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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养伤的这段日子, 是陈佑在简秩舟家里待得最舒服的时候。


    至少在表面上,简秩舟对他的要求放宽了许多。


    陈佑可以赖床、可以睡到自然醒,每周都有五次的外卖额度可以用, 杨姨她们做的一日三餐也都恢复成了正常的家常菜色。


    最重要的是,简秩舟对他也似乎有了更多的耐心,他被允许进入书房和简秩舟的卧室, 虽然大多数时候, 都是因为简秩舟想做|爱了。


    偶尔陈佑半夜起夜, 会发现自己还躺在简秩舟怀里, 并没有被他随便丢到其他客房里去睡。


    他的确很容易满足,而且记吃不记打, 没两天后, 就又缠着简秩舟“简哥”来“简哥”去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陈佑失去了自己的手机。


    他现在和除了简秩舟以外的所有人,都处于失联状态。


    一开始陈佑觉得这一切都还能接受, 他总是能在家里找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小乐趣,有一天简秩舟甚至抓到他在家里的浴缸里打泡泡玩。


    弄得整间浴室都变得滑腻腻的。


    但一段时间后,陈佑就觉得有点无聊了,他有很多事情想和人分享, 也有很多无聊的碎碎念要和人说。


    简秩舟每天就待在家里那么一小会儿, 除去吃饭睡觉还有做|爱, 陈佑能跟他念叨的时间永远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有时候多说几句还会被他凶。


    陈佑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得向简秩舟讨要一台新手机。


    ……


    简秩舟翻看别墅内监控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在闲暇时、应酬路上, 会抽空看一眼陈佑在家里做什么,到后来甚至在开会的中途,简秩舟也会有几分钟的走神。


    失去手机后, 陈佑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家里的不同地方,大多数时间他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在吃过午饭后,陈佑总是看不了多长时间的电视,就会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过去。


    简秩舟在监控里看到后,就会发消息让杨姨给他拿一条薄毯子盖上。


    陈佑还会偷偷去到简秩舟的房间里,一件件地闻他的衣服,然后挑选出一件顺眼的披在身上,到洗手台那边转悠两圈,然后又悄悄地把衣服挂回去。


    他还偷喷过简秩舟的香水,然后戴上眼镜,披着简秩舟的西装外套,在落地镜前边学着简秩舟的样子板起脸。


    简秩舟并没有揭穿他,因为现在陈佑的身心都被圈在简秩舟设立的规则之内。他就像被简秩舟养在玻璃房里的小宠物,连每一个细微的活动轨迹,对于简秩舟来说都是完全透明的。


    在简秩舟建立的“世界”里,陈佑当然可以调皮,也可以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


    简秩舟永远不会准时下班,但陈佑却总是到点就会到玄关处转悠、等待。


    陈佑每天最高兴的事,似乎就是简秩舟下班回家。


    简秩舟今天下班晚了一个多小时,接下来他还要去应酬。其实也不算多重要的饭局,只是银行、投行那些机构组的局,平均每两个月一次,目的当然是为了维护关系。


    这个点家里的阿姨已经下户了,陈佑没有手机,直到现在还在玄关处转悠,时不时地还会打开门往外边望上一眼。


    简秩舟的食指轻轻在手机侧边点了两下,一分钟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告诉助理:“一会儿的饭局推掉,就说我临时有事。”


    “好的简总。”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陈佑终于听见了简秩舟到家的动静。


    他把门打开一点,然后探出脑袋对着走过来的简秩舟笑。


    “简哥,”陈佑抱怨道,“你今天回来得好晚啊,我都等着急了。”


    “没人让你等。”


    “可是我很无聊嘛。”


    “晚饭吃了吗?”简秩舟明知故问。


    陈佑诚然道:“我其实想去吃的,但我总觉得你再过三分钟应该就能回来了,我就一直和自己说,再等会儿……再等会儿吧。”


    说话时他的眼睛亮亮的,脸上是很纯粹的笑意。简秩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饭还要人陪?”


    “我就想跟你一起吃。”


    晚饭后,简秩舟就在客厅沙发上检查起了明天要用的汇报材料,对于自己的工作,简秩舟向来对每一个细节都斤斤计较,他有很严重的完美主义倾向。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他总会将手头上的工作做到最极致、最一丝不苟的程度。


    陈佑一开始还安安静静地紧贴着他坐在沙发上,后来干脆就整个人跪着挤进了他的两腿中间。


    陈佑有些笨拙地去解简秩舟腰间的皮带,简秩舟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拦。


    ……


    “吃进去,”他居高临下地对陈佑说,“别用手偷懒。”


    陈佑其实很怕做这个,他的口腔很敏|感,喉管自然也是。如果要完全吞掉,陈佑就会难受到发抖。


    他是想讨好简秩舟,但他显然也没有这样自虐的勇气。


    陈佑想吐出来,然后和简秩舟商量换个方式,但他才刚刚抬起一点头,就被简秩舟抓着头发又摁了上去。


    陈佑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很辛苦。


    “看着我。”


    陈佑很吃力地抬起那双已经被泪水洇湿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简秩舟。


    简秩舟看起来很舒服,他的目光是松弛的,但身上的肌肉却紧绷着。陈佑第一次仔细观察这种状态下的简秩舟,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胀|痛和恶心都被缓解了一些,因为陈佑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陈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但他的嘴唇已经麻了,神志也变得不太清醒。简秩舟松开他的时候,他又一下子被呛到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嘴唇和舌头都有点失去了知觉,只能微微张着,泪水和口水已经把他的睡衣襟口完全打湿了。


    陈佑靠着简秩舟的腿缓了好几分钟,脸上和脖颈上的红才慢慢消退了。


    “今天怎么这么乖?”


    陈佑没敢看简秩舟的眼睛,只是垂着眼小声说:“昨天我不小心把你的酒打碎了两瓶……”


    “我一开始……只是想拿出来看看的。”


    “是酒瓶太滑了。”


    这事他昨天就已经知道了,简秩舟倒没有目睹全程,毕竟他不可能无时无刻都盯着监控看。


    但是陈佑的心里根本藏不住事,有一点心虚,就明明白白地写在这张脸上。


    因为怕被简秩舟发现,陈佑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显得很不安。


    陈佑把湿漉漉的脸颊贴在简秩舟垂在大腿上的手背上:“……你有没有生气?”


    “碎了就碎了。”


    陈佑见他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而且被满足后的简秩舟通常也会比平时要更好说话一点,于是他很快又得寸进尺道:“老公,我还有一个请求。”


    “说。”


    “我想你再给我买一台手机。”陈佑看着简秩舟的眼睛,“可以吗?”


    因为怕简秩舟拒绝,所以陈佑又开始背诵起了自己之前就准备好的腹稿:“因为我平时想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手机可以用。”


    他说得非常可怜:“我之前玩的那些游戏也已经很久都没有签到了,在家里也没有游戏可以玩……”


    “而且手机上的视频,和电视上的那些是不一样的。”


    “老公,”陈佑小声抱怨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可以。”简秩舟说。


    没有手机,他就得通过别人来联系陈佑,确实有点麻烦。


    而且简秩舟不止一次看见陈佑去向杨姨她们借手机玩,把人家的手机都玩没电了才肯还回去。


    陈佑高兴地把脸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语气很粘腻:“谢谢老公,老公你真好。”


    “以后各个社交平台上的好友都要给我过目,”简秩舟伸手掐住他的脸颊,“有空了我就会检查你的手机,要是再敢和人聊|骚,你就死定了。”


    “我不会了,”陈佑说,“我会非常听话的。”


    即便陈佑心里始终不认为他和林峄交朋友这件事情有错,但他已经从之前的疼痛里明白了辩解没有用,反驳只会让简秩舟对他更生气。


    陈佑用那只健康的手轻轻掰着简秩舟的手指玩:“老公……我感觉我们家里还缺一条小狗。”


    简秩舟把手抽了回来:“不缺。”


    “小猫也行。”


    “不行。”


    陈佑又退一步:“那仓鼠吧,那个很便宜的。”


    简秩舟认为仓鼠和下水道里的脏老鼠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也不会允许陈佑用抓过老鼠的手再来摸自己。


    “脏死了。”简秩舟又变得冷漠,“而且很臭。”


    陈佑有点不高兴了,他又想起之前在会所里看到的那个大鱼缸:“那鱼呢?”


    “我讨厌鱼,长得很恶心。”简秩舟说。


    “可是我喜欢啊。”陈佑撒娇道,“你就给我买嘛,放在我房间里,我要五颜六色的那种。”


    “老公……”


    “你要是能给我买的话,我感觉我的手马上就能好了。”


    “闭嘴。”


    简秩舟并没有松口,于是陈佑就在他身旁来来回回地叹气,见他依然是不为所动,陈佑干脆整个人躺进简秩舟和沙发的罅隙之间,让他没法靠在沙发上。


    “没完了是吧?”


    “你就给我买一只吧。”陈佑越说越想要了,“小鱼又不会叫,也不会吵到你的。”


    简秩舟总算松口:“明天我让老陈带你去花鸟市场。”


    “只能买小鱼。”简秩舟警告他,“挑好了拍过来给我看,我同意了才能买。”


    “好呢。”陈佑笑着凑上来要吻他。


    简秩舟伸手把他的脸掰开了:“先漱口。”


    陈佑爬起身,嘟嘟囔囔地去了。


    第32章


    四月末的某一天。


    简秩舟突然惊觉自己最近花费在陈佑身上的时间似乎有点太多了。


    他不仅因为能够完全掌控陈佑这个人, 而感受到了超乎想象的愉悦,甚至还有些控制不住地沉溺在其中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


    简秩舟很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事实上他并不需要一对一地和某个人产生亲密链接,那样很容易催生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他对陈佑的依赖表现得越纵容, 陈佑对他的需求也就越高。


    简秩舟有天甚至在陈佑的手机里看见了一条这样的搜索记录:两个男的在哪里可以领结婚证?


    陈佑太麻烦了,那么笨,事后都不知道要自己清理, 每次都睡得和死猪一样, 还要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稍微弄痛一点, 他就会哭, 简秩舟没见过比陈佑还爱哭的男人。而且舔他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技巧,笨, 还不爱学习。


    最关键的是, 陈佑似乎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定位。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已然将自己放在了别墅里另外一位男主人的身份上,甚至和简秩舟蹬鼻子上脸, 要求他每天必须要早一点回家,不能在公司以外的地方逗留。


    对于陈佑的这些要求,简秩舟只觉得荒谬而可笑。


    经过逻辑思考,简秩舟很轻易地就判定了, 陈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都不配成为简秩舟唯一的那位“妻子”, 就算要找, 他简秩舟也该找一位和他势均力敌的优质男性。


    而不是除了拥有一张漂亮脸蛋之外, 一无是处的陈佑。


    ……


    陈佑突然发现, 简秩舟最近好像又不怎么乐意搭理自己了。


    他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做过的事儿,虽然简秩舟还是三不五时地就会对陈佑感到不满和生气,但是陈佑总会马上低头认错。


    陈佑绞尽脑汁, 才想起前两天凌晨,天快亮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了,好像迷迷糊糊地抱怨简秩舟太难she,可能是有病,应该去医院里做一下检查。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还说了一句,简秩舟的那个太大了,自己的屁|股迟早有一天会被他tong坏掉。


    不过简秩舟那时候好像也并没有因此对他发火,只是很不耐烦地让陈佑闭嘴。


    陈佑自个琢磨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有想明白。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盯着那一缸五颜六色的天使鱼看,这里的每一只小鱼都是他自己挑的,其中有只粉色的小鱼很爱啄咬其他只小鱼的眼睛,脾气看起来很坏。


    所以陈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只小粉鱼应该姓简。


    因为陈佑最喜欢的粉颜色已经被简秩舟被动占有了,于是陈佑只好挑了另一只蓝紫色的小鱼,给它取名叫柚崽。


    但是今天他仔细观察鱼缸的时候,却发现柚崽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简小粉给啄空了。


    *


    简秩舟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陈佑眼睛红红地站在门口。


    他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刻意无视了陈佑的情绪,当然,大多数时候简秩舟也都是这样做的。


    陈佑挡到他面前,朝他打开了手心,里边躺着一只没有眼睛的蓝紫色天使鱼。


    “你的那只小粉把我的柚崽咬死了。”


    简秩舟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呢?”


    陈佑被他噎了一下,他只是希望简秩舟能给他一点安慰,但是简秩舟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冷漠。


    “死了的鱼不要放在手里玩,脏死了。”


    简秩舟往里走,陈佑就追在他的身后。


    “你今天又是很晚回家,”陈佑抱怨说,“我在微信上问你,你都不回我。”


    “你是我老板,我什么事都得向你汇报?”


    陈佑小跑上去,拽住简秩舟的小臂:“我没有这么说,你要是不回家吃晚饭的话,你就给我发一条消息啊……我一直在等你。”


    “没人让你等,”简秩舟说,“管好你自己。”


    说完简秩舟就甩开了陈佑的手。


    他那只手上个月才拆掉的支具,这个月一直在江九珩的医院里做康复训练,被简秩舟这么没轻没重地一甩,陈佑一下就感到了疼。


    简秩舟来到客厅坐下,陈佑小步跟上来,然后故意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悄悄跺脚,嘴里嘟囔着说“切”。


    简秩舟看向他。


    陈佑立即转过身去,抱着手臂“哼哼”了两声。


    在发现简秩舟根本就没有要来搭理陈佑的意思后,他又撅着嘴走掉了。


    陈佑独自去庭院里刨了个小坑,把柚崽给埋了,最后还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超度他的小鱼。


    没过多会儿,陈佑就又来找简秩舟了。


    这段时间,他黏简秩舟已经黏成习惯了,只要简秩舟在家,陈佑就想跟他黏在一块。


    他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简哥……”


    陈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才刚走到一半,他就听见简秩舟说:“回你自己房间去。”


    陈佑嘟囔着问:“你怎么又开始讨厌我了,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了?”


    简秩舟没说话。


    陈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他站在简秩舟身后,然后半俯下身,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我最近明明很听话呀。”


    “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说你有病,你生气了?”陈佑很真诚地,“我不该那么说的,我那会儿就是有点太累太困了……我想你早点she出来给我,所以就说错话了。”


    陈佑说完,又亲了亲简秩舟的下颌线:“你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简秩舟抬起手臂,反扣住陈佑的脸,向后一推:“别烦。”


    “滚出去。”


    陈佑愣了愣。


    他还是觉得很困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陈佑是可以待在简秩舟的书房和卧室里的,也可以待在他的身边黏着他,但是这几天忽然又变得不行了。


    因此他犟着没有动。


    简秩舟转过来,看向他:“我很久没罚你了,是吗?”


    陈佑摇了摇头,眼睛又有一点红了。


    他见简秩舟似乎要站起来了,陈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落荒而逃。


    回到卧室里后,陈佑站在鱼缸前发了一会儿呆,接着才慢慢躺到床上去。


    他给赵闯发了条消息:“闯哥……”


    赵闯秒回:“干什么?”


    “我感觉……简哥又有点不喜欢我了。”


    赵闯对待自己的其他兄弟,向来是劝和不劝分,但是对待陈佑,他从来就没劝过和。


    “我一开始不就跟你说了,”赵闯很气愤地,“你那个简哥就是个死基佬,死同性恋,这种人说不定都有艾z病的,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肯定会有!”


    “而且我听说这些死基佬很爱乱搞的,你们一没结婚、二没领证,等他找到了一个更喜欢的,一脚就能把你踹了,到时候你找谁说理去?”


    “你就趁现在,多薅他一点钱,他不什么简总吗?你管他要一套小平房,再管他要一辆车。之前他肯定没少睡你,我跟你说柚子,这操不能白挨了,你听闯哥一句劝,能捞就多捞点。”


    陈佑一开始把他和简秩舟的事说给赵闯听的时候,赵闯的反应非常大,他先是在手机里把简秩舟大骂了一顿,然后又把陈佑也给骂得头破血流。


    后来逐渐接受了,才说:“不过你这种条件,学历学历没有,人家家里就算再穷,也就是个家徒四壁、四面漏风,你呢,连个破房子都没有。”


    “估计以后也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不过我感觉打光棍还是比做基佬强点……那太变|态了。”


    陈佑其实不太想询问赵闯的意见,因为他只会叫陈佑在简秩舟这里捞够钱,然后分开。


    陈佑现在还不太想和简秩舟分开。


    他并没有和赵闯提起简秩舟之前打他关他的事,因为在得知他俩发生关系后,赵闯就嚷嚷着要召集自己的兄弟帮,上这儿来把简秩舟给打死。


    陈佑倒不觉得简秩舟真的会被他们打死,他只是怕赵闯他们真让简秩舟给送进监狱了。


    但除了赵闯,他又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倾诉。


    陈佑有点儿委屈地说:“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又开始对我不耐烦了。


    赵闯先骂了一句“我靠死恋爱脑”,然后才说:“那肯定外边又有新的小甜甜了,他对你冷,那肯定对别人热了,对你不耐烦,那肯定对别人耐心了。”


    陈佑听完忍不住坐了起来:“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他那么有钱,别说他是喜欢玩男人,就是喜欢玩人|妖,肯定也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陈佑非常笃定地说:“但是……但是我现在正在和简哥谈恋爱啊。”


    他觉得赵闯说的非常不对,在陈佑简白而单纯的理解里,两个人只要有了那种关系,就得一辈子对对方忠诚。


    如果简秩舟要找别人了、厌倦陈佑了,那肯定也得先跟陈佑分开才行。但是前两天晚上,他们明明还做了很多次爱。


    所以陈佑认为简秩舟不可能背着陈佑,在外面又有了什么新的小甜甜。


    简秩舟是他所认定的“文明世界”里文明人,陈佑都能懂的道理,他肯定也不会不明白。


    “我不和你说了!”陈佑对着手机说,“你总是把简哥想得很坏。”


    赵闯后来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陈佑也没有看。


    他愤怒地把手机反扣在床上,然后又抬眼去看玻璃缸里的小鱼。


    柚崽死后,简小粉又去啄咬其他鱼的眼睛了。他有些着急,但拿手指伸进去劝了几次架,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之前他发现小粉爱啄其他鱼,就用个玻璃水杯,把简小粉单独从鱼缸里舀了出来,结果没两天,小粉就变得奄奄一息起来。


    陈佑舍不得它死,所以又将它放回到了鱼缸里去。


    他拿简秩舟没办法,对这只简小粉也一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33章


    陈佑今晚给简秩舟打了好多个电话。


    简秩舟最近回家越来越晚了, 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告诉陈佑自己到底去哪儿了。


    陈佑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等了他一晚上,熬到十一点多的时候,陈佑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他在梦里听见了别墅大门的密码锁被开启的动静, 紧接着便有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听起来似乎是在和简秩舟说笑。


    陈佑使劲地睁开眼,然后晕晕乎乎地朝着玄关那边走去。


    “简哥……”陈佑边走边嘟囔, “这都几点了。”


    他的声音在看清楚眼前景象时戛然而止——简秩舟怀里揽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朝里走来。


    陈佑走过来的时候, 那个年轻男人正仰起下巴, 醉眼惺忪地要去够简秩舟的唇。


    陈佑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火气便从他身体里“哗”地烧了起来, 陈佑完全没有思考, 应该说那一刻他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在看见这一场景的第一时间, 他几乎像头发飙的小牛一样朝着那两个人冲了过去,还不等站稳, 他就大声质问简秩舟:“他是谁?他是谁!”


    “你怎么能这样?”陈佑越喊越大声,“你怎么能搂、搂着他?!”


    他跳上来就抓住了简秩舟的衣领,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他是谁?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


    简秩舟不耐烦地将他那只手从衣领上拽了下来,然后狠狠甩开:“闭嘴。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自从和简秩舟发生关系后, 陈佑心里便已经认定了自己和简秩舟之间是“伴侣”的关系, 那么倚在简秩舟怀里的这个漂亮的红发男人, 就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于是他转而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破口骂道:“臭小三!你要不要脸?”


    “你干嘛抱着我老公?”


    简秩舟忍无可忍地打了陈佑一巴掌。


    陈佑一点都没有害怕, 愤怒让他的肾上腺素不停上涌, 他觉得眼前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非常荒诞。


    “你凭什么打我?”陈佑大叫道,“你凭什么打我?你找小三你还有脸打我?”


    陈佑脸上顿时又挨了一耳光。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简秩舟咬牙冷笑,“狗叫什么?”


    脸上火辣辣地疼着, 逼得陈佑想要流眼泪,但是他没有低头,他站稳了,仰起头质问简秩舟:“我们上过那么多次床,你连我的嘴都tong了那么多次,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和我那样,不是要和我好好过日子的吗?你都和我睡过了,为什么还可以和其他人睡觉?”


    陈佑的确不擅长辩论,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很多眼泪。


    简秩舟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忽然又笑了,他轻描淡写地告诉陈佑:“首先,非要论关系的话,你顶多是我的p友之一,并且是其中最傻逼的那一个。”


    “第二,被我艹过的人多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第三,立刻给我滚回你自己房间里,再给我吵吵闹闹,你等着死。”


    说完他就搂着那个红发男人上了楼,回了房间。


    陈佑站在原地兀自哭了会儿,怎么都气不过,于是他又“蹬蹬蹬”地跑上楼去,气势汹汹地来到简秩舟的卧室门口,很重地砸着他的门:“简秩舟……简秩舟!”


    “你给我出来!”


    “你简直是一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坏?”


    他觉得天跟塌下来了一样,原来赵闯跟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愤怒消退后他又感到了委屈,心脏酸的像让人灌满了醋。


    “你出来,”陈佑咬牙切齿地哭叫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门就被简秩舟推开了。


    陈佑看见他那眼神,先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又梗着脖子喊道:“你又想打我是不是?”


    “你打啊,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狠话已经放了,但是简秩舟一动,陈佑就又不争气地退出去了好几步,他一边哭一边喘,嘴里还小声骂着:“死渣男……”


    “死同性恋。”


    简秩舟过来的时候,陈佑转身就跑,可惜还没来得及跑回自己的房间,就被简秩舟拽住了后衣领。


    陈佑挣扎得非常厉害:“放开我,你放开我!”


    ……


    陈佑又被丢进了地下室。


    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抽一抽地抹着眼泪,等到怒气完全消退,心里就只剩下了委屈和害怕。


    陈佑摸索着找到门板的位置,然后贴着那扇门坐下,他把自己缩得尽量小,以免黑暗中的怪物摸到他的脚。


    直到这时候,他才能冷静地回想刚刚看见的那个年轻男人的样子。那个男人皮肤很白、瘦高,还带着耳钉,看上去一点都不正经。


    但是确实有一点漂亮。因为陈佑不愿意承认他的漂亮,所以他至多只能接受那个人“有一点漂亮”的这个说法。


    可能他看起来就是比土土的陈佑要好,陈佑记得简秩舟曾经说过他,穿再好的衣服也遮不住那股土气,他还说他看起来就很笨。


    在简秩舟口中,陈佑就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土、最笨、最一无是处的人。


    陈佑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怎么办?他的样子和智商都是天生的,况且简秩舟的要求太高了,陈佑又没办法一下子就变成一个瘦高的、漂亮的,还十分聪明的男人。


    他就只有这样的资质,如果简秩舟想要一个那么优秀的伴侣,他干嘛一开始要选中陈佑,带他回家呢?


    陈佑越想越恨,他讨厌简秩舟了。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知道,原来不是一起上过床、亲过嘴,就要互相忠诚。


    电视里演的那些都是假的,简秩舟之所以和他做|爱,玩他的屁gu,并不是因为喜欢陈佑、想要跟他结婚、过一辈子。


    他只是为了舒服、为了爽,和谁做|爱都一样。


    与此同时,别墅二楼。


    红发青年驾轻就熟地坐在了简秩舟的大腿上,然后把手撑在床单上,拧着身子吻上来。


    简秩舟下意识偏开了脸,他现在实在没有那种兴致。


    “怎么了?”青年问,“不做了?”


    “你回去吧。”


    红发青年笑了笑:“简总,我是真没想到……你怎么弄了个那样的在家里?”


    “滚。”


    简秩舟伸手摸烟盒,青年轻车熟路地替他点火:“滚可以,但是我过来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他观察着简秩舟的脸色,然后殷勤地朝他递上了自己的收款码,转账到账后,红发青年这才笑着走了。


    简秩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将手里的烟掐灭,然后重新回到地下室门口,陈佑还在里边呜呜咽咽地哭着,时不时地还用手砸两下门,喊上一句:“放我出去……”


    他是看不上陈佑,但也还没有玩腻他。


    但如果只是想用陈佑泄|欲的话,简秩舟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处置他,比如将他放在另一个房子里养着。


    想睡他的时候,就过去一趟,这并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但是这个想法才刚冒出头,就被简秩舟迅速摁灭了。陈佑必须待在他触手可及、并且可以轻易控制的范围内。


    简秩舟似乎已经默认了陈佑是他私有的、用以弥补遗憾的替代品,既然是简秩舟的东西,那就必须待在他的房子里,以及眼皮子底下。


    只是陈佑理应有自知之明。他应该学会安静,学会在简秩舟不需要他的时候滚开,也要接受简秩舟可能会带别的人回来睡觉。


    陈佑没有任何资格对简秩舟大呼小叫。


    *


    五月中旬的时候,江医生告诉陈佑,他的手指已经完全康复了,不过还是建议他每隔一个月就来医院复查一次。


    在结果出来的第二天下午,陈佑又在家门口看见了楚砚。


    “楚老师。”陈佑看起来情绪并不高。


    “好久不见,小佑。”


    直到走进了三楼的琴房,楚砚才开口问他:“眼睛怎么肿了?又和秩舟吵架了?”


    陈佑点点头。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接受了简秩舟在外边或许还有很多个情人的这个事实。虽然挨了很多的罚,但是陈佑还是三五不时地就得和简秩舟吵一架。


    “我觉得他这样不对,”陈佑说,“我一想到他会和别人睡觉,我心里就觉得很难受。”


    楚砚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琴凳上:“简秩舟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陈佑不明白:“哪样的人?”


    楚砚笑了一下,贴在他耳边,缓慢地说:“自私、冷漠、绝情。”


    “他有温柔地对待过你吗?”


    陈佑想了想:“有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他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坏,不然我不会喜欢他的。”


    他又扭头看向身后的楚砚,脸上全是困惑:“老师,不爱那个人的话,也可以和他上|床吗?”


    楚砚很温和地笑笑:“小佑,爱是可以被分成很多份的。”


    “你之前在微信里说,你养了很多只小鱼,那么你只爱其中一只吗?”


    陈佑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回答说:“我最喜欢柚崽和小粉,但是其他只我也是很喜欢的。”


    “你对小鱼的爱,都可以分成很多份,那么对人的爱,为什么只能有一份?”


    “可是……”陈佑卡壳了,“但是……”


    楚砚轻轻地反扣住他的手指:“你慢慢说。”


    “可是电视里说的‘一心一意’,结婚前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陈佑有点混乱了,“我一点都不想简哥和别的人睡觉,这难道不对吗?”


    “他难道不可以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陈佑正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在了楚砚的怀里。


    而且之前楚老师手把手教他弹琴的时候,也经常用这种姿势抱着他,所以陈佑一点都没有挣扎。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聪明……不够听话,简哥才会对我失望,去找别人睡觉?”


    “嗯……”楚砚给他提了个建议,“秩舟的生日马上要到了,或许你可以送个礼物,让他开心。”


    陈佑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他就又说:“那我送什么他才能开心呢?”


    “戒指?”


    陈佑连忙摇头:“他不喜欢戒指。”


    说完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楚砚衬衣袖口处的那枚宝石袖扣上:“这个是什么?”


    “袖扣。”


    “有没有红色的?”


    “你说这个牌子吗?”


    陈佑点点头。


    “有啊。”


    “会很贵吗?”


    “按照最近的汇率,应该是两万三左右。”


    陈佑被吓了一跳:“这么小……为什么这么贵?”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简秩舟肯定会喜欢这种昂贵的小东西。如果简秩舟喜欢他送的东西,说不定就会重新像之前那样对待他了。


    “楚老师,”陈佑问,“你可以帮我买到这个吗?”


    楚砚轻轻笑了一声,说:“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明天双更,下午六点。


    第34章


    听见门口密码锁被开启的声音, 原本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玩小游戏的陈佑立即就站起了身,朝着楼梯的位置跑了过去。


    “陈佑。”简秩舟冷声叫住他,“滚下来。”


    陈佑才刚跑上去一半, 听见简秩舟在后边叫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又折了回来。


    “看见我就跑,”简秩舟伸手握了一下他的后颈, “嗯?”


    陈佑嘟囔着说:“你嘴里没有一句好听的话……”


    简秩舟看了他一眼, 陈佑立即就闭嘴了。


    “今天在家干什么了?”简秩舟走向客厅, 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陈佑故意和他隔着大老远:“……玩手机、看电视, 下午还上了钢琴课。”


    说到“钢琴课”三个字的时候,陈佑的眼神有些闪烁, 但简秩舟并没有太在意, 因为陈佑最近总是在跟他闹别扭, 对话时,陈佑也总不肯像以前那样看着他的眼睛。


    “过来抱。”


    陈佑跟蜗牛一样慢慢挪了过来。


    “你是不是想死?”


    陈佑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速度。简秩舟勾住他的腰, 把人带到了自己身上,他缓慢地抚摸着陈佑的头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闹脾气?”


    “这就是你的‘乖’?”


    陈佑咬着下唇,他不想给简秩舟好脸色,但是简秩舟摸得他很舒服, 他挺使劲地别过脸:“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话音刚落, 腰侧就让简秩舟狠狠地拧了一下, 陈佑痛叫了一声, 想要起身逃走, 但是他整个人现在都被简秩舟箍在怀里, 动弹不得。


    “你还要作到什么时候?”


    陈佑的眼眶又有点湿了,他最近已经明白了很多“成年人世界”的道理,但是他还是感觉无法原谅简秩舟。


    哪怕这段时间, 他已经因为“反抗”简秩舟,挨了很多个耳光,被关了很多次禁闭,陈佑也没办法“学乖”。


    “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吗?”陈佑说,“你一定要去玩那么多不一样的屁gu吗?你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小鸟总有一天会烂掉的。”


    这个话他是听赵闯说的,赵闯的原话远比陈佑说的要粗俗一万倍,但是陈佑虽然心里埋怨简秩舟,却还是不愿意用那样的坏的词来“诅咒”他。


    陈佑刚说完,就被简秩舟狠狠掼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前者下意识地用手肘挡住了自己的头和脸。


    上一次陈佑和他吵架,被简秩舟打得半张脸都是鼻血,陈佑看见自己流了这么多血,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从那天之后,简秩舟就没有再对他动过手了,但是陈佑也是自那天之后,就一直躲着简秩舟。


    简秩舟拽开陈佑挡在脸上的手肘,然后很重地吻了下去,这个吻太激烈、太漫长,陈佑一开始还能“呜呜”两声,到后来一张脸连着脖子都憋得通红,陈佑使劲地拽着简秩舟的衬衣,但是一点也没有用。


    简秩舟有几次几乎要舔到他的喉口,陈佑也立即就有了反应。


    唇分之际,他听见简秩舟说:“我这张嘴也亲过很多人,你等着嘴烂吧。”


    陈佑脸上的红还没有消退,他瞪着简秩舟,眼泪顺着太阳穴淌进鬓角:“……你怎么能这么坏?”


    简秩舟打开手机,控制窗帘自动闭合。


    随后他不轻不重地掐住了陈佑的脖子,整个人跪坐到了他的身上。


    陈佑看见简秩舟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隐约意识到了简秩舟要干什么,在简秩舟微微松开手的那一刻,陈佑抗拒地说:“我不要。”


    “你太吵了。”


    “长一张破嘴就知道叫、就知道哭。”


    “……我没有。”


    陈佑话音刚落,就被简秩舟掐开了嘴。


    ……


    陈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在简秩舟的床上了。


    他很怕黑,平时自己睡觉的时候,陈佑都会留一盏壁灯睡。如果和简秩舟睡在一起的话,陈佑就会使劲地钻进他的怀里。


    只要被简秩舟的气息所笼罩,他就没有那么惧怕黑暗了。


    但是今天晚上陈佑整个人都挪到了床边上,心里的酸涩感让他克服了一点对黑暗的恐惧。


    简秩舟随手将人拽回来,用两只腿把陈佑的下半身夹住:“不想睡床可以睡地上。”


    陈佑没有再动。


    简秩舟正在检查他的手机,甚至是一些社媒平台的私信,他也一一浏览了一遍。


    看到某些内容,他皱了皱眉,警告陈佑:“以后不要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发自己的自拍。”


    在某个平台上,甚至有个变|态给陈佑私信了一张生|殖|器的照片,并询问他:-哥哥大不大?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是举报加拉黑,但是陈佑很认真地回复了他的问题:-我感觉有点太小了,不然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吧-


    而且像一个毛毛虫。太丑了,不要给我发。


    对方没有再回复。


    简秩舟把那个人的主页链接发给了助理:-查一下他就职的单位,把那张照片和聊天记录打印出来寄给他所有的同事。


    过了一会儿,简秩舟又伸手掰过陈佑的脸:“最近和楚砚聊的也太多了,以后少跟他聊天。”


    陈佑的眼角还挂着一点眼泪,简秩舟顺手用指腹替他抹掉。


    “听见没有。”


    “听见了。”


    陈佑的声音有一点颤抖,简秩舟想当然地以为,这是因为陈佑太爱哭,所以说话时才难免会带出这一点哭腔。


    但其实在简秩舟翻他手机的时候,陈佑紧张得都有一点发抖了。


    因为他最近又在和林峄聊天了。


    最开始是陈佑在一个社交平台上发了几张自己和小熊的合照,然后林峄就找到了他。


    他问陈佑为什么忽然把自己删掉,陈佑心惊肉跳了好一阵,才假装要去上厕所的样子,走进了洗手间里-


    对不起-


    简哥觉得我们两个人天天都在聊|骚,他很生气,把我之前那个手机都摔烂了-


    我不能和你说话了,他有时候会突然检查我的手机,被他发现我就死定了。


    林峄回复:-我还以为我哪里惹你讨厌了。


    陈佑:-没有啊-


    我们还是好朋友,但是现在我不能和你讲话了。


    林峄:-其实聊完之后你左滑删除聊天框就好了,我们只要不互相关注,他不会发现的-


    他一般什么时候查你的手机?


    陈佑想了想,回道:-好像每次都是晚上。


    林峄:-好。


    就这样,陈佑背下了林峄的id号,这段时间两个人断断续续地又聊了不少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简秩舟说不定还是会把陈佑“犯罪”的证据找到,然后又像那天一样恐怖地对待他。


    但是大概因为简秩舟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神通广大,或者说,他过于低估了陈佑的胆量。


    查完聊天记录,简秩舟紧接着又察看了一下陈佑这段时间的手机软件使用时间,随即评价道:“你看短视频看得太多了,脑子本来就笨,以后少看点。”


    陈佑这会儿心虚又害怕,所以并没有出言反驳。


    至于陈佑平时爱玩的那些游戏,基本都是社交功能弱的单机小游戏,简秩舟也没在其中翻到什么奇怪的好友。


    直到简秩舟把手机还给陈佑,陈佑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明晚我要出差。”


    陈佑总算动了一下:“出什么差?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红头发的?”


    “去工作,”简秩舟不耐烦地掐了一下陈佑的脸颊,“你以为我平时闲着没事儿,满世界地跑,就为了找个新鲜屁gu草?”


    前一段时间,陈佑心里基本就是这么想简秩舟的。


    “疼。”陈佑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又嘀咕了两句什么。


    简秩舟没听清,但无非还是那些话。


    “你也一起去,”简秩舟说,“机票给你定好了。”


    他要出差将近一周,时间太长了,他不放心陈佑一个人待在家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跟什么林峄之外的林二林三聊起骚来了。


    陈佑转过头来,语气忽然有点兴奋:“我也坐飞机吗?”


    “不然呢?”


    陈佑的嘴角弧度上去了一会儿,忽然才又想起他跟简秩舟还在吵架,因此勉强挤出了一个不尴不尬的表情:“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使劲地翻过身:“是不是要收拾一下呢?”


    “把证件带好,随便带两套衣服就行了。”


    陈佑想起了电视里主角赶飞机时拉着的那个行李箱,他对简秩舟说:“可是我都没有行李箱……”


    “用不着。”


    陈佑不高兴了:“用得着。”


    他就是觉得在机场里拉个大行李箱,然后时不时低头看一下腕表的样子特别派头。


    简秩舟伸手捂住他的嘴,然后说:“明天让老陈给你买个小的。”


    “唔……”陈佑拽开他的手,“我要大的。”


    “要最大款。”


    他继续说:“要红色,没有的话就要粉的。不要暗暗的粉,要亮亮的那种。”


    “丑死了。”


    陈佑撑起上半身,说:“那是你没有品味。你买的东西都是白白灰灰的,你以后干脆去当和尚算了。”


    不等简秩舟开口,他就又自我反驳道:“那可能也不行,你玩过那么多人屁gu,我估计佛祖也看不上你……”


    他话音未落,就被简秩舟用手肘勾住了脖子:“你再说一句?”


    这一次简秩舟的手劲非常重,陈佑知道他已经生气了,于是他只好闷声道:“知道了。我闭嘴好了。反正只有你可以骂我,我都不可以说你……”——


    作者有话说:一更[撒花]


    第35章


    第二天陈佑还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三十三寸的红色行李箱。


    收到行李箱的第一时间, 陈佑就往里塞满了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


    简秩舟一直忙到了午休时间,才有功夫给陈佑发消息:-行李准备好了没有?


    陈佑趴在床上回:“都收拾好了,你放心吧。”


    说完他又嘿嘿笑了两声:“陈叔给我买的这个箱子真好看。”


    简秩舟直接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 陈佑连忙接起来:“简哥……干嘛突然给我发视频?”


    陈佑今天对他的感觉又好了点,可能是因为昨晚两个人又睡在了一张床上,也可能是因为简秩舟难得尊重了陈佑的喜好, 给他买了一个令他感到满意的东西。


    “把行李箱打开给我看看。”


    陈佑于是蹲下去, 用一只手艰难地把行李箱打开了, 不出简秩舟所料, 行李箱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把你那三只破玩偶拿出来,浴巾也不要带, 酒店有一次性的。”简秩舟皱眉道, “零食水果全部给我拿出来。”


    “我是去出差的, 你以为去逃荒?”


    陈佑不情不愿地清了一点东西出来:“反正又不是放不下……”


    “你的身份证呢?”


    陈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最重要的证件,他有点心虚地说:“……我忘了。”


    简秩舟无语了片刻, 然后才又开口:“在左手边的床头柜里,拿好了先揣兜里,等会儿一上车就给老陈。”


    “手机对着衣柜,”简秩舟说, “我给你挑衣服。”


    陈佑很快照做了。


    “别晃。”简秩舟啧了一声, “手机拿稳一点不会?”


    陈佑抓紧了手机, 但是手指却又不小心碰到了屏幕, 镜头一下子翻转过来, 照到了他自己的脸。


    这个角度照得他的睫毛很长, 比他自己平时拍的那些恶心的自拍都好看,简秩舟看见陈佑很认真地瞪大眼,然后委屈巴巴地说:“我没晃啊。”


    “你干嘛老凶我?”


    简秩舟不动声色地截了两张图, 然后说:“镜头转回去,瞎点什么?蠢货。”


    陈佑不知道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简秩舟见他一连翻转了好几次,才总算把镜头又给调回去了。


    选好了衣服,简秩舟又警告了他一遍:“不要带乱七八糟的东西,鞋子穿鞋柜第二层白色那双,记得穿袜子。”


    简秩舟的语气全程都有点不耐烦,所以陈佑也有点不高兴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我能不知道要穿袜子吗?”


    “你当然能,”简秩舟道,“你不是傻子谁是?傻子这词就是为你发明的。”


    简秩舟那边似乎有事,没等陈佑再反驳,他就说:“挂了。”


    陈佑虽然被他说得有点不爽,但是一想到一会儿就有飞机可以坐,陈佑顿时就又兴奋了起来。


    因为想到今天要坐飞机,陈佑昨晚就没怎么睡好。


    今天一睡醒,他就盼着时间早点过去,结果越是期待,时间好像就变得越难熬。


    傍晚老陈把他接到机场的时候,陈佑心里“砰砰砰”跳得特别快,他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有点局促地跟在简秩舟身边。


    “行李让老陈拿着。”简秩舟说。


    “我不要,”陈佑说,“我要自己拿。”


    “随便你。”


    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有点儿晚了,陈佑拽着他那个大箱子,一边走一边到处看,速度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


    简秩舟催了他几次,陈佑总是走快没一会儿就又变得磨磨唧唧的。


    于是简秩舟干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箱子,然后拽住陈佑的手:“专心走路。”


    陈佑很舍不得自己漂亮的新行李箱,但是这是简秩舟第一次在外边、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陈佑的手。


    他很想一直讨厌简秩舟,但是被他紧紧拽住的时候,陈佑还是感觉到了幸福。


    除了一直叽叽喳喳个没完之外,陈佑全程都还算听话,而且现在是在外边、公共场所,简秩舟不再像之前那么频繁地凶陈佑。


    一开始订票的时候,助理给简秩舟定的是靠窗的那个位置,但简秩舟想了想,还是把靠窗位让给了陈佑这个土鳖。


    “一会儿不要大呼小叫的。”简秩舟提醒他,“别那么丢人。”


    陈佑点点头。


    但当看见近在咫尺的白云的时候,陈佑一下就举起了手机,并且还是“哇哇哇”地叫个不停。


    简秩舟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闭嘴。”


    陈佑不叫了,只是一直举着手机,拍舷窗里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


    “土鳖。”简秩舟骂他。


    陈佑反驳道:“我才不是。”


    “我在记录生活呢。”


    说完他又翻转了屏幕,把手机横过来,举得很高,整个人靠过去贴住了简秩舟的脸,笑容满面地比了个耶。


    简秩舟垂着眼睛没理他。


    陈佑连拍了好几张,连简秩舟皱眉瞪他的样子也拍了下来,然后简秩舟看他在手机屏幕上不怎么熟练地点了几下,宣布道:“我要发朋友圈。”


    “发什么?丑死了。”


    陈佑小声嘀咕道:“明明只有你丑……”


    简秩舟要抢他的手机,陈佑往里缩了一下,一下就把照片发出去了。


    简秩舟其实也没真想拦他,毕竟陈佑的微信里就那么可怜的几个人,拽陈佑这一下,只是因为他最近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陈佑忙活了一会儿,等到那股兴奋劲过去,他就有点困了。


    昨晚本来睡得就晚,因为心里过于兴奋,陈佑醒得又很早。


    简秩舟见他忽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脑袋就歪向了舷窗那边,他盯了陈佑几秒钟,然后伸手把他的脑袋拨到了自己肩上。


    ……


    下飞机后,就有人把他们接到了一处酒楼里。


    陈佑心里那股兴奋劲过了,睡眠不足再加上晕车,食欲也有点不振,而且餐桌上有好多生的菜,陈佑好奇尝了一口,感觉口感滑腻腻、软绵绵的,虽然也没啥怪味,但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吃第二口。


    饭桌上觥筹交错,聊得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陈佑一点都听不进去,没过多久就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了。


    等到饭局结束,简秩舟问他:“我先让人送你回酒店休息?”


    “那你去哪儿?”


    “还有应酬。”


    陈佑不信,刚刚他听了几耳朵,对面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的老板说什么:“简总,下一场咱们去个好玩的地儿。”


    还说什么要给简秩舟“介绍几个985的高材生小朋友”。


    他当时就觉得非常愤怒,但是被简秩舟在下边踢了一下脚,陈佑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想到这里,陈佑硬着头皮说:“我不困,我也要去。”


    他坚持要跟去,简秩舟也就让他跟着了。


    陈佑紧跟着简秩舟,被那个胖老板引进了一扇富丽堂皇的会所大门,里头一片灯红酒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个穿着暴|露的mb从陈佑身边鱼一样地游过。


    陈佑看得有点呆了,他小声问简秩舟:“简哥……他们西装外套里边为什么要穿一张渔网?而且那个乃|头都露出来了……”


    简秩舟把住陈佑的半边头脸,冷声道:“别乱看。”


    陈佑还是觉得很惊奇,没过一会儿他又问简秩舟:“男的怎么也化妆?那个人还戴耳钉呢……为什么他的乃子上也有耳钉?”


    “闭嘴。”


    简秩舟被那个胖老板叫过去的时候,陈佑就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酒精饮料。


    这个酒调得还算符合陈佑的胃口,很甜腻、几乎没有酒味。


    简秩舟刚才还给他点了一个果切拼盘和炸物小食,陈佑吃得很开心,他感觉这个比刚才那家大酒店里的东西好吃太多了。


    陈佑时不时地就站起来,鬼鬼祟祟地朝简秩舟那边看两眼,看他有没有偷偷去找什么“大学生”玩。


    那杯酒陈佑才喝了一半,人就有点迷迷瞪瞪了。


    就在他伸手去拿西瓜吃的时候,忽然有双修长的手轻轻拍了他的手一下。


    “你是新来的?”


    陈佑抬起头,是个陌生的男人在和他说话。


    “我刚刚才来的。”


    那个男人笑了笑:“那有什么不一样吗?”


    说着他没什么距离感地凑到了陈佑跟前:“诶,你没化妆啊?”


    接着又伸手摸了一下陈佑的睫毛:“睫毛够长的,哪种的?这么自然。”


    陈佑觉得这个人说话很奇怪,于是下意识地离他远了点:“我干嘛要化妆?”


    “我懂,”那人说,“你是走清纯小男孩那一挂的。”


    “干嘛躲在这里吃东西?那边那么多客人呢。”


    陈佑说:“简哥让我待在这儿别动。”


    “哦,”那人笑着说,“已经让人包了啊,怪不得。”


    “你还挺漂亮的,多大了?”


    陈佑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要自来熟的人,他认真地回答说:“我十八……你为什么要把你的乃子露出来?”


    “这么巧,我也十八。”那男的玩笑道,“那怎样?我就露,你想不想摸一下,不收你钱。”


    陈佑大惊失色:“我才不要。”


    “你怎么傻头傻脑的啊?”这会所里不论走什么风格的mb,基本看上去都精明,就算是单纯挂人设,那眼神也不太能骗得了人,但是陈佑的反应一点都不像是演的,“你看上去像会让客人骗钱的。宝贝。”


    “诶,”见陈佑又往后挪了挪,他故意凑上去,“包你一晚上多少钱?我今晚不然也消费一下。”


    他本来就是想逗逗这个傻小子,没想到陈佑很认真地回答他:“……但是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睡觉,我感觉你有一点丑。”


    其实这人并不丑,只是他的头发染成了红色,样子也有点像简秩舟那天带回家的红发青年。


    “我靠,你……”


    他伸手去拽陈佑的衣领,整个人半压在他身上:“你这傻逼什么意思啊?”


    “我丑?你瞎了吧你?”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被一个男人抓住了手腕,他一转头,以为是要点自己的客人,就收敛了表情,松开了陈佑。


    陈佑看见那人,有点惊喜地叫了一声:“楚老师,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楚砚笑道:“我刚好在这边办画展,结束后才赶过来的,秩舟呢?”


    “他在那边喝酒呢。”


    顿了一下,陈佑又向楚砚告状:“老师,这个红头发的人很奇怪。”


    楚砚微微垂眼,看向那个红发mb,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变得有一点冷:“为什么欺负他?”


    “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这个红发mb久经风月,也算阅人无数,一看面前这个男人虽然态度温和,看上去很讲道理的样子,但也就是这种人最麻烦、最难缠。


    “我刚和他开玩笑呢,”mb说,“我以为他是会所里的新人,我就逗他玩了两下子。”


    “对不住。”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砚的脸色,“我真没有恶意的。”


    说完他又看向陈佑:“不好意思啊小帅哥。”


    陈佑听见他叫自己“小帅哥”,感觉心情有点美妙,于是他拽了一下楚砚的袖子:“老师,我已经原谅他了,你不要叫他老板来。”——


    作者有话说:二更。


    明天那章放到今晚零点更,下午六点就不更了,周三晚上十一点双更。


    第36章


    接近凌晨的时候, 简秩舟还是让助理先将已经在会所沙发上困得昏昏欲睡的陈佑送回了酒店。


    陈佑是真的很困了,困到他已经不能再管简秩舟有没有背着他在会所里左拥右抱着什么“大学生小朋友”,就是他去抱了那个肥头大耳的胖老板, 陈佑也管不了了。


    他本来一进房间就想倒头睡下去,但是想起凶狠的简秩舟,陈佑还是努力爬起来把澡给洗了。


    那杯饮料里不知道兑的什么酒, 这会儿酒劲返上来了, 陈佑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地发胀, 人也晕乎乎的。


    但是闭眼前他还是给简秩舟打了个电话, 后者没接,于是陈佑就这么握着手机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 陈佑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响, 然后是一路延伸至床边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那人的手触碰上了陈佑的脸, 有一点冰凉,陈佑感觉到他的手指上好像还戴着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


    像是枚戒指。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自然也没有想那么多。陈佑想当然地便以为这个人就是简秩舟。


    于是他凑上去,亲了亲那人的指尖, 用很粘腻的语气撒娇:“……你回来了。”


    “我刚刚是洗完澡……才睡的。”


    “没有偷懒。”


    那人闻言轻轻地捏住他的脸, 然后忽然俯身, 陈佑能感觉到他的温热的呼吸正扫在自己的脸上。


    他主动吻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 简秩舟今天的力道和平时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直到听见那个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陈佑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简秩舟从来不会这样笑,而且这个声音也并不像他。


    他有点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楚……楚老师?”


    陈佑认为自己有可能是在做梦, 毕竟这里是简秩舟订的酒店房间,为什么楚砚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下子又回想起了那天在琴房里发生的事儿。


    楚砚远比简秩舟要温柔许多,那天他们抱在一起亲了很久,当时……他记得楚砚的手其实已经碰到他了,可陈佑实在太害怕了。


    他下意识地从楚砚怀里挣了出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他以为楚砚会生气、会发火,但楚砚只是温和地笑笑:“没关系,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


    楚砚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的声音很真实,不像是梦:“不好意思,把你给吵醒了。”


    “还很困吗?”


    陈佑有点害怕地说:“楚老师,我感觉你这样有一点不好。”


    “如果……如果让简哥发现的话,他肯定会打死我的。”


    楚砚温和地笑笑:“秩舟他不会知道的。他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那位许总为了略尽地主之谊,送了个漂亮大学生给他。”


    陈佑闻言一下就坐了起来,红着眼睛说:“我就知道!”


    “嘘。”


    陈佑心里一下梗得很厉害,他很疑惑地说:“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他想,简秩舟玩了大学生,肯定就更觉得陈佑笨了。


    说不定等到回去之后,就会毫不留情地把陈佑一脚给踹了。


    楚砚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陈佑的后背,安慰他说:“好啦,要是他不要你了,你可以来我这里。”


    “……真的吗?”


    “当然。”楚砚笑了笑,“反正我们小佑是很好养的,对吗?”


    陈佑“嗯”了一声,他心里莫名有了一点安慰,因为他觉得楚老师应该不会骗他。


    因此楚砚吻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抗拒,甚至还给出了一点回应。楚砚一边吻他,一边抚|摸着他的后颈和脊背,陈佑很快就感觉后脑勺和后腰都变得酥|麻。


    然后楚砚的吻一点点沉了下去,在他胸前停下。


    陈佑小声说:“楚老师……我感觉这样有点奇怪。”


    楚砚没回应他,陈佑的声音有点变调了,他带着哭腔道:“你不要再亲那里了……”


    ……


    大概是顾忌着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回来的简秩舟,楚砚并没有做到最后。


    最后他把一对崭新的袖扣放到了陈佑的手心里,陈佑似乎仍有些失神,他没有抓住那对袖扣,也没有开口询问楚砚,那是什么东西。


    “睡吧。”楚砚对他说,“我已经帮你擦干净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会所房间里的简秩舟正坐在床尾颇有些烦躁地抽着烟。


    自从把陈佑那个笨蛋带回家后,他就没再试过其他人了。


    简秩舟讨厌和某个人“深度绑定”的感觉,尤其陈佑……这个傻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简总……”从浴室里出来的年轻男孩羞臊地看着他说,“我已经洗好了。”


    许世亮今晚塞给他的这位大学生样貌很清秀,个性内向,甚至有一点腼腆,衣着品味很好,十分符合简秩舟从前选p友的审美标准。


    但是……当这个年轻男孩洗完澡,故意穿着一件只扣了一两粒扣子的白衬衣,发根还有些湿漉漉地跪到他面前,简秩舟看着他的发顶,被他的技巧含出了生|理性的反应。


    可他还是没什么兴趣,或许这个人应该更聒噪一点,更磨磨唧唧一些,甚至可以说一些让人瞬间倒胃口的话。


    但他太安静,也太听话了。


    简秩舟等待手里的烟完全燃尽,然后他很冷淡地打发这个大学生离开了。


    人走后简秩舟倒在床上,草草地打了出来。


    他心里有点乱。还有一点困惑。


    ……


    简秩舟是天亮的时候才回来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陈佑先是听见了一点淋浴的水声,然后简秩舟从浴室里出来了,接了一通电话,离开卧室去到了会客厅里。


    陈佑听见他点烟的声音,然后是时断时续的说话声,应该是在谈工作。


    虽然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但是陈佑的心里还是有点堵,也有一点害怕。


    即便简秩舟告诉他,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陈佑只是简秩舟最廉价、最排不上号的一个p友。


    简秩舟根本不是一心一意地在对待陈佑,所以陈佑也没有任何必要对他保持忠诚。


    这个话是楚砚告诉他的,陈佑自己也觉得很有道理,听起来他已经和简秩舟扯平了,但是陈佑还是本能地害怕被简秩舟察觉到什么。


    过了一会儿简秩舟又进来了,他伸手捏陈佑的脸:“起床了,去吃早饭。”


    陈佑不想让他碰,很别扭地把身子拧了过去。


    他才刚翻过去,就被简秩舟用蛮力掰了回来,简秩舟皱起眉:“醒了就说话,又他妈闹什么脾气?”


    陈佑有点想哭了,他睁开眼睛,脱口就问:“你昨晚为什么一晚上没回来?”


    没等简秩舟回答,他就质问他道:“那个大学生的屁g好操吗?”


    简秩舟很烦他这样,时不时就用一双红眼睛瞪着自己,好像简秩舟稍微疼他一点,他就有权利管着简秩舟一样。


    所以他伸手很重地掐住了陈佑的脸颊,冷声道:“你也配管我,再瞪我两眼试试。”


    陈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他扯开简秩舟的手,低着头抹了下眼泪,然后低声放狠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讲话了……”


    简秩舟好像看不见他的眼泪,也看不见他的难过,他只是不耐烦地训斥陈佑:“再哭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受了气的陈佑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简秩舟。


    ……


    接下来的几天,陈佑真的都没怎么跟简秩舟讲过话。


    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也宁可坐在楚砚旁边,简秩舟心里正烦,除了把人拎回来之外,他也没怎么搭理这个莫名其妙闹脾气的蠢货。


    最后一晚是简秩舟的生日,他们提前一天就去了临近的一个海边,包下了一艘游轮。


    陈佑是人生第一次坐船,刚上船的时候,他忍不住到处跑、到处看,后来被简秩舟骂了,才总算安分了下来。


    虽然不是在江城,但游轮上还是来了很多简秩舟的“朋友”,他被那些人给包围了,自然就没空再管陈佑了。


    陈佑一个人来到观景台上看海,他看着不远处的岛屿和海鸟发呆。


    那一对红宝石袖扣就放在他的口袋里,一开始他是想拿这个礼物讨简秩舟开心的,但是陈佑现在又有点不太想给他了。


    他老是动不动就想起那个红头发的青年和那个没见过的“大学生小朋友”。


    一想起这个,陈佑就想把那对袖扣丢进海里,但想起这对袖扣的价格,陈佑又没舍得。


    陈佑从观景台上下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晒得通红,包括露在外边的锁骨和胳膊。


    看见朝他走过来的简秩舟,他也假装没看见,故意别着脑袋走路不跟他打招呼,但是在路过简秩舟旁边的时候,陈佑的衣服还是让他一把拽住了。


    “刚才去哪了?”简秩舟皱眉,“怎么晒成这样?”


    “房间里有防晒霜你为什么不涂?我跟没跟你说出去就要涂防晒霜?”


    陈佑这会儿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又烫、又痒,还有点儿疼。


    但是陈佑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就喜欢晒,把我晒熟了我才高兴呢。”


    “闭嘴。傻逼。”


    简秩舟让侍应生拿了两管芦荟胶,然后把陈佑拉回房间,让他把上衣脱了,在他晒得通红的地方抹了一层厚厚的芦荟胶。


    “跟个傻逼一样到处乱跑,怎么没把你晒死了?”


    陈佑咬着牙,一脸不服的样子。


    “下午老实在房间里待着,晚饭我让侍应生给你送过来。”


    “我不要。”


    “给你脸了是吧?”


    简秩舟离开的时候,从外边反锁上了门。


    陈佑就这么在游轮套房里呆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有个侍应生来给他开门,说是外边要切蛋糕了。


    游轮上的宴会厅里这会儿非常热闹。


    陈佑一开始都没看见简秩舟人在哪里,直到简秩舟的目光忽然越过人群落在了他身上,陈佑才发现简秩舟被很多人包围着。


    简秩舟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当然也身处在所有人的视觉中心点上。陈佑分不清他身边的那些人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地来祝福他的,他只觉得被这么多人围绕的简秩舟很厉害。


    陈佑只有那么一丁点朋友,而且他的那些朋友也不会一口一个“陈总”地称呼他。


    陈佑虽然心里还在跟简秩舟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简秩舟真的很厉害,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人尊敬他、讨好他。


    在陈佑眼里,简秩舟几乎无所不能。


    所以他有时候讨厌陈佑,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根据和道理的。


    陈佑被侍应生带到了简秩舟的旁边。


    他看见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是“2”和“9”,就故意很小声地在简秩舟旁边嘀咕道:“你明年就要过三十大寿了……你这个老帮菜。”


    简秩舟看了他一眼,陈佑立刻就闭嘴了。


    简秩舟切蛋糕的时候,陈佑一直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看着。蛋糕本来就是别人给准备的,简秩舟不喜欢吃这个,嫌腻。


    于是他下意识地就把第一份切好的蛋糕递给了陈佑。


    陈佑也没跟他客气,端走就吃了起来。


    他听见有人起哄说:“简总现在这么会疼人呢?第一口蛋糕自己都舍不得吃,转头就拿去哄小宝贝了。”


    简秩舟一向不喜欢别人开这种玩笑,但因为说话的人是他们公司挺重要的一位合作伙伴,于是他只是有点冷淡地回应道:“他年纪还小,馋这些甜的。”


    陈佑挺快就吃完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过来小声跟简秩舟说:“我吃完了,你再给我切一块。”


    “自己去。”


    陈佑跟着简秩舟久了,脸皮已经变得有点薄了:“……那一会儿他们要觉得我贪吃怎么办?”


    “你去帮我切,这样他们就以为是你吃的了。”


    楚砚在旁边听得一笑。


    “我去吧。”他说,“小佑,你要多大的?”


    陈佑稍微比划了一下:“越大越好。”


    “上面那水果给我多挖点,”陈佑继续指挥,“老师,不然你切两块吧,假装是你跟简哥吃的。”


    楚砚笑道:“好。”


    “你对他倒是挺殷勤。”简秩舟突然冷不丁地对楚砚说了这一句话。


    “小孩嘛,”楚砚很自然地说,“你也别管他管得太严了,也不是天天吃。”


    陈佑立即接口道:“就是了。”


    第37章


    这天晚上简秩舟喝得很醉。


    陈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 看见简秩舟就那么横躺在床尾,连外套都没脱。


    陈佑一下就来劲了,他指着简秩舟的鼻子说:“你怎么不洗澡就躺床上了?这么不讲卫生。”


    “还好意思总骂我呢, ”陈佑嘀嘀咕咕道,“你自己也这样。”


    陈佑说完还凑过去盯了简秩舟两眼,简秩舟既没有叫他“闭嘴”, 也没有跳起来揍他, 陈佑觉得有点奇怪。


    他在简秩舟的脸上嗅到了很重的酒味, 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评价道:“……烂酒鬼。”


    简秩舟睡着的时候看着就没那么凶了,但是那对长眉还是微微蹙着, 好像梦里也有很多个陈佑在惹他一样。


    陈佑看着他, 很小声地说:“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他又说。


    过了一会儿, 陈佑站在床尾,兀自比划了几个要扇简秩舟巴掌的动作, 但每次快要碰到他脸颊的时候,陈佑就会倏地停住。


    一是因为陈佑从小到大,就没有主动打过什么人,几乎都是被动防御, 二是因为……他还是太害怕简秩舟了。


    陈佑总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打下去, 简秩舟肯定会突然爬起来, 把陈佑丢到海里去。


    陈佑不会游泳, 而且有点怕水。


    现在外边的天还那么黑, 他想想就觉得可怕。


    还是算了。


    陈佑现在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因为简秩舟吹蜡烛的时候叫的是陈佑站在他旁边,而不是什么红发青年和“大学生小朋友”。


    陈佑觉得简秩舟心里应该还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


    反正他都已经原谅简秩舟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么一次。


    他弯下腰, 在简秩舟微微皱起的眉心处吹了几下。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简秩舟会有那么多烦恼,明明他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得到。


    就在陈佑盯着他发呆的时候,简秩舟忽然动了,他半睁开眼,看向陈佑,然后很顺手地勾住他的腰背,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简秩舟的手探进他的衣摆,灼热的掌心贴着陈佑后背摩挲。


    “吵死了。”简秩舟说。


    “亲一下。”


    陈佑不太情愿地凑了上去,其实都不用亲,每次简秩舟摸他的时候,陈佑的腿就已经软了。


    楚老师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但是陈佑却只对简秩舟身上的气味感到眷恋,哪怕他现在身上更重的是烟酒的气息。


    “你能不能……只爱我呢?”陈佑问简秩舟,“简哥?”


    “我想跟你结婚。”


    “我可以每天吃很少的饭,以后我不吃零食也不点外卖了,”陈佑说,“……你跟我结婚吧?”


    “我会很爱你的,老公。”


    陈佑说的都快哭了,但是简秩舟好像并没有在听他说话,他醉眼惺忪地掐住了陈佑的脸,命令陈佑:“闭嘴。帮老公舔。”


    ……


    两人回到江城的时候还是周末。


    昨晚陈佑告诉简秩舟,他养的那些小鱼都死光了,那只作恶多端的简小粉在把其他小鱼咬死后,自己也忽然死掉了。


    所以陈佑想要买一些新的鱼,简秩舟同意了,于是一路上陈佑都很兴奋。


    但是刚下飞机,陈佑问起来的时候,简秩舟就说:“明天让老陈陪你去。”


    陈佑不高兴了:“我不要,我要你陪我,你昨晚明明都答应我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先回家。”


    陈佑拽着他的胳膊:“你骗人,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行李要不要放?”简秩舟皱眉道,“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处理完了我也得喘口气,明天我开车带你去,行了?”


    陈佑这才终于安静了。


    他小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到家的时候,陈佑才终于掏出了自己兜里那对宝石袖扣,他追在简秩舟后头,黏糊糊地叫他:“老公……”


    “我其实给你买了一个生日礼物。”陈佑很期待地看着他,“你猜是什么东西。”


    陈佑手机里的支付软件上绑定的都是简秩舟给开的亲情卡,简秩舟回想了一下他这段时间的消费,连一笔中大额记录都没有。


    “又是什么破玩偶?”


    “不对。”陈佑神秘兮兮地笑着,“你再猜一下。”


    “水晶球?”


    陈佑之前从网上买了两个水晶球回来,里边有个红房子,房子前边有两只小兔依偎在一起,陈佑往自己房间放了一个,还硬要送简秩舟一个。


    简秩舟被他吵得烦了,才终于同意把那颗水晶球摆在书房架子上。


    “是很贵的,”陈佑提醒他,“不是几十块钱的东西。”


    简秩舟懒得再猜:“拿出来,别浪费时间。”


    陈佑于是把掌心打开了,他笑着说:“这个是牌子货,上面这个都是真的宝石的……”


    简秩舟拿起其中一枚袖扣仔细看了几眼,这个牌子的袖扣他昨天才在楚砚身上见过,至于他袖口上那一枚是什么颜色的宝石,简秩舟并没有特别注意。


    这个牌子并不好买,就算陈佑用了钱,这个土鳖也搞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购买流程,何况他卡里并没有这么一笔支出。


    简秩舟看向陈佑的目光变了。


    鉴于陈佑有过偷拿楚砚戒指的前科,简秩舟一下就怀疑他这次又是去偷拿了楚砚的东西。


    “你自己给我买的?”


    陈佑被他盯得有点心虚:“……对啊。”


    他不知道该不该提起楚砚,那天楚老师说,他可以免费帮陈佑买到那对宝石袖扣,但是陈佑需要和他睡一次。


    陈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楚砚抱住他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大概是觉得简秩舟都可以找别的男人睡觉,那他陈佑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又没有结婚,简秩舟甚至都不愿意承认他是陈佑的男朋友。


    虽然最后陈佑临阵脱逃了,但是楚砚还是帮陈佑买到了袖扣。楚砚说这件事要对简秩舟保密,但就算他不这么提醒陈佑,陈佑觉得自己应该也不敢说。


    简秩舟见陈佑的目光躲闪,又冷声追问道:“你哪来的钱?”


    “就是……就是……”


    陈佑还没能想出个最好的答案,就被简秩舟一把抓住了头发:“你这个贱|货,又偷了楚砚的东西?”


    “我他妈没给你钱花?”


    “疼……”陈佑叫起来,“我没有偷他的。”


    他急起来,语序都有点混乱不清了:“我……老师当时,我觉得他这个扣子很好看,他和我说……”


    越着急,陈佑就越说不清楚。


    而且他的头发被简秩舟扯的很痛,简秩舟似乎已经认定这对袖扣是他偷来的,认定陈佑的手脚不干净、劣性难改。


    他整个人从玄关处被简秩舟一路拖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途中陈佑因为重心不稳摔倒了,简秩舟也没有管他。


    简秩舟要锁门的时候,陈佑爬过来抓住了他的脚,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是老师帮我买的,是楚老师……他没有收我的钱。”


    简秩舟一脚将他的手踢开,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此时已经是初夏时节,但是陈佑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刚才一路被拖下来时磕碰到的地方、还有被简秩舟踢开的手,都非常痛。


    他又流了好多眼泪。


    但是这一次,简秩舟好像并没有打算放他出去。


    简秩舟一整天都没让他吃饭,只在晚上的时候丢进来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陈佑才刚看见一点外边溜进来的光,他试图挤出去,但那点光很快就熄灭了。


    他哭着叫:“简哥……我错了。”


    “我错了。”


    “老公,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直说:“我真的好饿。我好想尿尿……”


    但门外并没有任何回应。


    陈佑只能用那张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但是到后来,陈佑连眼泪都已经不掉了。


    简秩舟每次都是在陈佑睡着的时候才会来送吃的,陈佑在这里边什么也看不见,每次都吃得很狼狈。


    他感觉自己变臭了,手上和身上都有点粘腻。


    陈佑有时候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这个世界给忘记了,也被简秩舟给忘记了。


    如果有天简秩舟忘了给陈佑送饭,陈佑肯定就会在这里死掉,变得比现在更臭。


    他总是听见有人走下楼梯的脚步声,然后陈佑就会大叫“简哥”或者是“老公”,可是那道脚步声并没有停。


    几次之后,陈佑终于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脚步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就那么长,简秩舟不可能在楼梯上来回走动。


    难得聪明一次的陈佑被自己得出的答案吓哭了。他害怕地缩在被子里发起抖来。


    他一直在心里祈祷,如果简秩舟愿意放陈佑出去的话,陈佑以后再也不敢和他大呼小叫、再也不会说简秩舟不爱听的话了。


    他会很安静、很乖,再也不会惹简秩舟生气。


    陈佑觉得自己已经在地下室里待了好几个月了,甚至是半年,他觉得肯定有那么久了。


    有一天陈佑在睡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胳膊,陈佑本来是一个觉很沉的人,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好了,他总是惊醒,然后无法入睡。


    可是在这里,他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干。


    陈佑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那个人,他攀紧了他的脖子、身体,他抽噎着说:“救救我……我要死了。”


    “臭死了。”他听见那个人说。


    “对不起。”陈佑为自己的臭而拼命向他道歉,“对不起……”


    看见光的时候,陈佑感觉自己好像失明了,两只眼睛都酸胀得快要裂掉,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流眼泪。


    然后他看见很多光斑,这个世界变得很奇怪。


    陈佑又在发抖了。


    简秩舟带他进了浴室,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劈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陈佑的眼睛还是睁不开,他一直死死攥着简秩舟的手,把他的手指都掐得泛白。


    洗完澡后,陈佑才被抱到了床上。


    简秩舟弄他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反抗,反而还故意讨好地伸出舌尖,陈佑带着哭腔说:“你亲亲我……”


    陈佑非常不安,他害怕简秩舟下一秒又把自己丢回到那个可怕的地下室里。


    “老公,你亲亲我……求你了。”


    直到简秩舟真的吻了他,陈佑才不再发抖。


    他很怕简秩舟讨厌他,所以陈佑被弄得很痛了也没有叫。


    等简秩舟发现的时候,陈佑已经把下唇咬得流血了。简秩舟低下头亲吻他,顺便舔了舔他的伤口,陈佑又发起抖来。


    “记住教训了?”


    陈佑拼命地点头。


    “不要……”一说话他就开始哭,“不要再关我了。”


    “我会死的。”他重复着,“我真的会死的。”


    陈佑哭的时候,上半身都慢慢变得红,他已经快要虚脱了,但还是紧紧地抓住简秩舟的手。


    简秩舟点了一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把正在燃烧的香烟摁在陈佑的手背上弄灭。


    陈佑被烫得松开了手,他痛地哭叫了两声,另一只手很快捂住烫痛的手背,他下意识地想要离简秩舟远一点,可是被丢弃、被遗忘的恐惧又再一次包裹了他。


    这种混乱的情绪,几乎把陈佑逼得崩溃。


    简秩舟相信陈佑这次应该会记住教训了。


    对于劣性难改,又总是把简秩舟的话忘得很快的陈佑来说,简秩舟相信这是非常有效且简便的方法。


    陈佑不再反驳他,而且不再狡辩,很快就承认了错误。


    但是看见他这幅样子,简秩舟又下意识地觉得烦,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阵痛感。


    是不是对他太狠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几秒,就被简秩舟从脑海中抹掉了。


    陈佑只能这样教,不然他永远都改不掉他那些恶心的坏习惯。


    第38章


    从地下室出来的第一个晚上, 陈佑睡在了简秩舟的卧室里。


    掉了很多眼泪的陈佑其实已经很累很困了,可还是睡不沉,和他紧贴着的简秩舟只要稍微一动, 他也就跟着醒过来了。


    清晨感受到身侧一空的陈佑微微撑起上半身,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含含糊糊地说:“不要关我。”


    “我不要回那里……”


    昨晚两个人睡下的时候, 其实就已经快天亮了。简秩舟今天还要上班, 睡不到两三个小时, 就被闹钟给吵了起来。


    简秩舟拽下了陈佑攀在他身上的手, 陈佑看起来真的像被吓坏了。


    简秩舟看见他张皇地睁着那双大眼睛,睫毛润湿得很明显, 哀哀望着自己的时候, 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他伸手握了一下陈佑的脸, 然后说:“不关你了。睡吧。”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陈佑这才又安心躺了回去。


    ……


    醒来后的陈佑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解锁手机后,他认真地盯着手机上的日期看了很久。


    陈佑以为自己至少已经在那个可怕的地下室里待了两三个月了,可是事实上才过了不到两周的时间。


    他心里莫名有一种错乱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陈佑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 看着卧室里那个已经空掉的鱼缸, 发了很久的呆。


    这个可怕的惩罚的确让陈佑深深地记住了这个教训, 他思考了很久, 决定以后再也不要送简秩舟东西了。


    如果当时陈佑把那对袖扣丢进海里, 或者藏起来, 这件事就不会发生,那么陈佑也就不会被关在地下室里,度过了那么恐惧、那么绝望、那么崩溃的半个月。


    ……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但每次简秩舟下班回家, 陈佑只要一听见门口密码锁被开启的声音,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心慌。


    简秩舟推开门,发现陈佑依旧没有像以前那样,站在门口殷勤地等着他回家。


    心里闪过几分微妙的不爽,他走进客厅,却发现电视开着,但陈佑并不在沙发上。


    陈佑早在听见简秩舟开门的第一时间,就迅速飞奔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杨姨正在做最后的清扫工作,陈佑抓着她的小臂,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了这是?”杨姨问他。


    最近每天临近下户的点,陈佑都会来这么一出。不过对于之前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杨姨她们心里其实隐约也是知情的。


    两个人之前甚至还趁着简秩舟去上班的时候,偷偷下楼梯听过地下室里的动静。


    但是当天杨姨和何姐两个人就受到了简秩舟的警告,两人自然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的,也不敢得罪简秩舟,因此也就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没有人能帮得了陈佑。杨姨她们回去之后,陈佑就又得一个人面对简秩舟了。


    陈佑看着杨姨弯腰把厨余垃圾的袋子系好,然后有些歉疚地对他说:“陈先生,我要下户了。”


    陈佑始终一言不发地黏在她的身后,像是想将杨姨护送出门。


    但刚到客厅,陈佑就被简秩舟给叫住了。


    “过来。”


    陈佑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然后他略有些僵硬地朝着简秩舟走了过去。


    “……简哥。”说话时他有些蔫巴巴的。


    简秩舟讨厌他这幅样子,他在公司的时候翻过几次监控,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陈佑分明不是这幅样子的。


    “装什么?过来抱。”


    陈佑不明白为什么简秩舟有时候那么讨厌他,有时候却又喜欢让陈佑溺在他怀里,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身体和头发。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简秩舟的大腿上。


    他现在很少说话了,因为怕不小心在简秩舟面前说错话。


    陈佑确实不很聪明,没法将每句话都说得很对、很正确,也没法保证每句话都说得令简秩舟满意。


    为了避免再受到惩罚,陈佑只能被迫变得安静,只有简秩舟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才会开口回答。


    简秩舟打开烟盒,从里边抽出一根烟轻轻咬在嘴里,然后他把打火机丢给陈佑,示意他帮忙点。


    陈佑拨弄着那个沉甸甸的金属火机,不知道该从哪儿打火。


    简秩舟于是又将打火机从他手机抽了出来,自己“咔嚓”一声点燃了烟,然后含糊地骂了陈佑一句:“蠢货。”


    听见打火机的声音的时候,陈佑感觉自己手背上的烫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什么都不会。”


    陈佑并没有反驳。现在只要简秩舟不把他关到地下室里,他什么都能接受。


    “明天周末,我带你去买鱼。”他看着陈佑说。


    陈佑小声回答:“我不要了……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要?”


    简秩舟以为陈佑听见这个,仍然会像之前那样喜出望外,毕竟在简秩舟的认知里,陈佑一直都是个非常好哄的笨蛋。


    陈佑说:“就是不想要了。反正最后都会死掉。”


    但简秩舟还是坚持:“去逛逛,可以买其他品种的鱼。”


    他的询问总是在出口之前就已经是陈述句,或者说,在问陈佑之前,他就已经替陈佑设置好了他必须回答的答案。


    陈佑低着头玩手指,没说话。


    简秩舟今天闲暇时给楚砚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陈佑需要继续请假,大约再过一周左右才能继续上钢琴课。


    电话那端的楚砚像是正在跟朋友说话,周围环境有一点嘈杂,他说:“病得这么严重吗?去医院做过检查没有?”


    “不需要。”简秩舟说。


    “怎么?他又惹你了?”


    “和你没关系。”


    楚砚笑了笑:“你这人非常招人讨厌知道吗?”


    “对了,”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小佑之前托我给你买了一对袖扣,说要送你当生日礼物,他说要给我钱,我没要。”


    “本来也没多少钱,”楚砚玩笑道,“算你简秩舟欠我一个人情。”


    简秩舟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我一会儿把钱转你。”


    “和我干嘛这么客气?”


    “挂了。”


    简秩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给楚砚转过去三万块钱。


    得知是自己错怪了陈佑,简秩舟也并没有打算和他道歉,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楚砚今天在电话里说,那对袖扣是你托他买的。”


    陈佑的朋友很少,自己审美又差,除去赵闯那些小混混,要想买到合称简秩舟心意的礼物,确实只有通过楚砚这一条渠道。


    楚砚算是简秩舟的发小,陈佑托他买东西送简秩舟,按照他的性格,他确实也不会要陈佑的钱。


    陈佑终于有了点大的反应,他委屈道:“我都说了,不是我偷的,但是你都不相信我。”


    简秩舟吐出一口烟:“谁让你说话磕磕绊绊,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何况你本来就有前科。”


    陈佑想起来了,他有点不服气地说:“他那个戒指也不是我偷的!”


    简秩舟的声音冷了:“还在狡辩。”


    陈佑红着眼眶,很小声地嘀咕道:“……可是这次你真的冤枉我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对不起?”


    “是你自己没表达清楚。”


    陈佑认为真正在狡辩的人是简秩舟自己,他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会和陈佑说对不起。


    陈佑开始讨厌简秩舟了,甚至有些恨他。


    “你是全世界最坏的人。”陈佑说,“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幼稚。”


    简秩舟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毕竟陈佑总是会时不时地说一些孩子气的话,比如“我再也不会和你讲话”之类的气话,但陈佑从来都没有实践过自己的决定。


    他并不是个坚定的人。


    简秩舟只要稍微对陈佑好一点,他马上就会变卦了。


    他抱着陈佑亲了亲,然后把手里那根烟递到陈佑嘴边:“只能两口。”


    陈佑已经很久都没有抽过烟了,实际上他以前抽得也不多,因为没有钱买,人家也不会把没抽完的烟随便丢在垃圾桶里。


    虽然还在跟简秩舟生气,但陈佑还是接下了他递过来的烟,抽的时候他呛了一下,吸第二口的时候,简秩舟就把他手里的烟抽走了,然后在烟灰缸里挤灭。


    陈佑斜眼看着地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花鸟市场附近有家动物园。”


    陈佑果然抬起了眼,他没管简秩舟探进他上衣衣摆的那只手:“动物园?”


    “你要和我去吗?”陈佑又问。


    “看你表现。”简秩舟握住他的脸,说,“别他妈再给我整天挂着一张脸。”


    即使简秩舟的语气没有很好,但陈佑还是有点高兴了,因为他从来没去过动物园。


    “这是给我的补偿吗?”陈佑问。


    “不是。”


    “就是。”


    陈佑其实更想听简秩舟和他道歉,但是动物园确实也很吸引人,而且这次是和简秩舟一起,不是让陈叔陪他去的。


    想到这个,陈佑终于又有了点笑模样。


    第39章


    第二天一大早, 简秩舟就开车带陈佑去了十几公里外的一家动物园。


    陈佑一路上都很兴奋,刚上路没多久,就叽叽喳喳地询问简秩舟:“简哥你说那家动物园里会有熊猫吗?”


    “不知道。”


    简秩舟只知道这里有家很有名的动物园, 他对这些地方一向不感兴趣,也就没有花时间去做什么攻略。


    “那有没有企鹅?”陈佑边想边说,“……北极熊和海豹呢?”


    简秩舟不耐烦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哦。”


    过了一会儿陈佑又问:“那狮子和老虎呢?我还想看河马吃西瓜。”


    刚好前边红灯, 车在十字路口停下了, 简秩舟抢过陈佑手里的手机, 在他手机上输入了那家动物园的名称:“安静会儿, 自己看别人发的帖子。”


    陈佑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那里面还有考拉耶,”但很快陈佑又把手机递到简秩舟面前, “你看。”


    简秩舟扫了一眼:“要不你来开车?”


    陈佑这才把手机收回去:“我知道了, 你干嘛那么凶嘛。”


    一进动物园, 陈佑似乎一下子就变回到了之前那个聒噪烦人的样子。


    简秩舟又在他脸上看见了很多笑容,但他有点过于兴奋了, 刚进去不久,就拽着简秩舟,非要他给自己租一辆代步的小丑鱼车。


    简秩舟一开始没答应,但陈佑当着很多游客的面晃着他的胳膊, 挺大声地抱怨说:“老公, 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不管, 我就要开这个。”


    当时有挺多人都因为他那声“老公”频频回头, 并对被陈佑拽住手臂的简秩舟, 投以了八卦的目光。


    简秩舟忍无可忍, 只好给陈佑租了一辆游览车。


    但是陈佑开着车,简秩舟也不可能跟在后边追着他跑,于是他也只好被迫上了后座。


    陈佑很享受地在前边开了一会儿, 几分钟的功夫,就差点撞上了两个路人。


    简秩舟再一次忍无可忍,下车和他调换了座位,由他驾驶着小丑鱼车带着陈佑。


    因为简秩舟不允许陈佑在某个场馆停留太久,所以两个人参观得很快,简秩舟一路捏着鼻子陪陈佑逛完了全程,还给陈佑拍了不少差不多一模一样的游客照。


    虽然简秩舟拍照的态度很敷衍,但是陈佑还是挺满意的,只要能同时把他跟身后的动物拍在同一张照片里,他就满意了。


    最后两人路过了一家动物园文创店,陈佑一进去就走不动道了。


    每一个他都很想要,不知不觉间就把购物篮给装满了。


    简秩舟看了眼那一大篮子的毛绒挂件,皱眉道:“够了。家里放不下。”


    “我放在我自己房间,”陈佑说,“这些都是小小个的,根本都不占地方的。”


    在简秩舟眼里,这些小玩具显然和垃圾没什么两样,而且他认为自己今天对陈佑已经足够有耐心,也足够纵容了。


    陈佑不该再跟自己蹬鼻子上脸。


    “不行。”


    陈佑:“我就想要,我用自己的手机买。”


    “你手机里也是我的钱。”


    陈佑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对简秩舟说:“你去会所里点那些红头发的男的,也是要付钱的,你天天都让我陪你睡觉,为什么我不能花你的钱?”


    简秩舟皱了皱眉,而后咬牙道:“你最好再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见你是出来卖的。”


    陈佑不在乎,从前他在这个城市流浪,每天翻垃圾桶,吃快餐店里人家剩下的剩菜剩饭,他都不觉得丢脸。


    在他看来,会所里那些男人个个都打扮得精致漂亮,他们和人说话的时候也并没有低头看自己的脚趾,可见这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工作,他们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赚钱的。


    “这就是我卖给你赚来的钱,我为什么不能花?”陈佑真的大声起来了,“又不是我偷的抢的!”


    简秩舟被他呛住了。


    为了避免遭人围观,最后简秩舟还是默许了陈佑买了好几大篮的文创周边回去,堆得车后座上满满当当。


    陈佑又感觉幸福了。


    午餐他嚷嚷着要去吃附近的麦当劳,简秩舟也答应了。


    坐在简秩舟对面吃冰淇淋的时候,陈佑忽然小声说:“我小时候经常来这种店里找东西吃。”


    简秩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佑也未必每次都能捡到人家剩下的餐,人少的时候服务员收餐盘收得很快。


    “我记得那时候店里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他吃着吃着,手里的鸡块就掉在地上了,我就钻到桌子底下去捡,然后那个小孩就一直盯着我看。”


    陈佑说话时并没有表现出悲伤、难过,或是其他负面情绪,他的语气里甚至没有羞耻感。


    “我后来做梦老梦到他,梦到他一直盯着我看。”


    说完陈佑就笑了:“但是我现在不用捡人家掉的东西吃了。”


    陈佑只要和简秩舟待在一块,就会没话找话地单方面和简秩舟聊起天,有时候他说的是自己的事儿,有时候则是别人的事儿。


    在简秩舟听来,那些话题全都十分无聊,没有任何值得被重复提起的价值和意义。


    但是陈佑单薄的人生里只有这些见识和故事,所以他喜欢不停地重复那些事,有时候从他嘴里甚至还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


    之前陈佑提起过去时,简秩舟从来都不往心里去,但今天他莫名感觉很烦躁,心里有一种酸滞的紧缩感。


    尤其陈佑是带着笑和他说起这些事的。


    “小时候老师还让我们写周记呢,我实在憋不出来,我就写爷爷带我去动物园、去游乐场,我说我骑过大象了,还抱过大熊猫。”


    “语文老师让我不要编故事,写周记要真情实感。”


    这个事简秩舟知道,陈佑还说过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写作文,老师让他们以“母爱”为主题动笔。


    陈佑写了他想象中的“妈妈”,被同学抢了作文本当众念了出来,并大声嘲笑他:“这个人撒谎,他根本就没有妈,他是一个没妈的孤儿!”


    只有说到这里的时候,陈佑的语气里才会有一点愤怒,但是很快他又说:“但是我确实没有妈妈,我确实撒谎了,他说的也没有错。”


    简秩舟的确无法共情他,他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这一路都顺风顺水。没人敢欺负他,他也没有感受到过缺乏金钱的窘迫。


    之前他觉得陈佑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笨了,或者太软弱,太没有自尊心。


    被欺负后完全可以动手打回去,就算不去捡那些剩饭剩菜吃,也并不会饿死,以前他有爷爷养着,离开学校后可以出去找零工。


    在当下这个时代,有手有脚的想饿死都困难。


    他就是太贪吃了,人又太懒惰。


    但是今天简秩舟心里忽然闪过一瞬的念头,他想,如果陈佑有所谓的自尊心,可能很早就活不下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陈佑并不知道简秩舟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觉得今天简秩舟的脾气忽然变好了。


    因为以前只要陈佑多说几句,简秩舟就会不耐烦地让他闭嘴。


    “你怎么了?”陈佑看着简秩舟,“是不是让你陪我吃这个,你不开心了?”


    简秩舟:“没事。我出去抽根烟。”


    “哦。”陈佑小声吐槽道,“你最近快变成烟鬼了。”


    简秩舟最近抽烟的频率确实越来越频繁了,他比陈佑更早就意识到了,但是他也经常感受到莫名其妙的烦躁。


    抽烟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烦躁,但无法根断。


    简秩舟隐约知道,问题就出现在陈佑身上,或者给他一笔“补偿金”,和他好聚好散,把问题的源头阻断,这种烦躁感就会消失了。


    在陈佑没出现以前,简秩舟的日子过得更加有条不紊,情绪也从来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但是简秩舟不想做这个决定,他和陈佑当然有分开的那一天,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的简秩舟尚未对陈佑感到腻烦。


    陈佑单纯、好骗,好操、廉价,几乎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完全只能依附着简秩舟而活,无论简秩舟怎样对待他,他也跑不掉。


    综合来看,陈佑身上也并非只有缺点。


    一根烟的时间,简秩舟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在找到更好用的人之前,陈佑必须一直待在简秩舟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陈佑的智商检测结果是八十分,并不是弱智,分数在七十分以下才算弱智,柚子只是比普通人笨。我没想到我前面写得那么清楚还会被举报……宝们评论的时候也不要叫柚子弱智,拜托了[求求你了]


    第40章


    周一上午。


    陈佑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江九珩的那间诊室, 并顺手带上了门。


    指骨骨折后续的复查,包括本应该去康复科做的复健,都是由江九珩带着他完成的, 因此陈佑现在非常信任面前的这位“江医生”。


    他走到诊查台前,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手递给了江九珩,后者则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揉捏了几下陈佑的指骨。


    “最近感觉怎样?”


    陈佑笑道:“我感觉已经好啦。”


    其实早在拆掉支具, 进行康复训练后没多久, 陈佑就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大好了。他还很年轻, 身体修复的速度自然也很快。


    但是江九珩依然让他定期来自己这里复查、复健, 说是为了避免留下后遗症。


    江九珩看上去就是位很厉害的医生,陈佑本来就对医生这一职业充满敬仰, 到了医院, 陈佑就跟进了警察局一样, 表现出一种对“权威”的绝对服从。


    所以无论江九珩说什么,陈佑都会信以为真, 并且将其奉为圭臬。


    “上次约好的复健时间你怎么没来?”江九珩问,“打你电话也没人接。”


    每次他跟陈佑约好的复健时间,基本都是江九珩难得的休息日,他平时的休息时间非常宝贵, 忙起来的时候手术经常是一台接着一台。


    但是那天陈佑却爽约了。


    江九珩甚至猜想会不会是陈佑觉察到了什么, 或者是简秩舟。


    但他了解简秩舟那个人, 如果这人真的得知了什么, 他的拳头一定比电话先飞进江九珩的诊室。


    陈佑的声音有一点低:“我不是故意的, 是简哥他又对我生气了。”


    顿了一下, 他又继续说:“他把我关在地下室里,我没办法出去……”


    “这样吗?”


    江九珩曾经在陈佑身上看见一些伤、一些暴力的痕迹,虽然并不算频繁。


    但是按照职业道德, 他或许需要报警,可是他却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并非只是因为简秩舟是他的老熟人。


    如果陈佑不受伤,他就不会来医院,那么江九珩就无法卑劣地、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释放压抑的欲|望。


    他甚至私心希望陈佑可以来医院来得更勤快一些。


    “但是前天他又陪我一起去了动物园,”陈佑忽然笑起来,“我感觉很幸福。”


    “如果他的脾气可以一直这么好就好了,他有时候坏得简直像是另一个人,“陈佑想起来的时候还会有一点发抖,“……像是让鬼上身了。”


    江九珩静默地听完他的抱怨,然后说:“时间差不多了,先进去吧。”


    陈佑于是站起身,乖乖地走进了内间的检查室,然后脱掉鞋子躺到那张检查床上。


    他看见江九珩从箱子里取出一个东西,然后开始消毒,陈佑小声抗议道:“江医生,我不喜欢用那个……那个每次都弄得我很不舒服。”


    江九珩淡淡道:“下次给你换。”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躺在检查台上的陈佑还是有一点害怕。


    当江九珩拿着东西走到他近前,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触碰到陈佑皮肤的时候,陈佑恳求他道:“医生,你一定要轻轻的。”


    陈佑真的很怕痛,但是简秩舟从来不给他表达感受的权利,不过江九珩和楚砚是会听陈佑说话的,所以每次陈佑都会适当地提出一点自己的小要求。


    “好。”


    刚开始江九珩对他这么做的时候,陈佑其实是不能理解的。


    他询问江九珩:“江医生,是我的手指受伤了,为什么你要把‘药’用在那里呢?”


    江九珩波澜不惊地回答他:“这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继而他又解释说,如果不做治疗的话,他和简秩舟继续保持那样高频率的性|交,不用多久,陈佑的那里就会坏掉。


    陈佑对江九珩的话深信不疑,因为每次简秩舟不那么高兴地对待他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下半身迟早有天会“死掉”。


    那天陈佑跟江九珩说:“我感觉我的嘴跟喉咙可能也需要治疗一下,上次之后,我的喉咙也痛了好久……”


    不过也并不是每次“做治疗”的时候,江九珩都会陪着他一起。


    有时候他会站在检查台边的折叠式病房屏风后面,看不见人的时候陈佑就会有一点焦虑和慌乱。


    陈佑会用一种难耐的、甚至带着一点哭腔和喘|息的声音叫江九珩:“江医生,我感觉有点难受……”


    他一直在试图把那个东西挤出去。


    “你能不能抱抱我?”


    “我想你抱着我。”


    江九珩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陈佑嗅到他身上的气味有一点变化,变得不那么纯粹,有股令他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江九珩没有抱他,只是抓住了陈佑不断收紧的腿。


    然后他抽出一只手去抚摸陈佑的脸颊和头发,每次江九珩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去触摸陈佑的头发和皮肤的时候,陈佑总会觉得头皮发麻。


    今天的“治疗”稍微有一点漫长,陈佑身上出了一点汗,天气太热了,虽然诊室里有中央空调,但陈佑还是觉得热。


    结束后江九珩很自然地帮他清理,陈佑感觉四肢都有点软软的,他忽然开口问江九珩:“医生,我还要做多久的治疗?”


    江九珩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看情况。”


    “如果‘治疗’彻底结束了,我会告知你。”


    陈佑“嗯”了一声,他想起刚才在路上和陈叔闲聊的事,于是陈佑又问道:“陈叔跟我说你很早就结婚了,还有一个儿子。”


    江九珩轻描淡写地:“好几年前就已经离了,孩子跟着他妈妈。”


    “哦。”


    陈佑想了一会儿,又说:“为什么要离婚呢?”


    江九珩明显不大愿意提起自己的这段婚姻,但陈佑却是个不太懂察言观色的笨蛋,他心里这样疑惑着,也就这样问了。


    “不合适。”


    “不合适为什么要结婚呢?”


    江九珩顿了顿,然后对陈佑说:“你的话确实很多。”


    陈佑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想和我说吗?”


    江九珩认真思考了几秒,才回答了陈佑的问题:“那时候觉得年纪到了,相亲、订婚、办婚礼,一切都是我父母替我张罗的。”


    说完,他忽然从外衣口袋里取出来一块手表:“上次你说喜欢我戴的表,这个送你。”


    陈佑接过去,这只手表的表带连着表盘都是红颜色的,很漂亮,陈佑摸了好几下表盘,语气很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色?”


    “你提起过很多次。”


    陈佑不太记得了,他太喜欢说话了,每次到江九珩这里复查,他都会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个不停。


    “……但是这个很贵吧?”陈佑不太敢收,“要是被简哥发现了,他肯定又得关我了。”


    江九珩说:“你可以不让他发现。”


    陈佑心里还是有点畏惧简秩舟,但是他确实又很喜欢这块手表,而且他最近越来越觉得闯哥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有道理了。


    简秩舟总是阴晴不定,说不定哪天他看不惯陈佑,就会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陈佑可能需要攒一点钱,以保证那之后他还可以过上有吃有喝的生活。


    而且……赶陈佑走的时候,简秩舟说不定又会发一份账单过来,让陈佑还钱,陈佑刚好可以用这些东西来抵偿债务。


    这样简秩舟就没法将陈佑送去警察局了。


    经过“慎重”的思考,陈佑还是贪心地收下了江九珩送给他的那块手表。


    “谢谢你呀江医生。”


    “嗯。”江九珩顿了顿,又道,“如果被发现了,不要告诉简秩舟是我送你的。”


    陈佑笑道:“知道啦。我会小心把它藏好的。”


    ……


    下午楚砚来家里给陈佑上钢琴课。


    陈佑挺久没看见楚砚了,一见面,就兴奋地跳过来对楚砚说:“前天简哥带我去动物园玩了,还拍了很多照片呢!”


    楚砚笑笑:“那怎么没见你发朋友圈?”


    “唔……照片太多了,我选不出来。”陈佑说,“老师,一会儿你帮我挑一下吧。”


    “等上完课再说。”


    “好!”


    上楼的时候,楚砚始终和陈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一进琴房,关上门,他就伸手揽过了陈佑的腰,楚砚的脸欺向陈佑,后者则睁大眼睛,然后犹犹豫豫地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楚砚笑了笑。


    “秩舟说你这段时间生病了。”


    陈佑说:“我没有生病。”


    他又把简秩舟关他的事跟楚砚也抱怨了一遍:“早知道那天就不送他生日礼物了!”


    楚砚依然在笑。


    “上一周我梦见你,忽然有了灵感。”楚砚说,“半夜爬起来即兴了一首曲子,你要听吗?”


    陈佑:“要!”


    于是楚砚坐在了那台钢琴前,一开始是很缓慢的调子,到中段才开始变得急促,他一边动作,一边问站在他身侧的陈佑:“小佑,你看到了什么?”


    陈佑有些怔楞:“嗯……小河。”


    “嗯?”


    “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小河。”陈佑一边想,一边很慢地说,“透明的、蓝色的。”


    “为什么既是透明又是蓝色的?”


    “蓝色是天空的颜色、小河本来是没有颜色的。”


    “有小鱼吗?”


    “有。很多很多。”


    “还有呢?”


    “我有点想跳进去。”


    楚砚的琴音忽然停止了。


    “为什么要跳?”


    陈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找到措辞:“我感觉好像跳进去就可以变得幸福。”


    “不会幸福,”楚砚告诉他,“跳进去只会变得很痛。”


    “是吗?”陈佑很怕疼,所以他很轻易地就放弃了这个主意,“那我还是不要跳了。”


    “坐下来,我教你弹。”


    楚砚坐在那只琴凳的正中间,所以陈佑只能坐到他的大腿上。


    “你的手又生了,”楚砚问,“在家一点都没有练?”


    陈佑摇了摇头。


    楚砚并没有责备他懒惰,因为陈佑确实在钢琴上没有什么天赋,让一个毫无天赋的人,每天坚持练习对他来说枯燥乏味的曲子,是过于严格和不人性的。


    “好吧。”楚砚说,“但就算没有我监督你,你也要稍微完成一下课后练习作业。”


    “如果你一直没有进步的话,秩舟会辞退我的。”


    “那样我们就没法每天见面了。”


    陈佑觉得这确实是一件大事,他希望能每天跟楚老师见面,于是他说:“我以后肯定会认真完成作业的。”


    “乖小佑。”楚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