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叽小说 > 古代言情 > 封建大爹他强取豪夺 > 23、醉意
    天色微明,萧承璟自案上醒来。


    伏睡一宿,他浑身骨节酸麻。


    顾不得舒展,他转头望向榻上的舒窈。


    见她仍沉沉睡着,面容恬静如春日海棠,眼底浮起一片温软笑意。


    他轻手轻脚地掀帘出帐,恰见赵俨立于帐外。


    一问才知,沈越手下一名副将,果然不愿坐以待毙,趁夜杀了沈越,提其首级开城献降了。


    晨风徐来,吹得萧承璟衣袂微扬。


    这一刻,他胸中快意翻涌,如长河决堤,激荡难平。


    梁国历代先祖励精图治,所求者——


    他萧承璟做到了!


    脚下万里山河,自此尽入梁国疆域。


    风起云涌,尽在掌握;日月轮转,皆随其意。


    转头看了眼蟠龙金顶帐,萧承璟挥退赵俨,唤来崔尽忠。


    低声吩咐道:“将车架调来帐边。”


    崔尽忠应了声是,匆匆安排去了。


    随即入帐,一手托住舒窈的肩背,一手轻轻绕过她膝弯,将人从帐中抱了出来。


    她身子软绵绵地偎在他怀中,呼吸温热地拂过他颈侧。


    竟是毫无戒备的全然倚靠之态。


    他略一掂量,不由将手臂收得更紧,让她贴自己心口更近些。


    崔尽忠见此情景,忙低眉敛目,不敢多看。


    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萧承璟步履极稳,登车之际亦未有半分颠动。


    马车缓缓前行,直到轮下碾过碎石,才出了些颠簸。


    舒窈只觉身子一轻,恍若踏空云中。


    慌乱间,揪住一旁衣袖。


    那金线纵横交错的触感,叫她骤然清醒。


    她指下一颤,倏地松开捻着的织金锦缎,仿佛被暗纹燎了指尖。


    急急直起身子,转脸正迎上一双沉静的眸子。


    她心头一跳,忙垂首告罪:“臣女失仪,望陛下恕罪。”


    却听那人声气缓和,似带着一丝无奈:“姜卿……不必如此防备朕。”


    不必如此防备?


    舒窈抿出一抹无奈的笑痕:“陛下恕罪。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臣女生性如此,只怕一时难以更改。”


    许是,人对名贵难驯的珍禽异兽,总会多几分宽纵。


    这般带刺的话,竟未惹怒他。


    他温言道:“朕知你幼时不易。可如今境遇已变,何必总将心悬得这样高?世事未必如你所想那般不堪。”语气沉缓,似欲抚平她心底涟漪。


    舒窈暗哂道:堪与不堪,不由她做主,又有什么意义?


    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只抬起眼来,一双眸子盈盈地望向他:“陛下既这般说……那能否开恩,放了春桃?”


    萧承璟以为她定要再犟上一犟,不想她竟顺势说起软话来。


    他微微一哂,嗓音里含着几分无可奈何:“时候到了,你自然能见到她。”


    舒窈瘪了瘪嘴,垂下头去:“那臣女先谢过陛下了。”


    车内一时静极,唯闻车轮轧过官道的碌碌轻响。


    默然片刻,舒窈再度开口:“陛下此番……欲将臣女带往何处去?”


    经过几番言语交锋,她已有些掌握,他说话的路数,不待他故技重施,轻声补上一句:“这回,陛下莫要再反问臣女了。臣女只想听陛下的安排。”


    萧承璟确有此意,被她一语道破,眸中讶色一转:“你倒机敏。”随即轻扬唇角,低声笑了出来,“去梁国行宫。你是礼国公主,朕岂会怠慢。”


    听闻是去行宫,而非皇宫,舒窈心下稍宽,觉得此事或许尚有转圜。


    嘴上却不肯落了下风,自嘲般开口道:“机敏有何用?还不是落在陛下手里。只怕这点小聪明,反倒添了几分陛下抓住臣女的乐趣。”


    萧承璟眼梢轻扬,笑出声来:“说得不错。确实有趣。”


    舒窈悻悻然收了声,偏过脸看向窗外。


    马车驶入高墙深院,终停在一处禁卫林立的巍峨殿宇前。


    萧承璟引着舒窈步入宫室。


    两旁列队恭候的宫女内侍皆俯首跪迎。


    这些宫人虽跪满一路,于他却与廊下的画屏、阶前的铜鹤无异,不过是这殿中的陈设。


    是以,他看也未看他们一眼。


    行至殿宇深处,他略略扫过四下布置,转身对舒窈道:“姜卿便暂居于此吧。”


    话音未落,便提步离去了。


    夜里,舒窈翻来覆去难入眠。


    她抬眼望向穹顶藻井,但见金彩交错,一层叠着一层。


    竟觉得胸口闷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究是睡不着了。


    她起身招呼来一个小宫女。


    见小宫女手足无措地立于榻边,她抬眼流露出几分关切,轻声问道:“莫怕,替我取壶酒来可好?”想着,喝醉了也许就能睡着了。


    小宫女闻言面露难色,踌躇着不敢应声。


    舒窈见状,拢了拢鬓边碎发,商量道:“我知你为难,那便请你去崔总管跟前问一声可好?”


    小宫女这才松了口气,应声是,便匆匆去寻崔尽忠了。


    不多时,果然见她拎着一柄錾花银壶回来。


    穿越来的这些年,舒窈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难得沾酒。


    今日一壶方尽,才知这具身子不胜酒力。


    酒意上头,面颊微微发热。


    她喉头一哽,带着浓浓的鼻音低语,含糊地嘟囔起来:“鲁伯……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挖地道的……可是不挖……也会打仗啊……宇文昭……你个傻子……骂什么骂……忍忍不就……唉……忍了也没用……都没用……”


    小宫女见她愈说愈糊涂,心下担忧,只得再报与崔尽忠。


    崔尽忠又禀至御前。


    未几,萧承璟踏月而至。


    舒窈坐在床边的踏脚上,斜依着床榻。


    迷糊间,见一道挺拔身影渐行渐近。


    她费力地眯起眼,辨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平日里,那双盈满警惕与疏离的眸子,此刻因醉意而朦胧,仿佛浸在水中的墨玉,湿漉漉地望着萧承璟。


    “知道我为什么要逃跑吗?”她痴痴一笑,伸出手去,指尖试探般地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广袖,“锦衣玉食的生活固然好,可闽越的鲜果、渤海的虾鱼、漠北的野味……在宫里是吃不到的……”见他没有躲开,便得寸进尺地一把攥紧,而后往回扯了扯。


    她眸光倏然一亮,语气也扬了起来,带了几分不自知的娇憨:“出了这宫墙,可以看塞外的风、济水的雪、岱岳的山……那样的日子,不好么?”她话锋一转,声音渐低,竟有些委屈,“我想要的……真的很过分吗?”


    萧承璟视线落在攥着自己衣袖的纤手上,看她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与玄色的衣料形成鲜明对比。


    心口处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只泛起一阵莫名酸胀。


    他顺势坐在她身边,目光与她相接。


    明知她酒醒后未必记得,依旧温声承诺道:“万里山河,无垠江海,终有一日,我携你一一走过。”


    她甩开他的袖子,哼了一声:“谁要等日后!我现在就要去!”


    说着,伸出食指,借着酒后的莽撞,朝他面颊戳上一记。


    指尖触上去,原以为冷硬如玉,不料却意外温软。


    她蹙着眉,似训诫孩童一般,语重心长道:“你长这么好看,怎么还学人画饼呢?”


    忽又缩回手,板着脸嘟囔:“别以为我不知你背里地做的那些坏事!我才不跟你去呢。还有……”话到此处,她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为什么我的赏金只有黄金三百两?像我这样重要的人物……皇帝白月光诶……少说也得黄金万两吧!”


    萧承璟凝视着她绯红的面颊,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埋怨。


    非但不觉得冒犯,反倒觉得她这副斤斤计较的骄纵模样,比故作恭顺时生动百倍。


    他扶她躺上床,待她呼吸渐沉,彻底睡熟时,方以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宛若安抚一只无路可逃的炸毛小猫。


    临走时,他压低声音向崔尽忠吩咐道:“她要什么,一概给她,不必上报。”说到这儿,他略顿了顿,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下,仿佛还在回味面颊被触碰的感觉。


    “只一条。”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绝不许她踏出殿门半步。”


    舒窈醒来时,已过晌午。


    守在一旁的小宫女见她睁眼,忙轻手轻脚地近到床边,低垂着眉眼,问道:“娘子可要起身?”


    舒窈点了点头,不想这一动,竟勾起宿醉的头痛来。


    她轻嘶了一声,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半晌,才将目光落在小宫女脸上:“多谢你昨天替我取酒,你叫什么名字?”


    另几个宫人端水递巾伺候她洗漱,小宫女细声回话:“奴婢云袖。”说着捧过一叠衣衫。


    舒窈看向那叠衣物。


    衣料天青底子纯正浓重,其上纹样并非后绣,而出自经纬织就。


    即便以她有限的古代知识,也能感觉出来绝非凡品。


    云袖见她细看,讨好道:“这是秣陵新贡的云锦,丝线是顶细的丝,金线也是真金,先捶成箔,再捻成丝,织进布里。”边说,边悄悄打量舒窈神色,“听说这般阔幅重锦,两个熟手织娘日夜赶工,也得一个多月才得一匹,价值……足有百金呢。”


    “百金?”舒窈抚着衣料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那这衣服岂不是古代版高定?


    宫人上前替她更衣。


    锦衣华美,上了身,却有种无可遁逃的包裹感。


    舒窈胸口发闷。


    宇文昭不过说了几句难听话,就莫名其妙地病逝了。


    她犯下私逃重罪,萧承璟却锦衣玉食地供着,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这不符合常理。


    思量片刻,她问云袖:“陛下可另有吩咐?”


    云袖觑了眼舒窈的脸色,低声回道:“只说……请娘子安心在殿中休养,暂不必外出。”


    话说虽得婉转,舒窈却明白——这是禁足。


    唇边浮起一丝自嘲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