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霍一明跟宋燕兰住的房子在纺织厂家属院, 没跟宋燕兰的爸妈住在一起。
    纺织厂家属院是纺织厂早些年给盖的楼,按工龄分配的,全是三层小楼, 住的也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家属。
    霍一明他们家住在最东边的一栋, 就住一楼两室两厅,也不用爬楼梯。
    这会儿眼看天快黑了,一家人走到房门口,宋燕兰正掏出钥匙来开门, 就见隔壁屋里走出来了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领着个孩子,看见宋燕兰笑道:“燕兰回来啦?这两位是?”
    宋燕兰爽朗一笑介绍道:“这是一明的妹妹和妹夫,小容成钧, 这是程嫂子。”
    霍茸拉着党成钧跟人打了个招呼。
    程嫂子一看见霍茸, 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这是一明的妹子啊?都这么大了?上次见她还是你们刚结婚那会儿吧, 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 这真是越长越水灵了!长得真好看!”
    霍茸对这个程嫂子没印象, 但既然人家夸了自己, 她肯定得礼貌回应,于是凹出一对儿甜甜的酒窝乖巧地冲程嫂子笑了笑。
    程嫂子心里又是一阵赞叹,把目光挪到党成钧身上,见他个高腿长身姿笔挺不说长得还挺好,又继续说道:“这找的对象也般配, 挺好的, 挺好的。”
    党成钧一听般配, 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也冲程嫂子扯着嘴角笑了笑。
    程嫂子一愣, 有些茫然的冲他点了点头。
    等人都已经跟着霍一明进屋了, 她才拉着宋燕兰问道:“你这个妹婿是干啥的啊?长得挺好的就是笑起来有点儿凶啊。”
    宋燕兰:……
    她没想到党成钧冲人笑了还不如不笑, 反倒是把程嫂子给吓到了。
    半晌哭笑不得地说道:“以前当过兵,天生的不爱笑。”
    程嫂子一听他当过兵,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当兵的啊,那怪不得,没事儿没事儿,凶点儿好,凶点儿没人敢欺负。”
    宋燕兰一听,更是哭笑不得了。
    程嫂子见她手里还拉着霍家然,也不跟她多聊了。
    “那你快进屋,累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对了,你家没火了吧,快让一明去我家夹煤球去,这么冷的天,别冻着孩子,晚上饭还没吃呢吧?我家还有下午剩的玉米饭,要不给你们端两碗来先充充饥。”程嫂子从宋燕兰跟霍一明结婚开始,就跟她家做邻居了,跟宋燕兰关系不错,互相也挺照顾,人就也热情些。
    宋燕兰赶紧摆手:“嫂子你快别麻烦了,你忙你的,我等会儿让一明去你家换个煤球,饭就不用了,我们家这么多人呢,自己做点儿,快得很。”
    程嫂子也不跟她推来推去的客气,说:“那行,你建国哥在家呢,你敲门就行。”
    宋燕兰点点头:“谢嫂子了。”
    “谢啥,邻里乡亲的别客气。”
    等程嫂子走了,宋燕兰才领着霍家然进了门,屋子里好些天没有住人,冷飕飕的,霍一明正准备找点儿东西生火,宋燕兰说道:“都这个点儿了,就别自己生了,程嫂子说了,建国哥在家,你夹个煤球去他家换一下,不然等我们弄起来,都几点了,晚上还吃不吃饭了。”
    霍一明一听,嗯了声,夹着煤球去隔壁换去了。
    等霍一明走了,宋燕兰进自己屋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褥,把他们一直空着没住人的那个房间收拾了一下,跟霍茸说道:“你们两口子今晚上就住这屋,累了一天总算是到家了,等你哥回来了,咱先做饭吃,一天没好好吃饭,肚子都饿扁了。”
    霍茸点点头,正打算进去,宋燕兰又拉了她一把说道:“成钧头一次来,虽然都是一家人,但肯定多少有点儿拘谨,你说着他点儿,嫂子这跟自己家一样,让他千万别客气。”
    霍茸被宋燕兰这话说的心里暖,撒娇地抱了宋燕兰一下,说道:“嫂子你怎么这么好。”
    宋燕兰笑着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说什么胡话呢,咱们是一家人,我是你嫂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霍茸又笑:“你比我大哥还亲。”
    宋燕兰得意:“那是,咱们都是女人,你大哥一个糙男人懂什么。今天太晚了,家属院的澡堂子肯定已经关门了,等明天早上嫂子带你好好去洗一洗,坐这么一天的车,得好好洗洗。”
    霍茸一听能好好洗澡高兴的不行,但很快又想起跟党成钧约好的要去看他战友的事情,皱起眉头:“不行,嫂子,我跟成钧约好了,明天一早得去看他战友。”
    宋燕兰:“明天就去吗?行,那你们先去办正事儿,其他的等你们回来了再说,反正澡堂子在那儿呢,也不会跑了。”
    霍茸点点头,“那我跟成钧说一声。”
    等宋燕兰出去了,党成钧才进了屋,看霍茸一脸开心,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霍茸把他们带的衣服拿出来叠好放在床头,说道:“嫂子说明天带我们去澡堂子洗澡,不过咱们明天要出门,我跟嫂子说等咱们回来了再说。”
    家里洗澡得烧水用大木盆,虽然也能经常洗,但多少没有澡堂子洗起来痛快,霍茸心里还是很期待能好好洗个澡的。
    党成钧一听,坐到了霍茸旁边:“那咱们明天先去澡堂子吧,刚好收拾妥当了,后天再去见红兵哥。”
    霍茸一听,摇头道:“你不是跟他挺久没见了吗,洗澡什么时候都行,不着急的。”
    霍茸今天听党成钧那么一说,就知道他这个战友肯定不是普通的战友,她之前听党成钧说过一些,两人退伍时间好像相差了点儿,那个叫陆红兵的大哥比他早退伍了几个月,也是平城人,两人从当兵那会儿关系就很铁,退伍后自然也一直有联系,不过两人离得远,见一次并不容易,上次见面还是他们刚定亲不久的时候。
    洗澡什么时候都行,但对自家男人这么重要的战友,霍茸还是想先见见。
    党成钧想想说道:“那这样吧,咱们早上跟嫂子一起去澡堂子,收拾完就去找红兵哥。”
    霍茸一想,这样好像也行,洗个澡也要不了多长的时间,收拾干净了下午刚好能去见人。
    “行。”
    霍茸这边刚说完,就听到了霍一明换完煤球回来关门的声音,她赶紧起来拉了党成钧一把,说道:“走,出去帮嫂子做饭去,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饿死了。”
    霍茸如今被党成钧喂刁了嘴,一顿不吃就饿的难受,今天一天却只吃了她娘做的那碗稀饭,这个点儿别说是午饭了,很多人家晚饭都已经吃过了。
    大家都饿的不行,宋燕兰就也没做什么讲究东西,把家里走之前堆在角落里的土豆白菜粉条翻出来炒了,加水做了个一锅炖。
    党成钧和霍茸要帮忙她也没让,说厨房小,她自己一个人就行,让他俩出去帮她带孩子。
    霍家鑫坐了一天的车,比在家里玩儿一天还累,回来就睡了,霍茸就把霍家然抱着,一边掰她的手指头教她数数,一边等着宋燕兰的一锅炖出锅。
    等到吃饱喝足稍微洗漱一下,外面就已经彻底黑了,纺织厂家属院虽然通电,但只供应到晚上九点,九点时间一到,整个家属院的灯就统一全关了,要是家里有照明需要,只能点灯。
    霍茸他们在家里也睡得早,又没有事干,自然没有点灯的必要,宋燕兰怕他们晚上睡觉冷,翻出来两个暖水袋,给他们灌上热水塞进被窝里,就各自进屋睡了。
    霍茸第一个洗脚,自然最先进的被窝,她躺进被窝好半天了,党成钧还没进来。折腾了一天,霍茸感觉又累又困,但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床上,竟然有些睡不着。
    她跟党成钧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没认床啊,霍茸心里有些疑惑,但翻了个身有想起来,她那天晚上前半夜几乎都没睡,后半夜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就算想认床肯定也没力气了。
    她只回想了一下,就立马有点儿不好意思,刚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到一边,党成钧就进来了,他没拿灯,就着月光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霍茸立马往床里面挪了挪,却被党成钧一把搂进了自己怀里。
    霍茸的脸开始有些发烫:“这可不是自己家,你别……”
    她话没说完,党成钧已经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知道,不干啥,就抱抱你。”
    他的身体结实火热,霍茸本来只烫了烫脚,身上都不太暖和,被党成钧一抱,立马全身都热乎了起来。
    她枕着党成钧的胳膊,忍不住贴的更近了些,将脸埋在党成钧怀里,小声说道。
    “我好像有点儿认床,睡不着。”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党成钧环在她腰上的手往上挪了挪,挪到她后背,轻柔的拍了起来。
    “你闭上眼睛,我拍拍。”
    那只强劲有力的手拍在霍茸背上却轻缓舒适,霍茸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在有节奏的轻拍中来了困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听说他们打算先去澡堂子收拾完了再去见战友,宋燕兰早上一起来,早饭都没做,让霍一明去外面早点铺子上买了一大兜包子,又买了两兜豆浆,分着吃了之后,就赶紧带着霍茸和党成钧出了门。
    家属院的澡堂子就在宋燕兰他们房子不远,洗澡不要钱,只要厂里发的澡票,宋燕兰给党成钧了一张澡票让他自己去男澡堂,然后带着霍茸去了女澡堂。
    两人刚到女澡堂这边,宋燕兰抬头一看坐在澡堂子门口收票的那个人,就立马蹙起眉头,说道:“今天怎么是她啊?”
    霍茸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发现宋燕兰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长着一双吊梢眼,嘴角却维持着向下的弧度,嘴角两边有两道深深的括弧状法令纹,从面相上就能看出来,肯定是个难缠不好说话的人物。
    “她怎么了?”
    宋燕兰说:“我跟她不对付,她以前也是厂里的员工,跟我是一个班的,做事偷奸耍滑就算了,还偷拿厂里的布头子回家自己用,被发现了还想冤给我,后来被厂里查出来开了,她就嫉恨上了我,每次打照面都得刁难两句,我也懒得理她。”
    “今天你们有事儿,我不想跟她扯,等会儿你别跟我走一起,你先进去,问你你就说是来城里探亲的,家里人给的票就行,多的不用理她。”
    其实家属院这澡堂子只认票不认人,只要有票都能去,宋燕兰就是带着霍茸一起,随便谁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可田大丽跟宋燕兰有旧怨,就算是宋燕兰一个人来,要是收票的是她,都得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找一顿茬才让她进去,要是知道霍茸是她带来的,难免又得生点儿事端。
    要是平时宋燕兰也不惯着她,主要是今天霍茸他们有事儿,宋燕兰没空跟她在门口掰扯,就想让霍茸先进去了再说。
    霍茸听了接过宋燕兰给的澡票点点头,拿着东西先往澡堂子去了。
    “一张澡票。”
    霍茸走到跟前,田大丽头也没抬地冲她伸出手,霍茸将澡票往她手里一放,提着东西就往里走,人正要掀开厚棉帘子进去的时候,田大丽一抬头发现不对了。
    “哎哎哎,等等,你是谁家的家属啊?我怎么不认得啊?”
    霍茸转过头来,按照宋燕兰教她的说道:“来城里探亲的,我嫂子给的票。”
    她长得漂亮,说起话来声音又软又甜,顿时吸引了别的要进澡堂子的人的注意,一时大家都往这儿看过来。
    田大丽却不为所动,眼尾吊得更高,嘴角向下撇的更低:“你嫂子是谁?不是我们家属院的,不让进的。”
    “她嫂子是我,怎么就不是家属院的了?而且哪条规定写了不是家属院的不让进了?”
    宋燕兰本来想着只有霍茸一个人,田大丽能少说点儿话,却不成想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哪怕是霍茸一个人她也得耍官腔拦着不让进,立马就从远处冲了过来。
    田大丽一看宋燕兰,立马冷笑一声。
    “我说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讲规矩呢,原来是你家的妹子,规定没写,我说的。”
    宋燕兰一听,脾气上来了。
    “这家属院是你的?厂里都没规定,你说了凭什么算?还说我妹子不讲规矩,你讲规矩你把规矩拿出来我看看。”
    田大丽却半点儿理也不讲,说道:“我既然在厂里工作,为厂里考虑也是应该的,就算厂里没规定,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宋燕兰被她那装腔做调的样子气得不轻,又想上去跟她理论,霍茸却拉了宋燕兰一把,说道:“大婶你说这里不是家属院的不让进去是吧?”
    田大丽看着她说道:“是啊,怎么了?”
    霍茸嘴角挑起来,笑出两个甜丝丝的酒窝:“可是我看你身后那标示上写的挺清楚的啊,一人一票,认票不认人啊。”
    田大丽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认票不认人说的是有票才能进,没票认得也不能进!”
    霍茸听完,又指了指她手里的票:“有票才能进,大婶你自己说的,现在票在你手里收着,你不让我和我嫂子进,说不过去吧。”
    田大丽一听,发现自己被这个花言巧语的丫头给绕进去了,认票不认人有两个意思,霍茸说的和她说的压根儿就不一样。
    田大丽在这儿工作以后,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家属院的女人不少都在她手里吃过亏,跟她不对付的也大有人在,不过想着总要来洗澡不想跟她多起冲突罢了,现在看她嘴上吃亏被霍茸绕进去了,都忍不住笑着看起了笑话。
    人说的有道理啊,既然是认票不认人,那你票都拿了,凭啥不让人进?
    田大丽气得脸红,嘴角都快拉到地上去了,发现霍茸嘴巴厉害,她说不过,索性蛮不讲理起来,将票往地上一扔,说道:“反正你不是家属院的人,今天就是说破天我也不让你进!”
    围观的人一听,都开始皱着眉头议论起来。
    “人又不是不给票,家属院里来的都是厂里职工的家属,拿票洗个澡怎么了?”
    “就是啊,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看个澡堂子而已,以为自己守得是□□咧。”
    “你还不知道她吗?一向就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这会儿装的大公无私的,也不知道当初因为偷厂里东西被开了的人是谁?要不是她男人在厂里求情,就是澡堂子也轮不到她看。”
    大家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个不停,反正人多你一句她一句,田大丽也听不出来到底是谁说的,反倒是被气的脸颊通红,咬牙切齿的样子看着更吓人了。
    众人正围在一起看热闹,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起来。
    “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让让,让让!”
    人群中分开一条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过来,田大丽一看来人,嘴上破天荒的露了个笑,宋燕兰却心里一惊,想到:坏了,田大丽的男人来了。
    田大丽看着自家男人往跟前走,之前气的铁青的脸色也好看了,捏得紧紧的拳头也松开了,人往椅子后面一靠,面露得色地看着霍茸和宋燕兰,一副准备看她们两人笑话的样子。
    围观群众一看来人,刚才还在窃窃私语,顿时就没声音了。
    田大丽为什么看个澡堂子都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她男人啊,谁不知道她男人是纺织厂的小头头,不但下面管着几十号人,上面还认识不少人呢,要不当时田大丽都被厂里开了,也不能还留在家属院工作。
    今天这事儿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田大丽故意为难,可要是她男人不来,还能闹一闹,现在她男人来了,那肯定不用说都是偏帮着她的。
    可怜这漂亮姑娘,拿着票来洗个澡,还被人一顿欺负。
    “闹啥呢?闹啥呢?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赶紧散了!”
    田大丽的男人名叫张得男,他穿过人群挤到最前面,看到里面坐着的是田大丽,眉头忍不住先是一皱。
    粗着声音问道:“咋回事儿?怎么澡堂子外面都能闹起来?”
    他今天要请个重要的人吃饭,本来订的是外面食堂,那人却不同意,说就在厂里食堂随便吃吃就行了。他想着家属院里有个小食堂,饭菜做的还不错,就把人约在了这里,这眼看人都要到了,他准备去把人接进来,就看见澡堂子外面围着一堆人,闹事儿似的聚在一起。
    一想到他女人在家属院的做派,他就忍不住头疼,明知道她现在的工作是他到处求人才留下的,却偏偏到处给得罪人,三天两头的跟人闹事,这要是叫那个大人物看到了,他以后在厂里还能往上升吗!
    张得男一想到这里就一脑袋官司,看田大丽的眼神自然也就不怎么好。
    田大丽一看她男人那个样子,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怕她男人生气,赶紧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说道:“宋燕兰带了个不是家属院的人来澡堂子洗澡,我不让进,她们就闹起来了。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那家属院不就乱套了吗?”
    她恶人先告状,抹去了霍茸带了票的事实,把霍茸和宋燕兰说的像是专门来厂里混澡堂子洗似的,张得男一听,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虽然他也觉得田大丽小题大做,但毕竟是在外面,他多少得给自家女人一点儿面子,更何况没带票就想进家属院的澡堂子洗澡,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于是转过脸看向田大丽说的人,看到霍茸时,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
    这姑娘长得倒是真漂亮!
    张得男本来话都到嘴边了,结果一看到霍茸卡了壳,半晌,说道:“小姑娘,这规定就是规定,还是得要票的嘛。”
    他跟霍茸说话的语气比跟田大丽还要柔和的多,田大丽一听,就知道她男人肯定是看那丫头漂亮,顿时脸色就又难看起来了。
    她一口气憋在心里正想闹,就听外面又有人说话。
    “怎么了这是?怎么都围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一个衣冠整齐她并不认识的男人边说着话便从人群外面走进来,张得男一看来人,脸色立马就变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那男人一转头,看见了站在人群最中间的霍茸和宋燕兰。
    男人脸色顿时变得惊喜,看着霍茸说道:“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作者有话说:
    桃子:猜……算了,不猜了,肯定都知道他是谁,哈哈
    第 37 章
    霍茸猛然被叫, 等人走到跟前了,才发现这人她果然认识,就是之前在公社买东西的时候, 救过的那个老奶奶的儿子。
    不过霍茸虽然记得人, 却想不起名字,那男人见状笑了笑说道:“邓向文,还记得吗?”
    霍茸这才想起来,也冲人笑了笑, 缓解了一下记不得人家名字的尴尬,说道:“记得。”
    邓向文又扭头跟宋燕兰打了个招呼,宋燕兰也没想到能在这再见到他, 也顾不上生气了, 赶紧跟人聊了两句。
    “上次着急带我娘去卫生所, 光记了你们的名字, 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呢。”
    要不是霍茸, 他老娘肯定就危险了, 因此邓向文心里一直对霍茸充满感激,不过他当时走的匆忙,说要请霍茸吃饭也被她拒绝了,后面去了公社几次也没有碰上过,还以为以后都碰不上了呢, 结果今天居然在这儿碰到了。
    霍茸见他客气, 赶紧说道:“别客气, 刚好碰到了而已, 不用谢。对了, 奶奶怎么样了?”
    霍茸记得当时那个老奶奶好像是伤了喉咙, 不过应该没有其他问题。
    邓向文:“我娘她已经没事儿了, 就是老念叨着要我跟你们道个谢,我去了公社几次,却没再见着你们人,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们有空吗?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霍茸摆手:“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就是举手之劳,奶奶没事儿了就行,吃饭就不用了,我们下午还有事儿呢。”
    邓向文态度却很坚决:“那就明天,或者你看你哪天有空都行,你可是救了我娘的命,这顿饭无论如何我一定得请你吃,我娘也想再见见你,亲自跟你道个谢。”
    他顾自说完,也不给霍茸拒绝的时间了,调转话头,看了围观人群一眼,说道:“对了,你们围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霍茸还没说话,宋燕兰先心直口快地忍不住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邓向文一听,扭过头去看了张得男一眼,张得男一看,冷汗都下来了。
    从刚才邓向文出现,跟霍茸她们聊天开始,张得男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有麻烦了。
    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澡票的事情,只以为霍茸是个蹭澡堂子的漂亮丫头,只想着赶紧把人打发了算了,没想到这次又是自己婆娘没事儿找事儿,给自己找麻烦。
    宋燕兰生气,所以把田大丽的话学的绘声绘色,什么“规定没写,她说的”,什么“有票也不行,说破天也不让进”全都说了一遍。
    张得男越听越心慌,后背都湿了。
    可他心虚害怕了,田大丽可没有,她见自家男人在跟前,又想着刚刚自家男人对霍茸那温柔态度,心里气得不行,本来就打算再找事跟霍茸和宋燕兰吵上一架,结果被个不认识的不知道哪儿跑来的人给打断了,她站在一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以为是宋燕兰在厂里勾搭的男人。
    见邓向文看过来,她鼻子一哼,说道:“看什么看?别以为找了个不认识的野男人来帮你们说话,我就怕你。”
    张得男正看着邓向文着急呢,哪儿想着自家婆娘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当即两眼一黑,憋红了一张脸,扭头拽了田大丽一把,低声骂道:“你个蠢娘们,快别说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田大丽顿时更生气了。
    她哪儿能想到面前站着的男人是她男人好不容易巴结到的大人物,只想着张得男肯定是看那小蹄子长得漂亮动了心,顿时什么也不顾了,破口大骂起来:“为啥不说?你一看人长得漂亮就鬼迷心窍了是吧?又犯毛病了是吧?上次你勾搭厂里小浪蹄子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好好的工作叫那个姓宋的搅黄了,跑来看澡堂子看人脸色,骂她两句你还偏帮着她说话?我看你是不想过了!”
    她怒上心头,张得男越扯她,她骂得越凶,新仇旧恨一起,把自家男人抖了个底朝天。
    邓向文越听眉头蹙的越紧,最后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脸色肉眼可见的严肃难看了起来。
    宋燕兰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这会儿也稍微回过点儿神了,见田大丽撒泼似的破口大骂,神色有些尴尬,拉了拉霍茸说道:“小容,这……要不今天咱们不去了,改天吧。”
    她那会儿也是在气头上,才会跟邓向文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抱怨这种事儿,现在见田大丽这样子大庭广众的撒泼,她实在是替她臊得慌。
    邓向文却出声反驳道。
    “既然厂里面都没有规定说有票也不让进,那你们为什么不能进?我觉得应该进。”
    他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就好像这纺织厂他说了算似的,让周边的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邓向文却没理看热闹的人,看向张得男面无表情地问道:“张组长,你说呢?”
    张得男一边防着田大丽朝他脸上抓挠过来的手,一边冷汗涔涔地赔笑:“能进,能进,既然有票那肯定能进。”
    说完不顾围观群众和田大丽不敢置信的表情,小跑着走到宋燕兰旁边,举手弯腰的亲自把两人往里迎,架势摆的像是大太监迎宫里娘娘进宫似的。
    宋燕兰认识张得男也好多年了,哪儿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当即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霍茸却挽着宋燕兰的手说:“我觉得邓大哥说的对,咱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能进,嫂子走。”
    说完就带着宋燕兰进去了,路过田大丽的时候,把票往她怀里一扔,也不占一丁点儿便宜。
    她们两个一走,邓向文也不在原地站着了,扭头就往外面走,张得男也顾不上周围看热闹的怎么看了,赶紧三两步跑上去满脸堆笑的看着他问道:“邓厂长,是我没管教好婆娘,让您的朋友受委屈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跟人赔罪道歉,您看这吃饭的事儿……”
    邓向文回头看了张得男和他身后还没回过神来的田大丽一眼说道:“张组长,你这个个人作风我觉得很有问题啊,赔礼道歉我觉得是应该的,至于吃饭,我看还是免了吧,你先把自己的家务事处理干净,我们再谈工作的事吧。”
    说完也不管张得男还想说什么,扭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得男顿时心凉了一半,满脑子都是:这下完了。
    直到霍茸她们和邓向文都走了,田大丽才反应过来,自己叫骂了半天,她男人不但一点儿没听,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她的脸,把霍茸她们放进去了。
    她离得远,压根儿没听到张得男后来跟邓向文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没脸了,顿时一张脸拉的老长,扑上去要跟张得男撕扯。
    张得男看着邓向文离开的背影简直是心如死灰,一双眼睛气得通红,正想扭头找田大丽算账,却见田大丽也正龇牙咧嘴的朝他扑过来,顿时什么里子面子都顾不上了,抬起脚一脚将人踹倒在了地上。
    田大丽这一跤摔得不轻,头在地上嘭的咚的一声,好半天眼前都是花的。
    她摩挲着爬起来,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打了,顿时也疯了,边哭边要打回去。
    “张得男你要死啊!你居然敢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得男脖子上青筋暴起:“打你怎么了?你个败家婆娘!一天就知道给老子惹祸,让老子给你擦屁股,我他妈好不容易攀上新厂长,想把人请回家吃个饭,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行啊,反正我也要丢饭碗了!这破日子不过就不过了!谁爱过谁过去吧!”
    他说完又把扑上来的田大丽推倒在地,脸红脖子粗的走了。
    田大丽脑袋嗡嗡的响,一脸茫然的倒在地上。
    她男人刚才说那男的是谁?新厂长?什么新厂长?哪儿来的新厂长?
    不光是她,看热闹的也惊了。
    “你听张得男刚才说的了吗?最近厂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事儿果然是真的,纺织厂要换人了!新厂长都来了!”有人一脸惊讶。
    “刚才那个就是新厂长啊?那田大丽完了呀,你看她刚刚在厂长跟前说了啥!”有人啧啧叹息。
    “活该呗,让她一天狗仗人势的欺负人,这下好了,她男人的工作指不定也得被她弄丢了!”有人幸灾乐祸。
    “对了,刚才进去的那两个里面有一个是宋燕兰吧?她带的那个是谁啊?咋还认识新厂长啊?”
    “好像是她男人的妹子,咱也不知道啊,他家不会跟新厂长有啥亲戚关系吧?以后再跟他们家打交道啊,还是得小心着点儿,别给人得罪了。”
    被说到的人倒是一脸无谓:“我怕啥,我跟人又没仇没怨的,得罪人家的不是在地上躺着呢么。”
    “嘿嘿嘿,那倒也是,走走走,快回去跟人说说这惊天大秘密去。”
    围观群众热闹也看了,人也开始散了,没过一会儿就都走光了,就剩田大丽一个人倒在地上,也没人扶她,还是那想不明白一脸茫然的样子。
    而里面据说跟新厂长有亲戚关系的宋燕兰自己,却也还没明白过来。
    一边冲着水,一边一脸疑惑地问霍茸:“你说那邓向文到底是干嘛的啊?怎么那张得男还挺听他话的样子?”
    霍茸正一脸惬意的洗着澡,这大澡堂子就是不一样,水又足又暖,淋在身上惬意的不行,让她越发坚定了要读书进城的决心,不但她自己要进城,还得把爹娘哥哥全都带来才行,听了宋燕兰的话,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答非所问地说道:“嫂子你们厂里最近有什么人事变动吗?”
    宋燕兰没听明白:“什么人事变动?”
    霍茸解释道:“就是有没有什么大点儿的领导要换或者要调进来的?”
    宋燕兰还是疑惑:“没听说有什么大领导啊,倒是我回家之前听人说了一嘴,说我们厂的厂长年后好像要换人……”
    宋燕兰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
    “啥?你的意思是那个邓向文就是我们厂的新厂长?不可能吧?他才多大啊?”
    纺织厂是国营企业,想往上升,技术人脉年龄阅历缺一不可,纺织厂这么多年了,哪一任厂长不是五十多,四十多岁能上去,那都算是厉害的,三十多岁就能当厂长的,她还一个都没见过。
    邓向文看着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七八,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厂里的新厂长啊。
    霍茸心里却已经有底了。
    邓向文肯定就是纺织厂的新厂长了,至于宋燕兰说的那些问题,在霍茸看来,只要邓向文有本事,那肯定都不成问题,说不定就是因为之前的厂长年纪都太大了,思想迂腐陈旧,所以才让邓向文这种年轻些的血液来给纺织厂改头换面的呢!
    “嫂子你就别想了,他是不是的,跟咱们也没有太大关系,咱们今天碰到也是凑巧,以后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宋燕兰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也对,算了不想了,管他是不是的呢,咱赶紧洗完澡,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成钧肯定都在外面等着了。”
    霍茸闻言立马加快了速度,她还得跟着党成钧一起去见他战友呢,可不能在这儿磨蹭时间了。
    等她们洗完出来,外面的人已经全散了,收票的地方也换了人,田大丽已经不在了,换的那个宋燕兰认识,满脸笑容的跟宋燕兰打了个招呼,还打听了一通霍茸是她什么人,问她家霍家然回来了没有,让有空去她家里玩。
    宋燕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人家已经猜测她是新厂长的亲戚了,还在疑惑怎么突然就跟她这么客气了,但既然人家有心跟她说话,她也没有不搭理的道理,就站在门口跟人聊了一会儿。
    霍茸没空理会别的,因为她刚一出来就见党成钧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头发还没完全干,有些长了,细碎的搭在额头,因为多年当兵的习惯,就算是站那儿等人都跟棵青松一样笔挺笔挺的半点儿也不放松。最重要的是他换了身新衣服,脖子上还围着霍茸送给他的那条围巾,灰色的围巾和他麦色的皮肤相得益彰,将人衬的无比帅气。
    霍茸远远的看了他两眼,越发觉得自己眼光好,要不是这年头不适合张扬,她都想扑上去挂在她男人身上。
    霍茸想着想着,嘴角弯起来,放轻了脚步。
    既然扑上去抱一下不行,那偷偷绕过去吓吓他总没问题吧。
    可谁知她还没到跟前,党成钧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个转身盯住了她。
    “你怎么耳朵这么灵!”霍茸小声娇嗔道。
    党成钧看着霍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刚出来就看到你了。”
    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才故意配合的。
    “头发怎么还没干?”党成钧盯着霍茸看了看问道。
    霍茸甩了甩头发,没什么所谓。
    “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你的不也没干吗?”
    宋燕兰拿了毛巾,霍茸其实已经擦过了,不过她着急出来,就没擦太干,反正这两天也没那么冷了,中午太阳大,等会儿就干了。
    党成钧却皱起了眉,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围在了霍茸脖子上,连她的头发一起包起来:“不行,要是吹风了要得病了。”
    霍茸反抗不了,只得站着让他裹,直到把她裹得跟见不得风的小老太太似的,党成钧才终于满意了,趁没人看,偷偷蹭了蹭霍茸的脸。
    “乖。”
    霍茸唰的一下红了脸。
    亏这个人还一直说自己长得凶不会说话不会笑,不讨女孩子喜欢,要是他多相几次亲,那些女孩子知道他其实这么会撩人,只怕心早就跟着跑了。
    霍茸被裹得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刷在党成钧心里,痒嗖嗖的。
    “你怎么把这个围巾也拿来了?”霍茸裹在围巾里问道。
    这围巾从她送给党成钧开始,他就一直舍不得戴,霍茸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把围巾带来了。
    党成钧闻言撇开了头,有些不太想说,霍茸却一直转来转去的盯着他看,最后没办法了才说。
    “想给红兵哥看看。”
    他不是情绪外放的人,自己的事情很少有跟别人倾诉的欲望,更别说炫耀了。
    可唯独霍茸不一样,他每天都想告诉别人他娶了个多好的媳妇儿,尤其是陆红兵,他俩是战场上互相扶持着才能活下来的过命兄弟,他特别想把霍茸介绍给陆红兵看看,也想戴上这条围巾,跟他炫耀炫耀自己娶的好媳妇。
    他说的含含糊糊,霍茸一听就明白了,反倒是十分不好意思。
    虽然她觉得自己织围巾的手艺还不错,但也就是相较于纳鞋底而言,要是在行家面前,肯定也就一般般,党成钧却把它当什么宝贝似的,还想带着去见战友。
    可霍茸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党成钧这样看重自己送给他的东西,霍茸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她眨眨眼睛小声说道:“等回去再买点儿毛线吧,我有空了给你织个毛衣。”
    党成钧一听,更高兴了,“好。”
    两人这边刚说完,宋燕兰也说完了,他们下午还有事儿,也不敢耽搁了,跟宋燕兰一起把东西提回家,提上带给战友的东西,就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霍茸跟着党成钧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知道从这儿怎么到你战友家吗?”
    这年头没手机地图也没导航,出门全靠认路。党成钧对平城也不熟,又没有来过纺织厂这边,怎么却好像对路线很熟似的,这一路上都没见他跟谁打听过。
    党成钧走在霍茸左边,一边注意着路,一边回道:“我刚才在澡堂子外面等你的时候跟人打听过了,前面有个公交站,坐六站路到三木街,到那儿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他虽然来平城不多,但遇事一点儿也不慌,且很有计划,等霍茸的时候就已经把路全打听好了,现在带着霍茸埋头走就行,一点儿也不用霍茸担心。
    这行为听在霍茸耳朵里格外的让她有安全感,哪怕她什么都不清楚,但只要跟着党成钧,就肯定不会迷路。
    霍茸闻言笑起来:“那我就不管了,跟着你走就行。”
    党成钧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
    等到穿过了一条巷子,霍茸果然看见前面有个公交站,两人刚到,等的那辆公交车就来了,便跟党成钧一起上了车。
    售票员坐在门口,耳朵上夹了支笔,上车后,问明白了每个人要去的地方后,在票上写了钱后,撕给乘客。
    党成钧报了个站点,一共六站路,两个人交了六毛钱的车票钱后,跟霍茸一起去里面坐下了。
    霍茸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这年代的城市虽然称不上繁华,但却有一种特殊的只属于这个年代的人情味,城市里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一眼望去还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路上行人的脚步也没有后来那么匆忙,慢悠悠的上班,慢悠悠的回家,虽然穷困但愁眉苦脸的人不多,一路都能听得到欢笑声。
    党成钧虽然付了车票钱但只坐了一站路,因为第二站的时候,就上来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还带着好几个孩子,车里没有空位,她刚走到后面,党成钧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她。
    女人连声道谢,自己坐了下去,然后跟个老母鸡似的,把孩子一个一个的圈到自己跟前站好,她那些孩子都不大,最小的也才比霍家鑫大不了多少,霍茸一看,干脆也站了起来,说道:“让他们都坐这儿吧。”
    女人更是感激涕零,不住的跟霍茸道谢,不过她领着的那几个孩子就没那么懂事儿了,见有了座位吵吵闹闹的爬到座位上,你挤我我挤你,闹起来了最小的那个还没注意踢了女人一脚。
    女人浑然不觉,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教育着几个孩子,可惜她只有一个,孩子却有好一个,光靠她自己根本说不听,在车里吵个不停,车里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连一向喜欢孩子的霍茸都觉得实在是太吵了。
    党成钧一看,把霍茸往跟前拉了拉,伸手在座椅上敲了两下。
    “安静些。”
    他原本不说话就挺严肃的了,如今只需稍稍板起脸,就把一群小孩儿吓得不行,顿时挂着鼻涕呆愣在原地怯生生的看着他,动也不敢动了。
    女人倒是没觉得他凶,反倒是如蒙大赦的松了口气,感激他出手相救,迅速把几个孩子按下去坐好,说道:“听话,不然叔叔要生气了。”
    一群小孩儿不怕自己的娘,倒是很怕党成钧,接下来一路都没再发出声音,说话都得对着耳朵说。
    霍茸总算是舒了口气,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党成钧却看了看那个女人又看了看那几个孩子若有所思。
    等到两人下了车,霍茸看他心事重重的才问道:“你想什么呢?”
    党成钧看着她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们不要那么多孩子。”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男人在干什么,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带着那么多的孩子。但他不想霍茸也变成那样,哪怕他很想跟霍茸有很多很多自己的孩子,但他的媳妇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个母鸡一样,以后只能围着孩子转。
    霍茸一愣,然后眼睛笑弯起来:“好。”
    作者有话说:
    桃子:再次为前面猜对的小可爱们鼓掌欢呼!
    第 38 章
    等下了公交车到了三木街, 党成钧果然就熟了,带着霍茸七拐八拐的过了两条路,说过了前面那个菜场就到了。
    霍茸一直没有详细了解过党成钧这个战友大哥家里的情况, 正想着趁快到的时候让他给讲一下, 就听后面有人疑惑得叫了一声:“成钧?”
    霍茸跟党成钧一扭头,就看到身后站了个时髦讲究的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手里拎着个菜篮子,见两人回头后, 立刻一脸惊喜。
    “就说看着像你,怕认错人了,刚开始都没敢叫你, 还真是!”
    党成钧一见来人, 赶紧叫了一声:“嫂子。”
    霍茸一听, 大概就猜出这人的身份了。
    不过不等党成钧跟她介绍, 女人就自己笑着走了上来, 看着霍茸说道:“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相亲相中了的姑娘吧, 真俊!我叫吴红霞,是成钧他战友陆红兵的媳妇。”
    霍茸赶紧叫了声嫂子自我介绍道:“嫂子,我是霍小容。”
    吴红霞手里还拎着菜篮子,显然是出来买菜的,没想到在这儿撞到了, 也不急着买菜了, 把篮子一拎就要带着他们往回走。
    “走, 我先带你们回家, 红兵要是知道你们来了, 肯定高兴坏了。”
    吴红霞比宋燕兰小几岁, 却跟她一样是个健谈开朗的人, 一路上都在跟霍茸聊天儿,倒是党成钧跟在两人旁边,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等到了地方,霍茸一看,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从外面看就觉得这院子建的不错,没等她多看两眼,吴红霞已经上去推开了院门,人还没进去,就在外面喊道:“陆红兵,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没一会儿,一个粗犷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谁啊?”
    不等党成钧说话,一个跟声音匹配的高大健硕的男人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眼睛立马就瞪圆了。
    “成钧!”
    吴红霞顿时不满了:“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还有一个贵客呢!”
    陆红兵这才注意到跟在旁边的霍茸,表情更惊喜了,五官都挤在一起,半天说道:“这是……弟妹啊!”
    党成钧说自己有个关系很好的战友大哥的时候,霍茸就在心里想过这个大哥可能是个什么形象,她觉得党成钧跟别人不爱说话,那那个大哥肯定得是个成熟稳重的,应该跟她大哥差不多,说不定得比他大哥还严肃。
    所以她才会有那种见家长似的紧张感。
    结果今天一看,陆红兵跟她想象的简直完全不一样。
    个头倒是跟霍茸想的差不多,不过体型也很壮,站的也很笔直,跟座小山似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十分爽朗的北方汉子的形象。
    “行了,快别站着发呆了,赶紧把人请屋里坐去!”吴红霞觉得自己男人简直白长了这么大块头,一点儿事儿都不想。
    陆红兵一听,这才赶紧把人往屋里请。
    霍茸把他们拿的东西塞给吴红霞,吴红霞想也没想就推辞了,边推辞还边盯着党成钧:“成钧你看看你,你媳妇儿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你们来就来吧,还带东西干啥?”
    陆红兵边把党成钧往屋里薅边说道:“给他们拿回去,一天天的瞎客气,来我家还带什么东西!”
    霍茸见吴红霞不是在讲客气,是真不打算要,只得自己说道:“嫂子,我们拿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都是一点儿成钧自己做的干货,你快别客气了,收着吧。”
    本来正把东西往外面推的吴红霞一听是党成钧自己做的,立马改了主意。
    “成钧自己做的?那我就收下了。”
    吴红霞嘴角噙着笑,跟霍茸解释道:“你们要是买什么别的东西,我肯定不要,不过成钧自己做的干货,那得要。你是不知道,我上次托成钧帮我做的梅干菜,到现在还剩了点儿舍不得吃呢!”
    霍茸一听,心里明白了。
    怪不得在家里带东西的时候,自己觉得带这些东西不够贵重,想再买点儿别的党成钧却没同意,合着他早就知道要是给别的肯定会被这两口子退回来啊!
    吴红霞收了东西,把霍茸往屋里推。
    “快别在外面站着了,冷得慌,去屋里暖和暖和,我给你们倒杯水。”
    说完连霍茸说不渴的机会都没给,扭头就去厨房提暖水瓶了。
    霍茸没办法,只得进了屋。
    陆红兵一看见她,就赶紧给她拿了个凳子,然后把放在柜子里的瓜子核桃啥的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放上去后又怕霍茸不吃,干脆抓了往她手心里放。
    边放边说:“来,弟妹吃点儿瓜子。”
    他的手比霍茸的手大一倍,他抓一把霍茸都得用手捧着才行,又是瓜子又是核桃的,满满当当的放了她一手心,她动都不敢动,一动就要往下掉,就那陆红兵还又从屋里面翻了一包奶糖出来,要给霍茸放上去。
    霍茸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劝人吃东西的,连忙求助的看向党成钧。
    党成钧眼中满是笑意,显然早知道自己这战友大哥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
    见霍茸看他,才伸手往霍茸手上挡了一下,说道:“红兵哥,她吃不了那么多。”
    陆红兵大喇喇的一挥手:“她吃不了你就给她装着。”
    党成钧知道自己这个大哥劝也没用,就干脆听他的把霍茸手心里的东西都给她装在了兜里,只剩了一小把在她手心里,这才说道:“好了,吃吧。”
    霍茸:……
    于是他俩开始聊天,霍茸就在一边仓鼠似的嗑瓜子。
    不过这瓜子倒是确实炒的很香,五香的,香而不咸,里面的瓜子仁也入味的很。
    她磕了没一会儿,吴红霞就左手拿着暖瓶右手拿着杯子进来了,霍茸一看就要伸手去接,吴红霞不让:“我自己来就行,你坐着坐着。”
    说完又找了茶叶给党成钧泡了杯茶,然后给从屋里拿了瓶麦乳精出来,给霍茸冲了一杯。
    “你肯定不爱喝茶,你喝这个。”
    霍茸再一次被他们两口子的豪气惊到了,看样子党成钧的这个战友大哥不但跟他关系好,还挺有钱。
    这年头麦乳精在谁家不是个宝贝稀罕物,就连她大哥霍一明也都是托关系才买到的,吴红霞却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把两人的水倒好了,吴红霞就重新挎上篮子要去买菜,说他们两个来了,得多买点儿菜好中午吃。
    霍茸一听也站了起来。
    “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吴红霞说:“外面天这么冷,你快在家待着,我一个人就行,马上就回来。”
    霍茸却挺想跟她一起出去转转的:“嫂子,让我跟你一起去呗,我也想去菜场转转。”
    吴红霞还有些犹豫,陆红兵却扭头说道:“那你就带弟妹一起去转转,我还有事儿要跟成钧说呢。”
    吴红霞一听,同意了。
    “行,那咱们两个走。”
    两人还没出门,陆红兵又追出来在吴红霞跟前小声说道:“你回来的时候去刘屠夫家看看,还有没有不要票的肉,多买点儿回来。”
    吴红霞头也不抬的应了:“我知道,还用得着你说。”
    霍茸跟吴红霞一起出了门,往他们经过的那个菜市场走,这年头菜市场都是人民公社统一供应,有啥吃啥,冬天菜不多,不过都很新鲜水灵,吴红霞一边跟霍茸聊天一边逛,遇到喜欢的了就买,很快把菜篮子装满了。
    除了各式各样的菜,还买了一大块儿肉和一只鸡,跟霍茸出了菜市场后,又拐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这院子外面看着是个普通院子,进去了才知道里面竟然是个私人肉铺,屋子里摆着案板和猪肉,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剩下的不太多。
    吴红霞见还剩了个蹄髈,赶紧买了回去。
    出了门霍茸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嫂子,这是?”
    吴红霞把手指头在嘴跟前竖了竖,小声说道:“现在没有前几年严了,有不少人都想着偷偷做点儿小生意,他家这肉铺不常开,有肉了才偷偷开两天。”
    她没多说,但霍茸也明白了,现在虽然肉还在管控范围内,但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了,而且群众需求量大,就免不了有人铤而走险。
    霍茸虽然觉得这生意冒险,但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应该,毕竟她知道再要不了多久,政策就彻底放开了,到时候这些有想法的,就将会是政策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两个人又聊着回了家,吴红霞开始着手做饭,党成钧说要帮忙,她也没让。
    “虽然你手艺好,但也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我自己来就行,你快领着你媳妇儿一起,跟你哥聊天儿去。”
    说完就把霍茸和党成钧一起赶出去了。
    霍茸跟吴红霞出去走了一趟,他们两个人要谈的事情似乎也谈完了,霍茸再去,就变成了长辈了解唠嗑现场。
    陆红兵以为他们是专门来平城玩的,还问他们怎么没拿东西,晚上能干脆住在他家,听说霍茸的哥哥姐夫也在平城,这才作罢。
    问完家里的情况,又问党成钧他俩相亲的具体情况,险些把霍茸问的不好意思了,吴红霞才猛地掀开门帘,骂了他两句。
    “你一个当大哥的,真是不害臊,当着人弟妹的面儿说啥呢,快别叨叨了,把桌子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吴红霞干活儿格外利索,做了一桌子菜也没用多长时间。
    霍茸上桌之后,才发现桌子上有红烧肉,吴红霞见她多看了一眼,说道:“上次成钧来说你喜欢这个,我只当他说笑呢,今天一看,还真是喜欢,喜欢你就多吃点儿,在嫂子这儿可千万别客气。”
    霍茸稍微了解这两口子的脾气了,也大大方方的没有客套:“谢谢嫂子。”
    吴红霞格外满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霍茸抿着嘴,悄悄冲党成钧笑了笑。
    除了红烧肉,那只鸡被吴红霞用一大碗青红相间的辣椒炒了,鸡肉用油煸过,表皮金黄发脆,里面却很嫩,配上鲜嫩的辣椒,闻着味道就让人口水直流。
    蹄髈则用党成钧带来的干豆角炖了,晒干的豆角很有嚼劲,炖在汤里连汤喝着也有股鲜甜味儿,蹄髈软烂脱骨,满满的胶原蛋白一咬就化在了嘴里。
    除了这些,她还炒了个酸菜土豆,焖了一大锅白米饭,米饭是用铁锅焖的,下面结了一层厚厚的锅巴,嚼起来又香又脆。
    等菜上了桌,陆红兵又去柜子里翻了瓶酒,把杯子摆在党成钧面前了才想起来看着霍茸问道:“弟妹,他能喝酒吧?”
    党成钧也看她,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确,她要是不让喝,那这两个人肯定今天就喝不起来了。
    党成钧平常其实不太喝酒,上次喝还是大年三十那天陪霍大成喝的,霍茸见他喝了不少,虽然脸烧得红了,但眼睛还很清明,没怎么见醉,想来酒量也不错。
    更何况这种跟老大哥好久不见的情况,就算他不能喝,霍茸肯定也不会阻止。
    于是笑道:“红兵哥,你别问我呀,你们这么久没见,我还能不让喝吗?”
    陆红兵仰头大笑起来:“那不行,得问你,不然等会儿你嫂子进来了,又得说我,放心,成钧这小子酒量好着呢,以前我们一起喝过,都没怎么见他醉过。”
    霍茸看向党成钧,“没事儿,你们喝你们的,我跟嫂子负责吃菜就行。”
    这么一大桌丰盛的菜面前,陆红兵和吴红霞两个人骨子里的热情就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霍茸本就冒尖儿的碗基本上就一直没下去过,吃两口就加满,吃两口就加满,最后连霍茸这个小吃货自己都忍不住了,将手盖在碗上,摇头道:“嫂子,别夹了,我真吃不下了。”
    吴红霞见她不像是客气,这才停了手。
    吃完饭霍茸撑得简直要直不起腰,陆红兵出去跟吴红霞说话,党成钧就悄悄坐到她身边给她揉肚子。
    霍茸皱着眉头,小声道:“嫂子跟红兵哥实在是太热情了。”
    党成钧喝了不少,脸已经红了,却看不出什么醉态,坐在她旁边轻轻给她揉着肚子,语气有些无奈:“他们喜欢你。”
    霍茸有些奇怪,党成钧跟陆红兵关系再好,那也是他们当兵时候的事儿了,虽然她挺高兴党成钧能有个关系这么好的大哥的,但没道理连吴红霞也把他当自己亲弟弟一样啊?
    霍茸刚小声问出来,后面就传来吴红霞爽朗的笑声。
    “成钧没跟你说啊?”
    霍茸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陆红兵扶着媳妇儿的肩从外面挤进来说道:“要是没有成钧啊,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外面了。”
    他也喝了不少,举止已经开始有了些醉意,吴红霞表面看着嫌弃,动作却很轻柔的将人扶到了椅子上,等陆红兵坐好了,她才说道:“成钧肚子上那个疤你知道吧?”
    霍茸哪儿能不知道,她光看着都能想到那有多疼,每次看都心疼的不行,后来党成钧见她次次看到都难受,干脆躲着她不让她看了。
    吴红霞神色静下来,目光带着感激的看着党成钧,跟霍茸说道:“那是替你红兵哥挡的,要是没有他挡那一下,子弹就要从你红兵哥的脑袋上穿过去了。”
    霍茸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了那么多次党成钧的那个疤,还从来没有听党成钧说过它背后的故事。
    “成钧比红兵小好几岁,要不是那个伤,他也不会这么早退伍,他救了红兵的命,我们对他这点儿好,这辈子也还不完啊。”
    吴红霞说到这儿,又想起当时担惊受怕的日子,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党成钧受伤后,她得知消息,立马从平城赶到了军队医院,照顾了党成钧一个多月,即对党成钧充满感激,又无比愧疚。
    虽然党成钧最后福大命大好了,但他替陆红兵挨得这一枪,吴红霞这辈子也不会忘,党成钧救了她男人,没让她年纪轻轻的守寡,就是她吴红霞一辈子的大恩人。
    霍茸瞪圆了眼睛,看着党成钧,好半天了一句话也没说,反倒是把党成钧看的有些心慌,他往霍茸跟前坐了坐,小声说道:“没事儿,媳妇,已经好了。”
    霍茸鼻子有点儿酸,却是为党成钧骄傲的。
    她男人是个大英雄,救了别人的命呢。
    吴红霞见气氛有些凝重,抹了一把眼睛,看着霍茸:“就冲这个,以后你们两口子的事儿,就是我和你红兵哥的事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们说了,我吴红霞绝对不会说个不字儿。”
    霍茸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吴红霞说道:“嫂子,你快别这么说,成钧跟红兵哥一样是军人,要是他们两个人换过来,我想红兵哥也一定会救他的。”
    吴红霞和党成钧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吴红霞忍了又忍的眼泪没忍住,还是掉下来了,半晌笑道:“不愧是成钧看上的媳妇儿,跟别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还以为霍茸会心疼会生气,却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反过来宽解她。
    党成钧紧紧握住了霍茸的手,觉得霍茸这句话,简直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他娶的这个姑娘不但漂亮聪明,还坚定勇敢善良。
    陆红兵喝醉了,坐在椅子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党成钧帮着把他扶到屋里,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要跟吴红霞告辞。
    吴红霞一听,碗都不洗了,走出来。
    “你俩这才来多一会儿啊,走啥走,晚上就住这儿,明天我和红兵带你们出去玩儿一圈儿去,就在我们这儿住着,等玩够了再说。”
    她还不知道霍茸哥哥也在平城的事儿,以为两个人是着急要回家呢,赶紧挡住门说道。
    霍茸赶紧跟她解释了一下他们现在住在她哥哥嫂嫂家的事儿,吴红霞听了,这才变了主意。
    “那行,那你们早点儿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明天再来玩儿,我刚好把陆向远接回来,他天天念叨着成钧叔叔成钧叔叔,结果昨天刚被被接去姥姥家了,还没见上呢。”
    霍茸知道吴红霞说的陆向远是她八岁的儿子,想想点点头。
    “行,,嫂子那我们先走了啊。”
    吴红霞又拦了她一下:“你等等,我把门关了,送送你们。”
    说着把围裙一取,去屋里换了件衣裳,又拿了点儿东西出来,往霍茸怀里塞。
    “这糖你拿着,回去给你哥哥家的小孩儿吃。”
    不等霍茸拒绝,她就又说道:“你可别说不要啊,你要这点儿东西都不要,以后我可没脸见成钧了。”
    霍茸知道她是说着玩儿的,可也想不出别的话拒绝了。想了想干脆爽快的把东西收了。
    “嫂子,东西我收了,送就不用送了,红兵哥喝了不少,还在床上躺着呢,等会儿醒了肯定得难受,成钧没怎么醉,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也不远,就几站路,一下公交车就到了。”
    霍茸爽快,吴红霞也不是磨磨唧唧的,她见霍茸真不需要她送,也没继续坚持。
    “那行,那我也不客气了,你们两个路上慢点儿,明天过来玩儿,要是明天没空,后天也行,走之前千万得再来一趟。”
    霍茸只觉得这话熟悉的很,想想好像早上遇到的那个邓厂长也说过,霍茸心里失笑,觉得自己来平城才第二天,却行程满的不得了似的。
    霍茸扶着党成钧,冲吴红霞摆摆手。
    “行,嫂子我记住了,你快回吧。”
    眼看着两人拐了弯儿,吴红霞才扭头回去了。
    霍茸没看到党成钧和陆红兵两人到底喝了多少,不过陆红兵都醉的睡着了,她多少担心党成钧酒劲儿上来,所以手一刻也没离开他。
    党成钧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见霍茸白皙纤细的手挽在他胳膊上,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霍茸也不躲,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难受吗?”
    党成钧摇摇头,他这会儿的确有点儿晕,但却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他低低叫了一声:“媳妇儿。”
    霍茸觉得他这状态,多少有点儿醉了,嗯了一声,更不敢松手了。
    党成钧被她扶着也不拆穿,反倒是真像是醉了似的,将手搭在她腰上。
    又叫了一声:“媳妇儿。”
    霍茸看着路,回道:“在呢。”
    身边突然没了动静,也不走了。
    霍茸奇怪的扭头朝党成钧脸上看去,揽在她腰上的手却猛地一收,党成钧的唇带着酒香朝她压了过来,嘴里还喃喃说道。
    “想亲亲你。”
    作者有话说:
    桃子:此处省略花式亲亲三百字。
    第 39 章
    霍茸跟党成钧一起搭公交车回了家, 党成钧虽然没喝醉,但到底那么多酒下肚,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所以回去就睡了。
    霍茸从房间出来, 看见霍家鑫扒着门往里面看,边看边抬起头来问霍茸:“姑父?”
    他年纪小,说话还不太利索,总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但已经知道怎么用简短的几个字表达自己的疑问了。
    霍茸将人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道:“姑父睡觉啦, 走咱们出去玩儿。”
    比起害羞的霍家然, 霍家鑫跟党成钧熟悉的很快,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 他也有点儿怕他, 还得霍茸哄着跟着才让抱, 可这么些天过去,他也已经跟党成钧彻底熟悉了,知道这个姑父对自己好,而且身上还总有好吃的,所以已经不需要霍茸从中调和就很亲近他了。
    霍家鑫听霍茸说姑父睡了, 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抱着霍茸的脖子, 撒娇的蹭了蹭她的脸。
    小声叫道:“姑姑。”
    霍茸今天走了大半天, 霍家鑫想她了。
    霍茸想到吴红霞给她的那袋大白兔, 赶紧将人放下来, 从怀里掏出来给他抓了一把, 霍家鑫眼睛都圆了,他手小,拿不了两颗就要掉,霍茸干脆直接给他剥了一颗放嘴里,然后给他两个手各放了两颗,也不用他自己剥了。
    霍家鑫兴奋的用小胖手捏着糖,蹦跶着就要往外跑,要去找霍家然给她吃,正碰上要出门的宋燕兰,一眼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然后赶紧把人给抱住了。
    “鑫鑫,你哪儿来的糖啊?”
    霍家鑫嘴里含着糖,奶声奶气的说:“姑姑。”
    宋燕兰赶紧走到霍茸跟前:“小容你看你,你给他买这个贵的糖干啥?”
    霍茸把一包糖都塞进宋燕兰怀里:“这可不是我买的,这是成钧的战友家给的。”
    宋燕兰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一包糖也得不少钱呢,成钧这战友还真舍得。”
    霍茸笑笑:“可不是嘛,我们去就拎了点儿土特产,人给的比我们送的还值钱,听说我有两个侄子,专门让我拿回来给他们吃的。”
    党成钧救人的事儿,他自己都不愿意说,霍茸就更不会说了,她打了个岔把没细说这件事情,宋燕兰听她这么说,才把糖收下了。
    霍茸以为党成钧这一觉会睡到天亮,结果霍茸收拾好刚上床,就被一只手臂给揽过去了。
    “你怎么醒了?”霍茸被拽进了被窝,浑身立马被热气包围了。
    党成钧已经完全清醒了,说道:“红兵哥让我们在平城多待两天,说他要请个人吃饭,要我帮忙做一桌。”
    霍茸有些奇怪:“红兵哥找你帮忙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吗?”
    她倒没有不想帮的意思,她就是觉得陆红兵不像是为了这点儿小事就会麻烦别人的人。
    党成钧点点头,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奇怪,但陆红兵反复说了,那个人对他挺重要的,别人的手艺他看不上,得党成钧亲自来他才放心。
    霍茸想了一下没想明白,不过陆红兵两口子什么样,没人比党成钧更了解,不管怎么样,这个忙他们肯定是会帮的。
    “去呗,说不定是请什么大人物,得让你给他撑场子呢。”霍茸笑道。
    党成钧点点头,还是看着霍茸。
    “媳妇,我还有点儿事想跟你说。”
    霍茸见他脸色严肃,以为有什么大事儿,也正经起来。
    “你说。”
    党成钧想了一会儿,一脸正色的说道:“等过了今年,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来城里做生意。”
    党成钧说这话之前,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甚至今天跟陆红兵聊天时,他们也聊到过这个话题。
    “成钧啊,从当兵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身好手艺,要是能自己干点儿什么,比一年到头守着那点儿工分强一百倍一千倍,哥知道你担心,哥跟你交个底,以后这天儿肯定要变,在村里是没出路的。你要是愿意,我陆红兵说什么也拉你一把。”
    这是陆红兵的原话,党成钧当时没说话,但陆红兵说的那些话,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想过了。
    他娶霍茸的时候就已经暗自想过了,他想让霍茸过好日子,在村里是不行的,他们以后不光是自己,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管是为了霍茸还是为了孩子,他都不打算一辈子在村里混下去。
    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跟霍茸说。
    现在政策虽然比之前松些了,但要自己做生意还是不靠谱,要是没人举报还好,有人举报的话,那可是会被抓去劳改的,党成钧自己倒是不怕,他想闯一闯自然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可那是还没跟霍茸结婚之前,有了媳妇之后,他走每一步都得想好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霍茸怎么办?
    他支持霍茸去读书,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却没勇气跟霍茸说自己的想法,他怕霍茸不理解,也怕自己要是真的有什么,霍茸伤心。
    可他要是一辈子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连想一想闯一闯的勇气都没有,他又拿什么给霍茸更好的生活呢?
    要说党成钧之前只有点儿模糊的想法的话,那这次跟陆红兵的谈话,就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他跟霍茸已经是夫妻了,他心里有什么都不该瞒着她,哪怕这话说出来了霍茸会生气,他也不能瞒着她。
    而党成钧肯定想不到,霍茸这会儿满脑子想的不是生气,而是吃惊。
    “你说你想做生意?”
    党成钧平日里干什么都面不改色,这会儿跟霍茸说话却有点儿心慌,“我想多挣点儿钱,以后能让你和咱们的孩子过好日子。”
    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正因为这样,说出来才显得格外真诚。
    霍茸心里甜的像是吃了糖,但还是盯着党成钧没松口:“你想做什么生意?”
    党成钧:“我会木工,还是个厨子,不管做什么都行。”
    霍茸绷着脸,手指摸了摸下巴,好半天没有说话,在党成钧以为她要开始生气的时候,霍茸说道:“咱们开个小饭店吧,嫂子不是说了吗?你的手艺要是拿出来,比那些国营饭店的大厨都要强得多。”
    党成钧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哑:“你不生气吗?”
    霍茸看着他:“生气什么?生气你要让我和未来的孩子过好日子?还是生气你有志向有目标?要是这样的话?我说我想读书,你为什么不生气?”
    霍茸一连串的话将党成钧想说的想问的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要是霍茸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村里长大的姑娘,她或许还会担心一下,可现在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党成钧的直觉是对的,两年之后,就会全面改革开放,到时候能够先富起来的那一批,就是像党成钧这样有想法有魄力的人。
    他有这么好的手艺,又有向上走的志向和决心,霍茸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
    党成钧猛地收了手,将霍茸纤细的腰圈在自己臂弯里,将人牢牢抱住。
    霍茸将下巴枕在党成钧肩上,嘴角翘起来,说道:“我们是一体的,你支持我,我也支持你。”
    党成钧没说话,但心却妥帖的像是泡在水里,他上辈子一定是行了什么大善,不然这辈子也碰不到霍茸。
    接下来两人都没睡,藏在被窝里小声说着悄悄话,党成钧把陆红兵说过的话跟霍茸都说了一遍。
    陆红兵虽然对党成钧毫无保留,但想做生意的事儿党成钧还没跟霍茸说,自然也不能给他什么答复,陆红兵自己也知道,所以也只是跟党成钧提了提,其余的也没多说。
    霍茸一听说道,“既然红兵哥这么说,那你下次跟他聊的时候,就问问他的想法吧。”
    霍茸其实今天跟吴红霞去买肉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吴红霞对做生意这件事情不但一点儿也不反感,反而还很有想法,霍茸当时就想着要是以后熟了可以问问,她好跟党成钧说说,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问,党成钧倒是先给她了一个惊喜。
    她没想着借陆红兵的光,毕竟做生意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也不能完全靠人家,但她没做过生意,更没在这个时代做过生意,所以问问陆红兵的意见,就很有必要了。
    不过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他们现在什么也没准备好,至少得等今年过去了再说,所以这话题在他们走之前有空提一嘴问问就行。
    宋燕兰和霍一明请了那么些天的假,就要上班了,本来打算把霍家鑫和霍家然给奶奶送过去,霍茸想了想却觉得他们自己也能带,让宋燕兰把孩子留在家,刚好吴红霞说今天把他们那个儿子陆向远接回来,还能带着一起玩儿。
    宋燕兰有些不放心:“你俩都没单独带过孩子,能行吗?”
    她倒不是担心霍茸他们带不好姐弟俩,主要是怕他们闹起来,搅得霍茸他们玩儿不好不说,还惹人嫌。
    霍一明却很放心:“然然你就不用担心了,她乖得很,至于鑫鑫,你看他黏小妹那个样儿,跟你都不如跟她听话,我觉得没事儿。”
    宋燕兰白他一眼:“你是没见他闹起来,人成钧他们是去跟战友一起玩儿去了,又不是给你带孩子的,到时候吵得他们玩儿不好,你看你好不好意思。”
    霍一明还没来得及说话反驳,霍茸先说道:“嫂子,你放心吧,然然和鑫鑫都乖得很,不会闹的,再说了,小孩子哪儿有不闹的,就算是闹起来了我也哄得住,不行还有成钧呢,怕啥?是不是啊鑫鑫?”
    霍茸边说边逗霍家鑫,霍家鑫什么也不懂,只管搂着霍茸的脖子叫姑姑。
    党成钧也帮着说话道:“嫂子别担心,没事的。”
    眼看三个人都觉得没问题,宋燕兰也无话可说了,提着包拿着帽子边往出走边说:“然然我倒是不担心,主要是霍家鑫,他要是犯浑,你们就抽他屁股,他疼了就不浑了。然然你帮着姑姑看着点儿弟弟,别让他给姑姑添麻烦啊。”
    她一肚子的不放心,还想说,霍一明却已经把人拉出门了。
    “行了,你儿子又不是混世魔王,好好的闹个啥?你走你的,再不走上工都要迟了!”
    这才总算是把人拉走了。
    霍茸见人走了,也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走,姑姑带你们去玩儿去!”
    霍家鑫被架在党成钧的脖子上,被他拉着两只手,开心的不行。
    霍家然就比较内向文静,安安静静的拉着霍茸,跟个漂亮娃娃似的,乖得不得了。
    四个人出了巷子口,还没到公交站,霍茸就看到路边上有个扛着草把卖糖葫芦的,是个年轻人,脸晒得黝黑,眼睛却露着股精明相,一见霍茸带着两个孩子往他那儿看,赶紧叫道:“买糖葫芦啵。”
    霍茸昨天才跟党成钧说了做生意的事情,今天就在大街上看见个偷偷卖东西做生意的,顿时有点儿感兴趣,加上他那草把上的糖葫芦又大又圆,外面裹着一层红色透明的糖衣,还有一层芝麻,看着格外诱人,立马就起了尝尝的心思。
    霍茸低头看向霍家然,问道:“然然吃糖葫芦吗?”
    霍家然眼睛亮了一下,表情格外惊喜,但很快却摆摆手,小声说道:“妈妈说不能花姑姑的钱买东西。”
    她毕竟年纪也不大,虽然听话懂事儿,但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把宋燕兰的话学了一遍说服自己不吃。
    霍茸一听就笑了,指了指党成钧:“那不花姑姑的,花姑父的。”
    霍家然被她忽悠住了,眼睛眨了眨,“姑父的可以花吗?”
    霍茸点头:“当然,姑姑都能花,然然为什么不能花?”
    霍家然彻底被她绕进去了,半晌还是想吃的欲望打败了心里的犹豫,期待的点了点头。
    党成钧看着霍茸,觉得她哄孩子简直有一套,以后要是他们也有了孩子,想必也不愁她带不好,一想到以后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霍茸也会这样温柔的跟他说话,他们一起带他出去玩儿,党成钧的心情就说不出的好。
    立即二话不说带着他们去买糖葫芦了。
    “糖葫芦怎么卖?”
    那年轻后生看霍茸年轻的很,看起来好像比他还小,跟个姑娘似的,可偏偏又带着两个孩子,拿不准到底叫她什么,干脆就不叫了,直接回道:“三毛一串,五毛两串。”
    霍茸一听,哟,还不便宜呢?
    这年头坐一次长途汽车才一块钱,两串糖葫芦就得五毛,还真不算便宜了,可看一下他草把上的签子就能看出来,这卖得虽然不便宜,但买的人却不少似的。
    年轻男人一眼就看出霍茸想啥,一摸脑袋露出个憨笑来。
    “俺这糖和红果都是顶好的,从下面乡镇上收上来的,挑的都是最大最好的,你尝尝就知道了,肯定值这钱。”
    霍茸又笑道:“这私自做生意卖东西,不怕被抓啊?”
    年轻男人嘿嘿笑道:“怕,咋不怕,不过俺家里老娘病了缺钱治病呢,就是抓我我也要干。”
    这年头能挣多少粮食全靠天,有的大队田地好,收成好了工分值钱就能多换粮食多换钱,要是收成不好,一家老小吃都不够,哪儿有余钱看病。
    被抓住□□肯定都怕,可有的人怕了就不干了,有的人却怕也没办法。
    霍茸听到这儿也没心思再问了,看了一眼党成钧,他就从兜里掏了一块钱出来,买了四根,一根给霍家鑫,一根给霍家然,剩下的全递给霍茸。
    那年轻男人见他们这么大方,一次买四根,笑的都合不拢嘴。
    霍茸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又开始盘算起了做生意的事情。
    虽然她支持党成钧开个饭店,但在政策没完全开放之前,开饭店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这种需要店面的生意,一旦被盯上了,就会很麻烦。
    不过这个卖糖葫芦的小哥倒是给霍茸提了个醒,如果他们现在就想做生意挣钱的话,能不能找个不需要店面的生意,也像这个小哥一样靠零售摆摊挣钱呢?
    霍茸知道党成钧心里有想法,她既然也支持,那自然就也要帮着想起来,虽然党成钧说明年再说,但要是有更好更快的机会,霍茸觉得还是得尽早抓住才好。
    得再好好商量一下。
    不过等到了吴红霞家里,霍茸就顾不上想别的了,吴红霞和陆红兵的儿子陆向远今年八岁,比霍家然还要大三岁,正是调皮捣蛋能上房揭瓦的时候,有他带着,霍家然那么文静的性子都不免活泼了几分,更别说还有个一见人就兴奋的霍家鑫了。
    霍茸跟着跑了两圈就累了,吴红霞见状赶紧把人叫进屋,又给几人一人冲了一杯麦乳精,说道:“让成钧去看着就行,这么大的孩子你追着跑,累死了都追不上。”
    霍茸觉得她说的对,于是也放开了,带孩子的事儿全权交给党成钧,她就负责坐在里面一边嗑瓜子喝水,一边跟吴红霞聊天。
    “对了,昨天红兵喝多了,忘记跟你说了,他想请成钧给他帮个忙,成钧跟你说了吗?”吴红霞问道。
    霍茸点点头:“说了,我们肯定没问题,看嫂子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就行。”
    吴红霞闻言眼中闪过一阵喜色:“行,那我就让你红兵哥赶紧安排一下。”
    等陆红兵从外面回来了,两家人就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玩儿,玩完了陆红兵还带着他们去国营饭店下了个馆子,霍茸知道拦也拦不住,就安心进去吃了。
    不过虽说是国营饭店,但里面菜式也并不是特别多,服务员态度也不怎么好,收了钱收了票给后厨报了一声后,就没动静了。
    直到陆红兵催了,才终于磨磨唧唧的上了一道菜——炖羊尾。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脸色还不太好看,嘴里嘟囔着:“有钱了不起啊,催什么催?”
    陆红兵拉下脸不高兴了要发火,还是吴红霞拦住了。
    陆红兵看着党成钧,意有所指的说道:“看到没?国营饭店就是这种态度,这要是自己干,他们准得没生意。”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也没避着霍茸,吴红霞听了还拉了他一把,他才稍微收敛了点儿,没再当着霍茸的面抱怨。
    霍茸却很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年代讲究的都是铁饭碗,哪怕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那对百姓来说都是一份顶好的工作,这工作一旦进去了,那除非是犯了什么重大错误,否则一辈子都能拿稳定工资,不但不担心失业,甚至自己退了这职位还能留给自己的儿女。
    一旦上岗就永不失业,干的好不好工资都没有任何区别,有几个人还愿意辛辛苦苦的工作呢?
    陆红兵人虽然糙,但看事情却很明白,霍茸觉得他们要是真做生意,陆红兵肯定能给出不错的建议来。
    好在这国营饭店虽然态度一般,味道也不如党成钧做的好,但胜在分量很足,上的几道菜全都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盘,出去的时候也吃的肚子溜圆,就是价钱也不便宜,一顿饭就花了二十多块,相当于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霍茸吃饭的时候没客气,到回家的时候却把饭钱掏出来,趁吴红霞他们没注意,将钱塞进了陆向远手心里。
    霍茸原本想的挺好,把钱给陆向远,让陆向远再转给陆红兵就行,却没想到陆向远皮起来了皮的要命,在这方面却被教育的出奇的好,霍茸刚把钱给他,他扭头就扯着嗓子喊开了。
    “爸妈,小容姨给了我二十块钱!”
    霍茸:……
    还没等她直起身子,陆红兵和吴红霞就一起冲了出来,说她客气见外,将她数落了一顿,看着霍茸将钱装回自己兜里之后,才满意的闭上了嘴。
    霍茸彻底放弃了。
    霍家然和霍家鑫跟霍茸预测的一样,因为有陆向远在,不但没哭,还玩儿的格外开心,大冬天的出了一头的汗,上了公交车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等下了车,党成钧怕霍茸抱不动睡着的霍家鑫,干脆把姐弟俩一左一右的背在背上,大手一环,比抱着还稳,霍茸跟在他后面看着,怕两个小家伙睡歪了掉下来,一路跟回了家。
    他们人刚进家属院,还没到家门口,就迎面碰上了程嫂子,她一见霍茸就赶紧一脸兴奋地迎上来说:“小容啊,你快回去看,你家这会儿啊,人多的咧。”
    她卖了个关子,不肯把话说完,霍茸心里奇怪,赶紧跟党成钧一起回家了。
    第 40 章
    霍茸跟党成钧一脸疑惑的往家走, 离得老远就看见宋燕兰他们家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远远看见她们回来了,都一脸期待的等着看热闹。
    霍茸跟党成钧对视了一眼, 把霍家鑫从他背上抱下来, 两人一人一个孩子,抱着进了门。
    一进门就看到屋里果然围了一堆人,邓向文田大丽还有田大丽的男人全都在,角落里的凳子上还坐了个老太太, 正是霍茸那次救的那个奶奶。
    宋燕兰正在给老太太倒水,邓向文在跟霍一明聊天,只有田大丽和张得男无人搭理, 拎着东西站在屋里又尴尬又不愿意走。
    霍茸立马就明白了, 这是来道歉来了啊?
    田大丽他们两口子一看就不是会为了这种事儿上来登门道歉的人, 八成是迫于邓向文的压力, 不得不来的, 那她猜的肯定就没错, 邓向文一定就是宋燕兰说的那个纺织厂的新厂长了。
    救人的事儿霍茸跟党成钧提过一嘴,不过澡堂子的事儿她却没说,主要是当时着急去见陆红兵,也没顾得上。
    霍茸进了屋,屋里所有人的视线就都围上来了, 张得男站在屋里正不知道怎么弄, 一见霍茸眼睛都亮起来了, 赶紧拎着东西就往她跟前走, 却没抢过角落里坐着的老太太, 老太太迈着个小脚速度却很快, 嗖的一下从田大丽跟前挤过去, 把田大丽挤得一歪,本来就不好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骂人的话都到嘴边了,想起来这老太太是邓向文的娘,又憋回去了。
    张得男见霍茸被老太太给拉住了,也神色焦急的想往跟前凑,却被邓向文看了一眼,他想了想明白了,这是要他回避的意思呢,肯定是嫌他们站在这里碍眼了!
    他讪笑一声,只得拉着田大丽提着东西往门口走去了,然后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张得男和田大丽两人面面相觑的在门口站着,跟前围着的全是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
    霍茸压根儿就不想搭理那两口子,也就进门的时候往田大丽脸上看了一眼,然后就被老太太一把握住了手,她赶紧把霍家鑫递给霍一明,也拉住老太太,笑着问道:“奶奶,你身体没事儿了吧!”
    老太太拉住霍茸就不撒手,连声说道:“要不是你,老婆子我早就没气儿了,没事儿没事儿,早就好啦,我早就说让二蛋那小子找你去,他非说找不着,这么大个姑娘,怎么能找不着呢!他就是懒!不想找!”
    见老太太开口,邓向文伸手想拦都没拦住,开口就把自己儿子的小名抖了个干净,还被老太太一脸埋怨的瞪了一眼,有些无奈:“娘,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在外面叫我小名,而且我找了,找了好几次呢,就是没找着。”
    老太太精神抖擞的:“那这次怎么就找着了?”
    邓向文一脸无奈:“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次是恰巧碰到了!”
    老太太不听,话头又转到别处:“二蛋怎么了?二蛋这名字不挺好的吗?要不是起了个贱名,你那会儿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呢,嫌弃啥!”
    邓向文一听也不解释了,行吧,二蛋就二蛋吧,再跟他娘多说一会儿,他小时候尿炕冲了家里唯一一条盖被子的事儿都该被他娘抖出来了。
    老太太见他不说话了,这才拉着霍茸继续说:“姑娘啊,你救了老婆子的命,就是老婆子的大恩人!我们老邓家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你的大恩老婆子我一定得报,你……你有对象没?”
    邓向文听到前面还怕他娘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毕竟他虽然是厂长,但公是公私是私,报恩是应该的,可别的他也做不了主。结果听到他娘后半句话表情又有些无语。
    “娘,好好的,你问这个干啥?”
    他看了一眼党成钧,虽然之前也没见过他,但看他跟霍茸走进来的样子就知道,这肯定就是霍茸的对象了。
    霍茸也失笑地拉过党成钧,这才有空跟两人介绍道:“奶奶,这就是我对象。”
    “这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在公社遇到的那个奶奶。”
    党成钧赶紧冲人笑了笑,老太太盯着看了他两眼,突然拍了拍霍茸的手说道:“长得不错,跟你般配,就是看着有点儿凶,他脾气好吧?”
    邓向文这下不拉不行了,“娘,你说你问这些干啥?咱赶紧把正事儿说了好回去,你没看人外面还有人等着呢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霍茸是她闺女呢!这问的也太宽了,还当着人对象的面!
    老太太不知道田大丽和张得男的事儿,听了邓向文这话,嘟囔了两声也不敢再耽搁时间了,拉着霍茸的手说道:“闺女啊,你明天有时间吗?来老婆子家里吃个饭吧?”
    霍茸也拍拍老太太的手:“奶奶,你真不用跟我客气,那天的事儿真就是顺手,你没事儿就行。”
    老太太不听,皱着眉头神情固执:“那不行,忘恩负义可不是我们老邓家的家风,你要是不来,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邓向文这次也帮着她娘说话了:“那天要不是因为你,我娘肯定得出大问题,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你,我娘一直念叨着要我找到你,跟你道个谢,你要是不去,我们心里都很过意不去。”
    霍茸本意是不想让老太太太客气,但人都这么说了,那她不去也不行了。
    她看向党成钧,党成钧也点点头。
    老太太见状立马高兴起来,又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了党成钧的手:“小伙子啊,你是她的对象,那你也来,还有她哥她嫂子,都来。对了,那天救我的另一个小伙子呢?”
    霍茸知道她说的是霍三兴,解释道:“我三哥在家呢,没到城里来。”
    老太太撇撇嘴,有些失落:“那行吧,那下回回去了再说。那你们可别忘了啊,一定得来啊,我让巧兰给你们做肉吃!”
    见霍茸点头,老太太才恋恋不舍的开门出去了,邓向文见他娘光顾着叫人,却连地方都没说,赶紧在她后面补充着把地方说了,又怕他们找不着,干脆说到时候来接他们,然后就也准备走了。
    宋燕兰和霍一明面面相觑:“咱们也去啊?咱们就不去了吧?”
    救人也不是她救的,人要谢也谢不着她啊,再说她刚知道邓向文就是厂里的新厂长,这坐在一起吃饭她也别扭啊。
    霍一明也皱着眉头觉得自己不该去,这可是厂长,要是被知道了,不得被人说他们巴结新厂长啊?
    霍茸却满不在乎:“吃个饭而已,去就去呗。”
    答应都答应了,还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他们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儿,厂长又怎么了,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可心虚的。
    霍茸斩钉截铁,霍一明和宋燕兰对视一眼,倒是也想开了,是了,这是霍茸做的好事儿,人顺便叫他们的,他们行的端坐得正,怕个啥。
    “那行,那咱也不能空手去,带点儿东西吧。”宋燕兰扭头准备去屋里翻找,被霍茸拽住了手。
    “哥,嫂子,你们这会儿找什么东西啊,赶紧先把人送出去啊!”
    宋燕兰这才猛的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哎哟,你看我这脑子。”
    然后赶紧推着霍一明出门送人去了。
    她走到门口想看看人走到哪儿了,看霍一明跟上去了没有,结果一个人猛的窜出来,吓了她一跳,她定睛一看抚了抚胸口嫌弃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
    已经被当空气似的遗忘了半天的张得男夫妇:……
    他们倒是想走,这不是事儿还没办完呢嘛!
    张得男本来来的时候就无比紧张,中途遇到了邓向文就更紧张了,他也不知道邓向文跟霍茸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只知道自己婆娘这次怕是得罪错了人。
    可他婆娘看澡堂子的活丢了也就丢了,他纺织厂的活不能丢啊,要是丢了他们一家老小以后得喝西北风不说,他出去了还怎么见人!
    张得男越想越忐忑,本想赖在屋里打听打听消息,结果邓向文给他撵了出来,直到走的时候,他才听到了一句。
    却是邓向文嘱咐那姑娘一定要来家里吃饭,还要亲自来接他们!
    这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吗?邓向文可是厂长啊!这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他亲自来接人去他屋里吃饭?连老太太都来了!要知道他想请邓向文吃饭,还是托了多少关系,磨了多少嘴皮子才好不容易让人答应的!
    张得男越想越心惊,田大丽也终于开始怕了。
    她不过是看见宋燕兰气不顺想找她的茬才故意为难她妹子的,宋燕兰在厂里这么多年,要真是这么有背景,怎么还能是个小工人,她男人虽然比她强点儿,那也没多大的职位啊,怎么眨眼间就跟新厂长攀上关系了?
    难道是因为她这个妹子?还是因为她妹子跟前那个看着就凶巴巴的对象?
    田大丽越想越怕,她在厂里得罪了不少人,仗的就是她这个会逢迎拍马的男人,要是张得男真的因为她丢了工作,那他们这个家,就真的过不下去了,她能不怕吗?
    想到这儿她手都是抖的,所以一看到宋燕兰,就赶紧一把把人抓住了。
    “你干啥?赶紧给我松开!”宋燕兰不待见她,自然也没好气,甩开她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却被两口子一起扒住了门。
    张得男怕宋燕兰再把他们关在外面,一边把脚往门缝里塞,一边满头大汗的说道:“妹子,我,我们就是来跟你道个歉的,我这婆娘嘴欠爱得罪人,让你和你妹子受委屈了,都是她的不对,你们大人有大量,请千万原谅我们。”
    宋燕兰看见他们两口子就来气:“谁是你妹子,可别给我乱攀亲戚。”
    张得男哪儿还有昨天那风光得意的样子,脸红脖子粗的呸了一声:“我胡说八道,我的错。你就让我们进去跟你们陪个罪,我们真知道错了。”
    宋燕兰原本懒得搭理他们,霍茸却拉住了她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
    宋燕兰这才把门打开了。
    张得男得了机会,猛地冲进屋,想往霍茸面前挤,却被个人高马大的党成钧拦住了,只好站在后面一脸焦急。
    外面看热闹的人见他们两口进去了,哪怕门关上了也要伸长脖子往里面看,都想看看这两口子是怎么跟人道歉的。
    张得男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邓向文下个月就正式上任了,虽然底下的员工大都还不知道,但实际上厂里的文件早都已经下来了,上面的大小领导都知道了,来厂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绝对不会出什么纰漏。
    可自己这边就不一样了,他婆娘昨天在邓向文面前大放厥词不说,还得罪了连邓向文都礼让三分的宋燕兰她妹子,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她妹子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让邓向文尊敬的,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啊,他认不认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今天来虽然看到了邓向文,但都没敢跟他说话,毕竟昨天邓向文走的时候那表情有多难看,他是看到了的,要是直接跟邓向文说,他怕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个就把他给处置了。
    但他又不能坐以待毙,他这份工作虽然职位不高,但厂里不少东西都归他采买,油水很足,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弃,既然求邓向文没用,那他就只能把主意打到霍茸头上了。
    所以今天别说是道歉了,就是让他下跪磕头,只要霍茸肯帮他说好话,那他也不是不可以。
    “昨天是我这个婆娘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妹子,你们要打要骂我肯定绝无二话,只求你妹子在邓厂长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们一家老小的吃喝可都靠着我的工作了,不能丢啊。”
    张得男说的可怜兮兮,宋燕兰却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求她妹子在邓厂长面前美言几句?她妹子跟邓厂长又没有什么关系?这话从何说起啊?
    她一脸茫然的看向霍茸,霍茸却冲她眨了眨眼睛。
    宋燕兰看了她一会儿,明白了。
    哦——感情是误会邓向文和霍茸之间有什么亲戚关系了!
    宋燕兰心里觉得好笑,脸上神情却没变,她认识田大丽不少年了,因为田大丽被厂里开除,没少明里暗里的找她的茬,宋燕兰虽然也不怕她,但觉得这人跟疯狗似的,又难缠又惹人烦,还是头一次见两人在她面前这么低声下气的,心里自然舒坦。
    她明白了霍茸的意思,于是看着张得男说道。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们小容跟厂长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能替你美言几句呢,她说了邓厂长也不会听啊。”
    这话要是早点儿说,张得男肯定就信了,可他这会儿刚目睹了邓向文请霍茸他们一家吃饭,还说要亲自来接。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霍茸跟邓向文关系不一般,宋燕兰肯定是不想让霍茸替他们说好话,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一定是因为他婆娘还没跟人道歉,人心里还有气呢!
    张得男想到这就立马扭头拉了田大丽一把:“你杵在那儿干啥?还不赶紧跟人道歉来,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田大丽来之前还百般不愿意,结果现在却神色惶恐,也早没有之前那嚣张劲儿了,被张得男一拉,赶紧往前走了两步,盯着霍茸和宋燕兰,一张脸涨得通红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故意找你妹子的茬,是我自己被厂里开了不服气,才把气都撒在燕兰你身上,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们就原谅我吧。”
    一旦开了头,后面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了,拉着霍茸就是一通嚎哭。
    霍茸终于开了口:“张组长,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我在邓厂长那儿说不上话,我就算帮你说了,他也不会听我的。”
    张得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事没事,只要妹子你帮我说了就行,我主要是来道歉的,哪儿敢强求。”
    他还是执意觉得霍茸是在说客套话敷衍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让霍茸先答应了再说。
    霍茸心里泛起冷笑,看向宋燕兰,在她眼里也看到笑意后,说道:“张组长,既然我说了你不信,那我就听你的帮你跟邓厂长说一下,不过要是他不听,那我也没办法了。”
    张得男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点头如捣蒜,哪儿有空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说了就行,说了就行!天色不早了,那我们也不打扰了,你们忙,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顶着一脸恭维的笑,再三感谢了霍茸之后,就把拎来的东西放在宋燕兰屋里,拉着田大丽走了。
    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外面看热闹的人就统统围了上来。
    “燕兰,你们还真跟那个邓厂长有关系啊?以前我们咋不知道啊?”
    霍一明刚把人送走了回来,一头雾水地回道:“没关系啊?我们跟邓厂长能有什么关系?”
    人却不信:“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田大丽他们两口子这样低声下气的求别人,真解气。”
    “燕兰啊,你们不是真要替他们两口子求情吧?张得男在厂里溜须拍马搞小团体挤兑工人骚扰女工,田大丽仗势欺人成天找茬挑刺,你都忘了啊?”
    张得男两口子在厂里臭名远扬,偏偏张得男十分会溜须拍马这一套,只挤兑下面的,把上面领导都瞒的好好的,所以不少人虽然看不惯他,却也拿他没有办法,眼下见他遭了殃,心里都痛快,肯定不愿意宋燕兰真去帮他说话去。
    宋燕兰把不明所以的霍一明拉进屋,眼睛里都是跟霍茸如出一辙的狡黠笑意。
    “求啊,说不说是我们的事儿,听不听那就是人邓厂长的事儿了吗?”
    她这个妹子真聪明,这样一来,张得男以为他们跟邓向文有关系,能帮他说话,肯定就不会再去找别的门路,等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只怕邓向文也已经上任要收拾他了。
    到时候张得男就算明白了也不能找他们什么茬,她早就说了他们跟邓向文没有一点儿关系,可是没人信啊,那她能有什么办法?他们自己撞到邓向文枪口上的,能怨得了谁!
    一想到张得男和田大丽以后再也不能在厂里兴风作浪狗仗人势了,宋燕兰心里就无比舒坦!
    第二天晚上,家属院不少人都看见了,那个传言中是纺织厂新厂长的男人,真的去宋燕兰他们家去接他们一家老小吃饭去了,而且一路上都在跟宋燕兰那个妹子和妹婿说话,笑的还可开心了。
    张得男一听也放了心,说什么霍茸跟邓厂长没关系,谁信嘛!
    只有霍茸他们自己清楚,邓向文到底是在开心什么。
    “什么?你在淮州当过兵?”
    党成钧点点头,邓向文立马开心起来。
    “我以前在那里上过学,不过后来走了就没再去过。”
    跟霍茸想的一样,邓向文还没到四十岁能爬到厂长这个位置,本身确实是有很大本事的,年纪小的时候应该也吃过不少苦,所以提到往昔时,一边留恋一边又忍不住叹息。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去,那时候我有个老师,是淮州人,对我挺好的,师娘会做羊肉汤,每次买点儿羊肉做了就叫我去吃,可惜后来没逢上好时候,被下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再也没联系过,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邓向文长叹一声,语气有些难受。
    除了霍茸,剩下的人多少对最混乱的那几年有些经历,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提起来大家心里也都不太好过。
    党成钧不会安慰人,看邓向文神情落寞想到什么:“淮州羊肉汤我倒是会做,要是邓大哥有时间,我给你做了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
    邓向文一听,也顾不上伤感了,“你还会做菜?”
    霍一明和宋燕兰都尝过党成钧做的菜,对自家妹婿的手艺十分有信心,纷纷夸奖道:“邓厂长,这你没看出来吧,成钧不但会做,而且还做的好得很呢!”
    邓向文高兴极了,他离开淮州很多年了,再也没见过老师和师娘,更没吃过师娘亲手煮的羊肉汤,哪怕是一碗替代的都没吃到,听到党成钧居然会做,他顿时兴奋的不行。
    “那感情好,也别看我什么时候有空了,老弟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你做了我厚着脸皮来要一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