比以前开朗多了,这次见面,你们好像还是以前的你们,又好像不是以前的你们了。”
闻言,陶敏静弯起一双眉眼,“你倒还是原来的你,一点也没变。”
“这话是夸是贬?”李文杰听着有些奇怪,哭笑不得,“我怎么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是夸奖。”陶敏静笑得更厉害,“这世界上,只有很小一部分人不会被这个社会影响,这样的人更能保持初心,你就是这样的人。”
“好吧,果然是好话,我就当你夸我了。”李文杰好笑地摸摸脑袋,“可是你看,罗老板现在和我哥正商议着生意上重要的事情,你和红慧也都有正事要忙,就我一个人闲得无聊,还得占用你的时间,你说我这是不是……”
话到一半,李文杰双眼倏然睁大。
正前方不远处,热闹的街市中,一个身穿长风衣、戴着低檐帽的男人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枪,枪柄正对着陶敏静。
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细想,李文杰下意识偏身。
砰——
一声意料之外的枪响吓坏了大街上的游客,行人们纷纷抱头鼠窜。
场面一片混乱。
行凶者趁乱撤离现场,目标陶敏静也并没有受伤,为她挡下致命一枪的李文杰此时躺倒在地,大片大片的血渍从他身上淌下来,令人触目惊心。
发着抖的陶敏静报了警,脸色惨白地一路跟随救护车赶去医院。
很快,得到消息的罗宝珠和李文旭也飞速赶到医院。
手术室外面,抱头蹲着的陶敏静早已哭红了双眼,见罗宝珠走过去,她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无助地将人抱住,颤抖着的身子还没能从这一场悲剧中抽离出来。
罗宝珠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以示安抚,“文杰的情况怎么样,他伤哪里呢?”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他左肩上好多血,不知道是伤了哪里,万一是正中心脏……”陶敏静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低着脑袋泣不成声。
当时情况乱成一团,李文杰直挺挺在她面前倒下,她吓坏了,连仔细察看伤口的时间也没有。
全程她看似冷静,其实整个人都处在没魂儿的状态,等回过神,人已经来到医院,李文杰已经被推进抢救室。
“文杰他会不会……”
“不会的。”罗宝珠沉声安慰:“正中心脏那就没有活路了,没必要抢救,现在医生们正在抢救,说明文杰命大,肯定能躲过这一劫。”
这是安慰陶敏静的说辞,同样也是安慰李文旭的说辞。
罗宝珠一边轻轻搂着陶敏静,一边抬眸去打量不远处的李文旭。
李文旭自始至终没发一言。
只等到陶敏静情绪逐渐稳定之后,他才走过来,沉着一张脸,追问:“你看清开枪人的长相了吗?”
“没有。”陶敏静自责地摇摇头。
直至枪声响起,她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乱中对方撤离,她才隐约在人群中看到一抹背影。
“我只看到模糊背影,对方不高,身材中等,穿着一身长风衣,带着帽子,就这么多信息。”
很显然,这是刻意的打扮。
胆敢在大街上行凶,看来积怨已深。
想必是他这些年在港城得罪了不少人,找他的茬又找不到他人,所以才会将目标转移至他弟弟李文杰。
太卑鄙了!
李文旭眼神一沉,心里有了猜想。
“你别乱想,不是冲着你来的。”罗宝珠知道他想歪了,目光泛冷地纠正:“跟你没关系,是冲着我来的,对方要害的人,应该是敏静,只不过文杰替她挡了一枪。”
——
罗明珠的目标的确是陶敏静。
她本想通过陶敏静的死震慑一下罗宝珠,让罗宝珠行动的时候掂量掂量,谁知道最后陶敏静没受伤,中枪的人变成了突然冒出来的李文杰。
这也太糟糕了。
据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文杰不仅是罗宝珠的助理,还是李文旭唯一的弟弟,李文旭也不是个好惹的,这下好了,一次惹了两个人。
罗宝珠干不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事,李文旭就说不定了。
万一李文杰真没了命,这个李文旭说不定也要买凶杀她。
罗明珠只得尽快与大哥罗振康商量。
“哥,咱们现在怎么办?罗宝珠肯定已经猜到是我动的手,两方的矛盾都摆在明面上了,下面该怎么走?”
罗振康也想知道该怎么走。
他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既然罗宝珠要对付他,一定会先采取行动,结果呢,罗宝珠这阵子根本没有对他采取行动。
他的公司一切正常,身边也没有对方的内应,也不见罗宝珠有任何针对他的动作。
这种风平浪静差点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是不是他预判错了,罗宝珠只是虚张声势恐吓他,并不打算真正对付他?
可当初罗宝珠那通下战书的电话还记忆犹新。
既然罗宝珠已经放言下一个是他,那她一定会实行报复。
只不过对方为什么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呢?罗宝珠到底在搞什么鬼?
罗振康有点猜不透罗宝珠的动作,也不知道罗宝珠准备以什么作为切入口,这种摸不透看不见的感觉让他异常烦躁。
有种失控的危险感。
他不知道罗宝珠迟迟没有行动,是在等一道消息。
等在医院里的罗宝珠在手术室的手术完成之前,终于接到一通盼望已久的神秘信息。
发信人是一位侦探。
“当初的车祸案,有线索了。”
第164章
接到消息的罗宝珠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冷静等在手术室外面。
半个钟头后,手术室被推开,大家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口中得知李文杰的伤势情况。
万幸, 子弹击中的是李文杰的左胳膊, 没有伤及要害, 做过手术之后,留院观察几周之后就可以出院。
几人纷纷进去探望。
李文杰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左边整个胳膊裹着白纱带,因着失血过多的原因,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瞧见几人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李文旭瞪他一眼,“不想残废就别使力。”
躺在床上的李文杰立马乖乖不敢动了。
他不想残废,他还这么年轻, 残废了可咋办哦。
他一不动, 病房里登时安静下来, 安静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悲伤,病房就不是一个可以令人高兴的地方,李文杰偷偷扫了两眼几人的神情。
罗老板满脸的关切,担忧都写在脸上, 自家大哥虽说一脸臭相, 眼里也都是心疼,至于陶敏静,顶着一张红肿的脸, 默默望着他身上紧缠的纱布,又开始掉眼泪。
“其实我没什么事,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还活着么。”
这样安慰的话对陶敏静无用, 她从来没有距离死亡这么近过,有点被吓到,看着李文杰代自己受过,心里又感激又愧疚又自责,五味杂陈,满腔情绪无法言表,只化作几汪眼泪。
罗宝珠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医生也说了没什么大碍,文杰好好在医院修养就成,这几天就托付你照顾了。”
“好。”陶敏静哽咽着答应下来。
“那文杰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望你。”罗宝珠有急事要去处理。
她收到了关于她大哥当初那场意外车祸的线索,因着要等李文杰的手术结果,才没有赶去处理,眼下见李文杰并无生命危险,她该去办这件重要的事情。
罗宝珠转身走时,并没有叫上李文旭。
这样的时刻,作为大哥的李文旭留下来作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罗宝珠不打算剥夺李文旭这点权利,谁知她刚跨出去几步,李文旭也跟着跨了出去。
“哥!”情急之下的李文杰慌忙叫唤一声,“你也要走?”
自从他哥来了港城,兄弟俩相处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减少,一年到头也就春节的时候能见上一面,现在他都趟病床上了,他哥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嘛!
“不是你刚才说没什么事,还好端端活着吗?”李文旭望了一眼病床上的自家弟弟,又望了一眼守在病床前的陶敏静,收回目光,“死不了就别跟我矫情。”
李文杰:“……”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后,陶敏静顶着婆娑的泪眼看了一眼李文旭离开的方向。
她这是第一次见李文旭,也不太懂这两兄弟之间的相处,只觉得作为大哥,李文旭似乎忒无情了些。
“你大哥他……”陶敏静有点想为李文杰打包不平,又怕用词不当,说了半句之后一时没能想出合适的下文,卡住了。
见她有所误会,李文杰连忙解释:“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哥不近人情?才不是嘞。你对他不太了解,看到他整天板着一张脸,以为他不好接近,其实他只是不擅于表达而已,你看着吧,过不了一会儿……
话没说完,病房外悄无声息来了两位保镖站岗。
李文杰笑了起来,“你瞧,我没说错吧,我大哥还是挺关心我的。”
怕他再度有危险,他大哥立即安排人来保护,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李文杰脸上浮现一股得意洋洋的喜悦神色,看得一旁的陶敏静破涕为笑,“那是我冒昧了,这么看来,你跟你大哥感情似乎很深厚。”
“那是当然,咱俩从小相依为命,有什么事情都是我大哥罩着我。”
“是吗?”陶敏静顺着话题往下问,“那你能讲讲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么?”
病房里,躺着无聊的李文杰优哉游哉地与陶敏静谈论起小时候的趣事,出了医院的李文旭却一路跟着罗宝珠来到公司。
他等在办公室,直到瞧见罗宝珠打完秘密电话,才开口相问:“当初的事情,有消息了?”
作为在港城的唯一帮手,李文旭一直知道罗宝珠在追查当年她大哥那起意外车祸事故,只不过一直没什么消息。
“对。”罗宝珠经过确认之后,获得了一个信息,“查到了肇事者的名字,肇事者叫于达开。”
“还有其他信息吗?”李文旭追问。
“没了。”
即便这样,罗宝珠也备受鼓舞,“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能查出姓名,过不了多久,很快就能查出其他信息。”
以前对肇事者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查起来才格外困难,现在有了一点头绪,抽丝剥茧,一切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罗宝珠冷笑,“当然是提起诉讼。”
既然一切快要水落石出,当初那份不公平的遗嘱也该让法庭审一审了。
在李文杰住院修养的这段时间,罗宝珠召集了罗家二房、三房的代表,以及当初帮助罗冠雄遗嘱公证的两位律师。
罗家二房的代表是罗振华与罗振民,罗家三房的代表是罗振康,作为罗家大房的代表,罗宝珠是此次会议的发起人。
罗振华和罗振民本来并不想给这位发起人面子,听说事关当初的遗嘱,这事不容小觑,哪怕心里不乐意,也不情不愿过来参加。
“当初的遗嘱并不公平,我想各位心里都清楚。”
罗宝珠也没藏着掖着,直入主题:“罗冠雄把罗家最核心的地产和航运交给了二房,把一些金融保险业以及海外一些资产交给了三房,至于大房,仅得了一间即将破产的制衣厂,这家制衣厂严格来讲是我外祖父的产业,我相当于什么都没得到。”
“同样作为继承人,你们将家产分完了,我什么也没有,这本身就不合理,也不合法,我现在提起诉讼,大家应该都没什么异议吧?”
“当然有异议。”
首先提出质疑的是罗振华,他冷哼一声,“这事都过了这么久,你现在才说不公平,当初咱爸过世的时候,你怎么不打官司?”
“问得好。”罗宝珠冷笑,“这就要问问你那已经过世的母亲了。”
当初为了让她能够放手与郭彦嘉的联姻,吕曼云处处打压她,恨不得她立即马上从港城消失,永远别回港城,那个时候她一没资金,二没人脉,提出质疑,只会被吕曼云用手段抚平。
濒临破产的制衣厂还等着她挽救,一家三口度日艰难还等着她挣钱养家,哪怕她能分出精力去打这场官司,请不起好律师,对付不了财大气粗的吕曼云,只会陷入难缠的官司,白白耗费精力。
退一万步讲,倘若当初打赢了官司,真分得一点应得的财产,也只会吕曼云刻意针对,想保住那点财产恐怕也不容易。
所以当初的她选择先息事宁人,以拯救制衣厂为主。
当初条件不准备,现在的情况已经大大不同,也该在遗产上讨回公道。
“遗产都分完了,你现在要讨回公道,怎么,你还想分走我们手里的资产?”
第二个提出质疑的人是罗振民,他面露不满:“我说罗宝珠,你别太贪了,你都已经占据了我们所有公司的控制权,你现在难道连我们的占股也要夺走?”
“是你们的自然夺不走,不是你们的,你们也该吐出来。”
“什么叫是我们的,什么叫不是我们的?父亲留给我们的,那就是我们的,你别想来抢!”
“别说的那么难听,是不是你们的,一切会交给法庭来判断。”
两方争执中,一旁始终没发言的罗振康动了动嘴唇。
悠悠表示:“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罗宝珠抽出眼神望他一眼,“你不同意也没用。”
眼看新一轮的争执即将开始,围观全程的两位律师坐不住了。
“你们先别吵。”其中一位年长的律师站出来,“先安静 ,听我说一句。”
等众人歇了声,年长的律师缓缓宣布:“你们父亲在去世之前重新立了一份新遗嘱。”
这无异于一道惊雷落到众人耳中,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在场的各位全都呆住,个个说不出话来。
“什么?!爸还重新立了一份遗嘱???”回过神的罗振华满脸骇然,“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眼神一沉的罗宝珠也跟着质问老律师:“怎么您以前从来没公开这一点?”
“因为遗嘱是你们父亲手写,还没来得及经过公证,你们父亲就过世了,我也只是听他提了一嘴,后来处理文件并没有找到这份遗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行处理了,再后来你们根据上一份公证的遗嘱分了家产,也没人提出异议,我也就没再提起。”
“当然,我现在也不十分肯定这份遗嘱的存在,不过你们父亲临终前几天,的确向我提过新遗嘱的事情。”
……
罗冠雄竟然在去世之前重新立了遗嘱?
这是个了不得的消息,会议上众人无心讨论其他,很快散会,一齐去了罗家老宅。
不管事情真假与否,老律师既然提起,肯定是有依据,罗宝珠跟着罗振华和罗振民一起来到浅水湾的老宅子。
自从罗冠雄去世后,老宅子由二房继承,想要找到之前的遗嘱,只能从罗冠雄的旧物开始翻找。
虽说罗冠雄晚年一直跟着三房住在一起,但是当初是吕曼云操持整场葬礼,罗冠雄的旧物也都由吕曼云保管。
几人赶到老宅时,宅子由罗珍珠守着。
自从离婚以后,罗珍珠没了婆家,回到娘家后,母亲没了,她相当于也没了娘家,这段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度日过年。
拒绝了一切的社交,整天望着母亲的冥相以泪洗面,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她心里对于罪魁祸首罗宝珠的怨恨也逐渐加重。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罗宝珠的错!
要不是罗宝珠抢了两个哥哥公司的控制权,母亲也不会被气死,母亲不被气死,她也不会过得这么凄惨!
自此之后,没人再充当她的保护伞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走了,都是罗宝珠害的!
她想去报复,想去陷害,一想到两个哥哥都不是罗宝珠的对手,顿时又泄了气。
在这种愤怒又充满无能为力的情绪折磨下,罗珍珠日渐消瘦下去,短短时间暴瘦十几斤,人如纸片般轻薄。
没承想,她还没去找罗宝珠算账,罗宝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
瞧见回来两位哥哥身后还多了一个罗宝珠时,罗珍珠登时炸了锅,立即拦在罗宝珠面前不让人进。
“出去,这你不欢迎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不准你踏进来一步!”
“你个害人精,我妈都是被你害死的,你竟然还有胆量敢过来,大哥二哥,你们该为咱妈出一口恶气!”
“她要是敢进来,大哥二哥,你们押着她去给咱妈下跪道歉!”
罗振华和罗振民哪里有空理这一茬,他们忙着回来翻找律师所说的那位父亲新拟定的遗嘱,根本没心思听罗珍珠说了些什么。
任凭罗珍珠在一旁歇斯底里的呐喊,两人不为所动,径直走向旧书房,翻出罗冠雄的旧物。
罗宝珠也懒得与罗珍珠争吵,只挥挥手让老管家将罗珍珠带走,自己跟着罗振华与罗振民一起翻找罗冠雄的旧物。
连罗振康和两位律师也跟着过来,一起加入搜寻。
几人在老宅里翻了个底朝天,把所有罗冠雄的旧事都整理出来,没找到律师所说的重新拟定的遗嘱。
罗宝珠有些气馁。
她回到办公室,逐渐冷静下来,恢复理智,认真分析这一切。
现有的这份遗嘱,对二房和三房都是有利的,只有大房没有讨到任何好处,那么罗冠雄为什么要重新立一份新的遗嘱呢?
换个角度思考,新遗嘱的诞生,意味着对现有遗嘱的安排有所变动,在现有遗嘱里,大房已经失无可失,没什么好改动的。
如果有改动,要么是将二房的资产挪一部分给三房,要么是将二房三房的资产挪一部分给大房。
罗宝珠回想起徐雁菱当初的话,当初她埋怨罗冠雄分给大房的资产太少,徐雁菱巴拉巴拉解释一大堆,说什么两人闹了矛盾,罗冠雄是生气,才没分给大房多少资产。
她又质疑之后气消了,为什么罗冠雄不改动遗嘱?徐雁菱当时的解释是,罗冠雄可能想改,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去世。
有没有可能,罗冠雄已经改了,律师所说的那份新遗嘱就是罗冠雄改动后的遗嘱?
那这份遗嘱一定有利于大房。
有没有可能,其实吕曼云在处理罗冠雄旧物的时候,早就发现了这份新遗嘱,只不过看到遗嘱上的内容利于大房,所以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将遗嘱处理了?
现在吕曼云也不在了,无法求证,新遗嘱也找不到,看来还是得用诉讼的方式。
正当罗宝珠为此事伤神时,一道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者是徐雁菱。
“宝珠啊,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徐雁菱声音有些颤抖,“今天我瞧见玉珠那个小熊布娃娃后背上列了口子,想着补一补,谁知道从里摸出一个信封来,我好奇的拆开一看,没想到是你父亲……”
“的遗嘱。”罗宝珠接话。
“对对对!”徐雁菱震惊,“宝珠,你怎么知道?”
第165章
“不好了, 哥,我听说爸还另外留了一份遗嘱!”
得知消息的罗明珠马不停蹄找到罗振康商量,“哥, 这是不是真的?”
消息是从当初替父亲公证遗嘱的两位律师口中传出, 可信度十分高, 听说消息的罗明珠立马前来求证。
“是。”罗振康坐在办公桌前翻开文件,脸色如常,看不出一点情绪。
很显然,罗明珠无法做到这样淡定,她一脸恐慌,“哥,这是件大事啊!”
现有的遗嘱里,大部分资产都给了二房,少部分给了三房, 大房基本没得到什么, 这也是最近罗宝珠闹着要起诉的原因。
如果真有一份新的遗嘱, 这份遗嘱多半是有利于大房的。
罗明珠无端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在她的记忆中,父亲罗冠雄虽说后来一直跟她母亲住在一起,表面上最喜欢她母亲, 也最疼爱她大哥, 但在父亲心里最器重的儿子一直是罗振荣。
罗振荣还活着的时候是作为接班人被培养,后来意外去世,自己母亲冯婉蓉又不争不抢的, 才被富有心机的吕曼云钻了空子,得了大便宜。
即便吕曼云处心积虑将罗振华和罗振民安排进集团,这两人表现平平, 无法得到父亲罗冠雄的赏识,反而因为对比太过明显,时常让罗冠雄感叹与怀念罗振荣的优秀。
有没有可能,罗冠雄后来又想起已逝的罗振荣的种种好处,心里愧疚,想把大部分家产都留给大房?
“哥,万一这份遗嘱上的内容是大房占了大多数资产,那咱们该怎么办?”
大房占了资产倒也罢了,如果原本分给三房的资产也要归于大房,那就糟了。
“真有这份遗嘱,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找到。”罗振康声音不徐不疾,手里仍旧翻看着文件,似乎没当一回事。
罗明珠这才想起自家大哥也跟着去了罗家老宅搜查,可是……“今天没找到,不代表明天找不到,万一哪天他们……”
“放心吧,不会找到的。”罗振康打断她,“他们永远不会找到。”
看着自家大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罗明珠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因为那份遗嘱已经被我烧了。”
罗明珠:?
这里面信息量太大,罗明珠一时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等,哥,你是说你把那份新遗嘱烧了?”
“哥,你是怎么弄到那份遗嘱的?那遗嘱上是什么内容,是不是偏向大房?你说你把它烧了,是什么时候烧的?在哪儿烧的?有没有被人发现……”
“够了。”罗振康不耐烦地打断,“其他的就别刨根问底了,你只要知道,这份新遗嘱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就行。”
“哦。”满腔的疑问得不到解答,罗明珠神色不忿。
她疑惑地望了望自家大哥,心里五味杂陈。
这件事她为什么以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她还以为她和自家大哥之间没有秘密,她所做的事情从来没有瞒过罗振康,可是罗振康似乎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对她坦白。
连当初罗振荣车祸的真相罗振康都能毫不防备地告诉她,为什么新遗嘱的事情,罗振康一个字也没对她提过?
罗明珠不再询问,只在心里琢磨。
她大哥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既然说是将新遗嘱烧了,那一定是烧了,那么问题来了,她大哥到底是从哪里获得那份新遗嘱?
父亲罗冠雄去世之后,当初的丧事是吕曼云一手操办,吕曼云为了控制遗嘱分配,将罗冠雄生前所有文件资料全部打包带走,几乎没留下什么,所以她大哥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从吕曼云手里夺得新遗嘱?
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除非她大哥在父亲去世之前就知道这份信遗嘱的存在,在吕曼云处理父亲旧物之前就已经提前将新遗嘱拿走。
那么问题又来了,她大哥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份新遗嘱的存在?
罗明珠想不明白,也不敢再细想下去。
她脑子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如冰火两重天在她思绪中不断碰撞、不断对抗,走出办公室之前深深望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淡然办公的罗振康,她竟然觉得那样陌生,好似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一样。
算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知道得多了不一定是好事。
她大哥或许是为她好。
反正新遗嘱被烧毁了,无法找到,不管新遗嘱是否有利于大房,罗宝珠以后都休想找到。
而此时,港城的另一座办公楼里,罗宝珠捏着话筒,正在朝着徐雁菱询问。
“妈,遗嘱上的内容是什么?比起现有遗嘱,这份新遗嘱有哪些不同?”
“我还没来记得看全呢,发现端倪之后我立即给你打了电话,你等等,我现在仔细看看。”只看了一个开头的徐雁菱接着看下去,边看边给等在另一端的罗宝珠作回复,“给二房的遗产好像没什么变化,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三房的遗产全转到我名下。”
闻言,罗宝珠眉间一冷,“那三房呢?”
“三房没有。”
“三房没有?”罗宝珠眉头紧拧,“遗嘱上什么都没有留给三房?”
“对。”徐雁菱声音中透出一丝疑惑,“上面还特意标明了不给三房留一分,宝珠,我看这有点奇怪,这会不会不是你父亲的亲笔,我看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自从几房太太分开居住之后,罗冠雄一直跟着三房冯婉蓉一家住在一起,照道理应该是跟三房最亲厚,怎么会特意写明不给三房留一点遗产呢?
这事有点古怪,徐雁菱怀疑这份遗嘱的真实性。
“妈,你先把这份遗嘱收好,我会马上回来,至于真不真实,做个笔记鉴定就可以了,总之你要保管好,千万别弄丢了,也别走漏风声。”
被闺女千叮咛万嘱咐,徐雁菱即便不怎么相信,态度上也重视起来,“你放心,我会保管好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挂断电话,罗宝珠的神色愈发阴沉。
依着新遗嘱上的内容来判断,也就是说,这份新遗嘱并没有改变对二房的安排,只是把原先留给三房的资产全部转给大房,至于三房,什么都没得到。
这有点过于奇怪了。
罗冠雄生前和三房并没有交恶,而且晚年一直和三房一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为什么突然要做出这样的改动?
更奇怪的一点,这份遗嘱为什么是藏在她姐姐罗玉珠的小熊布娃娃里面?
这摆明了不想被人发现。
小熊布娃娃被罗玉珠随身携带这么多年,大家都没察觉出异样,要不是偶然的机会被徐雁菱发现,这份新遗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天日。
藏得这么隐蔽,连她们一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端倪,很显然罗冠雄当初做这件事,目的就是不让人轻易找到。
罗冠雄一定在防着某人。
新遗嘱上,二房的资产几乎没什么变化,所以罗冠雄不是在防二房,新遗嘱最后藏在罗玉珠的布娃娃中,罗冠雄更加不是在防大房,那他要防的人只能是三房。
看来,罗冠雄去世之前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
罗宝珠正在揣测时,电话铃声又响了。
这次是侦探给来的信息,“当初肇事后,于达开逃往越南避难,现在我准备朝着这条线再深入查一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好,那麻烦了。”
思绪被这通电话打乱,罗宝珠认为自己是非回一趟深城不可了。
一来要处理那份意外发现的新遗嘱,二来当初她大哥罗振荣那起车祸的肇事者有了一条新信息,原来肇事之后逃往了越南。
她在深城认识一位在越南有些势力的何庆朗何老板,托付何老板帮忙在越南展开调查,应该能加快进程寻找到真凶。
罗宝珠立即收拾了行李,在离开港城之前,她去了一趟医院。
李文杰还躺在医院里修养,他得留院观察一个月,不方便行动,罗宝珠没法带着他回去,只能过来道个别。
临近病房,里面传来轻声的欢笑。
这些天陶敏静将工作上的事情悉数交给陶红慧处理,自己则专心在医院照顾李文杰,要不是当时李文杰替她挡了那么一下,她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自由呼吸空气。
是李文杰救了她一命,也是李文杰替她受了过,她心里感激,这几天悉心照料,没有半点怨言。
备受照顾的李文杰这几天躺在医院里,除了吃便是睡,无聊极了。
好在有陶敏静时常陪着他聊天解闷,聊以打发时间,两人每天聊些日常,没话也要找出话来。
“我刚才听年轻小护士嘴里念叨什么四大天王,那是什么意思?”
“四大天王是四个男明星,最近特别火。”陶敏静一边解释,一边给他削苹果。
“哦,原来如此。”李文杰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东方持国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南方增长天王、北方多闻天王呢,原来是明星,难怪小护士们谈论起来都特别兴奋,你也喜欢他们吗?”
“我不追星。”
“那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明星?”
“我比较喜欢看周星驰的电影。”陶敏静提出邀请,“等你彻底恢复后,我请你去看他的电影吧。”
“周星驰是谁,他的电影好看吗,他……”话到一半,靠在病床上的李文杰窥见病房外罗宝珠的身影,立即眉开眼笑,扬起右边尚且完好的胳膊挥手打招呼,“罗老板来啦,我哥呢,我哥来没?”
他哥是个跟屁虫,一直只跟在罗老板身后,罗老板来了,想必他哥也来了。
“没有,他说晚点再过来。”
实际上,李文旭铆足劲要查出对李文杰下手的那个男人的下落,正忙着安排布置呢,所以没空过来。
罗宝珠说完跨步进病房,瞧见李文杰脸色逐渐红润,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我过来是要和你道别,你好好在医院修养,我有事情要先回深城一趟。”
“什么?罗老板你要自个儿先回去?”
李文杰立即生龙活虎地跳下病床,举着绷满白纱带的胳膊凑到罗宝珠面前,“你把我也带走吧,我现在已经恢复好了,只是胳膊不太方便而已,是你把我带过来的,现在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罗老板,你不能不负责任啊!”
罗宝珠:“……”
“我看你是嫌整天憋在病房里无聊吧,”罗宝珠望了一眼身旁的陶敏静,“这不有敏静一直陪着你聊天解闷么,你别闹了,遵医嘱,住满一个月再说。”
“好吧。”
李文杰耷拉着脑袋重新爬回床上,“那你回去后,别把这件事告诉阿嬷,免得她担心,你看我现在也快恢复好了,说出来只让她白担心而已,阿嬷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了。要是阿嬷问起我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你就说我是想多跟哥哥待几天,故意留在港城,很快就会回去的。”
没想到李文杰连理由都提前编排好,看来是事先准备的说辞,这小伙子也是越来越懂事了。
罗宝珠心里有几分安慰,一口答应下来,“行,照你说的办。”
当天下午,罗宝珠乘坐最后一班列车赶回深城。
回家之后,首要事情是查看罗冠雄那份新遗嘱,果然与徐雁菱所说一字不差,罗冠雄竟然真的一分遗产也不打算留给三房。
奇怪,太奇怪了。
这事先搁一边,罗宝珠小心翼翼收起这份新遗嘱,抽空去了一趟何庆朗的越南风味高级餐厅。
餐厅生意兴隆,客源不断,一派全新景象。
“哟,好久不见罗老板光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见着老朋友,何庆朗态度热情地亲自迎接。
自从餐厅生意越做越大之后,他每天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加之越南那边也时有业务要处理,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多余的空闲时间与老朋友叙旧。
所以近些年即便时常回深城处理事务,也很难与罗宝珠碰面。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近些年罗宝珠比他还忙,经常找不到人,想约见都约不着呢。
这次罗宝珠亲自过来光顾,那真是稀客,何庆朗很是高兴,连忙安排包间。
“不用安排包间了,”罗宝珠叫住他,“我过来是有点小事想向何老板打听打听。”
“那咱们去茶室。”
既然不吃饭只谈事情,茶室是最好的安排,将人引进茶室,何庆朗泡了一壶茶,亲自给罗宝珠倒上一杯,“不知道罗老板有什么事情要打听?”
安静的茶室里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罗宝珠环顾一圈,目光落到周围带着越南风情的布设,心里一咯噔,脑海中突然闪过某种荒谬的想法。
她盯着何庆朗看了很久很久,一直没吭声。
被盯了好一阵子的何庆朗不自觉抹了抹自己脸庞,“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怎么罗老板一个劲地盯着我瞧,瞧得我心里发慌,罗老板,您有事情就直说吧,一声不吭的怪吓人。”
“那我就直说了。”罗宝珠再次小酌一口清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何老板,您在越南经营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于达开这个人?”
闻言,何庆朗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没听说过。”
那点小小的不自在被何庆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遮盖掉,却没能瞒过一开始便留意观察的罗宝珠的眼睛。
她哂笑一声,端起茶杯小酌一口,谈论起旧事。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何老板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应该是在旅馆里吧,不知道何老板还有没有印象?”
“嗯,是在旅馆。”何庆朗有些心不在焉。
罗宝珠自顾自地讲述着,“第一次见面在旅馆的走廊处见面,何老板见了我,似乎愣住了,是不是?”
“是、是吧。”何庆朗显然不想回顾当时的场景。
“当初何老板的说辞是认识我父亲,我那时候没想太多,竟然信了。”罗宝珠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发沉,“我现在只是想问问,当初何老板见到我第一面,那股震惊到底是出于什么?”
“真是因为我父亲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大哥?”
“罗、罗老板,您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听不太懂?”
何庆朗干笑两声,嘴上说着听不太懂,目光却躲闪着不肯与她对视。
罗宝珠没有刨根问底,只道:“我大哥当初的车祸并非意外,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调查,目前已经查到一些眉目,我相信应该很快就能揭开真相,本来我是想过来问问何老板,看看以何老板这些年在越南的经营,能不能利用人脉帮忙找一找于达开这个人,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怎、怎么不必?”何庆朗下意识摸了一下发热的额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想何老板应该是完全不知情的,你说是吧何老板?”
这话无疑是反讽。
何庆朗已经无法做到自然控制面部表情,他脸上被臊得一阵青一阵白,“其实,我知道一点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