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鬼树
易安虽然累到了极点,但毕竟是孤身一个人,所以她不敢任由自己直接睡过去。
她只是趴在地上摊了一会饼,然而,这种短暂的放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心里就渐渐升起了一种毛毛的不安感,这种不安在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隐秘的落叶碎裂声后,瞬间达到了顶峰,易安立刻清醒了过来。
易安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虽然没有立即动弹,但神经已经开始紧绷了起来。她没有立即站起身,而是保持着豹饼的姿势,只是稍稍侧了点脑袋,耳朵紧贴着地面,果然,落叶碎裂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那声音及其轻微,但对易安来说辨别并不难。
声音由远及近,又微弱到清晰,而且很有规律,粗听之下像是一个人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但细听却不是这么回事,碎裂一声接一声,频率极快,普通人绝不可能有这么紧凑的步频,更重要的事,她一路跑过来,根本没有在地上见到一片落叶。
易安后背一紧,浑身的毛毛不由自主全都竖了起来,她克制住想要左右摆动的尾巴,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缓缓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豹爪无声弹出,尖牙也悄然露出,脑袋伏得更低,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黑暗深处。
就在这时,更加清晰的落叶碎裂声传来,易安顺着声源看过去,发现那声音似乎是来自其中一株大树,她正准备抬头仔细看看,同样的声音却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渐渐地,整个森林都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这种诡异的声音。
不安感顿时萦绕易安全身,她立刻站了起来,浑身的毛发炸开,目光警惕地逡巡整片森林,试图在黑暗中找到声源的踪迹,但这个夜晚连月光都没有,也没有一点风,遒劲的枝干张牙舞爪,无声地朝着她耀武扬威。
易安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她抬起脚,悄然走到最近的大树旁,三下五除二就攀爬到了主干最上方。
金钱豹的动作一向轻盈,易安敢保证她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而,还没等她站稳,无数双血红的眸子突然从黑暗中亮起,直勾勾地与她四目相对。
易安的心猛地一沉,这下才看清楚,哪有什么人类,这些大树每一条枝干上竟然都生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树枝互相缠绕、扭抱、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而那所谓的落叶碎裂声,不过是这些“活”过来的枝干互相慰藉时碎落的枝叶。
怪不得,那声音听起来既有规律又不间断。
被这一双双眼睛窥伺着,易安刚生出点碎毛的头顶不由得发凉,她顿时升起强烈的危机感,自己似乎闯进了一个不该进的地方,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起来像是打搅到了它们。
但即便如此,还没等她做出发应,这些枝干却突然启动,它们一哄而上,直直地朝着她的脑袋叉过来,易安本能地向后退,后脚猛地一蹬,试图从树上跳下,谁料它们想预料好她的行动轨迹似的,十分默契的分出一拨,在地上守株待豹。
两根细长柔韧的枝干“唰”地一下拦住易安的去路,像两条灵活的蛇,迅速缠绕上她的身体,左三捆、右三捆,易安被捆得严严实实,像一根弹簧一样被倒吊在树上,后爪朝上,脑袋朝下。
金钱豹在半空中晃晃荡荡,世界也随之颠倒,更糟糕的是,这两根枝干越缠越紧,易安明显感到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不行,这样下去必死无疑,易安心里飞速思索着对策,前面两只豹爪也跟着拼命抓挠着枝干,试图挣脱束缚,但这些枝干过于坚韧,任凭她如何挣扎,压根都撼动不了一点。
易安用尽了各种办法,但都以失败告终。没过一会,枝干们似乎也失去了玩乐的兴致,束缚的力道陡然一紧,“咔”得一声,易安的胸口一阵剧痛,没等她呼痛,森林深处突然传来空气划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利器快速飞过。
枝干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束缚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易安也得以喘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一把匕首直直地朝她飞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切断悬吊金钱豹的枝干,枝干断裂的瞬间,一股血红的液体喷溅而出,溅在易安的脸上,带着刺鼻的腥臭。
那些枝干们似乎被激怒了,纷纷像钢鞭一样狂乱摔打,发出“呼呼”的破空声。但是,没等枝干挥舞到易安的面前,草丛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后爪,拖着她朝着山隙的方向狂奔。
颠簸中,易安抬起脑袋,透过被血液浸染的瞳孔,她看到熟悉的长发在暗夜中飘然飞舞。
“诺拉?”
第72章 还原
“诺拉,你说易安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总是有点怕怕的……”
诺拉正蹲在岩壁旁,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手指时不时划过地面,通过泥土湿度与温度判断周遭的情况,突然听到芙安的身影从身后传来,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芙安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感觉她还是会害怕,虽然她也有些担心,但她并不想在小精灵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安,免得吓到小家伙。
“放心吧。”诺拉转过身,走到芙安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易安的能力可强了,对她来讲这些不在话下。”
“不在……话下吗?”芙安似乎有些疑惑,眼神好像也透露着惊讶。
诺拉只当自己可能看错了,她笑了笑,说道:“当然了,她很厉害的……”
但她也不欲再多解释,话锋一转说道:“我去把小船固定好,你在这里等我。”
“哦,好。”
见芙安乖乖地点了点脑袋,没有再多问,诺拉便放心地朝河岸边走,先前事发突然,绳索只是粗粗地搭在岸边的岩石柱上,虽然现在水流不太湍急,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还是多绕一道,把船固定的更牢靠些。
她手指灵活地摆弄起绳索,将它多绕一圈后打了一个结实的结。
“好了,这下我们等……”
诺拉的话还没讲完,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顿时感到一阵剧痛,下一秒,她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扑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包围,情急之下,诺拉都没来得及闭气,河水一下子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唰地一下灌进她的口鼻,连呛了几口水,视线也被浑浊的河水遮蔽。
诺拉连忙挣扎着游上岸,但还没等她浮出水面,一个手掌按住了她的脑袋,用力地将她往下压,她拼命胡乱挥舞着双手,想要挣脱束缚,但身体却是不断地下沉。
“芙安?”意识模糊的那一刻,诺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芙安那一瞬间若有所思的神情。
……
易安久久没有出声,她静静地看着有些蓬头垢面的诺拉,尾巴不停地甩来甩去,嗓子有些嘶哑:“然后呢?”
诺拉低下头,注视着金钱豹的双眼,伸出手将她的脑袋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梳理着豹毛,然后才缓缓地回答道:“过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躺在这片森林里了。”
“你一直待在这里嘛?那到晚上岂不是会遇到那些诡异的枝干?”易安抬起脑袋,两只豹眼直溜溜地盯着诺拉。
诺拉将她的脑袋重新按回去,笑着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应该是早上,所以还没等太阳下山,就找到了这处山隙,我猜测这可能是去佩罗峡谷的必经之路,害怕和你走散,所以哪都没去,准备在这里等你过来。当天晚上,确实有那些枝条在活动,但很幸运的是,因为我离山隙很近,很快就躲了进去,那些枝条看我进了山隙,就很神奇地就没有再追来。”
易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应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让你等了这么久……”
诺拉摇了摇头,揉捏着她的胡须说道:“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过来,所以时间过得很快,何况关心则乱,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小豹。”
山隙外的枝干们已经偃旗息鼓了,连先前的碎叶声也停了下来,除了山隙两边的岩壁时不时滴落几滴水珠,世界开始变得沉寂起来。
诺拉轻柔地继续抚摸着易安的毛发,惹得易安又忍不住摊成了一片,脑袋放松地倚靠在她的腿上,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两天的见闻。
恍恍惚惚间,说起了芙安种种奇怪的行为,易安总觉得芙安不止一个人,诺拉也很赞同易安的感觉,单看见面以来她的种种分裂的表现,还有变化得判若两人的双眸,不太像是一人的行为,其中必定还有她们不知道的蹊跷。
就这样,两人断断续续地闲聊,间或交换着线索和想法,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分放松地倚靠在一起,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73章 山风
一夜过去,山谷十分平静,阳光洒进山谷的那刻,枝条也彻底沉寂了下来。
易安驮着诺拉,沿着山隙继续往里走。
山隙地如其名,就是一道山脉、两座山峰之间裂开的一道狭长的缝隙,阳光穿过层层崖壁,吝啬地洒下几缕光线,才能勉强照亮了山隙的底部。所以无论是左右的崖壁,还是脚下的土地,因为长期被水汽浸润,都湿哒哒的;而且虽然外面的艳阳已经高照,但山隙底的光线并不很好,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围全都是灰不溜秋的一片,远远望去,只有一个金黄色的小圆点在慢慢移动。
就这样,一直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她们终于到达的山隙另一头的出口,眼前瞬间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山隙的这一头同样是一望无际的山谷,但和之前那片层层叠叠的参天树木、郁郁葱葱的草原灌木不同,这里植被稀疏,大部分地面都裸露在外,只有一块又一块形状各异但十分巨大的土墩台大大小小陡立分布在各处。
地表有干涸的河床沟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水流经过,顺着河床走向往远处望去,即便是以圣兽的目力,也见不到它的终点,再远一些,视线便被那些巨大的土墩台遮挡得严严实实。
诺拉从金钱豹身上下来,蹲在地上,手指轻轻划过地表的沙土,又就近观察土墩台半晌,随后点了点头,基本上可以确认,她们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佩罗峡谷虽然像盆地一样被群山环绕,但由于四面有山隙,所以反而导致峡谷里风速极快,剧烈的山风裹挟着砂石,将地面吹成了各种奇怪的形状,寸草不生,显得格外荒凉。
“为什么我们这条山隙没有风呢?”易安不解地问道,尾巴也不由自主地摆出一个问号的样子。
诺拉转过头,视线便忍不住落在尾巴上,直到易安在她眼前挥了挥爪,她才回神一般解释道:“因为只有我们这边是山谷连着山谷,其他几边外面都是大平原,风可以直接从平原上灌过来,又因为山隙,流速会变得异常的快。”
解释清楚后,她试着将手伸出山隙口,下一秒,凌冽的狂风便呼啸着砸在她的手掌上,砂石就像无数细小的刀刃,瞬间在她的皮肤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痛得她立刻收回手。
终于到达佩罗峡谷的激动心情,一下子被这山隙外的狂风吹个一干二净,根据她们推测,灵魂碎片极有可能掩藏在峡谷深处的精灵冢。
这个精灵冢并不是现在存在的,而是上古灭世后,幸存的精灵们收拢残留遗骸,在天神盖亚的帮助下搭建的坟冢。然而,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经过几代人的变迁,精灵冢逐渐被遗忘,祭拜的人数越来越少,如今,随着佩罗峡谷的风沙日益极端,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块被遗忘的时光碎片。
峡谷确实处处透露着苍凉,尤其是呼啸的山谷风,诺拉清理着手掌里细小的砂砾,说道:“我刚刚试了一下,风太大了,就算是你,这样贸然进入也很有可能寸步难行。”
诺拉的判断向来没出过错,易安也不得不认真考虑眼前的困境。
她看着这些鳞次栉比的土墩台,心里有些犯难,虽然土墩台是天然的屏障,但它们并不是相连成一片的,台与台之间全是空旷的地面,这么看起来就有些鸡肋了。
但待在原地想的确没什么好的办法,易安思忖再三,决定还是要亲身试一试。
“等一下。”诺拉叫住蠢蠢欲动的金钱豹,解下有些破损的领巾,系在她的脑袋上,“山风卷着很多砂石,你的脑袋没几根毛,还是多保护一层……”
易安刚想反驳自己脑袋已经长出很多豹毛,诺拉却伸手摸了摸她的豹脑,随后轻吻了一下她那被好好包裹住的秃瓢,“乖,注意安全。”
这下,易安晕晕乎乎地出去了。
然而,刚一踏出山隙,一阵凌冽的狂风便呼啸而来,瞬间将易安被搅和成浆糊的脑袋吹得清澈见底。
易安连连踉跄好几步,才刚刚好将豹爪扎进土墩台,勉强稳住身形,但即便如此,下半身和尾巴还是被风吹得难以控制,只有上半身依靠豹爪的抓力才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不行,这样不行。”易安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土墩台,突然注意到与隔壁土墩台的中间地表,有一处奇怪的凸起,颜色和周遭格格不入,在日光下似乎还反射了一道光,不仔细看并不容易发现。
容不得她犹豫,易安立刻决定过去看看。
她吸一口气,后肢用力蹬地,而后猛地向后一踹,就朝着那处凸起扑去。
然而,就在爪子即将碰到这处凸起的时候,山谷风猛然加剧,她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被风卷着重重甩在土墩台上,疼痛立刻侵袭她的五脏六腑。
“易安!”诺拉惊叫出声,身体先于理智往前迈。
本就有点裂痕的肋骨这下肯定裂得更多,易安晃了晃脑袋,抽痛一口气,然后用力支起身体,朝着差点要跑出山隙口的诺拉挥了挥爪子,示意自己没事。
等诺拉听话地退回山隙,易安转而看向这块地表凸起,她决定再试一次。
于是她借着身后的土墩台,后肢再次蹬地朝前扑去,这一次,两只爪子都准确无误地紧紧抓住了。
下一秒,光滑冰凉的触感便通过爪垫传来,像是某种圆柱状金属,易安顿时心中一喜,连忙抓住它用力向上拔,同时借着横向的风力,试图将它拽出来。
终于,在用尽全身力气之时,金属圆柱开始慢慢松动,直到最后突然连带着一块方形金属板被易安从地表拔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再次失去平衡,又一次重重摔在土墩台上。但这一次,她顾不上疼痛了。
方形金属板揭开的地方,是黑漆漆的地道。
第74章 黑萝铃
易安朝诺拉看过去,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她立刻明白了诺拉的意思,要进地道看一看。
虽然风这么大,她倒是可以跳进去,但诺拉呢?经过一次分离后,易安不太愿意把诺拉留在这里。
易安东瞅瞅西瞅瞅,直到看到插在沙土里的方形金属板,因为后方金属柱体恰好伫在地表,无论风怎么吹,竟然都稳定不倒,于是脑子里便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倘若能有它的遮挡,她们肯定不会被风吹走。但是问题来了,如何才能安全地从山隙走到金属板后面呢,事情又陷入僵局。
“易安!”
听到诺拉叫她的名字,易安立刻停止思考抬起头,发现她正挥舞着一根长绳,她顿时明白诺拉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仅如此,她还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事不宜迟,易安立刻蓄力跳到金属板后面,然后变回人形朝诺拉招了招手,诺拉见状,低头从地上捡起一块形状比较工整的石头,将绳子缠绕几圈后打了个死结,随后她稍稍迈出山隙,打圈后用力一抛,绳子随着石头的重量便向前飞,然而一下子就被狂风吹偏了方向。
然而诺拉并不焦躁,她收回绳子后,又多缠绕了一块石头,而后在心里计算着风速,扔出去时稍稍向另一边偏出一些,这一回,绳子落在了金属板的不远处。
易安见状,双手变成爪子试图去够,谁料还等她动,绳子又收了回去,她抬起头,便看到诺拉一脸严肃地对她摇了摇头,她只好又乖乖地缩回到金属板后面等待。
诺拉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抛掷,每一次都根据上一次的落点调整方向和力道,每一次都会离易安更近一些。
终于,在不知道尝试多少次以后,绳索成功地落到了金属板旁边,易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石头,将它缠绕在金属板上。
而在这一头的诺拉,见绳索被易安固定好后,便将这头的绳索绑在山石上,确认固定后,诺拉便拉着绳索走出了山隙。
狂风乱窜,凡事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吹得生疼,但幸好绳索绑得够紧,诺拉将全身都覆在绳索上,小心翼翼地移动。
易安紧握着爪子,直到诺拉终于成功走到她的面前,这才悄悄松开一把将她抱住。
“你还好嘛?”易安伸出爪垫轻轻揉掉沾在诺拉脸上的砂石。
诺拉拍了拍诺拉的爪子,安抚着笑道:“没多大事,我们继续走吧。”
易安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诺拉只是一些皮外伤后,便放下心来。
接下来一切就很简单了,她又变回豹形,让诺拉骑到自己身上,双手搂紧自己的脖子,双腿夹紧自己的豹肚后,全力一跃,便带着诺拉跳进了地道。
————
扑通一声,易安掉进了水里,她心里顿觉奇怪,难道说这佩罗峡谷地底下又是一条暗河?
不等她细想,突然脚底传来剧痛,她连忙弯下身,发现竟然有无数只黑色蛆虫往她的脚底钻,鞋底已经被它们钻了一个洞,见状她连忙伸出手将蛆虫拍掉,谁料刚一拍掉,这些蛆虫就调转方向朝她的脑袋袭来。
易安急忙转身向前游,突然间,想到了诺拉,她又赶忙转过身,却一下子和一张肿胀的大脸打了个照面,吓得她连忙一个后仰扑腾到一边。
惊魂未定之下,她低头一瞧,谁知道细看之下,这张大脸竟然是熟悉的面孔。
“芙……芙安?!”
“什么芙安?”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易安倏地一下睁开了双眼,心脏怦怦直跳。
诺拉坐在一旁,用手顺着她的后背,问道:“你是梦到芙安了吗?”
易安浑身的血管还在剧烈的跳动,脑袋像炸裂一样疼痛,她变回人形,艰难地起身,问道:“这就是峡谷的地道吗?我怎么没有映像?”
诺拉点了点头,掏出有些破旧的手帕擦了擦易安额间的汗珠,说道:“你一进来就睡着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幸好你的呼吸还算正常……”
易安也觉得很奇怪,她怎么突然睡了过去,脑子里不由地想起刚刚做得梦,梦境的感受太过于真实了,她抬起脚,摸了摸完好无损的鞋,不由地越发头疼痛起来。
“我除了叫着芙安的名字,还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易安问道。
诺拉摇了摇头,说道:“你睡得一直很安静,只有刚刚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这下易安也盘算不出什么了,她索性将梦中见到的一五一十告诉诺拉,或许她能够发现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果然,她刚一说完,诺拉就提到了一处细节:“你说是黑色蛆虫往你的脚底钻,你看清它们的样子了吗?”
易安点点头,说道:“和我在暗河里见到的没两样,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
诺拉站起身,仔细地环顾四周,这下竟让她发现了些许异常,掉落地道的时候,她只是扫了几眼,注意力全在易安身上,但这回她发现地道两旁除了长满了低矮的植物,有些还长着暗红色的花骨朵,隐在层层植物之中,不仔细找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压根发现不了。
“黑萝铃?!”
诺拉忍不住惊呼出声。
易安也跟着走过来,疑惑地问道:“黑萝铃是什么?”
“上古传说的一种花,据说已经灭绝了,没想到这里还生长着。”诺拉解释道,“它以前是精灵种来专门用来对付兽人的,据说可以让他们一直沉浸在梦里醒不来,至于你……”
诺拉思忖着说道:“可能你也算是和兽人沾边?”
易安顿时脸垮下来:“所以我是被误伤的咯?”
诺拉捏捏易安的脸,说道:“我也只是一种猜测啦,不过你既然醒来了,这东西对你也不起作用了。”
易安无奈地嘟囔道:“真是白白被吓唬了一通……”
“你不知道那黑蛆虫多吓人……哦还有芙安那张脸,被水泡的皮都皱了……”
……
双手捏住易安的嘴巴,诺拉无奈道:“不必那么详细地描述……”
“唔唔……”——
作者有话说:副本快结束了
第75章 高台
说是精灵冢在佩罗峡谷深处,实际上具体在哪个位置,没人能搞清楚,原先还可以帮助指引方向的芙安不知所踪,甚至是敌是友还要另当别论。
幸好地道没有岔路,易安驮着诺拉沿着这条路一直往深处走。而当她们越往深处走,地道就越宽阔,整体看起来像是外窄内大的形状。
两边的植物也随着地道空间变大而变大,诺拉因此更加留神两边有没有黑萝铃生长的痕迹,庆幸的是,除了地道口那几株花骨朵,这一路走来已经不见它的踪影。
地道越来越黑,不知道走了多久,都没有走到尽头。
“易安,停一下。”此时,诺拉出声叫停了易安的脚步。
她从小豹身上跳下,看着两边生长的格外茂密高大的野草,说道:“易安,我站在这里,你一直往前走试试看。”
“什么?”易安不禁将疑问脱口而出,但下一刻她明白了诺拉的意思。
“好。”易安点了点脑袋,又嘱咐道,“那你要站在原地,不要乱走哦。”
得到诺拉的肯定后,易安便迈着小碎步小跑着往前,没过多久,她就和等在原地的诺拉迎面撞上。
易安惊讶地说道:“所以说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诺拉点点头,说道:”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我们没看到的岔路……”
她示意易安趴下,重新骑到她的后背上,说道:“闭上眼,凭着你的感觉走,你是圣兽,我相信这点小把戏不在话下。”
于是易安顺从地闭上眼睛,感知着四周的空间。一开始,她还有些跌跌撞撞,慢慢的,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升到了高处,而这部分灵魂看到的世界和实际见到的竟然完全不一样。
原本幽暗的地道顿时亮堂起来,这下易安终于“看”清,实际上她们已经来到了地道的尽头,尽头中央生长着一株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看树干的粗壮程度应该是有千年之久,大树身后有一块高台,高台被枝叶包围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样子。
原来她们一直绕着这棵树打转啊!
易安挤开浓密的枝叶,没走几步就来到了高台前,而后睁开了双眼。
“这是……应该就是精灵冢了。”诺拉从豹身上跳下来,拨开前方遮挡的枝叶,露出了一点镌刻已久的字迹。
“就这里吗?”易安也跟着扒拉高台上的枝叶,随口问道:“那陵墓呢?陵墓压在高台底下吗?”
诺拉有点哭笑不得,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指着高台上的字说道:“这里已经明确的说了,而且……”
她解释道:“那些死去的精灵没有尸骨,自然也就没有坟墓了,你看这高台除了树枝攀爬的痕迹,整体是很平滑的,证明这应该就是当年幸存精灵们开凿的纪念台。”
“哦~~~”易安这下明白了过来,“所以精灵冢其实算是佩罗峡谷地下的这整片地宫,但问题来了,灵魂碎片会藏在哪里呢?”
诺拉摇了摇头:“这我一时也没有头绪。”
她抬头看了一眼挤破地表的树冠,提议道:“我们先爬到树上找一找,也好观察高台顶部的情况。”
恰巧,易安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变回人形,蹲下身,让诺拉踩到她的肩膀上,而后慢慢起身托举着她爬上树,等她确认站稳后,易安又变回豹形,三下五除二便抓着树皮蹬到了树上。
没等她搭话,诺拉激动地拉了拉她的耳朵,对她说道:“你看!高台顶上是不是有一个人?!”
易安顺着诺拉指的方向望过去,层层叠叠绿叶下似乎确实有一个人影,仔细看下来,像是头朝下,四肢展开平趴在高台顶上。
她点头道:“我也看到了,但可能是趴着,我看不清ta的脸。”
诺拉看了看树干周围,再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于是便对易安说道“你能直接跳到高台上吗?”
易安回答道:“能是能,但你要抱紧我,这树很高的……”
诺拉爬到易安身上,抱住她的脑袋笑道:“好啦、好啦,我抱紧了,出发吧。”
见状,易安只得闭上唠叨的嘴,用力一蹬,带着诺拉稳稳地降落在高台上。
没等“豹车”停稳,诺拉便跳到高台上,三两步冲到人影跟前。
走近了终于可以确认,她们没有看错,只不过她几乎快要被浓密的枝叶掩埋,诺拉连忙扒拉起枝叶来。
这时,易安也跟了上来,见状她变回人形,徒留两只爪子没变回来,跟着诺拉一起撕扯着人体上方的枝叶。有了豹爪的加入,这些枝叶再厚也不是对手,很快便扯得一干二净。
诺拉连忙把眼前昏迷的人翻了过来,易安也跟着帮忙让她的面容重见天日,不过……
“怎么又是你!!!”易安惊讶地喊出声。
“芙安?”
诺拉看着脸上没一块好肉的小精灵,心情一阵复杂。
“他们……他们。”小精灵睁开肿胀的双眼,看清来人后,突然启唇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易安耳朵不由地动了动,跟着贴近芙安的唇边。
“他们……抢走……碎片……”
“他们是谁?他们去哪儿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敏锐地捕捉到“碎片”二字,易安顿时觉得事有蹊跷,赶忙追问,然而声音除了在地道回荡,连个响都没有。
诺拉摸了摸芙安的人中,转头对着易安摇了摇头:“她伤太重,现在已经昏迷了。”
听到诺拉这么说,易安一下子泄了气,忍不住松开芙安的脖子,身子一歪就席地坐在旁边。
诺拉捏了捏她的爪子,柔声安抚道:“急也急不来,小精灵会自主修复,你再等等,她肯定还会醒的。”
易安低头看着芙安,突然发现手腕上的伤口碰到旁边的枝叶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
咦?所以刚刚芙安趴在这是在疗伤,硬生生被她俩打断了。
想到这,易安连忙抄起一旁的树枝,重新盖在芙安身上。
快些醒来吧,易安心里默默念叨。
第76章 错失
那一场灭世洪灾到底是对是错,当事者都已经湮灭在潮水褪去的污泥中,如今已是时光尘沙的一笔,没有人再将它当作问题,也不认为这是问题。
易安看着已经苏醒很久,靠在诺拉怀里小口小口啜饮着水芙安,眉头不由地紧蹙。
她敲了敲地苗,开口问道:“现在你可以把来龙去脉和我们说了么?他们是谁?抢走什么碎片?”
芙安坐起身,双手盘在膝盖上,看了易安一眼,又低下头道:“是我的爸爸、大姐和二哥。”
“什么??”易安和诺拉异口同声的惊诧道。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诺拉说道:“你们精灵族,不是没有男性了么?”
“实际上是有的。”芙安索性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听大姐说,当时大决战的时候,有些男精灵提前临阵逃了,所以没有被清洗。”
“你们村长知道这桩事情嘛?”易安问道。
芙安摇摇头,说道:“他们逃回来以后,族里面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参加战争的男精灵会连累到遵守和平约定的她们,不同意为他们遮掩;一派觉得盖亚天神只救助女性精灵是假慈悲,失去男性精灵的她们最后还是会亡族灭种,村长是前一派的后代。”
诺拉转过头望向易安,问道:“你知道这回事嘛?”
易安苦笑道:“要是知道,我们就不会待在这儿听这过去的事了。”
芙安听到她俩的对话,赶紧解释道:“这件事可能盖亚天神都不知道……”
“因为有相当一部分女性族人要帮他们打掩护,所以他们很顺利地借着立精灵冢的名义躲到这座峡谷,和支持他们的女性族人一起,一代一代生活在这里。”
“那你呢?”诺拉突然开口问道,“既然说这派族人都生活在佩罗峡谷,那你为什么又待在精灵谷?而且看起来和村长很熟。”
提到了村长,芙安看起来似乎紧张了很多,手指也不停地划着圈旋转。
“村长在峡谷外救了我……”过了好久,她哑着嗓子说道,“她问我是不是走丢的小精灵,我说是。”
“我没撒谎,爸爸带我们打猎,因为我总是拉不开弓,打不到猎物,他就不让我跟着他,大姐要带上我,也被爸爸揍了一顿。”
听到这里,易安心里五味杂陈,她假装没有看到芙安正低头悄悄擦拭眼角的样子,视线落在一旁的枝叶上,说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跟着他们混在一起呢?”
“爸爸说魔神巴尔已经锁定精灵谷了,要我帮忙做一点小事,事成之后就会放过精灵谷。”
闻言,易安顿时嗤笑一声:“这你也信?巴尔要有那么大能耐早就动手了,还轮得到你我在这里聊天?他不过就想借机诓骗你帮他积蓄力量,我看你们那一派精灵族恐怕早就选择依附巴尔了。”
芙安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弱弱地蚊哼一句:“我不敢不信的……”
易安无语地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先前在河岸边,暗洞里,还有水晶棺旁,都是你吗?”
“被绑的是我,河岸旁和水晶棺旁等你的应该是我大姐,她和我长得很像……”
易安两眼一黑,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这样的小把戏骗到。
“所以你们知道灵魂碎片了是吗?他们抢走了?”诺拉拍了拍易安的手,问出她们最关切的事情。
芙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偷听到爸爸和二哥说话,巴尔让他们抢在你们前面拿到什么碎片,你们一进地道,祭台里的一块地砖就亮了……”
这下易安还能不明白什么情况就是傻子了,她咬了咬后槽牙,追问道:“他们跑去哪里你知道吗?”
芙安抓了抓手指,轻声道:“我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不过他们这次出来前把族人都赶走了,原先的村子也烧掉了。”
听到这里,易安和诺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了然。
这太清楚不过了,他们必然做了不回村的打算,既然从她们眼皮子地下抢走碎片,极有可能的是,他们已经连夜出谷去找巴尔了。
“你怎么看?”诺拉问道。
易安不禁用爪子托住下巴,盯着芙安凝神沉思,她仔细辨认着芙安的眼神,终于确认她这次的确句句都是真话。但就是真话才让人泄气,事到如今,再试图追击,大概率是无功而返了,但难道就任由最后一块碎片就这样落在巴尔手上么?
一时之间,她心里忍不住暗暗责备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掉以轻心,作为圣兽怎么可能会被这些三瓜两枣骗过去。
现在面临这样两难的境地,完全是自己的责任,所以下一步究竟是盲目地追,还是先打道回府,易安这回失去了果断,心里不断地犹豫纠结。
“走吧,回莫朗!”就在易安纠结再三之时,诺拉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易安惊讶地抬起头。
诺拉抚着她的脑袋,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追不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之前错过了机会不是你的错,现在我们还有弥补的可能。”
她按住易安的脑袋,继续解释道:“你还记得瑞亚天神说过,借助生命泉水即使没有最后一块灵魂碎片,也有办法让兽神苏醒吗?巴尔以及乌拉诺一伙的真实目的,只有等兽神苏醒才能真正弄清楚,所以我们现在要立刻回莫朗,把这些消息告诉她们,尽快帮助兽神苏醒,贸然追上去只会陷入被动。”
诺拉一席话顿时点醒了她,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在原地进退失据绝不是她应该做的,应该尽快把情报告知妈妈,一起做好准备才是。
想到这层,易安又打起了精神,她清了清嗓子,对芙安说道:“虽然我和诺拉相信你说的话,但毕竟关系到碎片的事,我想带你一起离开这里,你同意不同意?”
芙安看着易安,轻轻点点头,小声提了一个要求:“如果还要经过精灵谷,能不能不要告诉村长我的事?”
“好,我答应你。”
第77章 收束
“这就是兽神的灵魂碎片?”
阴潮的宫殿,一道黑影绰绰约约地坐在一条盘起的大蛇身上,蛇嘴微张,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
被问话的两个人跪在座下,年纪稍长的那个神色谄媚,笑道:“千真万确,是我让小女儿以身入局,才找到的。”
“这样啊……”黑影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身下的大蛇突然张开嘴,信子长长伸出,卷起他身旁一言不发的人,一把吞进肚里。
伴随着那人还没喊出口的惨叫,和大蛇满足的饱嗝,黑影笑道:“你的忠诚可嘉,想必也不介意再以身入局一个……”
他拍了拍容光焕发的蛇头,微微抬起眼帘看着下首全身止不住颤抖的人,说道:“交给你最后一个任务。”
已经惊俱到恨不得全身趴伏在地的人,颤颤巍巍地回应道:“全听父神吩咐。”
“好孩子。”黑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了几分,“去,将你同族那些不听话的清理掉。”
绿洲小镇。
生命泉水源源不断地涌进中心的雪豹,两颗光球飘在雪豹上方,吸纳着涌来的泉水,然后不断地变大,慢慢融合又隐隐幻化出一只雪豹的模样。
瑞亚没错过这变化,她右手高举白刃长剑,剑尖直指泉水中央,左手覆于剑身,生命之力由指尖不断地倾注至剑身,剑刃随之蹿起纯白火焰,像瀑布一般直泄光球之上。
光球幻化的雪豹虚影逐渐凝实,直到最后一缕白焰倾注,虚影彻底化为雪豹模样。
见此,瑞亚嘴角微微上扬,她轻挑白刃长剑,雪豹光影便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融进泉水里的雪豹实体中。
泉水瞬间停止了涌动,雪豹睁开了双眼。
下一秒,刚刚平静的泉水像炸了锅一样剧烈沸腾起来,白刃长剑也跟着挣脱瑞亚的手,十分欢脱地朝着雪豹奔去。
“等——”瑞亚还没来得及阻止白刃长剑,一道高挑的身影便出现在水雾中,而她的手中,正握着蜂鸣不断的白刃剑。
“好久不见。”
跨越多年,瑞亚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兰开斯特,蔷薇堡。
“夏拉,夏拉,醒一醒。”
这几天帝国特使突然造访,夏洛特作为兰开斯特最高元首,整个白天都要接待作陪,不得不将公务挪到晚上处理,所以现在虽然太阳已经升起,她其实才刚刚睡下不久。
“唔……”夏洛特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身,捂着嘴边轻轻打了哈欠,眼角跟着溢出了一点泪水。
索菲亚随手抓起枕头垫在夏洛特的身后,等着她醒过神后,说道:“夏拉,我们可能要去绿洲小镇一趟了。”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夏洛特掀开被子,接过索菲亚递过来的拐杖,问道。
“兽神苏醒了。”索菲亚回答道,“但是水镜很不平稳,我怀疑诺拉她们那边可能遇到了问题。”
“是搜索灵魂碎片不顺利么?”夏洛特一边在索菲亚的帮助下穿着衣服,一边追问道。
“不确定,但大概率是的,水晶球已经追踪不到佩罗峡谷那边的踪迹了。”索菲亚说道。
闻言,夏洛特顿住了,她突然联想到帝国特使这几天的反常行径。
大公国和帝国向来面和心不和,很少会派特使到访,即使来了,也不过有事说事,一般传达完皇帝指示后,便会急吼吼地返程,从来不会像这次,既不说重点又指定她作陪,看起来就像是……
“帝国特使会不会是专门过来拖住我们的?”索菲亚的声音打断了夏洛特的思绪。
夏洛特立刻转过身,望向索菲亚,双方顿时了然。
“事不宜迟。”夏洛特正色道,“我们今天就出发。”
索菲亚点点头,但又有些疑虑:“那……帝国特使这边该怎么交代?”
夏洛特拄着拐杖敲敲地板,说道:“让那些贵族老家伙们应酬吧,兰开斯特公务繁忙,夏洛特大公身体不适病倒了,不宜见来客。”
精灵谷。
“喂!这里不对外人开放!”
村长紧握木弓,神色凝重地对着来人警告道。
“哦?”这位有着和芙安相似面容的男精灵咧开嘴说道,“那我偏要进来,你要怎么办。”
说完,他就抬起脚往里迈,下一秒,一支木箭便抵住了他的喉咙。
“那我只能把你留在这里了……”这般说着,村长又紧了紧手中的木箭。
话音未落,男精灵嗤笑了一声:“年纪轻轻,倒是很擅长说大话。”
村长眉头紧蹙,正要拦住他,突然心口一凉,她低下头,一条黑蛇正从她的心口钻出,跳回男精灵的身上。
瞬间,涓涓血流便喷涌而出,木箭从无力的掌心滑落,紧接着膝头一软,她跪倒在了地上。
“我早就说了。”男精灵弯下腰,哑着嗓子在她的耳边说道,“我偏要进来,你没什么办法,看在同族的份上,我就给你个痛快。”
说完,他抽出十字剑,正对着村长的颅顶,双手高高举起,村长捂着心口,无言地闭上了眼睛。
“砰!”突然一声枪响。
下一秒,在男精灵的惨叫声中,十字剑连带着一只手梆地撞在门框上后,又坠落在地上。
“村长!”芙安连忙从豹身上跳下来,冲到已经开始意识模糊的精灵身边。
“芙安?”男精灵捂住空洞的手腕,恨恨地说道,“你这个叛徒竟然还活着?”
闻言芙安转过头,这才看清不速之客的面容。
“爸爸?!”她惊愕的呼出声。
易安没错过芙安的这声呼唤,目光立刻从村长转移到男精灵身上,她眯了眯眼,顿时发现了一丝古怪,透过外衣,她发现足足有三条黑蛇正盘踞在他的腰间,它们正直勾勾地盯着芙安吐着猩红的信子。
“不好!”易安立刻变回人形,冲到芙安身后,一手环住村长,一手揪住芙安的衣领,迅速后撤,下一秒,黑蛇张着獠牙扑了个空。
诺拉立刻掏出手枪,朝着黑蛇开枪,然而黑蛇比男精灵灵活得多,十分敏捷地躲开了火药弹的袭击,随后调转目标,嘶嘶地朝诺拉奔来。
刚刚安顿好芙安和村长的易安,见状立即变回豹形,冲着黑蛇狂奔,一掌将它按倒在地,随后不等男精灵以及余下两条蛇的反应,易安转身便扑向他们,砰砰两掌将剩余两条蛇拍得嵌进外墙,又一掌将男精灵按倒在地。
“说!你把灵魂碎片放哪了?”诺拉紧跟着赶到,枪管抵在他的耳边,厉声盘问道。
男精灵*已然被这一连串横生的枝节吓得呆若木鸡,连忙语无伦次地呜咽道:“放……放过我,灵魂碎片被我给了……”
噗——
男精灵的身体突然炸开,易安本能挡在诺拉身前,血肉顿时糊了她一脸。
“你没事吧!”诺拉连忙抓着豹毛检查。
易安摇摇头,呸呸吐掉溅入嘴里的血液,说道:“我没事,灵魂碎片怕是已经到了他们手里了。”
诺拉掏出手帕,努力擦掉豹脸上的血水,说道:“你猜的没错,巴尔应该是在他身上下了咒……”
就在这时,一声哭泣传来,易安和诺拉回过头,看到芙安紧抱着村长,脸埋在她的脖间,而村长的手,已经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诺拉顿时面露不忍,她转头看向易安,却见她轻轻摇了摇脑袋。
“乌拉诺的黑蛇,是有毒的,我不是妈妈,救不了她。”
易安变回人形,双腿盘坐在地上,望着不远处的精灵,一眼不眨。
“要是我再跑快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副本结束,世界线收束
第78章 消失
诺拉沉默片刻,步履沉重地走到芙安身后,蹲下身侧了侧脑袋,抬起手犹豫片刻后,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诺拉张开嘴,欲言又止。
易安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但时间显然不在她们这边,她看了看已经有些阴沉的天色,转过头对芙安说道:“芙安,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尽快赶回去,要不……把村长安顿一下吧。”
“你根本就不懂!”本来还默默垂泪的芙安忽然抬起头,大声喊道。
“什么?”易安一下子愣住了。
芙安甩开诺拉的手,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易安,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愤怒地说道:“我们世世代代躲在这里,不过就想图个安稳,为什么连这么点微薄的愿望都要被你们破坏!”
易安赶忙上前一步,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因为巴尔存在一天,我们就注定得不到安宁,所以我们才要……”
“别以为我不懂!”芙安厉声打断易安的话,眼角愈发殷红,“巴尔不也是你们神族的一员么?!”
“我们的生死,从来不过就是你们随心所欲一念之间的事情。自从混沌灭世以来,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我们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沦为你们斗争的牺牲品?”
“芙安,你冷静点,易安与巴尔并不一样。”
听到芙安情绪越来越激动,诺拉连忙牵住她的手,语速飞快地安抚道。
“住嘴!”
芙安甩开诺拉的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紧紧将她钳在身前。
“圣兽大人,你如此正义凛然,那倘若受到伤害的是你所珍视的人呢?”芙安咬牙说道。
“我在意的人受到的伤害掰着手指都数不清。”注意到诺拉正悄悄从腰间抽出匕首,易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焦躁,平静地答道,“所以,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到芙安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易安又上前一步,趁热打铁道:“我的祖母盖亚被乌拉诺陷害到死,母亲瑞亚也差点被巴尔害死,你觉得他们只是单纯为了争夺神权么?不是的,是天地从混沌开始就不容许万物与神平起平坐,崇尚平等的盖亚、瑞亚就是他们的绊脚石。”
“芙安,我很愧疚没能快一点赶到,但我的私心绝对没有……”
似乎这些话触动了芙安的内心,她的手慢慢松开了些,诺拉松了一口气,又不着痕迹地将匕首收了回去。
易安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她放松的一瞬,芙安的眼角突然闪过一丝血红的光芒,下一秒,一条小蛇从她的袖口窜出,迅速咬住了诺拉的手腕。
与此同时,殷红血丝瞬间蔓延芙安的眼球,整个人顿时目眦欲裂,陷入癫狂,刚松开的手立刻收紧,更加用力地死死掐住诺拉的脖子,诺拉的脸颊顿时因血流不畅瞬间涨得通红。
“和你的易安永别吧。”芙安脑袋扭曲着搭在诺拉的肩膀上,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不要!”易安的话音未落,烟尘瞬间四起,她顿觉不妙,抬起脚几个大跨步就冲进烟尘堆。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除了地面上残留的一块破碎的精灵人皮,连带着村长的尸首,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诺拉!!!”
风吹过,烟尘渐渐散去,周围一片寂静,连回音都没有。
蔷薇堡。
“菲亚,安排好了,他们已经动身参加油画沙龙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菲亚?”
夏洛特一进门,就看到索菲亚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她连忙冲过去扶住她。
索菲亚撑着夏洛特的手,缓缓站起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刚刚不知道怎么,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掩下疲惫,问道:“你刚刚说,现在可以出发了嘛?”
夏洛特仔细打量了一下索菲亚的状态,看到她脸色没什么异常,便点点头回道:“沙龙持续两天,足够我们离开蔷薇堡了。”
在这些事情上,索菲亚一向信任夏洛特的安排,既然她说要即刻出发,那现在一定是最好的时机,至于刚刚突然心脏漏跳以至于差点昏倒的事,她决定等到绿洲小镇再找寻原因。
果然就和夏洛特说得一样,一路上使者的影子都没见半点,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马车平稳地驶出了城门。
然而,当他们刚刚驶出城门不久,索菲亚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常,她立刻激起一丝警觉心,连忙示意夏洛特停下马车。
“怎么啦?”夏洛特止住飞奔的马后,钻进车厢询问。
“太安静了。”索菲亚压低声音回应道。
她示意夏洛特坐好,拉起车帘扫视了一遍四周。
目之所及,除了野蛮生长的青草,什么动静都没有。
索菲亚眉头紧锁,更加没办法放松警惕,她回过头解释道:“你听,四周没有虫鸣鸟叫,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夏洛特听后,心中一沉,立刻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自从出了城门,这一路走来确实安静地过分,这根本不符合常态。
她下意识地抬手,准备从腰间拔出手枪。
然而,就在她的手将要触及枪柄时,一条青绿小蛇倏地从马车的窗户跳了进来,一口咬在夏洛特的手背上。她还来不及反应,另一条青蛇从另一侧窜进来,迅速爬到索菲亚的肩膀上,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将尖锐的牙齿刺入她的皮肤。
紧接着,浓烟弥漫,整个车厢瞬间陷入一片迷雾,夏洛特和索菲亚几乎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
等到烟尘散去,马车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个空壳,周围的空气恢复了往日的喧嚣,虫鸣鸟叫再次响起,但原本在这里的两个人却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远在大陆西边的金钱豹,完全不知这一切的发生。她正拼尽全力赶回绿洲小镇。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正毫无预感地朝着更深的危机奔袭——
作者有话说:恢复日更,久等了
第79章 时机
“事情全都办好了吗?”
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声音里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感。
“办妥了。”另一个略有些轻浮的声音跟着男声回应道,两人似乎还带着些得意的笑声。
这里是哪里?
迷迷糊糊中,听着他们聊天的声音忽远忽近,意识就像是在浑浊河水里漂浮的浮萍,诺拉拼命想要抓住那道声音的尾巴,但眼皮却格外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双眼。
嘶!
突然,一阵刺痛从手腕传来,一瞬间让她清醒了过来。
诺拉尝试着动动手指,这才惊觉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头顶,整个人被吊挂在半空中。刺骨的疼痛顺着手腕传来,绳子紧紧地勒住她的皮肤,大概率已经被勒出了血痕。双脚几乎无法站在地上,只有脚尖能勉勉强强地触碰到地面,所以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由双手承受,愈发加重了手腕的伤口。
随着视线逐渐聚焦,诺拉暂时放弃了无谓挣扎,她努力集中注意力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牢房里。
牢房阴暗潮湿,四周都是粗糙的石壁,角落里生满了湿漉漉的苔藓,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和铁锈味。
此时,那两个男人的交谈还在继续,传到诺拉耳里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大公和女巫呢?”第一个男声问。
“在来的路上了。”第二个人回答。
“女巫和小公主分开关押,至于那个瘸脚大公么……”这个男声吩咐道,“先带她见见皇帝。”
“明白!”
诺拉的心骤然一紧。
大公……女巫……皇帝?
这几个词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马上意识到其中的异常,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诺拉侧过脸竖着耳朵,焦急地想要听到更多的细节,但那两个男人的对话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皮靴踩在石板地面上的声音清晰沉重,每一步都像追命的鬼一样。
诺拉急忙闭上眼睛,僵硬地维持着昏迷的姿态,尽可能地放慢自己的呼吸。
不出所料地,脚步停在了牢房门口。
不用睁开眼,诺拉都能感觉到,门外这人正透过铁栏杆紧盯着她,视线冰冷,又透出一丝审视的意味,不禁让她毛骨悚然,心跳也咚咚咚地加快,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大到足以让门外的人听到。
空气顿时变得异常黏腻,时间跟凝滞了似的。
手腕因长时间的吊挂变得越来越痛,诺拉不得不咬紧牙关,按捺住本能的反应,维持住自身静止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不见,又过了一会,确认来人真的离开后,诺拉这才睁开双眼。
牢房外确实已经空无一人。
诺拉慢慢地松开一口气,缓和着过速的心跳。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粗糙的绳索立刻将手腕的伤口磨得生疼,她抬起头,发现绳索绑得很紧,手腕的伤口已经开始渗出鲜血,染红了绳索的内侧。
但好就好在绳索不是死结。
诺拉咬紧牙关,忍着手腕传来的剧痛,开始一点点扭动手腕,试图挤出空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西斜的阳光透过牢房唯一的小窗射了进来,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亮晶晶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淹没眼眶后,又像泪水一样顺着脸颊滴落。
绳结逐渐被血液染红,疼痛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麻木起来。
终于,在一次次全力以赴地努力下,诺拉感到绳结开始变松,不像之前那样没有一点缝隙。
她趁着这个空隙,左手猛地一拽。
一瞬间,整个手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随即左手便终于脱离了束缚。
顾不上左手的鲜血淋淋,她趁机迅速解开绳结,解放了另一只手。
双腿因长时间被吊早已发麻无力,失去绳索的绑缚后,诺拉也跟着踉跄地跪倒在地上,膝盖撞到石板,发出一声闷响。
她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声音,确认她的动静并没有引起注意后,这才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直到心跳重新平稳下来,诺拉的手肘撑着墙壁,又重新站了起来。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她不能停留在这太久,必须想办法找到逃脱的路径。
诺拉倚靠在墙上,满是伤口的双手撑在身后,目光再次四处打量着这间牢房的构造。
狭小的空间一览无遗,唯一的窗户比她还要高一个头,放眼望去,窗外除了偶尔一两只乌鸦蹄鸣着飞过,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牢房铁门紧缩,铁柱粗大结实,诺拉的目光落回唯一的小窗上,窗户虽然也被铁条封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厚实的墙壁石砖,粗看之下,这里几乎是无法逃脱的牢笼。
于是她又再次将视线投向铁门的锁链上,锁链虽然看起来也很厚实,但锁本身却是普通的小锁,想必关押她的人也没想到她不仅这么快苏醒,还能迅速挣脱绳结,所以如果要逃,这大概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她摸了摸身上,什么也没有,袖珍手枪也好、匕首也好,全都被搜刮地干干净净。
于是诺拉忍着腰椎和双腿的不适,半蹲下身,试图找到任何有用的工具。她在地上摸索半天,只在墙角发现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
有总比没有好,诺拉蹒跚地挪到碎石堆旁,挑挑拣拣找出几块稍微锋利些的石块,踹进兜里。
她站起身来,伸展了下僵硬的身体,抬头望向外面。
此时乌鸦叫得更欢,天色突然阴沉下来,乌云翻滚压得空气也跟着沉闷,诺拉心里顿时有了底。
于是她靠着墙角坐下,双手抱膝,闭上双眼,等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后半夜,风声大作,一道闪电倏地劈开厚厚地云层,电光顿时照亮整个天地,不一会,一声巨大的雷鸣在空中炸响,震得墙壁都在颤动。
几乎是同步时间,诺拉立刻睁开双眼。最佳时机来了。
第80章 逃离
雷声轰隆隆,一声比一声响。
诺拉艰难地站起身,右手紧握石块,左手扶着墙走到牢房门口。
随着一道雷声轰然响起,诺拉将石块高高举起,梆的一声重重地砸在锁头上,一时间火花四溅。
但震耳欲聋的雷鸣完全掩盖了牢房的动静,就这样,每一次闪电亮起,诺拉又会重新高举石块,和雷声一起重砸在锁头上。一下又一下,伤口又重新裂开,但她完全不敢停下来,机不可失,谁知道这匆匆而来的雷暴什么时候就会戛然而止。
成功碎掉了两块石头后,锁头终于卡拉断裂,掉在了地上,恰巧雷电也跟着停下,但暴雨如期而至,所以掉落的声音被窗外的雨声完全掩盖住了。
诺拉重重地喘了两口气,丢掉石块,抓住门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出脑袋,视线一点一点扫过昏暗的走廊。
走廊两边的墙上,闪烁着一盏盏微弱的油灯,映照出一排排锈迹斑斑的铁门。四周除了雨声,听不到任何活人的动静,诺拉试探着迈出铁门,又停下来前后观望了几下,确认没人看管后,连忙沿着走廊小跑起来。
走廊尽头原来是一个旋转楼梯,连通着一楼的大厅。楼梯的扶手也同样锈得破破烂烂,木头做的阶梯也因为潮湿烂了好几个洞,因为暴雨的震动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声响。
诺拉隔着栏杆向下望去,很快目光就锁定了楼梯下方巡逻的人,大概是因为深夜,又下着暴雨,他看起来有些懒散,随意地把长剑别在腰间,掏出烟斗衔到嘴里,很快,烟雾便萦绕在空气中。他随即靠在墙边,眼皮微微下垂,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盹。
诺拉隔着栏杆观察了很久,除了这个惫懒的看守,再没看到第二个人的身影,于是她开始轻手轻脚地下楼,小心翼翼地避开蚀烂的木板。
诺拉始终紧紧盯着这个站岗的男人,每下一级台阶都要弯着腰停顿一会儿,确认没问题后再向下走。
幸好大雨滂沱遮掩了很多动静,直到诺拉下到最后一级,男人懒散的姿势都没有一点变化,他依旧用惯常的姿势打盹,手中的烟散发着微弱的光点。
越靠近他,诺拉的心就跳得愈加急促,但脚下的步伐却愈发的冷静轻易。很快,她就来到了男人的身后。
她没有一点犹豫,抬手便掐住了士兵的脖子,双手用力,一下子,脖颈的咔嚓声便掩入大雨的哗啦声里。
男人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立刻软倒下坠,诺拉顺势蹲下,将他扶到一旁,避免掉落发出声响。
做完这一切后,她捡起男人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快速穿过大厅,推开了铁门,逃了出去。
门外是滂沱大雨,天地之间被一层灰蒙蒙的幕布遮住,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夹杂在狂风里的雨点,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脸上,直打得诺拉睁不开双眼,但她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诺拉随着本能,在黑暗的道路上奔跑,身体在大雨的冲刷下反倒是迸发出无尽的力量,手腕和腿脚伤口的疼痛就像消失了一样。
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诺拉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了地上,手臂擦过草丛顿时惹来一阵刺痛。
她勉力撑起身体,正准备重新爬起来,但余光一撇,绊到自己的竟然不是石头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连忙爬过去,翻过这个头朝下,看起来似乎已经人事不省的身体。
“你……”诺拉一时间哽住,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定睛再看,这张脸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认错。
诺拉急忙将她的身体平躺,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芙安的脸色异常苍白,似乎感觉到动静,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直到诺拉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便好似松了一口大气,嘴唇微微动了动,用尽全力呢喃道:“诺……诺拉?”
“你醒啦!”诺拉没错过芙安微弱的呼唤,连忙将她扶起来。
“诺拉你听我说!”芙安抬起手紧紧地揪住诺拉的衣领,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巴尔他是个疯子,他抢走了村长的尸体,想要用她做容器让混沌降临……”
“混沌降临?你确定么?”诺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知道乌拉诺与盖亚之间的恩怨、精灵与兽人族的悲惨过往后,混沌在她心里已经变得十分可疑,如今巴尔竟然还要制造混沌降临,这简直是坐实了混沌的不良居心,最重要的是,没有实体的混沌就如此翻云覆雨,获得实体后的灾厄恐怕更难以想象。
“嗬嗬……千真万确”芙安的呼吸渐渐急促,眼睛也开始变得无力,“巴尔已经控制了整个帝都,所有、所有人都被他用一种血线控制起来,源源不断地为混沌的降临提供养料储备……”
她长吸一口气,瞳仁有些涣散,强扯着眼皮说道,“这都是我偷听到的……偷听到巴尔和乌拉诺的对话,我们的精灵族也全都,全都被他控制了……”
“诺拉,对不起,但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我控制不了自己……”
诺拉的心顿时一跳,猛地抓住芙安的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芙安你等等,我先带你离开这……”
“不要麻烦了。”芙安拉住诺拉的手,轻声道,“我从意识回归开始,身体就在不断地衰弱了……”
“本来以为找不到你了,没想到……感谢幸运女神。”芙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逐渐失去了焦点,她的手指微微张开,看起来想再说些什么,但已经无力再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在这个暴雨如注的子夜,芙安的眼睛在诺拉的怀抱里失去了光芒。
诺拉颤抖着双手,抚上芙安稚嫩的脸庞,轻轻地阖上了她的双眼。
她缓缓放下芙安的身体,站起身拉紧了衣服,衣角在风中噼啪作响,雨水稀里哗啦地打在她的脸上,滴落在她的眼角,模糊了视线。
她又跑了起来,越跑越快,把芙安远远地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