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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至亲 安安知道你是她父亲这回事吗?……


    沈莲岫收敛回心绪, 又问沈芜瑜:“这几年,你也一直没有再说一门亲事吗?”


    当初沈芜瑜回来之后,既能听陈氏的话找回诚国公府, 那么陈氏后面定然也会给她再找个人嫁了,沈莲岫以为她应该是会听陈氏的, 但沈芜瑜又确实是一直待在家里。


    “说那个谎, 我便已经用尽了所有心气, 后面也还是没成, ”沈芜瑜脸上倒没见有什么难过, 只是怅然,“还嫁什么人呢,母亲是一直想给我说亲事, 是我自己不愿意罢了,我只想这么一直守着小树过下去。”


    “你没想过……要再去找惠王吗?”沈莲岫试探着问道。


    “是他先不要我的, 我怎么还会再去找他?沈芜瑜说完, 又忽然打量了一眼沈莲岫, 俯过去悄声问她,“你不是也没找过姐夫吗?”


    沈莲岫这才反应过来, 沈芜瑜在打趣她, 急得轻轻打了沈芜瑜一下。


    这一下,打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沈芜瑜从旁边抱住沈莲岫, 道:“姐姐, 对不起, 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莲岫撇过头没有说话,但人却还是被她抱着。


    “姐姐,我错了,我给你和姐夫赔罪。”


    “给他赔罪干什么?”沈莲岫终于没好气说道, “没原谅你,我一会儿把你赶出去。”


    沈芜瑜的眼睛渐渐瞪大,然后又开始盈满泪水,就这么抱着沈莲岫哭了起来。


    这一回沈莲岫的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等沈芜瑜重新哭完,只见她坐直了身子,问沈莲岫道:“你上次和我提过的那个女子的事,能再和我说一说吗?”


    沈莲岫知道她说的是裴若燕,于是叹了一口气,便开始一五一十地把裴若燕的经历说给了沈芜瑜听。


    末了,沈莲岫又道:“在你之前或是之后,这样的女子不知还有多少个,裴若燕只是特殊一点,长得像你所以多得了些他的宠爱,不过你可千万别以为,这是惠王还对你念念不忘的表现,他究竟如何想的我们不用知道,知道他是个坏人就行了,坏人的喜欢不值一文,懂吗?”


    沈芜瑜闻言咬牙道:“我自然不会,他当初为了报复姐夫所以来骗了我,把我害得这么惨,现在也是因为他谋逆作乱,才害得民不聊生,爹娘也死于非命,我恨他还来不及!”


    正巧这时随着她话音落下,那边玩耍的小树摔倒了,沈芜瑜连忙起身就要冲过去扶他,却被沈莲岫按住了手:“让他自己站起来。”并让婢子也不许去扶。


    小树揉着眼睛,半天没等到沈芜瑜,又见安安正奇怪地看着他,最后也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芜瑜松了一口气,接着姐妹二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


    因沈芜瑜是过来借住的,虽然沈莲岫和周临锦已经做了主,但沈莲岫还是去和杨氏还有周仪韶说了一声,两人没有说什么便同意了,只是因为沈芜瑜以前的事,所以对她还是有些心存芥蒂。


    再加上先前还不知道沈芜瑜有个儿子,如今自然是瞒不住了,杨氏和周仪韶上下这么一合计,发现沈芜瑜当初是想周临锦给她儿子当便宜爹,脸色便更不好看,沈芜瑜倒也乖觉,知道人家可能不待见她,便一直和沈莲岫待在濯心斋,也不出去,免得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大约又过了三四日,这日夜里沈莲岫刚和沈芜瑜一块儿用了饭,便听见周临锦在外面叫她。


    沈莲岫便只好出去。


    周临锦把她拉到廊下僻静处,对她道:“有沈冀和陈氏的下落了。”


    沈莲岫往屋子那边看了一眼:“进去说吧。”


    周临锦却站着不动:“还是在这边说,你再去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这几日为着沈芜瑜的事,杨氏和周仪韶又旧事重提,特别是周仪韶还说了他几句,再加上周临锦自觉如今一定要和沈芜瑜避嫌,所以能不见就不见,即便是沈莲岫让他进去说,他也不想进去。


    “他们的尸首已经找到了,就在出了京城不远,往寿州去的方向,那伙强盗也是趁乱打劫的,以前并没有也不成气候,已经叫人剿灭了,幸好最近天气凉快,不然他们两个恐怕也烂得厉害了。”周临锦道,“寿州那里一时是打听不到了,但你妹妹应该没有撒谎。”


    沈莲岫听后沉默半晌,问:“如何处理的?”


    周临锦明白她是在问沈冀和陈氏,便道:“在山上埋了,立了块木牌做碑,也记着地方,以后再说。”


    沈莲岫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她来说,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但还是得告诉沈芜瑜,若是曝尸荒野,沈芜瑜肯定不好过。


    且到底是曾经相处过的人,沈冀更是她的血亲,虽说已经断绝了关系,可身后太凄凉,总归也不忍见。


    周临锦这种处置方式,算是仁至义尽,沈莲岫很满意。


    她正要进去里面告诉给沈芜瑜,但是周临锦又叫住她。


    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圆,你这几日和你妹妹说说笑笑,能不能像对待她一样,也原谅我?”


    沈莲岫看了他一眼,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淡淡道:“她是我亲妹妹,你是谁?”


    “我……”周临锦语气一塞,原本就不高道声音更加小了下去,“我是安安的父亲。”


    “安安这几天连见都不想见你,”沈莲岫有心打趣几句,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安安知道你是她父亲这回事吗?”


    “阿圆。”周临锦没办法,只能叫了她一声。


    沈莲岫没应。


    “阿圆,”周临锦又叫她,“若不是还有安安,我们这辈子是不是都只能这样了?”


    “没有她,我根本不会回来。”


    周临锦一时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过去,他以为沈莲岫的心总能软下来那么一些的,没想到她的回答还是那么直接又不留情面。


    他宁可她是口是心非。


    于是周临锦仍不死心,又道:“阿圆,你当初生下安安,是不是……”


    “不是,”没等周临锦说完,她就打断了他,“是因为我想有个亲人陪着我,我也可以陪着她,从十岁起,我就没再感受过至亲在身边的感觉。”


    沈莲岫说完,便垂下了眼。


    虽然都是实话,但她平时并不常常想起,周临锦一问,她却不知怎的,非要说出来。


    旋即,她便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也不管周临锦,自己转身进去了。


    周临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


    从沈莲岫口中得知父母的遗骸已被找到之后,沈芜瑜又狠狠哭了一场。


    但因为她先前已经知道他们死了,所以也并非不能接受,哭了这一次也就好了,只牢牢记着埋葬的地方,等着日后去祭奠或是移出骸骨。


    沈芜瑜倒是还和沈莲岫提了几次想让周临锦派人把她送到寿州老家去,可眼下局势混乱,就算能通融让她出城,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也不好说,便只能先作罢。


    况且近来几乎没有见到过周临锦,听说惠王的大军已经越来越逼近京城,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而沈莲岫在国公府也不是完全没有事做,虽然国公府的粮食充足,可一旦惠王大军包围了京城,会拖延多久也不可预计,还是要紧着点精打细算才好,毕竟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


    沈莲岫和周仪韶每日都要去清点家中的粮油米面,早一次先安排好大家的份例,晚一次便是再看看一日到底用了多少,然后再约莫估出下一日需要的,尽量减少消耗。


    至于肉食菜蔬,沈莲岫已经提前让人腌制了许多鸡鸭猪肉,好在天气已经逐渐转冷,放置并不是问题。另还买了一些小鸡小鸭养着,但是当时置办时城中已经萧条,所以数量并不是很多,分派给各院各自去养,各自决定什么时候吃。


    鱼虾倒是足够,因为诚国公府有好几处池塘,原本就投放着鱼苗虾苗,只是以前几乎不吃,只是主子们想起来了去或捞或钓,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这日沈莲岫和周仪韶两个人点完东西,时间已经不早了。


    虽然东西都很够,但只有用没有补,看在眼里还是焦虑。


    周仪韶忍不住问沈莲岫:“你说要真是吃完了可怎么办?”


    “圣上还在宫里,总不可能……”沈莲岫眨了眨眼睛,没有往下说。


    “唉,”周仪韶明白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当时也是事忙来不及,否则便应该先遣散一部分人,或让他们去乡下庄子上避一避,何必和我们一块儿在这儿拖着,倒不是为着省下这点口粮,而是若是惠王进了城,那我们府上恐怕难逃一劫了。”


    沈莲岫默了默,道:“别想这些了,先顾好眼下再说。走也未必走得掉,我父亲和继母不就是死在路上的吗?”


    她见周仪韶疲惫又焦灼,便让周仪韶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又估算明日的分下去的份例。


    国公府的库房看着是满满当当的,但是总有吃完的一日。


    沈莲岫清点完之后,正要出去锁上门,却见周临锦从外面进来。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他,此时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你回来了。”


    第82章 阿爹 我们先成亲才有的你


    闻言, 周临锦点点头,先是环视了四周一圈,然后问道:“这些够吃几日?”


    “一个月左右, 若紧着吃,那么便还有富余, ”沈莲岫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还要多久。”


    周临锦听后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沉默了片刻, 才道:“明日我要离开京城了。”


    沈莲岫心下一惊, 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问道:“什么?你要去哪里?”


    “惠王的大军即将到达京城,圣上派我前去刺探军情。”周临锦语气平静, 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如同明日要去城外郊游一样, “你不用告诉其他人, 母亲她们问起, 便说我在宫里。我怕她们知道了担心。”


    “你去还有命回来吗?”沈莲岫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这颗心似乎在往下坠, 可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却不甚好听, “圣上疯了吗,让你去?还是觉得你袭了你父亲的爵位, 就应当已经把你父亲的本事也袭来了?”


    周临锦并不理会她的诘问, 只道:“我不在, 家里的事都要靠你和阿姐了。”


    沈莲岫的心堵了一下,但她是很有几分执拗的,继续问道:“圣上为什么会派你去?”


    “阿圆,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明知道你去是送死, 已经够没有意义了。”


    周临锦苦笑了一下,终于缓缓说道:“圣上起先确实没有点到我,但他一提出来要找人出城去,无一人敢应答,再加上圣上又有自己的顾虑,眼下兵力都被牵制在边关,那些武将统领们要留在京城和皇宫护驾,不到万不得已确实不能再动。”


    “所以你是自告奋勇?”沈莲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对,没人去,那就我去。”


    沈莲岫倒吸一口冷气:“我看不是圣上疯了,而是你疯了。”


    周临锦道:“总要有人去的。”


    “可是你去也是白白送命!”沈莲岫一时气急。


    “没关系,”幽微的烛火映着周临锦眼底的一丝光亮,只见他平静地说着话,“我去了总好过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去,大不了就是死,可万一我能打探出来呢?那不就赚了吗?况且,为着父亲临终前让我报仇,我也不能退缩,要去试一试。”


    沈莲岫听后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知道周临锦那个偏执劲儿又上来了,劝是劝不了了,而且已经是皇帝决定了的事,也由不得周临锦再反悔。


    她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仿佛是眼睁睁看着周临锦去送死一般,或者不应该说是“仿佛”,而是一定。


    沈莲岫稍稍背过身子去,使劲地眨了两下酸涩的眼睛。


    就在沈莲岫不知该如何面对周临锦的时候,库房的门忽然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有人喊她。


    “姐姐!”


    沈莲岫和周临锦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沈芜瑜站在那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啪”一下又关上门,一边朝他们走过来,一边说道:“姐姐,姐夫,我有办法。我要出城,让姐夫扮做我的仆从,我们一起去惠王那里。”


    “你别胡闹了,”沈莲岫的脑子一阵一阵地发烫,“我是绝不会再让你回去惠王的身边的。”


    沈芜瑜狠狠咬了一下下唇,道:“我起先总是说要去寿州,其实也并非是真心想回老家去,而是想着先出城,然后便去找他,他处心积虑地骗我,把我害成这样,就连爹娘也是因为他而死,家人四散流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的那一日,我恨死他了,我要报仇!”


    沈莲岫和周临锦不由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却沈芜瑜抢了先:“既然姐夫要去,那么正好,就让我们两个去,我再带着小树,他不会把我赶走的。”


    她说完之后,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沈莲岫抬眼看了看周临锦,只见周临锦点了一下头。


    只是周临锦还没开口,沈莲岫却已经说道:“惠王认识你,你直接跟在妹妹身边太危险了,且她身边若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仆从,不让惠王注意是不可能的。我倒是有个办法,我也跟着妹妹一起去,我扮做妹妹的仆婢,就算惠王见了我也不会有所怀疑,等妹妹安置下来,你再悄悄过来,到时只对外说是我的丈夫,平日里小心些,倒有可能蒙混过去,这样行事也更方便些。”


    沈芜瑜听了没说话,周临锦却立刻道:“不行!”


    “这样是最稳妥的办法,”沈莲岫道,“你还想不想给你父亲报仇?”


    “反正我不可能让你和我一起冒这个险。”


    “你去了回不来,等着城破不也是一样的结局?”沈莲岫定定地望着他,“周临锦,这是你方才说过的,去了好过没人去,而且眼下我们有三个人,比你一个人去,或是那么两个人去的胜算都要大得多。”


    这时,沈芜瑜也道:“姐姐说得对,我相信我们能成功的。”


    周临锦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沈莲岫没有再管他,只是对沈芜瑜道:“小树那里,你要教好他,小孩子最容易露出破绽。”


    “我会的,”沈芜瑜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教好他。”


    沈莲岫点点头,小树这个孩子本来话就很少很少,也不大叫人,每回都要沈芜瑜说了他才会跟着他母亲教他的叫,所以只要留心一点,小树的问题其实不大。


    沈莲岫又看看周临锦,周临锦蹙了蹙眉心,终于说道:“我会安排好明日出城的事,你们回去收拾一些需要的东西。”


    沈芜瑜就等着周临锦这句话,她略显憔悴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再加上要赶紧去叮嘱小树,便先离开了。


    留下沈莲岫和周临锦还在后面,沈莲岫想了想,对周临锦道:“趁着安安还没睡,也要马上去和她说这件事,你……和我一起去吧。”


    周临锦先是一喜,接着又被一种彷徨和恐惧代替。


    这一去,真的还能再回来看见安安吗?


    他默默地跟着沈莲岫回了濯心斋。


    安安正滚在榻上玩一只彩绘泥塑小鸭子,是先前在陈州时周临锦买给她的,被她带到了京城。


    沈莲岫坐过去,先是不说话,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额头。


    安安注意到周临锦也在,她“哼”了一声,明显还没有忘记上次的事,撅起嘴便想转过身去,但是又想起手上的小鸭子是周临锦送的,总算一时没有动作。


    周临锦心中苦涩,上前道:“安安,还没有原谅我吗?”


    安安果断摇头。


    沈莲岫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好了,阿娘有事和你说,还有上次的事,就原谅……他好不好?”


    安安觑了周临锦一眼,总算点了点头。


    周临锦轻轻舒出一口气,想上前来说什么,却被沈莲岫用眼神阻止了。


    “安安,阿娘今日要和你说两件事,你仔仔细细听着好吗?”沈莲岫柔声说道。


    安安眨巴着眼睛认真看着她。


    沈莲岫定了定心神,除了要和安安说他们要离开的事,还有一件事,原本她一直没打算说,但眼下也不得不说。


    万一他们回不来,那么周临锦是安安父亲这件事,便要在眼下告诉安安,沈莲岫不想日后安安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免得日后为当初相见不相识而感到遗憾。


    安安需要当面认一认周临锦。


    她不由与周临锦相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沈莲岫对着安安指了一下周临锦,道:“安安,其实周叔叔不是叔叔,他是安安的父亲。”


    安安又眨了两下眼睛,望着周临锦歪了一下小脑瓜,反应并不是很大。


    周临锦忍不住上前,蹲在她面前,一时竟不敢伸出手触碰她,仿佛怕吓到她:“安安,我是阿爹。”


    安安却问:“因为你要娶阿娘,所以才变成阿爹了吗?”


    周临锦听了差点吐血,看来安安还是没有从那天他说的那句话而引起的牛角尖中钻出来。


    “不是的,”周临锦连忙说道,“我本来就是,不是现在才变的,那叫继父,我是你亲生父亲。”


    安安“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周临锦只好继续说道:“你阿娘也不是将要嫁给我,而是她本来就已经嫁给我了,我们先成亲才有的你。”


    “行了,”沈莲岫皱起眉头打断他,又对安安道,“安安,明白了吗?”


    安安点头。


    “那叫他一声。”


    本来沈莲岫也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但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不想安安以后想起来后悔。


    安安乖乖道:“阿爹。”


    周临锦没有料到她叫得那么快,竟然一愣。


    沈莲岫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


    他这才回过神,眼眶却热了起来。


    “安安,都是阿爹以前不好,”他抓着安安又胖又短的小腿,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最后却只辨得出来甜,像是存了一缸子化了的糖,“才让你一直没有见过阿爹。”


    安安自然听不太懂他说的话,只好仰头去看沈莲岫。


    沈莲岫没有说话。


    这些她还没办法对现在的安安解释,或许等她长大后,再记起周临锦今日的话,才会慢慢了解。


    第83章 冒险 说好了就不能再改


    安安认完爹, 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沈莲岫和周临锦各自心有所想,许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还剩下一件事要说。


    其实这件事比方才的难开口多了, 因为毕竟周临锦是安安父亲这事是事实,不过就是说了与没说的区别, 但告诉安安她要离开她一段时间, 别说安安了, 就连沈莲岫自己都很难接受。


    安安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她, 她怎么舍得和她分开, 况且还很有可能回不来。


    一想起来,沈莲岫的心就和针扎一样疼。


    但再心疼,也只能如实和安安说。


    沈莲岫狠下心, 贴着安安的小脑瓜,对安安道:“明日开始, 我们要出去一段时日, 安安就乖乖在家里等我们好吗?”


    “不行。”安安小小的嘴巴里吐出两个字。


    沈莲岫又道:“祖母、姑母和珠儿姐姐都会在家陪着你。”


    “不要。”


    安安说完渐渐觉得哪里不对, 看出来沈莲岫没和她开玩笑,警觉地盯着沈莲岫。


    还没等沈莲岫想出条件再和她商量, 安安已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抱着沈莲岫的手臂, 哭得撕心裂肺,反应比刚刚得知周临锦是她父亲时大得多。


    周临锦见状, 道:“算了, 你留在这里吧。”


    “不行, ”沈莲岫说这个两个字时的神态和安安很像,“你一个人去,或是跟着沈芜瑜一起去,都几乎不可能再回来, 三个人倒还有可能蒙混过去。”


    “阿圆,我本来就不同意你和我去冒险。”周临锦顿了一下,“这是我该做的事,而不是你。”


    “难道看着你……送死?”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才见周临锦笑了笑,开口道:“我就当你是关心我。”


    沈莲岫并不理会他,只是低下头去看安安,给她擦去眼泪。


    周临锦转身就朝外走去。


    “等等,”就在他要伸手推开门的时候,沈莲岫叫住了他,“安安离不了我,我也不想离开她,让她和我们一起去。”


    她平日里是很清醒的一个人,可是面对哭泣的女儿时,或许也无法再保持清醒。


    周临锦皱眉,又走了过来:“再把安安带上,绝对不可能。”


    “我不管,反正你要想办法。”沈莲岫忽然抬眼看他,竟像是在和他撒娇一样。


    她鲜少有这样胡闹的时候,周临锦的心一下子便如化作一汪春水一般,难以招架。


    他的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立刻离开,无论她是什么求什么,明日都照样把她留在这里。


    但周临锦也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她,他极为渴望她能够像眼下一样一直在他身边,做什么都好,他只想一直看着她。


    沈莲岫还在继续说话:“既然说好了,就不能再改,你要想办法。”


    周临锦极力把自己从情与欲的漩涡中挣扎出来,他凭借着尚存一丝的理智,道:“阿圆,如果安安跟着我们,一旦有事……”


    “让安安跟着我们,并非是我一时冲动,惠王阴险毒辣,就算我们在城里,也不一定躲得过他的阴招,安安跟不跟我们走,其实也是一样的,只是看似安全罢了。”沈莲岫道,“若是不尽快了结这场战事,也早晚会被困死饿死在城里。”


    沉默良久后,周临锦道:“那就让她跟着我们。”


    原先他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反正他只有独身一个人,但眼下即有了安排和计划,又要让沈莲岫和安安跟着,便要尽力小心和周密,不能有一丝错漏。


    周临锦在沈莲岫身边坐下,还在哭的安安偷偷拿眼看他,被周临锦察觉,摸了两把她的脸蛋。


    “带上她,倒也更能迷惑惠王,”周临锦苦笑,“毕竟这么危险的事,怎么会把孩子带在身边呢?”


    沈莲岫还没有说话,安安已经说道:“我要和阿娘在一起!”


    “好,不让你和你阿娘分开。”周临锦想了想,又道,“我们也不分开。”


    接着,周临锦和沈莲岫细细地教了安安到时候该怎么说话,主要是称呼以及万一有人问起,该怎么说自己和父母的身份,安安脑子灵,再加上可能是害怕没学会被强行留在这里,几乎是一教就会。


    周临锦又翻来覆去用不同方式问了她一些问题,她都回答得好好的。


    沈莲岫又去将此事与沈芜瑜说了,沈芜瑜见他们已经记得,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天蒙蒙亮,沈莲岫与周临锦几人便悄悄从城门被放了出去。


    许是因为近来已经没有了行人往来,出了城之后,景色格外荒凉,那半亮的天色,映得山野不见从前的苍翠,而是一种又灰又青的颜色,又笼着晨间的薄雾,像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一般。


    惠王的大军就驻扎在城外不远处,因他们一时也不敢冒然攻城,已停留了好几日。


    三人小心地观察着周围,提防有人察觉到他们,周临锦每走一段路,便会照着地图指方向给沈莲岫和沈芜瑜看。


    大约走了快有一个时辰,虽然周临锦估摸着还有很长一段路,但他已经不敢再陪他们继续走了。


    离得越近,便越会遇到在附近侦查的斥候。


    一旦被发现,一起带到了惠王跟前,他的身份便藏不住。


    周临锦便指着地图,一个一个点教她们认过去,又道:“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们往惠王大军驻扎营地走,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但是会远远跟在你们后面,避着可能会遇到的斥候,等到你们见过惠王,先看看他会怎么安置你们再说,等你们安顿下来,我便装作找到你们了,惠王应该不会注意。”


    沈莲岫深吸一口气,从他手中接过地图,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辨了方向,才道:“我都记住了,到时若我们是被安置在军营里,你还是先不要过来,若在外安置了,你再出现。”


    闻言沈芜瑜也点头应和:“对,若是真在军营,我会想办法让他送我们出去住。”


    三人就这样说定,周临锦又重新问了安安和小树一遍关于他们身份的事情,两个孩子都答对了,他这才放心让几人先往前面去,他会小心跟着。


    因带着两个孩子,沈莲岫和沈芜瑜走得并不快,先前还是周临锦背一个又抱一个,现在全靠她们自己,山间的道路难行,也很难抱孩子,只能牵着他们的手走。


    就这么一直走到都已经过了晌午,眼看再走下去日头都要西斜了,才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


    沈芜瑜身上自然有当年从惠王那里拿来的信物,她递给那个斥候,斥候先将他们四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只是女人孩子,再加上沈莲岫已经提前弄了泥土往身上擦了,很像是赶了很久路的模样,斥候便先把他们带了回去,自己拿着信物去见惠王。


    在等待的时候,沈芜瑜拉住沈莲岫的手,轻声道:“姐姐,我害怕见他。”


    沈莲岫握住她冰冷的手:“不用怕,姐姐在这儿。”


    一直到太阳落下,才有人过来带他们去见惠王,到了主帐门前,又有人将他们拦下。


    看样子是惠王的贴身侍卫,沈芜瑜也似乎是认得对方的,她先是不动声色地给沈莲岫使了个眼色,然后拉过小树,对那人道:“让我们母子进去。”


    那人便将沈芜瑜和小树领了进去,沈莲岫依旧带着安安留在外面。


    沈莲岫低着头,用手紧紧地环住安安,让她贴在自己的腿上,虽然心跳得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但是她也只敢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安。


    她想听听帐内在说些什么,但四周都是练兵的声音,很是嘈杂,主帐也极为庞大,人进了里面根本就穿不出说话声,她一点都听不见。


    过了很久之后,沈芜瑜才从帐内出来,她明显是哭过一场,手上还是牵着懵懂的小树,见到沈莲岫之后便轻轻地对着她颔首一下。


    还是方才那个侍卫,向沈芜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们跟着他走。


    沈莲岫刚要庆幸没有见到惠王,忽然就见身后有人从主帐内大步走了出来,仅仅是眼角余光瞥见,沈莲岫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惠王走到沈芜瑜面前站定,只见他果真是龙章凤姿,气度不凡,而眉宇间却带着点阴柔,两种全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在一起,竟出奇的和谐,常听人说惠王长得像太后,容貌昳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怪不得沈芜瑜当年会被他给骗走。


    沈莲岫看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而惠王也连眼风都没有扫到她身上,只是对沈芜瑜说道:“回去乖乖等着本王。”


    沈芜瑜又落下泪来,带着哭腔道:“刘衍,你要是敢再抛弃我,我就死给你看。”


    被她直呼本命的惠王皱眉,并不再与她说话,只是低声吩咐了那个侍卫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侍卫叫了两个小兵,然后便将他们带离了军营中。


    他将他们带到了军营附近一处农家小院,大约离军营要走一炷香的工夫,不算很远,但也不算很近,那两个小兵则是派过来保护沈芜瑜和小树的。


    沈莲岫倒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便是遇到已经潜逃的周临钰会不会在会王身边,但好在没有撞见。


    原先她还猜想过,惠王总不可能让沈芜瑜一个人在外住着,万一派过来的人是认识周临锦的,就比如这个贴身侍卫一定认识,那就不好办了,但眼下只看这两个随便抓过来的小兵,识得周临锦的几率大概不大。


    侍卫对沈芜瑜道:“这里是临时找出来的,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夫人便在这里安心等着殿下,眼下正乱,切勿乱跑。”


    沈芜瑜点头,淡淡应下,也不是很认真的模样,那侍卫大概也习惯了她这样,说完便离开了。


    他走后,沈芜瑜只让那两个小兵在院外守着,反正这里也不大,统共才三间屋子,一眼望到底,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守的。


    沈芜瑜关上门,看着沈莲岫拍了拍胸口——


    作者有话说: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84章 唏嘘 怎么能不恨他?


    沈莲岫便让两个孩子自己在一旁玩耍, 她们则是坐到床边去说话。


    沈芜瑜的脸上还有已干的泪痕,沈莲岫递给她干净的帕子,她也不擦, 只是拉过沈莲岫,悄声道:“可吓死我了。”


    “他怀疑你吗?”沈莲岫问。


    “那倒没有,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任性总是无理取闹的软弱废物, ”沈芜瑜自嘲般地笑了声, 往后仰着倒在床上, 忽然问沈莲岫, “姐姐,你想知道当年我和他是怎么回事吗?”


    沈莲岫想了想,道:“你说吧。”


    这些事恐怕沈芜瑜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 甚至连沈冀和陈氏都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沈芜瑜是和惠王跑了, 小树也是惠王的孩子, 若是沈芜瑜不愿意说, 她是万不会问起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 就像她以前也不想和别人说起自己和周临锦的事, 但眼下沈芜瑜见过惠王之后,明显是想和她说一说的, 那么让她说出来才痛快。


    “我当时也是真傻, 遇着个长得好看又有钱有权势的男子, 便一心扑了上去,我早就知道他是惠王,即便他和我说暂时不能给我名分,我也愿意跟着他, 我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一直是这样,我心里也开心。”


    “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他还有很多其他宠妾,就算他最喜欢我,也不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总是会去别人那里,于是每次我就和他闹,但是他当时很宠我,我闹了他也不生气,反而会笑着看着我,等我出完气,他再来哄我,然后我就好了,就这样周而复始着。”


    “直到有一次,他把我带回了王府,那里有他的王妃,我当时被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也隐隐嫉妒王妃能做他的正妻,便时常冒犯王妃,与她争宠,王妃几次都和刘衍提过要他约束我,但他没有听他的王妃的,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我便更得意。”


    “终于王妃忍不了了,她趁刘衍不在,命人将我吊起来打了一顿,堪堪要把我卖掉的时候,刘衍赶了回来,在她手中救下了我。我自然更要闹了,成日啼哭不已,一定要刘衍给我个公道,但是刘衍都没有理会我,他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也不让外人接触我,包括王妃也不行,我一开始依旧是和刘衍闹,我看得出来他不恼我,也没有厌烦,他只是不听我的,后来我渐渐害怕了,我怕被他这么关一辈子,就开始哭着求他。”


    说到这里,沈芜瑜似是心绪激动,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沈莲岫也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到她差不多平复了心情,才问:“后来呢?你就逃回家了吗?”


    沈芜瑜摇了摇头:“那个时候的我,怎么可能自己想着回家。”


    “后来某一日,他来我这里过夜,我仍是和他哭诉,让他放我出去,甚至向他保证从此不再冒犯王妃,但是他却忽然说,他要送我回家。我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他却告诉我,他是为了报复周临锦才引诱的我,现在他腻了我,不想要我了,让我乖乖回家去。”


    沈芜瑜说着,仿佛很冷一般,打了个颤,上齿嗑到了下唇里面的嫩肉。


    “我又和他哭闹,可是这一次,他却铁了心一样,任凭我怎么样他都不答应了,我就这样灰溜溜地被他送回了家。”泪水顺着沈芜瑜的眼角滚下来,“后来我有孕了,我想着凭他的本事,他总会知道这件事,然后来找到我,把我重新带回去的,我那时都想好了,这次回去,我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王妃生气,不让他为难,只要还能继续留在他身边,让我变成和王府后院里毫不起眼的那些人一样,我也愿意。”


    “可是我始终没有把他等来。我顶住父母的斥骂把小树生了下来,又逼着我母亲答应我留下他,”沈芜瑜轻轻拭去即将要掉落下来的眼泪,“这几年里,我慢慢地也绝了对他的念想,想着只要好好把小树抚养长大,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谁知道,他……犯下这样的罪孽,若不是他,爹娘怎么会死在回乡的路上?”


    虽然沈冀和陈氏在沈莲岫的眼中也是恶人,她对他们的死也没有沈芜瑜这样的难过和愤怒,甚至只是有些微的波澜而已,但听沈芜瑜说起,她还是不免唏嘘。


    沈冀和陈氏对她不好,但是对沈芜瑜是真心的疼爱,沈莲岫能理解沈芜瑜的感受。


    可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最后也只能说了最老生常谈的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沈芜瑜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把头靠到沈莲岫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仿佛在小憩,沈莲岫也没有打断她,隔了一会儿之后,又听沈芜瑜说道:“我母亲不是个好人,姐姐,我都明白的,但她为了我,能容忍我生下一个私生子,最后也没有把孩子送走,让我一直自己带着,这几年,如果没有家里,凭我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养的了小树,我心里怎么不清楚爹娘为了我的付出?可是到头来,他们就那样走了,他抛弃了我,又害死爹娘,我怎么能不恨他?”


    沈莲岫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开始潮潮的,然后迅速变得湿漉漉一片。


    她轻轻探过手去,像摸安安一样摸了摸沈芜瑜的头发。


    沈芜瑜吸了一下鼻子,问她:“姐姐,你说咱们家其他人,还能找得回来吗?”


    闻言,沈芜瑜沉默了片刻,道:“你带着小树不也跑出来了吗?等之后安定下来,慢慢找便是。”


    沈芜瑜并不说话。


    此时天色早已暗下来,屋子里只点了一盏蜡烛,也是忽明忽暗的,沈莲岫便起身去找了一把剪子,将烛心剪了剪,里面亮堂了一些。


    安安跑过来对沈莲岫道:“阿娘,饿了。”


    沈莲岫先拿出随身带着的干粮分给了安安和小树,然后对他们道:“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


    这里实在是小得很,一间正屋连着里面的寝房,出去有一间很简陋的厨房,加上一个狭小的只能勉强算做厢房的屋子。


    沈莲岫找了一下,厨房里倒是有些东西,应该是在他们还没来之前临时备起来的,充饥是足够了。


    她怕饿坏了孩子,加上眼下确实也做不出什么好饭好菜,便干脆揉了面做了面条,又炒了白菜肉丝做浇头。


    两个孩子从清早跟着奔波到现在,一闻到热菜的香味,眼睛都直了,玩都不想玩了,赶紧跑过来在桌子边上坐好。


    沈莲岫一人一碗面分好,沈芜瑜也过来了,她这会儿已经洗过脸,看起来倒是比方才精神些。


    沈莲岫把一碗面放到她面前,道:“吃吧。”


    四个人埋头吃完饭,只有小树胃口小,最后还剩小半碗没吃完,其他人包括安安都吃完了。


    沈芜瑜见沈莲岫收拾碗筷,连忙也上前去拿,又道:“我去洗碗。”


    沈莲岫摇头,点了点外面:“哪有让主子洗碗的?被他们看出来就糟了。”


    结果还真被沈莲岫说中了,她在院子里才刚把碗洗完,惠王就来了。


    沈莲岫连忙低下头,惠王还是没有拿正眼看她,径直进了屋子里。


    惠王进屋后并没有关上门,沈莲岫朝安安招了招手,安安便立刻跑了出来。


    沈莲岫让安安就在外面玩,又想了想,还是去烧水煮了茶,然后端到了里面去。


    屋内,沈芜瑜正和惠王两个人相对坐着,没有在说什么话,见沈莲岫进来,沈芜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些错愕,不过旋即便很快被她掩饰住。


    这会儿惠王倒是有空多扫了沈莲岫两眼。


    “这就是小树的乳母?”惠王随口问道。


    沈芜瑜定了定心神,点头道:“是,原也是家里的人,后来便让她做了小树的乳母,这一回也多靠了她路上照顾我们,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原先她男人也和我们一起的,谁知走散了,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回头本王赏她便是了,”惠王对沈芜瑜的话并不在意,他说着又多看了沈莲岫两眼,“长得倒是清丽,身段也好,俏生生的,叫什么名字?”


    “叫阿圆,”沈芜瑜立刻便回答道,接着又是细眉一拧,“你别动旁的心思,我是没事,但你让小树懂事之后怎么看,这可是奶他大的人。”


    惠王笑了笑,一点不见恼怒,反而眉目生姿:“本王说什么了吗?”


    沈芜瑜冷笑道:“还不是怕你那位王妃把账算到我头上。”


    见沈芜瑜又提到了惠王妃,惠王便没有再继续这一茬,而是转而看着在门外一起玩耍的小树和安安:“乳母的女儿看起来倒是比小树强壮不少。”


    “两个人没差几个月,只不过是小树体弱罢了。”沈芜瑜道。


    惠王又道:“过几日本王得空便让人将你们送到其他地方去。”


    “我不去,我不想和王妃在一块儿。”


    “不让你和她一起,你们以后都分开。”


    沈芜瑜自然不肯被他送走,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于是她依旧摇头:“不,我要留在这里,就算没有陪在你身边,离你近一些也是好的,你也可以过来看看我们母子。”


    “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有你在,我不怕,而且这里是你的地方,我不信你保护不了我们。”沈芜瑜看着惠王一字一句地说道,“刘衍,你别想再甩开我。”


    或是见惯了沈芜瑜任性的模样,惠王也拿她没有办法,于是也并不强求了,叮嘱了她几句之后,起身便要离开。


    沈芜瑜也跟着起身,故意着急道:“你要走?”


    “是,”惠王点头,“本王要回军中去。”


    “我历经了千难万险才找到你,你人都来了,就连一晚都不肯陪陪我吗?”沈芜瑜带着哭腔说道。


    惠王道:“你听话。”


    沈芜瑜上前一步,继续说道:“等日后进了城,我是不是连你都见不到了?”


    闻言,一直低着头的沈莲岫,目光闪了一下。


    果然惠王听了沈芜瑜的话之后道:“进城且还要一段时日,不着急,本王既答应了不把你送走,有空便会来看望你和小树的。”


    沈芜瑜这才没话可说,亦步亦趋地跟着惠王,一路送他出去。


    第85章 别扭 你好不要脸


    等沈芜瑜回来之后, 她悄悄送了一口气,又见那边两个小兵依旧在原地守着,没有她的准许并不敢进来, 便过去稍掩了门。


    两个孩子依旧还是被放在外面玩着,这样不会打扰她们说话, 也防着有人近前。


    “姐姐, 你听见了, 他方才的意思是不是还要一段时日再攻城?”沈芜瑜问沈莲岫。


    沈莲岫道:“我也不懂这些, 只知道应该没那么快。”


    沈芜瑜长长叹了一声, 目光中露出一丝焦灼,又对沈莲岫道:“不知道姐夫在哪里。”


    “他眼下正躲着,再过个两三日, 他也就会出现了。”


    一时天色也愈发晚了,今日也是累了一天, 几乎都没有休息过, 沈莲岫累得不行, 但还是要给外面的小兵做做样子,又去烧了热水端进来给沈芜瑜洗漱, 安顿好沈芜瑜和小树之后, 自己才带着安安回了旁边那间屋子,然后洗漱睡下。


    翌日, 沈莲岫自然记着起得要比沈芜瑜早, 她早起烧水煮饭, 幸好先前在白溪村也是自己动手习惯了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趁着饭食还在锅里烧着,她便走到外面,装模作样地问那两个惠王派过来的小兵:“两位大哥早上可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 我们带了干粮,”他们对着沈莲岫倒很和颜悦色,“娘子给我们些热茶就成,最近天冷下来,大早上还是想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沈莲岫便给他们去倒了热茶。


    一边看他们喝热茶,沈莲岫一边又问:“你们也值了一夜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替你们吗?”


    “没有,哪有什么换的人,战事正吃紧,根本没有可以替换的人手,等会儿吃点东西我先去睡一觉,到了晌午再来替他,他再去睡,夜里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值夜。”


    “这样可够难熬的。”沈莲岫道。


    “嗐,这有什么的,”方才说话的那个小兵朝沈莲岫挤了挤眼睛,“这可比去战场上送命要好得多了,至少安安稳稳的,不用见血也不用杀人。”


    “对呀,守在夫人这里可太好了,这差事让我换还不换呢。”


    沈莲岫笑道:“可不上战场,这军功可怎么领呢?”


    “哪轮得着我们,倒是送死有我们,”其中一个小兵摇了摇头,颇有些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就弄到这里来了,我根本就不想打仗……”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事哪由得咱们?谁让咱们一开始就在殿下麾下。”


    沈莲岫听了也装作没听懂,只是给他们又添了一碗热茶。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唉,两位大哥都没空,原本我还想着让你们帮我一起找找人呢!”


    “你要找谁?”


    沈莲岫欲语泪先流,她抹了一把眼泪之后,才道:“还不是我家男人,我们都是夫人的家仆,原是一起陪着夫人的,但谁知道眼看着都要找到惠王殿下的营帐了,他却和我们失散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自己找到我们。”


    他们听了倒也没有生疑,只是安慰她道:“在这附近失散的就不怕,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都能自己找回来的,你耐心等几日也就是了。”


    “我得找找他去。”沈莲岫道。


    然后等到用了早食,沈莲岫便装作出门找人,他们也不阻拦她,反倒让她一个人小心些。


    沈莲岫自然是不用找,也找不到周临锦的,她怕自己迷路,或是遇到什么强盗土匪野兽,便只在附近消磨消磨时间,等到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回来做饭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等到第二日快要入夜的时候,周临锦终于灰头土脸地出现了。


    两个小兵见到门口远远来了个人,先将他拦住,然后并不急着盘问,而是先去叫了沈莲岫出来。


    沈莲岫一见,果然是周临锦。


    虽然这几日她已经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要怎么演这场戏,怎么想怎么变扭,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抱住周临锦哭了起来。


    沈莲岫干巴巴地哭了几声,闻到周临锦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香混合着山间的风往她鼻子里钻进来,忽然眼眶酸了酸。


    即便是知道周临锦应该会自己躲起来 ,但她还是想起来就怀疑他被惠王的人发现然后抓走了。


    眼下他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虽然后面的路更艰难,却总好过未知的提心吊胆,起码心里踏实了一半。


    她呜咽了一声,然后又很快忍住。


    似是听见了这一声呜咽一般,周临锦抬手轻轻抚了几下她的背脊。


    “别哭了,我不是来找你了吗?”他在她耳边呢喃道。


    这时,那两个小兵见状也都说道:“能找回来就好,这兵荒马乱的,一家人在一起才安定。”


    沈莲岫也就顺水推舟,放开了周临锦。


    小兵倒是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周临锦,又道:“也难怪那么急了,阿圆娘子你这夫君这皮相倒是生得好,不大像做仆役的,反而像是……那种叫什么的,哦,对了,西席先生,斯斯文文的。”


    沈莲岫早就料到周临锦看起来不像下人,立刻就说了准备好的说辞:“他在家中账房里做的,是会读书也会写字的!”


    “哦,那就更难怪你稀罕得紧了,”两个小兵笑嘻嘻地开玩笑,“不然你做了寡妇,求沈夫人再帮你指个好的便是了。”


    沈莲岫这回对着他们笑了笑,并不再多说什么。


    装模作样地去见过沈芜瑜,与她禀报了人已经回来了,然后周临锦便被沈莲岫带回了自己房里。


    周临锦看着这间连转个身都有可能会碰到东西的屋子直皱眉。


    “你们就住这里?”他问。


    沈莲岫没好气道:“那让妹妹住这里,我去住主屋。”


    周临锦不说话了,但是没多久,他又道:“方才门口那两个人叫你什么?”


    “什么?”沈莲岫漫不经心地随口跟着说了一句。


    她这会儿正在铺床,她前几日已经翻找过了,这间狭小的屋子就只有这一床被褥,就连沈芜瑜那里都没有多余的,周临锦到了之后是肯定要和她一起在这里过夜的,真不知道该怎么睡,沈莲岫一边铺床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夜里到底应该是个什么睡法,反正她是不想和周临锦睡在一起。


    见她根本没有好好回答他的话,周临锦皱了皱眉,上去道:“他们叫你阿圆娘子。”


    他走到沈莲岫身边,一块儿挤在床边那个地方,屋子里本就狭窄拥挤,沈莲岫本就烦恼,他又挡住了她,她便没好气道:“怎么了,不能叫吗?”


    “你把你的乳名和他们说了。”周临锦道,“这是你的乳名,当初你告诉我就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知道这个名字的。”


    “难道告诉他们我的真名吗?”沈莲岫要去床尾那块儿整理,却被周临锦拦着,“这个乳名旁人并不知道,又很常见,你和妹妹也不会叫错,不是很合适吗?”


    既然不让她整理床尾,沈莲岫便俯过身子去整理里侧,一面又很苦恼,她倒是想分开睡,但眼下条件不允许,甚至就连睡在一张床上都要挤在一起。


    周临锦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沈莲岫只感觉背上略有沉感,她一时没有防备便要面朝床上栽倒,可偏偏身后的人却仅仅凭借着揽着她腰身这一块的力道把她扶住。


    沈莲岫一手撑到床上,一手便抬起来然后用手肘往后去击他,但因为也没有多大空间,所以使出来的力道有限。


    “不行,阿圆只有我才能叫。”周临锦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先是挠得她耳边发痒,接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路酥酥麻麻地直到头顶天灵盖。


    沈莲岫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炽热起来。


    “谁说只有你能叫的?”沈莲岫勉强回嘴道。


    周临锦稍稍侧过头,看见她的脸颊上已经飞上一抹淡淡的粉,烛火幽微之间,更有一种朦胧的绰约。


    他心思微动,再也忍不住,随即在她的侧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沈莲岫的身子颤了一下。


    还未等她有其他反应,周临锦已经手上一用力,轻轻巧巧地将两人翻转了过来,然后自己坐到了床上,沈莲岫则是在上面,被他拉到了怀里,坐在了他的膝上。


    他的手仍旧纹丝不动地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压向自己:“我说不准就不准。”


    沈莲岫撇过脸去故意不看他,也知道他此时是在无理取闹,不再与他继续争辩下去,只道:“快放开我,我还要铺床。”


    “铺好了一会儿就乱了,”周临锦将下巴放到她的肩膀上,“我这几日风餐露宿,实在不好受,让我抱一会儿。”


    沈莲岫自然不依,这会儿都还不是很晚,安安和小树都还在外面玩,甚至连晚食都还在煮着,她才不会让周临锦占这个便宜。


    只是她整个人落在他的手里,几乎是被他包裹着,于是只好极力地扭了几下,效果甚微不说,偏偏周临锦还道:“别扭了,再扭我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沈莲岫却已经立刻想到了,她咬牙道:“周临锦,你好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明后天周末双更好了,国庆节在家已经在码完结部分的存稿了,完结之后应该会有个if线福利番外[狗头叼玫瑰]


    第86章 笑我 床那么小


    不过周临锦终究也只是嘴上说说, 他很快便放开了沈莲岫。


    沈莲岫只扔下一句:“饭要煮糊了。”便夺门而出。


    周临锦倒是没有跟着她出来。


    在外面躲了好几日,提心吊胆地还要提防被惠王的人发现,他说抱抱就真的只是抱抱, 至于其他,其实他一点精力都没有了。


    周临锦胡乱往沈莲岫铺了一半的床上一趟, 眼睛一闭立刻睡了过去。


    因怕惠王忽然来了, 晚食是分开用的, 沈莲岫拿了饭菜去房里的时候, 发现周临锦睡得正香, 便也没有叫他,只是重新把饭菜放回锅里热着,然后自己去和沈芜瑜一同吃了。


    等她洗完碗回房去看, 周临锦才醒过来。


    周临锦几口便将饭菜都吃完,然后对沈莲岫道:“我要沐浴。”


    “你自己去烧水, ”沈莲岫两手一摊, “而且这里也没有浴桶。”


    周临锦道:“不用麻烦, 我用冷水就可以了。”


    沈莲岫也没有阻止他,只是递了一条干净的巾帕给他。


    周临锦离开后, 沈莲岫便和安安两个人洗漱, 然后便安顿安安睡下。


    原本安安睡得是没有那么早的,她虽然人小, 但却很敏锐, 马上就感觉到今日没有玩够, 都躺在床上了还问:“为什么要睡觉了?”


    “你这几日和小树玩得太疯了,阿娘怕你累着。”沈莲岫编了一个理由告诉她。


    安安用小手挠了挠额头,道:“可是小树还没睡。”


    “他也要睡的,”沈莲岫想了想又补充道, “他肯定已经睡了。”


    “我不信,我要去看看他。”安安根本没那么好骗,立刻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沈莲岫感觉强行把她按下,但是安安因为没有得到满足,已经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她像一头小猪仔在沈莲岫的手底下扑腾。


    沈莲岫差点就要满头大汗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道:“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周临锦洗完澡回来了。


    因是洗的冷水澡,洗的时间又长,所以周临锦走到沈莲岫身边的时候 ,她便感受到他身上带着一股冷冷的水汽。


    “她不肯乖乖睡觉,还想找小树去玩。”沈莲岫也快要按不住安安了,便如实与周临锦说道。


    周临锦在床边坐下,安安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虽然周临锦和沈莲岫之前已经和安安解释过一些事了,但上次被周临锦的话刺激得大哭,安安大抵还是对周临锦心存芥蒂,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看见他。


    周临锦自然不会再跟着沈莲岫一起强迫她睡下,否则岂不是让安安对他意见更深?


    他把安安从床上抱起来,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小树我们就不去找他了,但是阿爹可以抱着你去外面转一圈。”


    安安点了点头,妥协了。


    沈莲岫忙道:“你别走远了,万一遇到什么人就糟了。”


    “我不走远,就在这屋子旁边,”周临锦声音低下去,“我去找外面那两个小兵说说话,顺便看看这几间房屋有哪里能藏人,特别是沈芜瑜那里,惠王来的时候我可以去偷听。”


    沈莲岫便立刻明白了,抱着安安出去逛逛倒是可以当个幌子,那两个小兵见了不会怀疑。


    也没过多久,周临锦便抱着昏昏欲睡的安安回来了。


    沈莲岫把安安在床上安顿后,然后小声问周临锦:“他们没怀疑什么吧?”


    “怀疑什么?我和安安一看就是父女,”周临锦伸手过去轻轻弹了一下安安的脸蛋,被沈莲岫一把拍开,好在安安没醒,只是哼哼了几声,“外面那两个小兵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几乎问不出什么。”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周临锦和沈莲岫并不觉得如何。


    “惠王第一天来过一次,后面就没再来过了。”沈莲岫对周临锦说道。


    周临锦点头:“还是得等他来了再说。”


    沈莲岫想了想又道:“不过那日他提过一句,那意思似是说离进城还要一段时日。”


    “眼下我们与戎国战事正紧,惠王想先拖着攻城之事,一是将京城之中的人困死,二便是等着戎国胜利,长驱直入国境,前来支援他。”周临锦道。


    沈莲岫倒吸一口冷气:“若国土被践踏,就算他当了皇帝,就能当得安稳了吗?”


    周临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见外面夜色已经渐深起来,他道:“歇下吧。”


    谁知沈莲岫听了却没动。


    “又怎么了?”


    沈莲岫道:“床那么小……我们……真的要一起睡吗?”


    周临锦往床上看了一眼,把安安往里面推了推。


    “那不然我睡地上?”周临锦心思一动,问道。


    沈莲岫看看那斑驳又带着尘土的农家地面,虽然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本来也打算这么说的,但周临锦自己这么一问,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若是在家躺脚榻上倒是无妨的,但眼下天气已经冷了,又是山间,又没有被褥,地上又那么脏,真的要让周临锦睡地上吗?


    周临锦见她迟迟不说话,已经起身作势要睡地上了,沈莲岫终是拦住了他:“算了,挤一挤吧。”


    周临锦的眉梢挑了挑,但是没让沈莲岫察觉到。


    他这回把安安推到了最里面,然后道:“你睡她旁边,我睡最外面,不会掉下去。”


    “哦。”沈莲岫听后照做,爬上床躺到了安安身边,才把被子拉到身上,那边周临锦就已经吹熄了蜡烛,睡到了沈莲岫旁边。


    沈莲岫的身子僵了僵。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和他同床共枕过了,也没有想过会再有这一日,心里觉得变扭是真的。


    他的气息渐渐将她包裹住,这种感觉似乎已经离她很远了,像是上辈子一样,但又觉得熟悉,一下子就能想起来。


    这时周临锦动了动,往外面挪了挪,沈莲岫道:“这里还有空余,别掉下去了。”


    “好。”周临锦闻言,又往里面睡过来。


    其实这张床虽说小,但却能够睡下三个人,也就是稍微挤了一些,并不用他巴巴地把自己小半个身子故意挪到外面悬空。


    周临锦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两个人都没有很快入睡。


    虽然气息平稳,也没有辗转反侧,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还没有睡。


    过了一会儿,沈莲岫悄声对周临锦道:“有一件事……”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更加低下去,然后没了声响。


    周临锦知道沈莲岫不是睡着了,便稍稍转过身子,面朝着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沈莲岫没有搭理他,又是思忖半晌了,才将先前沈芜瑜和她说过的那些与惠王的事说了出来。


    周临锦听了之后也不作声,沈莲岫倒不在意,反正如果没有惠王故意横插一脚,和周临锦在一起的本来就应该是沈芜瑜。


    她只是心里另外存着一件事。


    周临锦不说话,她便压低了声音,自顾自继续说道:“惠王突然把妹妹送走,我总觉得不会是表面上那样。”


    周临锦不动声色地又往里面靠了靠,虽然意兴阑珊,但还是认真问道:“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惠王这个人若是在乎王妃,就不会有那么多宠妾了,妹妹虽然胡闹了一点,可也不到他不能包容的地步……”沈莲岫说到这里,又不说下去了。


    周临锦等了许久没等到她说话,便问:“怎么不说了?”


    “你很想听吗?”沈莲岫反问。


    周临锦动了一下,忙道:“没有。”


    他知道沈莲岫其实很敏感,但都放在心里,若是被她误会了什么了就不好了。


    “如果你很想听,我就说,”沈莲岫犹豫,“不过你不准笑我。”


    黑暗以及拥挤的空间冲淡了两个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隔阂,让她可以略微吐露一下自己的心里话。


    周临锦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又奇怪道:“我为什么会笑你?”


    沈莲岫沉默了一会儿,道:“惠王他……是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妹妹,才不想继续骗她,把她送回了家?”


    周临锦:“什么?”


    “妹妹没有说,但我总觉得,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沈莲岫道,“否则惠王不想要妹妹了,直接把她随便找个地儿放着或是送回家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特意告诉她真相,像是让她死心似的。”


    周临锦其实对这种事并没有多大兴趣,别人的事和他无关,更何况是惠王和沈芜瑜的事,他更在意自己最终能不能让沈莲岫回心转意,但既然沈莲岫愿意和他说话,他自然是开心的。


    他轻轻叹了一声,在黑暗中抬了一下手,但随即便蜷了手指,就算已经离得那样近,他还是没有碰到她,不敢把她搂进怀里来。


    “眼下再说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对沈莲岫轻声说道。


    沈莲岫点了点头:“对,睡吧。”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这一回两人躺着躺着,便慢慢睡熟过去。


    翌日一早,沈莲岫醒来的时候还很早,窗边才透出一点点熹微的天光,屋子里灰蒙蒙的,还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本来不想起那么早,但是一张床上睡着三个人,虽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挤,可终究是没有她自己带着安安睡得那么舒服,沈莲岫睁着眼睛也没有动,只是看了一会儿灰扑扑的帐顶,又想起身边还睡着周临锦,怎么想怎么不舒坦,最后还是轻手轻脚地起床。


    沈莲岫坐起来先仔细看了看安安,安安睡得正香,她便放心了,又回过身去,只见周临锦平躺着睡着,和她离得很近,比她和安安还要近。


    她一开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床就这么大,他们两个人又是大人,肯定是要挤一挤的,然而当她从床上站起来,正要跨过周临锦的身子时,却看见周临锦外侧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


    沈莲岫一下子拧紧了眉。


    接着,她想也没有多想,一脚过去踢在周临锦身上——


    作者有话说:一更[狗头叼玫瑰]


    第87章 骗我 你把我的脚放开


    这一脚踢在周临锦身上, 他纹丝不动,甚至都没有醒过来。


    沈莲岫气不打一处来,她站着使不上劲儿, 便干脆又坐下来,用一双脚撬到周临锦的腰下, 狠狠往外推。


    这下周临锦终于醒了, 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屋子里又暗, 他根本看不清楚怎么了,伸手就往腰部一抓,抓住了沈莲岫的一只脚。


    滑滑嫩嫩的触感从手中传递出来, 周临锦慢慢清醒了,他一边撑起身子, 一边也没有放开沈莲岫的脚, 只是问:“出什么事了?”


    沈莲岫没有被束缚住的那只脚仍去踢他, 又怕吵醒安安,只能压低声音说道:“你那边明明还有那么多地方, 偏要往我这里挤?”


    周临锦往旁边看了看, 心道,糟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旁边留出了很多空隙, 昨夜睡下时就是如此, 他就是故意的, 不过是欺负沈莲岫睡在里面看不见罢了。


    本来他是想着趁着夜里再悄悄挪回去的,但后来就睡着了,今天早上也是可以睡出去的,谁知道沈莲岫起那么早。


    周临锦望了一眼外面还灰蒙蒙的天色, 带着倦意道:“别闹了,再睡一会儿。”


    沈莲岫咬牙:“你骗我心软!”


    “没有,”周临锦立刻急中生智道,“我夜里睡着了,自己也不知道往哪里睡了。”


    “撒谎,你睡相一直很好。”沈莲岫一只脚还是使劲儿踹他,又道,“你把我的脚放开。”


    周临锦东躲西藏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这会儿也还没睡够,正困倦着,他闭着眼睛,道:“你停下我就放。”


    果然沈莲岫不动了。


    周临锦心满意足地把掌心玉足放开,正打算继续补觉,却不防被她手脚并用,一下子踹到了地上。


    他抬头,沈莲岫正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他:“你以后就睡地上。”


    周临锦站起来,掸了掸身上沾染上的灰尘,道:“地上那么脏,我怎么睡?”


    沈莲岫没有理他,自己下了床,背过身子去穿上外衫,然后打开门走了。


    周临锦揉了揉额角,又重新睡回了床上去。


    他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沈莲岫也就是随便闹一闹,毕竟就算她确实有这个心,眼下也没有这个条件,这里连个多余铺盖都没有,他想睡地上都睡不了。


    然而等到有一个夜晚来临,他才知道沈莲岫是和他来真的。


    沈莲岫从屋子里找到了一张靠边放着的破门板,放到了地上,然后指着破门板对周临锦道:“你睡这里。”


    “你说什么?”周临锦不敢置信。


    虽然比直接睡在他看一眼都觉得脏的地上要好一些,可是这破门板也没好到哪里去,上面积年的灰尘都厚厚的一层,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污渍的痕迹,甚至还有蜘蛛网。


    沈莲岫又重复了一遍:“你睡这里。”


    “这么脏……”


    “外面有水有抹布,你自己收拾干净就行了。”


    周临锦默了默,又道:“没有被褥。”


    “天也没有冷到那种地步,你和衣睡下便是。”


    周临锦没有再说话,他明白沈莲岫心软是真的心软,但是认死理也是真的认死理,不然也不用他用尽了借口,她才肯从白溪村跟着他回京城。


    他默默地去打水擦洗,擦了好几遍破门板,灰尘和蜘蛛网倒是能被擦干净,但是上面早就已经干涸并且渗入木纹中的各种污渍却是怎么擦都效果甚微的。


    周临锦心里膈应,但是没有办法,他没吃过这种苦,只能安慰自己,比前几日风餐露宿要好一些。


    因为屋子狭小,门板怎么放都放不好,只能放在床边,显得更为拥挤了。


    沈莲岫带着安安洗漱完回来睡觉,安安看见有一张门板,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反正先跑过来蹦到上面,蹦了好几下。


    周临锦看着才擦干净的门板上又多了几个脚印,和污渍混合在了一起,方才干的那些又白干了。


    偏偏安安还嘻嘻地笑着对着他,让周临锦想发火都发不出。


    他总算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当初父亲会更喜欢姐姐了。


    周临锦只得过去把安安抱下来,然后说道:“安安,别踩着上面,阿爹夜里要睡的。”


    “为什么睡这里?”安安眨着大眼睛,“睡这里好玩吗?我也要睡这里!”


    “你不能睡,夜里会着凉的,而且不舒服。”沈莲岫走过来,无情地打断了安安的好奇心。


    周临锦蹲下来摸了摸安安的头,道:“乖乖和你阿娘上床睡觉。”


    两边各自躺下,今夜依旧是周临锦去熄的烛火。


    安安一时没睡着,沈莲岫正在小声地哄她,周临锦躺在又硬又破的门板上,身上只找了一件外衣盖着,觉得仿佛从来没这样狼狈过。


    可是怪谁呢,还不是只能怪自己?


    这一夜,周临锦睡得难受,一直在门板上辗转反侧的,他等着沈莲岫会不会忽然心软,把他重新叫回去睡觉,可一夜都只听得她呼吸清浅,没有叫他。


    之后的几日,皆是这样过去的。


    虽说那两个小兵没有疑心周临锦,但还是需要万分小心,万一惠王突然来了或是派身边的亲信过来,就很有可能会看见周临锦。


    周临锦便索性借着带小树和安安出去玩,或者去山间打猎捉鱼的由头,白日里出去打探情况,能避就尽量避着那些斥候,但若是避不过,便说自己是沈夫人身边的仆役,倒也能顺利混过去。


    只是眼下惠王似乎打定主意了一动不如一静,先不急着攻城,所以暂时打探不出什么来。


    不过很快,惠王又再一次来了沈芜瑜这里。


    依旧是已经入夜的时候,和他上回来一样,沈莲岫去厨房里烧水煮茶,而周临锦则是按照早就观察好的路悄悄过去,隐在墙角处。


    惠王还是只带了两个侍卫,都立在门口处守卫,毕竟这院子小房屋浅,若是有人要对惠王不利,站在这里就足够应对了。


    沈莲岫还是像上次那样端了茶水进去,惠王这次将小树抱着坐在自己膝上,没有和沈芜瑜说什么话,只是在问小树一些日常的事情,比如在沈家过得怎么样之类的。


    小树的话很少,几乎是他问一句,他才会说几个字,惠王没多久便皱了眉,叹气道:“为何会如此内向,明日就跟着本王来军营里吧。”


    沈芜瑜一听便急了:“这怎么行呢?小树会吓坏的,他胆子很小,很怕生人。”


    “就是你这样的慈母才会多败儿,”惠王说完,倒也没有强求小树跟着他去军营了,只是道,“该让他健壮些,这样日后怎么见人?”


    沈芜瑜没有说话,片刻后才嗔道:“还不是你的错。”


    惠王抬眼瞧她,眼中尽是笑意,道:“等到来日,本王便亲自教导小树,弥补对他的亏欠。”


    “那殿下可要说话算话,别到时候就忘了小树了。”沈芜瑜说完,又道,“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缺衣少食的,天眼看着也要冷了。”


    惠王道:“让你去其他地方你又不肯。”


    “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处,这样你还可以像今日一样来看看我们,去了那里,谁还理我们母子俩?”


    “有缺的与他们说就是,少不了你的,明日便给你送炭过来,免得入冬冷了。”


    惠王说着便起身,并不多做停留,出了门见到安安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又对沈芜瑜道:“这个孩子倒是强壮,也活泼些,还是他们这些下人养出来的孩子结实,你让小树多和她玩一玩。”


    沈芜瑜勉强应道:“好。”


    一旁沈莲岫听了倒也没什么,反而开心和庆幸,开心的是孩子养得好,她可不愿安安柔柔弱弱的,庆幸的是安安是在乡下养的,并不像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女儿,否则惠王一眼就看穿了。


    这时惠王又顺嘴问道:“听说这孩子的父亲回来了?”


    沈莲岫便上前道:“回殿下,托殿下的福,人找着了。”


    “怎么没看见?”惠王问。


    沈莲岫按着早就想好的,回答道:“去林子里洗澡了。”


    惠王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又转过身,对沈芜瑜道:“本王今夜还是留下,陪陪你们罢。”


    沈芜瑜掩去惊慌,装作惊喜的样子:“真的吗?”


    惠王点头:“之后一段时日,本王都不会再来。”


    “为何?”


    “战事吃紧,”惠王往里走去,见沈芜瑜慢一步,便来拉住她,“日后本王自会来带你入京城。”


    沈芜瑜低头浅笑,但是并没有说话。


    惠王和沈芜瑜进去之后,连同小树三人,便再没有出来过,留下他那两个侍卫依旧牢牢守在门口见。


    许久之后,周临锦才从屋子后面绕出去,又绕回到前门,然后进来。


    夜色浓重,他低着头,稍稍佝偻着身子,加上之前已经稍做乔装,不是对他极为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他,门口两个侍卫远远看他一眼,见沈莲岫已经迎了上去,便知道是她夫君,没有过问什么。


    二人赶紧进了屋子,周临锦便已经说道:“今日来的那两个侍卫,其中有一个我以前见过。”


    沈莲岫的心一下子被吊得高高的,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又道:“他们方才没有认出你,应该没事。”


    周临锦点头:“先应付过去明日再说。”


    “明日若是惠王看见你了怎么办?”沈莲岫又开始担心起来。


    “不让他看见就行了,”周临锦早就想过各种情况,“他一定很早便会离开,不会特意想到要见我,我提前离开这里便是,若是真的问起,就说我早起去捉鱼了。”


    沈莲岫应下。


    第88章 死了 等你回来再说


    第二日一早, 沈莲岫和周临锦早早便起了身。


    沈莲岫一面将他往外送,一面将之前翻找出来的一个竹筐递给他,并道:“捉到鱼就早些回来。”


    声音若隐若现, 传到门口两个侍卫那边,刚好能听个囫囵。


    而外面那两个小兵这几日已经和他们有些熟悉, 见状便笑道:“这天还都没亮呢!”


    “不早了, ”沈莲岫道, “万一殿下要在这里用饭, 我也好把新鲜的鱼烧了。”


    说完, 她和周临锦对视一眼,周临锦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走了。”便迅速离开了。


    沈莲岫在外面目送着他离开,然后又转回身, 慢悠悠走到侍卫面前,问:“两位大人守了一夜真是辛苦了, 可要热茶或是吃食?”


    因她是沈芜瑜身边的人, 所以侍卫们待她倒有几分客气, 忙道:“殿下的事如何会辛苦?这位嫂子不必忙了,等殿下起身我们便要走了。”


    沈莲岫闻言也就不说话了, 自己回了自己屋子里去, 这会儿安安还睡着,她过去摸摸她的小手小脚, 轻轻舒出一口气。


    也没过多久, 主屋那边便有了动静。


    与先前周临锦预测的一般, 惠王一早便起身了,毕竟一夜未回,也赶着回军营。


    沈莲岫故意躲在屋子里没有出去,惠王倒确实没有注意到她, 只简短与沈芜瑜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而去。


    之后的几日,几乎波澜不惊,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为了不引起那些斥候的怀疑,周临锦一边尽量避着他们,一边也挑白日里出去,每当到了夜间,他便悄悄回来,也不让门口那两个小兵察觉。


    可是这日已经入夜许久,眼看着沈莲岫他们都用完了饭,周临锦却还没回来。


    沈莲岫嘴上不说,只是默默地去把碗筷给洗了,等她洗完,连沈芜瑜也忍不住了,把她拉到屋子里问她:“姐夫怎么还不回来?”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沈莲岫定了定神,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若是有事,这会儿已经有人来找我们了。”


    见沈莲岫神色还好,沈芜瑜倒也不便多问什么,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姐妹两个便各自散去,天气渐冷,入了夜之后也不好让安安和小树在外面玩了,这几日都是早早便歇下。


    沈莲岫安顿安安睡下,然后又倚在床上哄着安安入睡,然而直到安安睡熟许久之后,她也仍旧那样坐在那里,怔怔地出着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莲岫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她终于回过神,先去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烛台,看见蜡烛已经比方才要多烧了一大截,方知夜已经很深了。


    这屋子就这么点大,房门打开了也就看见人了,沈莲岫才轻手轻脚从床上起身,周临锦便已经走了过来。


    他身上沾染着些夜里山林间的寒气,也没用得着沈莲岫提醒,他自己也不往床边过去,怕让安安着凉。


    “怎么去了那么久?”沈莲岫这时再也忍不住,问道。


    周临锦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才对沈莲岫道:“我看见周临钰了。”


    闻言,沈莲岫的脸色一变。


    “他没看见你吧?”


    周临锦摇了摇头,原本进来时便冷峻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他低声对沈莲岫道:“今日我去得远了一些,正好看见他带着人,抬着许多已经死掉的牲畜,我便一路悄悄跟着他们,却见他们并不往军营里去,而是往京城方向去的。”


    “死掉的牲畜……”沈莲岫身为医者自然也十分敏锐,她立刻便想到了什么,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忙问,“难道他们是要拿这些去害京城的百姓?”


    周临锦道:“那些牲畜不知是怎么死的,但只要是死的,一旦投入水中,便很有可能会传播疫病。京城外有护城河,连通着城内一些支流,甚至有流往禁苑之中的,如果他们悄悄把这些死牲畜投到护城河中,若牲畜还是病死的,那更是不堪设想。”


    沈莲岫听得胆寒,咬牙道:“惠王真不是人,若是疫病传播开来,将会连累许多百姓。”


    “他们带着那些东西,走得慢,暂时还没有到京城。”周临锦重重地按了几下眉心,目光中透出疲惫,“不过惠王原先是等着戎国的兵马破了边关之后前来支援的,一直也不见动作,突然有此举动,十有八九是戎国即将兵败,他才急了。”


    “一定得想个法子出来。”沈莲岫道。


    周临锦沉默良久后,道:“原本我与京城之间有一只信鸽来通信,但最近这几日每回我放了鸽子出去,鸽子虽还会回来,却始终没有带回来只言片语,我的消息传递不出去。”


    “会不会是惠王的人截下了?”


    “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周临锦道,“惠王若是发现,直接杀了信鸽便是,为何还要它一趟一趟地飞?或是顺藤摸瓜发现了我,直接将我抓了便是,而且这只信鸽训练有素,若半路被陌生人拦截,它便不会再飞回来。”


    周临锦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怀疑,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那眼下可怎么办?”


    “我已经放了鸽子回去,让他们小心护城河,先看看再说。不过恐怕……还是像之前一样。”


    不出周临锦所料,第二日鸽子重新飞回来,周临锦递过去的信是已经没了,但信鸽仍没有带回来什么话。


    情况一时更加复杂不明。


    先前周临锦递回去的都不是重要信息,若是不回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但惠王要暗中在护城河中投入死牲畜却是极为紧迫的事,事关皇帝与整座城的百姓安危,这都不回岂不是就表明周临锦已经与京城断了联系,这是和惠王发现他们相比,都严重到不相上下的事。


    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再等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周临锦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就是赶紧去放火烧了那些东西。


    可这样一来,先不说惠王会不会怀疑到沈芜瑜这边,就是在过程中,也极有可能会被周临钰察觉,从而前功尽弃。


    但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其实就算是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让他去烧毁死牲畜,周临锦还是会去做的,只是那样的话,他可以提前把沈莲岫和安安送回去,但是眼下,他根本不敢保证若是先把人送回去,城门还会不会开,或是城楼上直接对欲入城的人放箭。


    周临锦打算先让沈莲岫带着安安离开这里先避一避,山间原也有其他农舍,只是因为战乱,百姓搬离,所以空出来许多,有心要藏人倒也不是问题。


    沈莲岫答应了,她甚至还想带上沈芜瑜一起走,然而沈莲岫带着安安出门不会有人在意,沈芜瑜却不可能脱身。


    沈芜瑜自己也拒绝了:“我没有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周临锦一家三口便立刻离开,沈莲岫提前烙了些饼子带在身上,而周临锦则是先悄悄拿了半袋子米粮放在外面林子里,出来之后再拿上。


    他这几日到处查探,倒也对附近熟悉许多,亦有心留意那些合适的房屋,以备万一有所需要。


    周临锦把沈莲岫和安安安置到翻过一座山头的半山腰处,这里很是隐蔽,又挨着水源,也离惠王的营地很远,他之前观察过,因已经隔了山,惠王的人不曾踏足这附近。


    “我最迟明日午后就会回来,若我没回来,你便不要再等我,带着安安一路往东去,走大约两个时辰左右,不远处便是城镇,等时局安定了,你们可以再回白溪村。”周临锦简短地交代了几句。


    沈莲岫先是点了点头,见周临锦这就要走,才连忙上前两步叫住他:“你不回来的话,会怎么样?”


    周临锦道:“死了。”


    这个答案本该是早就已经清楚的,但是此刻听他直白说出来,沈莲岫的心里还是仿佛落下种种一锤,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发麻。


    见她迟迟不说话,周临锦便忍不住向她靠近一步,道:“你不要太担心,方才是我吓你,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沈莲岫没有说话。


    周临锦又道:“如果我回来,你能原谅我吗?”


    “等你回来再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周临锦笑了笑,但笑意很快便淡了下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迅速地觑了沈莲岫一眼,然后又很快转开眼,往别处去看了看,才又重新看向沈莲岫。


    沈莲岫则是向着那边正撅着屁股玩耍的安安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因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即便安安已经原谅了上次周临锦惹怒她的事,但安安对周临锦还是不怎么熟悉,过来也只是先看看周临锦,然后扑到沈莲岫的腿旁。


    “周临钰不难对付,他不会发现你的。”沈莲岫勉强说了一句,像是自己安慰自己一般,然后又低头扯着安安的手,对她道,“快和阿爹说再见。”


    安安抬起头又看周临锦,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一翘一翘,咂巴了一下嘴巴却没有说话。


    周临锦蹲下/身子,用他那双和安安很是相似的眼睛看着她,想说话可一时喉头又哽了一下,他连忙掩饰住,笑着道:“安安,阿爹要离开两天,你在家乖乖的。”


    安安眨了眨眼睛,忽然问:“你真的是我阿爹吗?”


    周临锦这回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


    他低了一下头,用力眨了一下眼,尽力忍住眼中的酸涩,才敢重新抬起头来看安安。


    “是的。”他只说了两个字。


    接着他拉起安安的小手,很想把她的小手握起来,却怎么都不忍心,忽然,安安那几个胖胖的手指在他的手心轻轻抓了几下。


    安安嘻嘻地笑起来,然后扑过来抱住他的脖颈:“要早点回来哦,安安会想你的。”


    一瞬间,周临锦的眼泪再也没办法忍住。


    第89章 投靠 若不是本王,也没有你们这段好姻……


    幸而此时安安正抱着他, 周临锦连忙用手指揩去那滴要掉下来的眼泪,然后轻轻地拍了几下安安的背脊。


    “好,阿爹答应你。”


    闻言, 安安点了点头,放开了他。


    周临锦慢慢起身, 又对沈莲岫道:“走了。”


    沈莲岫本来想应声, 可转念一想, 出口却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周临锦回答得很干脆, 丝毫没有任何犹豫,“还能有什么事,你照顾好自己和安安。”


    沈莲岫轻蹙了一下眉心, 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安安一起送周临锦到了门口。


    周临锦没有再回头, 一路往山下去了, 很快便看不见了他的踪影, 山间只剩下薄雾青烟霭霭。


    她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安安不耐烦, 连声催促着她进去, 她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俯身抱起安安, 进到屋子里面去。


    即便是在走路的时候, 她也依旧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着的声音。


    沈莲岫清楚, 这并非是因为周临锦即将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已经预知了可能将要发生的事,便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她只是觉得周临锦一定还有什么事没有说, 而这种未知,才是真正让她担心忧愁的来源。


    一晃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这日午后,周临锦与她约定好的时间,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周临锦说了最迟是午后会回来,却没有说具体的时辰,沈莲岫每每想着要走,可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再等等,或许他马上就到了。”


    可是直到日头西斜直到落山,都没有见到周临锦的影子。


    沈莲岫终于从凳子上起身,周临锦没有回来,是不是就说明他已经出事了?


    她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像周临锦和她说过的那样,带着安安离开这里,然后先找着附近的城镇躲一躲,等到一切稳定下来,再重新回到白溪村,就这样过一辈子?


    沈莲岫看了看外面的天,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下午的时候她没有离开,眼下要再走,她很可能会在山里迷了路,更有可能会遇到山里的野兽之类的东西,真的要走,也只能等明日一早天亮之后了。


    “安安,阿娘去给你做吃的,吃完之后就洗漱,然后阿娘就陪你睡觉好吗?”沈莲岫问安安。


    安安虽然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对于近来环境的转换也没有吵闹,甚至没有问过沈莲岫什么,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异常的,就比如眼下,她知道她不应该和阿娘两个人待在这里,前几日就够奇怪了,但至少还有阿爹、姨母和小树,可眼下什么都没有,她和阿娘一起在一个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方。


    原也是没有这么早去睡的,即便睡了也不肯乖的,但她知道眼下似乎不能这样。


    于是安安立刻扑到沈莲岫的腿旁,道:“好。”


    沈莲岫便带着安安在身边,去煮了一锅稀饭,就着昨日带过来还没有吃完的烙饼一起吃了,其他东西是再不能有了,沈莲岫从没在吃上面亏待过安安,在白溪村时虽然过得简单,但能够给她吃的还是会给她,可安安吃着这些并不算美味的吃食,也并没有闹。


    母女两个吃完了东西,安安还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憨态可掬的模样总算让沈莲岫心里浓重的阴霾稍稍消散些许。


    很快,沈莲岫便将安安抱上了床,安安一时还睡不着,沈莲岫便与她讲着话,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都是小孩子想到哪里说哪里,间或也会冒出几个问题来问沈莲岫。


    两个人说了半晌,沈莲岫却忽然问安安:“安安,你有没有想你阿爹?”


    “阿爹……”安安的胖手指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道,“他说会回来的。”


    沈莲岫鼻子一酸。


    她没办法再和安安说什么,或许她对于周临锦的记忆还不是很多很深刻,在日后的岁月里也会慢慢忘记他,但她做不到此刻就对安安说,周临锦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她又害怕又彷徨,很需要有个人来和她一起分担。


    “我们要睡了哦。”沈莲岫只对安安这样说道。


    安安和她说了许久的话,也以及累了,张嘴打了个哈欠,便窝到沈莲岫的怀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闻着沈莲岫身上熟悉的味道,睡了过去。


    黑暗中,沈莲岫睁着眼睛,一刻都没有闭上。


    直到夜半。


    她听见外面传来明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开始声音出现的时候,她很开心,以为是等到了周临锦,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很快她便发觉,脚步声又多又细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明显来的不止一个人。


    外面也火光婆娑,晃晃悠悠的,更加印证了来人不止一个,而是有好几人举着火把。


    沈莲岫将安安往床里面一推,匆忙从被子把她从头到脚一盖,等要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周临锦在外面喊她:“阿圆,你在里面吗?”


    沈莲岫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应不了声,她脚下踉跄一步,还没等站稳,便快步走到了门口。


    只见周临锦正朝这里走来,一行足有十几个人,而走在他身边的却正是惠王刘衍和周临钰。


    或许是事情到了眼前,并且早就有所预料,沈莲岫反而不害怕了,甚至也不慌张。


    至少周临锦是完好无损的。


    而原是让她午后便离开这里的周临锦,此刻见了沈莲岫还在,却也并不见惊讶,他只是对惠王道:“殿下,我的妻女就在这里了。”


    惠王那双略带着脂粉气的眸子上挑,打量了沈莲岫几眼,倒是笑道:“本王就说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仆妇,反而是你女儿,倒像个乡下孩子,不过既然说起来,确实也长得有几分像你。”


    周临锦道:“她胆子小,女儿又年幼,还请殿下见谅,容许在下与她说些话。”


    一旁的周临钰轻嗤了一声,听见他的嘲讽,沈莲岫倒不怕他,反而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惠王却并没有阻拦周临锦的意思。


    周临锦上前来,将沈莲岫稍稍拉过到旁边,对她道:“阿圆,国公府已经没了。”


    沈莲岫心头一惊:“什么?”


    “我离开之后不久,圣上便派人将国公府……”周临锦没有再说下去,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因周临钰之故,圣上怀疑我在他人都不愿出城的情况下主动出城,是为了投靠惠王。”


    沈莲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临锦,像是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惠王是周临锦的杀父仇人,他怎么可能会去投靠他?


    然而要是再细想,周临锦明明提前向皇帝陈情,请求不要让周昌回京奔丧,可皇帝仍是不允,此事落在皇帝的眼中,是不是会觉得周临锦因此而生出异心也是应该的?


    “国公府还有那么多人,怎么会……”沈莲岫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吐字艰难,“夫人,阿姐还有珠儿……”


    周临锦没有回答她,而是撇过头去。


    这时惠王道:“你们倒是胆子大,差点就要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了,若不是本王先得知诚国公府出事,也不会想到你已不在京城之中,去瑜儿那里捉你,没想到你却已经走了,好在还有死牲畜,虽然被你得逞全都烧了,但本王及时带人赶到,也算是钓出了你。”


    他才说完,周临钰便道:“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再去……”


    “闭嘴,你这个废物,竟然连几只死牲畜都看不住。”惠王冷冷道。


    周临锦眸光一闪,此时立刻对惠王说道:“死牲畜会祸及他人,求殿下顾念城中百姓。”


    “罢了,”惠王挥了挥手,“若是疫病散开,本王倒要花心思去处理,确实不妥。至于你,反正也回不去了,便跟着本王便是,眼下戎国已现颓势,你父亲麾下那几员大将确实骁勇善战,若他们到时领兵上京勤王,本王恐怕腹背受敌,力有不逮,还需你从中斡旋,他们极敬佩你父亲,想来也会卖你几分面子,何况你比之你这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堂兄,那更是年少得志的天之骄子,安心为本王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


    周临锦无言,却在惠王话音落下之后跪了下来。


    惠王笑道:“不必行此大礼,你这便跟着本王,不过你这妻室,也算是对你有情有义了,说起来,你们还要谢谢本王,若不是本王,也没有你们这段好姻缘。”


    他看向沈莲岫,又道:“你回去,继续陪着瑜儿。”


    沈莲岫不知该怎么答,但见从地上起来的周临锦并没有说什么,便也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惠王随后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周临锦、周临钰等几人。


    周临锦先对沈莲岫道:“我先把你和安安送回去。”


    他话音才刚落,便感觉到脸颊旁有一阵拳风过来,但周临锦并不慌张,只是在瞬间拉开沈莲岫之后又稍稍闪了闪身子,便躲避了开去。


    沈莲岫往那边看去,只见周临钰正狠狠地盯着周临锦。


    第90章 后怕 安安都快不认识你了


    他一击不中, 也知道不会再成功,便就此罢手。


    不过周临钰仍是忿恨地看着周临锦:“你为什么要出城?你知道我母亲他们都被你害死了吗?”


    周临锦其实已经对周临钰差不多视若无睹,他并不想和他说话, 正要拉着沈莲岫回去,然后沈莲岫却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


    她上前两步, 直直地对着周临钰, 道:“这不是应该问你吗?若非你叛逃, 圣上未必会疑心至此, 还有苏琼,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她早就难产而死了,那个孩子也没活下来, 她是为什么才会这样的,你说呢?”


    “你!”周临钰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咬牙切齿地看看周临锦, 又看看沈莲岫, 双手紧紧地攥着,却始终不敢再对他们怎么样。


    沈莲岫一想起诚国公府的那些人, 比如杨氏、周仪韶和珠儿, 心里便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子在割,虽然知道此事大半还是源于皇帝的绝情与昏庸, 但此时周临钰乱咬人, 要把错都推到周临锦身上, 她绝对忍不了。


    谁都可以说周临锦,但是周临钰这条狗不配。


    “好了,不用和他废话,”周临锦道, “我们进去叫醒安安。”


    二人正要转身进屋,这时周临钰又气急败坏道:“周临锦,你是不是想进去和她说什么悄悄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根本没有忠于殿下!”


    周临锦的眼角余光终于扫过周临钰,冷冷道:“我的所作所为,殿下自有分辨,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周临钰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周临锦的话让他难受得像是百爪挠心,他当初投靠惠王,本就是看不惯周临锦,却又比不过他,所以才想出这条路,甚至不惜毒害了祖母吴氏。


    然而孤注一掷之后,惠王却并没有很重用他,让他运送死牲畜已经是最重要他的一次,可他也没有办好,反而一个不小心让周临锦一把火烧了,之后周临锦又劝说惠王不要再利用死牲畜传播疫病,惠王竟也答应了。


    周临锦来了,他更加没有了立足之地,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空。


    但他就连打都打不过周临锦。


    眼看着周临锦和沈莲岫进了屋,周临钰只能一脚踢在了一个破水缸上。


    沈莲岫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往里走,一面趁机悄悄对周临锦道:“周临钰这个人,留下来恐怕始终都是个祸害……”


    周临锦先是不语,等走到床前,看着被被子覆盖住的安安,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安安身上的被子,等看见安安的小脸露出来之后,他才对沈莲岫道:“惠王已经答应我,让我亲手把周临钰杀了。”


    沈莲岫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周临钰或许一开始还有点用,但如今对于惠王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周临锦提了这个要求,应该也是让惠王觉得这是他投诚的条件之一,顺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周临钰身上,解决了周临锦心里的仇恨。


    她看了一眼正轻手轻脚把安安抱起的周临锦,其实根本无需多问,她知道周临锦根本不可能和惠王站到一起。


    就像周临锦看到她还留在这里,也并没有问一样,他也知道她不会走。


    周临锦把安安递给沈莲岫,道:“你先抱一下。”


    然后自己便大步向着外面走去,沈莲岫想了想,赶紧抱着安安快步跟上。


    才走到门口,还没跨出那个门槛,便看见周临锦从旁边一个侍卫那里抽出一把刀,还未等周临钰反应过来,便一刀刺向他的胸口,周临钰先时看见他抽刀已经有所预料,奈何他动作迟钝,加上周围有人故意架住了他,于是这一刀便正中着狠狠吃下。


    鲜血汨汨流出,周临钰一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临锦。


    “你……二弟,你怎么敢……你不怕殿下……”


    周临锦将刀摔在地上,仿佛怕那血污沾染到了自己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大哥,你安心去吧,这是殿下应允了我的。”


    “什么?”周临钰已经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这回他并不再去看周临锦了,或许是连抬头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了,只是嘴中仍旧喃喃道,“原来我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终究是没比过你,可你要是没有你的父亲……”


    周围的侍卫嫌他烦,屈膝便将他踢到在地,周临锦扑到地上之后,便再也没了声息,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讲完。


    沈莲岫与周临锦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她叹了一叹:“死到临头,竟还是没有看开。”


    周临锦又从沈莲岫手上把安安接了过来自己抱着,很快,一行人便离开这里,留下周临钰的尸首一直在原地,无人掩埋。


    ***


    到沈芜瑜那里的时候正好天亮,沈芜瑜早就已经得知了消息,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等他们。


    离着那里还剩一段路,周临锦便止住了脚步。


    “我就不过去了,这几日你安心待着便是,等有了空闲,我会过来看你们。”


    沈莲岫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两人就此分别,周临锦走得快,沈莲岫更是连头都没有再回一下。


    沈芜瑜已经朝她跑过来,忙不迭问沈莲岫:“姐姐,你们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莲岫道:“先进去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


    昨夜,周临锦除了告诉她,惠王同意他把周临钰杀了之外,周临锦私下里便什么都没有和她说,看起来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但是沈莲岫已经能够猜到大致是怎么回事。


    她先前就一直觉得周临锦好像有什么心事,甚至还问过一回,可周临锦并没有吐露只言片语,如今想来,恐怕在周临锦发现自己与京城断了联系的时候,他应该早就已经猜到诚国公府可能已经出了事。


    但他始终都选择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即便最后都没有向她透露半分。


    就算没有周临钰运送死牲畜一事,周临锦也是凶多吉少,皇帝抄了诚国公府已经使得周临锦的行踪提前暴露,惠王早晚会抓到他。


    而周临锦十有八九也是故意让惠王发现他,并且让惠王告诉他诚国公府已经出事的事,让惠王有机会劝他投诚。


    他留在惠王身边,要做什么其实不难猜出。


    只是……诚国公府已经没了,皇帝也已经不再信任他,他又要怎么办呢?


    沈莲岫没有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总之眼下走一步看一步。


    沈芜瑜见沈莲岫一时有些神情恍惚,便以为她是吓到了,于是将还在熟睡的安安放到了自己床上睡下,再去给沈莲岫倒了一杯热茶,姐妹两个坐下。


    沈芜瑜到底是舒出一口气:“姐姐,昨夜真是吓死我了,一开始有人来传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把你们都杀了,后来等了一宿,总算把你们给等来了。”


    “没事,”沈莲岫捧着热茶喝了一口,勉强露出了点笑模样,“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沈芜瑜道:“唉,你说国公府怎么就……幸好啊姐姐,幸好你和安安跟着姐夫一块儿出来了,否则岂不是也搭进去了?”


    闻言,沈莲岫一愣,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有很多事情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想,此时若不是沈芜瑜提起,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茬。


    这么一想,却是后怕。


    沈芜瑜看她脸都白了,还以为是自己一时最快说错了话,毕竟眼下诚国公府阖府可能都遭了难,她虽为姐姐和安安感到庆幸,但说出来确实是不应该的。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芜瑜连忙解释,“总之你先好好去睡一觉再说,日后慢慢寻访着,也未必全都……”


    “好了,我没有怪你,只是你突然提起,我这才想起来罢了。”面对亲妹妹,沈莲岫倒也不掩饰什么。


    沈芜瑜点点头,然后忽然又看了看沈莲岫,又见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姐妹两个坐着,便小声问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姐夫该不会真的……”


    “妹妹,”沈莲岫立刻打断了她,只给她使了个眼色,“先不要说这些。”


    沈芜瑜会意,便立刻闭上了嘴。


    之后也没有再问过。


    就这样过了大约快有半个月,惠王忽然又来了这里。


    他来的时候,沈莲岫没有出去,只是站在门边偷偷往外看,也没看见周临锦。


    惠王并没有停留很久,他在沈芜瑜的房里大约待了一个多时辰,便又离开了,离开时留了一个亲信在沈芜瑜这里。


    他走之后,沈芜瑜便大喇喇地来敲沈莲岫的房门,也不避着那个亲信,直接对沈莲岫道:“殿下说了我们过几日便要进京去,姐姐也做做准备,免得到时候说走就走了,来不及收拾东西。对了,还有姐夫,他明后日或许也要过来看姐姐和安安,再后头便更要忙着了。”


    果然这日夜里,周临锦便来了。


    虽然是早就说好的事,但那个亲信的眼睛还是肆无忌惮地在周临锦身上打转,沈莲岫见了不舒服,便立刻把周临锦拉进自己房里。


    一关上房门,周临锦便指了指外面,沈莲岫会意,那个亲信应该在偷听他们说话。


    “殿下让我过来看看你们,”周临锦对沈莲岫说道,“京城已经被困得撑不住了,殿下没有费一兵一卒便拿了下来,不日我们便要入城了。”


    “总算能回去了,这地方我可不想再继续待着了,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沈莲岫也跟着附和,“这么多日子都没见你,回京之后可要好好陪我们。”


    周临锦神色中没有笑意,却笑道:“哪有空闲?”


    沈莲岫看了看正在自己玩耍的安安,倒说了一句心里话:“安安都快不认识你了。”


    周临锦便把安安叫到自己身边,抱着她问:“有没有想念阿爹?”


    安安很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给他一丝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