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府试 搞心态,这些人只会这些不入流的……


    府试那日京城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温度骤降了几分,有些寒凉。


    这次的入场检查比县试更加严格,检查的嬷嬷更是不小心弄湿谢灵的睡袋, 好在叶倾华多带了一件狐皮披风, 便把自己的睡袋给了她。分号舍时四人均分到了臭号, 离茅房将将一丈远,还都是男厕。


    呵呵, 搞心态, 这些人只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吗?叶倾华不禁冷笑。


    一到号舍, 令人作呕的臭味扑鼻而来,好在四人已预想过最坏的情况,早有准备。


    拿出冬凝做的橙皮薄荷熏香点燃,把号舍先熏一遍, 气味瞬间好了很多。


    将号舍打扫干净后再拿出驱虫驱鼠的药粉撒在四处, 包括舍外及与茅厕之间的地方,预防一些恶心的小可爱越界。


    最后再拿出浸泡过提神醒脑药水的口罩带好。


    谢灵对面的考生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准备得如此齐全。谢灵见他没有准备这些东西, 他的号舍虽然离茅厕稍微远了一点, 但味道也不小,便拿出几线多余的熏香问道:“这位公子,我多了几线,你需要吗?”


    考生本想拒绝, 但想到自己号舍的情况,厚着脸皮接受了,“多谢姑娘,不知姑娘贵姓, 小生未带银钱,出去后再做感谢。”


    谢灵笑道:“公子客气了,免贵姓谢,不过几线熏香罢了,马上开考了,公子先去收拾吧。”


    姓谢,原来是县试的案首谢灵,瞧着不似传闻中那般刁蛮不讲理,笑起来甜甜的,很是可爱,考生暗想。


    “小生黎问,谢过谢姑娘,祝姑娘旗开得胜。”黎问深深作揖感谢。


    黎问,年十八,县试第四名,还记得第二名是荣国公府的公子林玏,这荣国公为了让自家人拿到第一,真是不择手段呀,不会县试前十除了林玏全都在臭号吧,谢灵猜。


    谢灵亦作揖回礼,“同祝黎公子青云直上。”


    她没想到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善举,为她避免了一场劫难。在第二场考试完成后,谢灵去茅房之时,有人悄悄在她号舍的墙上塞了张小纸条,欲诬陷她作弊。对面的假寐黎问瞧见了,纠结再三还是趁人不注意之时将纸条扣除,扔进了粪坑。


    楚国大长公主看着排号名单,冷笑道:“林栋这老公西还想要脸,合着是把这满京城的人都当傻子吗?给考舍的人传消息,保护好几个姑娘。”县试前十全在臭号,不过林玏那区的茅房损坏已久,又打扫得较为干净,没什么味道罢了。


    这次考试的题目恢复了正常水平,或许那些人已经意识到,太难的题未必能难住她们四人,但却会难住自己人。


    李幼珺这边,通过一月的锻炼和心理疏导,身体强健了些,心态也更加稳当,应付这次考试不成问题。


    叶倾华和赵英如依旧稳如老狗,不紧不慢,直把对面考生的心态搞崩溃了。


    三天的考试平稳度过,四月初八酉时,鸣钟收卷,坚持考到最后一场的考生鱼贯而出。


    来接叶倾华的还是云舒,一上马车她就坐在离云舒最远的位置。


    “怎么不坐过来?”云舒拍拍身侧的位置问道。


    “这次抽到了臭号,虽点了熏香,但那个味道还是围绕着我三日,再加上这几日都没有洗头沐浴,我臭。”叶倾华耷拉着嘴角说道,明明考试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会看见云舒,她觉着自己有点委屈。


    云舒心疼又好笑,滑坐到她的身侧,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将她揽进怀里,在她的脸颊落下一个轻吻,笑道:“一点也不臭。”


    “气死我了,我们都被分到了臭号。”叶倾华气得两颊鼓鼓的。


    “你们四个都是?”云舒皱眉问道,若是一个,还能说是运气不好,四个只能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能不止我们四个,小灵芝说坐在她对面的是黎问。”


    云舒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已明白大概是个怎么回事,暗道这手段真是上不得台面。


    四月二十,府试放榜,这次的第一依旧是谢灵,第二黎问,第三林玏,第四李幼珺,第五叶倾华,赵英如还是第七,荣国公的如意算盘落空。


    四人的再次上榜让世人第一次正视她们,提起她们或许依旧牙痒痒,却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除了叶倾华,谢灵、李幼珺、赵英如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其中不乏门第极高的人家上门提亲。这个现象让不少有女儿的人家再次重视起女儿的教育来,读了书,考了功名就有可能通过嫁女儿实现阶级跨越。


    短短一月,星火学院的女学生就多了近五十个。对于这个结果,叶倾华喜见乐闻,不管世人的初衷是什么,能送进了学堂就是好事,毕竟怎么教她说了算。


    景仁宫,帝后也在讨论府试的成绩。


    “这几个小姑娘不简单,可惜了。”雍和帝惋惜道。


    “可惜什么?”皇后问道。


    “可惜了都是女子,不然”雍和帝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雍和帝指着榜首的名字问道:“这就是小九口中的小灵芝吧?”


    “是她。”


    雍和帝摸着下巴,半眯着眼说道:“比小九大两岁,倒也合适。”


    皇后心下一惊,她是看不上谢灵的,样貌是不错,人也聪明,但是门第低了些,心思单纯了些。九皇子是太子的同胞兄弟,太子不愿纳侧妃,她希望九皇子能够娶个高门贵女,给太子增加助力。


    这些打算她不能告诉雍和帝,甚至不能表现出来,他们虽是少年夫妻,但毕竟君心难测,皇后笑把话岔开,“皇上,小九如今才十四,不着急,倒是小四和小六,尤其是小四,他都十九了。”


    雍和帝想起风流成性的四皇子,也是头疼,“小四这个不着调的。”


    皇后起身为雍和帝按摩头部,“听闻小四最近把府里的女子都遣散了,怕是有了心上人,就是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有这事?”雍和帝闭着眼睛接着说道,“梓潼你留意着些,若是能管住他,门第低些也无妨。”


    “是。”谢灵,对不住了,皇后心道。


    第二次上榜,叶倾华四人不再像第一次那般兴奋,只是简单聚了下后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迎接五月中旬的院试。


    院试的难度不是县试和府试能比的,为达到全面学习的效果,府试过后四人的辅导老师除了文先生还有李祭酒、云舒、谢烁,一个国子监校长,三个各府的解元(文先生,康元三十二年太原府解元;云舒,雍和十六年京都解元;谢烁,雍和十六年苏州府解元),这教学配置,若是其他考生知道了,不得羡慕坏了。


    端午,艳阳高照,难得的放了个假,但叶倾华还是很忙,先是一早进宫给皇帝、皇后、太后请安,之后回府趁午时沐浴兰汤,祛病禳灾,然后还要应云老夫人邀请去云府拜访。


    云老夫人一见到她就拉过她的手,心疼得不行,“怎地又清减了?”说完还剐了云舒一眼,“舒哥儿你怎么照顾郡主的?”


    云舒摸摸鼻子不敢说话,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是错。


    “老夫人您是长辈,唤我阿倾便好。”说完,叶倾华为云舒辩解道:“不怪他,是最近天热了,胃口小了些。”


    闻言,云老夫人很是满意,拍拍她的手道:“天热了也不能少吃,别听那些已瘦为美的荒唐言论,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听老夫人的。”叶倾华从善如流说道。


    云老夫人递给她一个精美的香囊,里面装着朱砂、雄黄、香料等,一般端午长辈赠与小辈佩戴以驱虫避祟,“云家每个小辈都有,这个是阿倾你的。”


    叶倾华眼眶一热,双手接过,郑重行了个福礼,“多谢老夫人。”


    除了云老夫人的,她还收到了云二夫人的香囊,比云舒的还好看。


    云老夫人知道,她难得休息,便也不再留她,只是嘱咐云舒带她好好游玩一番。


    马车上,云舒看着眼底有些泛青,摇摇晃晃又昏昏欲睡的叶倾华,他改变了后面所有的行程安排。


    “睡吧,到了我叫你。”云舒轻声说道。


    “好。”叶倾华迷迷糊糊应了一句,然后踢掉绣鞋,把头枕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云舒拿起毯子给她盖上,仔细地掖好被角后让云吉将马车赶至人少处让她好好睡一觉。


    夕阳西下,睡了两个时辰的叶倾华终于醒来,还未睁眼就喃喃问道:“到了吗?”


    被她迷糊的样子可爱到,云舒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到了。”


    叶倾华睁开眼,看着车窗外的晚霞惊呼,“你怎么没叫醒我。”


    “别急,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今日本和几个好友约好一起游玩的。


    叶倾华翻身坐起,这才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五彩丝编制的手链,上面还穿了五色宝石,她扬扬手问道:“好漂亮,你做的?”


    “嗯,喜欢吗?”


    “喜欢。”叶倾华放下手,刚好落在他的腿上。


    “嘶”


    “怎么了?”


    “麻了。”


    福州水师大营,今日该安无恙值守,他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拿着粽子,一手翻着案上的书页,仔细一看,书名《我与青楼头牌的二三事》。


    “侯爷,兵部的批复到了。”安九□□一样卷进大帐来。


    “淡定。”安无恙优雅地擦了擦手后,才慢悠悠地将文书打开,只见文书上批了个大大的“准”字,他申请回京的奏折发出已经两月有余,这会总算是得到了回复。


    “九九,通知元宝,收拾行李,后日回京,不,明日就回。”——


    作者有话说:求~你们懂的


    第62章 识破 “等多久?给我个期限,一年,两……


    星火学院, 朗朗书声传来,与其他学堂不同,这书声里不仅有男童的声音,还有女童的声音。


    今日云舒给女班的孩子们上课, 讲的是《史记.陈涉世家》的节选。


    “云先生, 什么是鸿鹄之志?”甲女童鼓起勇气问道。


    在学堂这边上课, 云舒基本不笑,倒不是说清高看不起谁, 只是因为学堂有女子, 虽然都是孩童, 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云舒常常板着脸上课,故而学生都有些怕他。


    “鸿鹄之志, 指的是要拥有远大的抱负。”云舒耐心解释。


    “哦, 那先生一定都是有鸿鹄之志的人。”


    云舒说道;“你们也应该有自己的抱负。”


    乙女童问道:“我们也可以吗?我们都是女子。”


    想到叶倾华的嘱咐,云舒肯定答道:“当然可以, 叶氏有女工, 有女掌柜, 况且如今女子亦可参加科举,你们的未来有很多可能。”


    “哇”,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们,她们也可以有理想, 她们也可以有不一样的未来。堂下的女童一时忘了云舒的存在,叽叽喳喳兴奋地讨论开来。


    “我将来想当账房。”


    “我要当掌柜。”


    “我要当大夫。”


    “你们这也算鸿鹄之志?我要像明珠郡主一样,考科举,当大官, 为天下女子保驾护航。”


    “那得要多大的官才行呀?”


    “起码得三品以上。”


    没人注意到讲台上的云舒脸色煞白,“明珠郡主、当大官、三品以上”这些字眼像一颗颗地雷,凶猛地砸在他的脑海,然后炸开,眼前一片白芒,嗡嗡的耳鸣声让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靠在墙上,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一只离开水的鱼。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又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耳边传来学生关心的声音。


    “云先生,您没事吧?”


    “无事。”云舒勉强布置好课堂作业后离开。


    文思墨远远的瞧见了他,见他面色苍白步履阑珊,赶紧冲过去扶住他,关切问道:“姐夫,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因为叶倾华和云舒两人的关系,文思墨私底下无人时会玩笑的叫云舒“姐夫”。


    这声“姐夫”让云舒心安了两分,他想问问文思墨是否知道叶倾华的真实想法,转念一想文思墨不过九岁,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没事,要上课了,去上课去吧。”云舒揉揉他的头说道。


    “真没事?”文思墨还是不放心,若是让云舒在学院里出了事情,师姐不得打死他。


    “没事。”云舒强撑直身体说道。


    上课钟声响起,见他确无大碍,文思墨便上课去了。


    刚上马车,云舒就捂着胸口蜷缩在软凳上,“云吉,回家。”


    云吉掀开车帘,着急问道:“少爷,您哪里不舒服?”


    “无事,去仁恩侯府。”


    云舒着急地想找叶倾华问个明白,马车行至半路他才想起来,叶倾华昨日去参加院试了,明日方才考完。


    此时的他思绪很乱,他赫然想起她那次的无故吐血昏迷,真的是无故吗?她醒来后说要参加科举,不过三日朝廷真的开了女科。


    云舒的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她就是骗子,她骗了你,你忘了吗?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对你若离若即。


    另一个说,云舒,你要相信她,你明明也能感觉到她对你浓浓的情意,不是吗?她会抱你,吻你,她是爱你的。


    当夜,云舒发起了高烧,病因是郁结于心。


    次日,云舒撑着刚退烧的的身体去贡院接叶倾华。


    一上车叶倾华就发现了云舒的不对劲,面色微红,有气无力的。


    她将手贴在他的额上,有点烫,“怎么生病了还来?”


    “无碍,快好了。”云舒环着她的腰,将头搁在她的肩上,“我想你了。”


    叶倾华不禁好笑,没想到生病的云舒像个孩子一样,她伸手摸了摸他大的脸,哄小孩一样说道:“我也想你了。”


    云舒蹭了蹭她的脖颈,“阿倾,我在城东有个别院,种了一塘的荷花,如今都开了,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叶倾华拒绝道。


    “嗯?”云舒不明所以。


    “后日再去,你如今才好些,多休息一日。”叶倾华解释道。


    云舒心里的一个小人说道,你看,她关心你!


    看着她眼底的青色,云舒知道,她最近累坏了,也罢,让她也好好休息一日。


    又过两日,仔细打扮过的云舒带着一样精心打扮过的叶倾华去了他的别院,满堂的荷花开得正好,少男少女挽着手漫步在岸边,衣带缠绕,很是般配。


    叶倾华抱着一束荷花,叽叽喳喳的说着小时候的趣事,从上房揭瓦说道下河摸鱼。


    云舒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今日的他安静得出奇。


    “阿倾”他突然停下脚步。


    “嗯?”叶倾华回头向他望去,阳光穿过树荫洒在他的脸上。


    “吻我。”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安和试探。


    叶倾华向他走了一步,站在他的跟前,空着的那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没有半分迟疑,没有一点犹豫。


    这个吻就像是一剂救命良药,云舒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慰,他将她紧紧得抱在怀里,勒得叶倾华差点喘不上气来。


    “阿倾,嫁给我吧?”


    怀里得人有那么一瞬的僵硬,云舒原本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叶倾华没有正面回答,“不是等明年吗?”


    云舒轻轻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可以先订婚,然后明年再成亲。”


    叶倾华慢慢垂下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看到他眼里的期盼,也怕他看到自己眼里悲伤,“子谦,我才十六,再等等好不好?”


    云舒挑起她下巴,强制她与自己对视,“等多久?给我个期限,一年,两年还是永远?”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叶倾华知道,她瞒不下去了,云舒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一滴泪从她的眼里滑落,流过脸颊,滑过嘴角,随后滴落在他的手心。


    这滴泪烫红了云舒的双眼,他想,他知道她的答案了。


    “子谦,对不”


    “阿倾,我知道我现在提出成亲有点太突然了,你一时还没想好,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害怕听到她拒绝的话,云舒颤抖着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哽咽。


    云舒松开她后转身离开,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叶倾华泪流满面,向来风光霁月的云三公子,何时这般狼狈过,怀里得花悄然落地,花瓣碎裂开来。


    心口疼得厉害,她慢慢蹲下,将头埋在膝盖中,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叶倾华,这世间的不公与你何干?为何你要放弃如此好的他。


    回去的马车穿过小巷,叫卖声、交谈声穿过窗户传了进来。突然,一派和谐的景象里传来一声声的谩骂。


    “你个没用的东西,还敢偷你哥哥的鸡蛋吃,看我不打死你。”


    “你一个赔钱货,也配吃鸡蛋。”


    之后便是鞭子抽打的声音和女子的哭声。叶倾华推开窗户一看,那女子的背部已布满血痕,瘦弱得一阵风便能吹倒。


    她往后一靠,看着繁复得车顶喃喃道:“与我何干?大概是因为我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吧。”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分手(微修) 清晨,一夜……


    清晨, 一夜未眠的叶倾华拉开祠堂的大门,手里提着那柄花杀剑。


    花杀出鞘,寒光之上是叶倾华坚定的目光。剑尖点过滴落的露珠,撩起未扫的落叶, 劈开散落的青石, 一招一式, 杀机重重,剑光所致片甲不留, 最后她一个转身, 将剑刺入旁边的青竹里, 手腕一番,竹子竟从中间爆裂开来。


    招来那只信鸽,叶倾华给云舒传了一个简讯,然后吩咐春晓去准备她晚间需要的东西,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夜幕低垂, 闪耀的星辰亮起,一轮残月半遮半掩的躲在云中。


    云舒准时来到了月仙湖, 冬凝用小船将他带到湖中的大船后离开。


    推开门, 舱内布置得华丽又温馨, 除了一些常见的摆设,左边还有有一张供人休息的大床,右边是吃饭的食案,叶倾华就坐在这里, 桌子上都是云舒爱吃的菜。


    今日的她穿上平日不会穿的雪纱抹胸及地长裙,外罩红纱外衫。额间画上描金花钿,将原本有些英气的眉改为柔和的柳叶眉,轻点朱唇, 一眼瞧去,妩媚又漂亮。


    叶倾华看着他,笑盈盈说道:“子谦,站那干嘛,过来呀。对了,记得把门关上。”


    云舒回过神来,关上门走到她对面坐下,“今日瞧着与往常不太一样。”


    “来见你总是要打扮打扮的,好看吗?”


    “好看。”


    “吃过了没?”


    “没来得及。”


    “吃点?”


    “好。”


    两人就这么像平常那般聊着,好似昨日的事未曾发生过一样。但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有痕迹,怎么也避不开。


    “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云舒努力压制心里的酸涩,故作轻松地问道,只是他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但叶倾华知道他的意思,“秦家案之后,或者说一直都有想做些什么的想法,但应该怎么做却没想明白。直到秦襄之死。”


    云舒总算知道秦襄死那天她为何会吐血昏迷了,他该高兴她对自己用情至深吗?还是该恨她太狠心,对自己狠,对他也狠。他舔了下嘴唇,抬眼问道:“所有,你到底要什么?”


    叶倾华抬眸,眼里是最一直以来最吸引他的,不屈的坚定的目光,“我想要一个话语权!想要一个公平!想要一个自由!想让这世间的女子活得像人,而不是谁谁的附庸!”


    “这世间的女子哪里不像人了?”


    “子谦,你把我们当人不是因为这世道公平,只是因为你很好,你尊重女性。”叶倾华先是夸赞了云舒的这个优点,接着嗤笑道:“但你往深处想一想,这时间的女子真的活得像人吗?她们不过是比阿猫阿狗更高级一些的人形宠物罢了。


    幼时是某某的女儿,出嫁了是某某的妻子,然后是某某的母亲,死了是某某氏,没人记得她们真正的名字,一生的命运都系于父兄、丈夫、儿子身上,过得好不好全看运气。


    胡媚娘做错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错,可是连她的至亲都容不下她;刘柳娘是造孽了吗?也没有;若这世道公平,那么秦秀这会怕是已经升做知府了,秦紫也会在工部为国效力,秦襄也应该刚考完院试。


    不说她们,就连爬得够高的我,生来就尊贵的临安、临月还有骄阳郡主,我们那个不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子谦,如果不是我有足够的筹码,你能想象我现在的样子吗?”


    云舒内心震动,微张着嘴,闭上双眼想象,若是她没有足够的筹码,这会怕是早已沦为西辽人的玩物,命丧黄泉。


    不等云舒说话,叶倾华苦笑说道:“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想和你白头到老,我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我一想到我的孩子如果是个女儿,我就心疼她,我不想她的一生都被人摆布。我知道这很难,但我想试试。”


    “你想要的我帮你去拿。”云舒终究还是红了眼睛,卑微恳求,“阿倾,能退半步吗?就半步,就当时为了我,行吗?”


    “那你愿意退半步吗?”叶倾华反问,给他夹了筷他爱吃的粉丝。


    “我愿意,可是,有用吗?”


    云舒聪慧,是云家最器重的子弟,不出意外云家会将大部分资源砸向他,所有云家子弟都将给他让路,直至将他推至高位。


    两人都清楚,云舒就算愿意退一步,云家捧上去之人可以是云序、云豫、云杼,甚至是旁支,但绝不会是叶倾华。


    “所以,对不起。”叶倾华嘴角仍挂着笑,眼里的泪水却夺眶而出。


    “为什么?我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他眼里的泪水溢出,重重地砸了下来。


    叶倾华伸手为他拭去眼角的泪,“你很好,对我也好,我想我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遇到像你那么好的人了。所有我愿意把情给你,把爱给你,把身体给你,把命也给你,唯独不能把命运交给你。”


    云舒轻轻拨开她的手,质问道:“既如此,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放手呢?为什么还要继续招惹我呢?”


    见她没有回答,云舒流着泪嗤笑,“是为了掩饰你的目的,好让朝上那些老狐狸掉以轻心吗?郡主这招暗度陈仓玩得漂亮,云某佩服。”


    云舒端起酒杯,仰头灌了一口,真辣呀。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子谦,我不想分开是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


    “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云舒盯着她的眼睛追问。


    “我们还在一起,只是不成亲,好不好?”叶倾华抓住他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云舒抽出手,顶着腮将头扭到一边,讥笑道:“郡主这是想让我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吗?抱歉,恕难从命。”


    他爱她,但他有自己的骄傲。


    云舒轻轻擦掉眼泪,再也坐不下去,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云某祝郡主从今往后节节高升,扶摇直上。”


    也不管叶倾华有没有端起酒杯,云舒自顾自的仰头喝下,一同咽下的还有心中的苦涩。他起身离开,刚走两步,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柔软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身后。


    “放开。”


    “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叶倾华,放开。”


    “不放。”她哽咽说着,眼泪洇湿了他的后背。


    云舒挣开她的双手,捏着她的下颚,红着眼厉声问道:“叶倾华,你告诉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心!你即不要我了,这会又拦着我做什么?折磨我很好玩吗?很好玩吗?”


    叶倾华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在他低下头之时吻了上去。


    云舒怔愣了一瞬,随后狠狠吻了回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吻她了吧,就允许自己贪心一回,就一回。


    他的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深入又霸道,带着愤怒、不甘、痛苦还有深爱,他们用力的吸允着,纠缠着,不知是谁的唇破了,一丝甜腥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将他引诱至床边,趁他喘息之际,叶倾华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跨坐在他的腰间。从怀里掏出几枚暗器,随手掷出,系着窗帘的绳子被割断开来,厚厚的窗帘缓缓展落。


    “你”


    叶倾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俯身又吻了上去,这次她占主导,吻得温柔又缠绵,一点点得描绘着他得唇形,勾起他的舌尖共舞。


    许是放下了窗帘不通风的缘故,云舒觉着这屋里的温度开始升高起来,丝丝缕缕的热气在往他身体里钻,慢慢侵蚀着他的理智。


    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叶倾华的手慢慢滑至他的腰间,小指一勾,蹀躞的玉扣应声解开。


    云舒一惊,抓住她不老实的手,将她轻轻推开,哑着嗓子,半是迷离半是清醒地说道:“叶倾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叶倾华两颊透红,双唇因为热吻变得有些红肿,眼里溢满情意,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钩子,声音软绵又坚定,“知道,子谦,我要你。”


    说罢,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湿滑的舌尖沿着他因隐忍而暴起的青筋流连,细细密密的吸允着。


    云舒紧闭双眼,要紧牙关,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呼吸变得越发粗重。


    叶倾华看着唇边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加重力道吻了上去,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嗯~”云舒睁开双眼,所有的理智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动情后的情.欲,“叶倾华,你别后悔。”


    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向她地唇掠去。


    没了蹀躞地束缚,他的衣衫敞开了来,只有里面的中衣还好好的穿在身上。


    真碍眼。


    叶倾华轻轻一扯,中衣终于也散开了来,露出他肌肉分明的胸膛,皮肤因为动情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煞是好看,她情不自禁的抚摸上去。


    冰凉的触感让云舒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明,他放开她的唇,把目标转向了耳垂,脖颈,再到锁骨,密密麻麻地种下一个个红梅。


    “嘶~”肩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叶倾华叫出声来。


    云舒支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的欲望未退,猩红一片,“疼吗?疼就不要忘了我,永远都不要忘记。”


    帮她把滑落至肩头的外衫拉了回原为,云舒抽出垫在她头下的手坐直身体,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叶倾华起身,看着他被高高顶起的裤子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不想吗?不是,他日日夜夜都想得到她。但他怕,他怕她后悔,他怕今日破了她的身,以后她再寻得如意郎君时无法获得幸福,他甚至连咬她一口都没舍得咬破皮,怕留疤。


    他突然明白了她所说的不公平,若今日真发生了什么,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对她却没有那么简单。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给她听,“阿倾,我确实心悦你,也想要拥有你,但我想要的是明媒正娶的洞房花烛,不是偷偷摸摸的私相授受。”


    扣上玉扣,云舒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身来到她的面前,两手撑在她的两侧,对她说道:“别再有下次了,下一次我未必还能忍得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到底是想警告她,还是希望她能再次冲上来抱住自己。


    他不知道,他觉着自己快疯了,真的快疯了。


    云舒离开后并没有径直回家,在湖边的小酒馆点了些酒,看着湖中央的船,一杯接着一杯。


    湖上的船不知什么时候飘过来了些,厚厚的窗帘已被拉开,只剩一层纱帘,船上隐约有个身影,一杯接着一杯——


    作者有话说:求求了,给个小星星或者评论吧[害羞]


    第64章 八字不合 有问题的那个人,是我。……


    晨光铺开, 云舒捂着胃蜷缩在床上,宿醉后的他只觉着自己的身体极不舒服,头疼的厉害,胃也烧得难受。


    云吉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云舒接过一饮而尽, 酸甜的口感, 比传统的醒酒汤好喝得多。灼烧的胃部得以缓解,但原本已经被酒精麻痹的心脏却开始隐隐作痛。


    这是她上次留下的方子。


    云二夫人听说他昨晚喝多, 一早便赶了过来, “你说你, 病好才不过三日,就去饮酒,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娘, 我没事。”


    云二夫人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 气不打一处来,“行行, 儿大不由娘, 我是管不了你了, 我让明珠郡主来管你。”


    说罢,一甩袖子就要去仁恩侯府。


    “娘,别去,我和她分开了。”云舒急忙阻止。


    云二夫人瞪大眼睛, 一脸不可置信,“什么分开了?你做什么对不起郡主的事情了?”


    不怪云二夫人这么想,毕竟叶倾华对云舒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我没有。”云舒苦笑。


    “那是为何?”


    因为她不要我了,“娘, 我克她。”


    “什么叫你克她?你不是去合过八字了吗?”云二夫人急道。


    “我记错了她生辰的时辰。”云舒闭上眼,一滴泪悄然滑落。


    叶倾华,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你说你……”云二夫人指着云舒,想骂他两句,但看见他憔悴的样子,又把手放下拍着腿,“这都什么事呀。”


    不过两三日,二人分开的消息传遍京城。有人惋惜,就有人幸灾乐祸。


    皇宫,临安公主开心地赏了宫人一个月的月钱,“叶倾华,你也有今天。”


    定国公府,林璐招来贴身丫鬟,“传出话去,就说”


    叶倾华正在书房写下半年的商业发展策划书,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才能短暂的忘记那锥心之痛。


    “嘭”,书房的门被大力推开,谢灵和赵英如匆匆而来。


    “倾倾,你和云三公子?”谢灵着急问道。


    叶倾华拿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滴落在纸上,她将笔放好,然后故作轻松说道:“我们分开了。”


    “好个云三,他不是号称京城八杰之首吗?居然连你的八字都记错了 ,白白耽误你那么久?”谢灵气愤极了。


    “什么八字?”叶倾华至那日之后再没有出过门,对外界的消息知之不多。


    “你不知道?”常年探案的经验让赵英如察觉到这里面有猫腻,“云舒说你们分开是因为他记错了你的出生时辰,你们八字不合,他克你。”


    叶倾华捂住心口,心脏骤然剧痛,滴滴水痕洇湿了刚写到一半的策划书,墨迹晕染开来。


    都说辜负真心会吞针万千,这就是被千穿万刺的痛吗?


    “倾倾,怎么了?”谢灵和赵英如绕过案桌过来扶她。


    看着叶倾华痛苦的模样,谢灵急得不行,愤愤道:“我这就去云府,把云舒绑来给你出气。”


    叶倾华拉着谢灵得袖子,“小灵芝,别去。”


    “可是”


    “他没有记错,也没有做错什么,有问题的那个人,是我。”过目不忘的他怎么会记错了八字。


    “怎么回事?”


    叶倾华拿过书案旁的《策论通考》,指着书道:“从我选择这条路开始,我们就不可能了。”


    “怎么会不可能?”话刚出口,谢灵就反应过来了原因,“你是要?”


    叶倾华点点头,“嗯,有些事情,没有第二次机会,要做就只能做到最好。”


    赵英如赫然红了眼眶,她六岁后就再也没流过眼泪,此时却也忍不住心疼好友,倾倾,这就是你付出的代价吗?


    “那这三个月?”


    叶倾华苦笑,“是我贪心罢了。”


    “倾倾,你们还有可能。”赵英如突然说话,“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剩下得交给我。”


    叶倾华不会把命运交给云舒,自然也不会交给赵英如。诚然,赵英如很聪明,也够沉稳,但她更适合探案的专业型人才,不适合权力中心的尔虞我诈。


    “英英,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回不了头了,只能向前。”


    谢灵和赵英如每天都会过来陪她,有时候和她说说外面的事情,有时候只是陪她静静的坐着。


    叶倾华僵硬笑道:“你们回去吧,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我没事,真的。”


    对,你没事,你只是原本健康的身体变得偶尔会心悸。


    你只是常常会看着那只鸽子发呆。


    你只是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


    你只是把自己曾经吃一口就会吐的姜面不改色的吞下去。


    你只是会练剑练到脱力。


    “气死我了,他娘的我要去撕了他们的嘴?”这天清晨,谢灵气鼓鼓的走来,向来家教极好的她竟然会骂娘。


    跟在她身后的赵英如面色阴沉,恨不得拔刀砍人。


    “怎么了?”


    “坊间有一个关于你的流言,说你与三公子分开其实不是因为八字,是因为”谢灵顿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叶倾华问道。


    谢灵看了眼赵英如,对方朝她点点头,倾倾现在把什么都闷在心里,这样不行,必须让她发泄出来。


    “说是因为你早年为了保住叶家产业,委身多人,被云三公子发现了。”


    “呵”,叶倾华怒极反笑,‘啪’一声折断了手里的玉笔,“流言最初从哪里传出来的知道吗?”


    赵英如:“我查过了,红颜坊。”


    “红颜坊吗?”叶倾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林璐啊林璐,我本想让你自生自灭,你非要作死。


    红颜坊的底细早已被她摸了个底朝天,林璐联合几个交好的人家开的,一是为了敛财,二是为了恶心叶倾华。


    “阿晓,去顺天府告状,就说有人恶意诋毁皇室郡主的名声。”


    “是,郡主。”


    第一日,恶意造谣为首的几人被各罚五十个嘴巴子,嘴巴被打得血肉模糊,可惜没打到背后之人。当日,顺天府发布公示,诋毁他人名声而拿不出证据者,依此次案例处理。一时间,京城的百姓竟然文明了许多。


    第二日,有人到顺天府举报,红颜坊以次充好,镀金的首饰按金饰卖,宝石底面涂颜料、玉石煮蜡充当高货。


    第三日,又有人到顺天府举报,红颜坊的胭脂不合格,用了烂脸。


    第四日,红颜坊门可罗雀,其生产作坊的女工到顺天府作证,证实红颜坊以次充好,胭脂更是用了有毒的材料。


    第五日,大批消费者前往红颜坊讨要说法。


    第六日,人证物证具在,顺天府判红颜坊三倍赔付,红颜坊正式倒闭。


    ‘啪’,‘啪’,‘啪’。林璐摔碎了三套茶具,这次红颜坊赔得血本无归,几个合伙的人家因着荣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关系,不敢多说什么,但私底下还是产生了间隙。


    林璐咬牙,“叶倾华。”——


    作者有话说:没有男人的女主,出手快准狠


    第65章 别哭 至少让我知道,离开我对你来说是……


    五月的最后一天, 院试放榜。


    叶倾华刚吃过早膳,谢灵和赵英如就把她拽上街去了,她已经十二日未曾出门,每天好似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再这样下去, 她们很担心。


    天气晴好, 两人拉着她慢悠悠的逛着, 知道两位好友担心,叶倾华也配合着, 说说笑笑, 半点不见郁色。


    集贤居楼下大街, 谢灵被一个卖荷包的小摊位吸引,东西并不是什么金贵物件,只是荷包上的图案甚是有趣。


    “倾倾,英英, 你们快看, 这个小狗嗅花和这个小鸡啄米都好有趣。”谢灵开心地招呼两人上前来,“还有这个, 七星瓢虫, 怎么办?我都想要。”


    “那就都买了, 还可以换这带。”财大气粗的叶倾华直接全部拿下,“老板,多少钱?”


    集贤居二楼雅间,熟悉的声音让云舒心下一颤, 不知不觉来到窗边。


    像是存在某种感应,叶倾华转身抬眸,四目相对,思念蔓延。


    此时的京城已然入夏, 两人衣衫轻薄,风一吹,身型尽显。


    她怎么瘦了那么多!


    他怎么瘦了那么多!


    “借光,小心碰撞。”


    一个大爷抬着大箩筐走过,路边一位年轻的贵公子避让不急,被撞着向叶倾华倒去。赵英如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起,这才没有直接倒到叶倾华怀里去。


    “多谢姑娘,适才多有冒犯。”年轻公子拱手行礼,整个人显得温和谦逊,彬彬有礼。


    “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告辞。”赵英如答道。


    “子谦,看什么呢?菜上齐了。”见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王约好奇问道。


    “没什么。”说罢,走回自己的位置。


    不多时,店小二再次敲门进来,手上的托盘里还有两盘菜,八宝鸭,清蒸桂鱼。


    “小二,我们菜已上齐,你这是送错了吧?”李幼歌疑惑问道。


    “没有送错。”小二谄媚笑道:“今日放榜,我们东家必定榜上有名,故而今日来吃饭的贵客,大堂每桌送一个菜,雅间送两个,还请贵客慢用。”


    “每个雅间都是这两个菜吗?”王约问。


    “也不是,随机的,若是贵客不喜欢,小的去给您换一换。”


    “不必了,摆我这边吧。”云舒语气淡淡。


    他向后一倒,重重地靠子椅背上,将头向上仰起,一只手覆在双眼之上,生生将蓄满眼眶的眼泪逼了回去。


    叶倾华,你都不要我了,这会又来招惹我干什么?


    “这小二倒是会送,全都是子谦喜欢吃的菜。”李幼歌玩笑道。


    孙岚竖起一根手指,默声“嘘”了一下,然后指指云舒,用嘴型对李幼歌说道:“集贤居的东家是明珠郡主。”


    李幼歌这才反应过来,默默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


    他们有些唏嘘,子谦和明珠郡主二人多般配呀,郎才女貌,可惜了情深缘浅,有缘无份。


    “倾倾,你刚去找掌柜做什么?”谢灵问道。


    “有点事情,走吧,看榜去。”


    三人才走几步,便又看到了那个差点撞到她们的公子,看见她们,那人远远的颔首示意。


    “别说,那位公子长得还挺秀气英俊,气质也不错,就是感觉有点熟悉。”谢灵评价道。


    赵英如将认识的男子都回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有些许像云三公子。”


    “一个仿品,差远了。”叶倾华嗤笑反驳,云舒温润如玉,风神俊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是真正的谦谦君子,这人的眼底太多算计,表面谦逊,实则自傲,还少了一丝阳刚之气。


    “你的意思是”


    叶倾华点头,“九成九是。”


    她这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啃一口,以前有云舒在,各党派顾忌云家,不敢有动作,这会就像恶狗扑食一般缠了上来。


    果然,到放榜告示处不过短短三百丈,碰到了各式各样的“云舒”近十个,但只有第一个仿得像些。


    铜锣一响,张贴红榜,衙役开始唱名。本次院试报名人数三百八十七人,共录取五十八人,录取率仅百分之十五。


    叶倾华、谢灵和赵英如仗着有功夫,直接挤到前排,红榜的第一个还是谢灵,叶倾华第五名,赵英如第十名,李幼珺十四名。


    “你可以呀小灵芝,小三元!”叶倾华拍拍谢灵的肩膀。


    “承蒙两位姐姐厚让。”谢灵比二人小几个月,叶倾华和赵英如常常以姐姐自居。


    叶倾华一把揽过她的脖子,玩笑道:“知道是姐姐们让着你,打算怎么补偿我们。”


    赵英如把手撑在谢灵的肩上,也跟着逗趣,“集贤居的玫瑰仙酿好久没喝了?”


    “叫上若玉,走。”


    榜单名次很快传开。


    “阿珺名次比明珠郡主她们都低,不应该啊?阿珺基础明明更好些。”李幼歌皱起眉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朝科举重时政,越往后考,策论的评分占比越重,令妹策论弱了些,更何况阿”云舒一顿,接着说道:“更何况明珠郡主她们的基础并不差。”


    “子谦你说,她们三个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广阔的见识?”李幼歌研究过叶倾华等人的策论,不得不说,解得比他好,尤其是叶倾华,基本是直接可以拿来用的程度,上一个策论解得如此精妙的还是云舒。


    云舒放下筷子,认真分析着:“圣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早些时候听明珠郡主说过,她自幼跟着叶侯爷走商,整个大齐她几乎走过一半。赵姑娘十二岁开始查案,常年和父亲一起处理衙门的琐事。谢姑娘不仅常常被兄长带去书院,还经常随谢大人去衙门,偶尔她两还一起和郡主出远门。”


    “原来如此。那阿珺以后的名次岂不是会越来越低?这可如何是好?”李幼歌眉头皱得更深了。


    王约帮忙分析道:“她过乡试应该没问题,只是排名可能会靠后些,会试可能有些难度。有机会多带她出去走走吧,或者明年先不参加,再等下一届。”


    “那可不行,阿珺今年十八,等到下一届她都二十二了,变老姑娘了都。”李幼歌急道。


    云舒没有言语,他突然理解了叶倾华说过的那些话,‘因为是女子,所以才要更加努力’,‘我想要一个公平’。


    二十二岁的进士,若是男子,谁人不夸一句年少有为,换成女子就成了老姑娘。


    云舒四人刚出雅间时恰逢叶倾华四人走了过来,双方尴尬见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两被挤得站到一处。


    见众人忙着寒暄,没有留意到他们,叶倾华轻声道谢,“多谢。”


    他知道,她说的是八字一事,明明是好意,他此时却嘴硬不承认,“不客气,就当是我占郡主便宜的补偿。”


    气氛一时有些疆,几息后,云舒突然轻声说道:“对自己好些,至少让我知道,离开我对你来说是正确的选择。”


    “好。”叶倾华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有,少饮些酒。”


    “好。”叶倾华低头,眼泪重重砸向绣鞋。


    云舒本能地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所有目光。


    错身之际,一句“别哭”脱口而成,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此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握住,闷疼得厉害。若是以前,他定会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细细吻去眼角的泪,但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云舒将手背至身后,指尖蜷了蜷,犹豫再三,还是掏出被攥出褶皱的手帕,帕子的一角还绣着一片叶子,恰如她的姓氏。


    第66章 危机来临 遭了,阿倾


    京城大大小小的诗社很多, 几乎每隔几日就会有诗会,不管是哪个诗社举行诗会,云舒都会收到帖子,虽然说他不常去, 但万一他去了呢, 他去了, 这个诗社的格调就会提高。


    比如这次,他被王约拉去参加其表弟组织的诗会。


    这次的诗会在听风楼举行, 云舒到时其他人基本已经来齐, 来参加的基本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故而他和王约不是来作诗的,是来当评委的。


    同来当评委的还有孙岚和谢烁,京城文四杰全部到齐。


    因着云豫和杜远昇成亲,两人被踢出京城八杰, 文榜由谢烁顶上, 武榜由定国公府二房长子杜远旭接榜。


    看到云舒,谢烁将头扭至一边。在他心里, 叶倾华与亲妹无异, 这厮记错八字, 白白耽误倾倾这么久,若不是倾倾说过不怪他,自己高低给他两拳。


    云舒看到谢烁的态度不禁苦笑,真是有苦难言。


    诗会开始前得最后时刻, 一位蓝衣公子匆匆而来,瞧着十七八岁,在一群小少年面前尤为显眼。


    云舒眯了眯眼,这是那天差点撞上叶倾华的那人。看他衣衫用的是上等丝绸, 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但这京城的公子哥云舒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看能认个脸熟,这人他没见过。


    云舒手肘撞了下王约,“无束,那位蓝衣公子是哪家的?”


    王约:“他呀,不怪你不认识,才来京城没几天,莅阳长公主的次子,温让,温少谦。”


    “莅阳长公主,嫁到洛阳那位,这会儿来京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陛下的万寿节而来。”


    万寿节在九月,这会才六月初,会不会太早了些。


    王约看了眼温让,又看了下云舒,又看来眼温让,再看了眼云舒,“子谦,我发现他和你好像,就今天这身打扮都和你如出一辙,连字都很像,你叫子谦,他叫少谦。”


    云舒眉头微皱,原来是为了她来的,也不知她知道不知道。


    日薄西山,诗会终于结束。


    云舒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脑子不断浮现今日温让的表现,才学还算不错,瞧着也谦卑有礼,但他总觉着温让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云吉,让人查查这温家二少。”


    “是。”


    突然,一个大汉撞到了他的肩,他抬眼望去,大汉与他一般高,却健硕非常,身上带着点羊膻味。


    大汉凶狠地看向云舒,似乎想上前挑衅一番,但见云舒衣着华贵,头戴玉冠,气质斐然,暗自猜测这人怕是非富即贵,想起主子地吩咐,冷哼一声欲离去。


    见大汉要走,云吉一把拉住他,“你这人什么素质,撞到人也不知道道歉的吗?”


    “你还敢瞪我。”云吉气愤说道。


    到底怕坏了主子的大事,大汉不情不愿的道歉,“对不住。”


    不是本地口音。云舒眸光里闪过沉思,京城怎么多了些生人,这个生人不是说他没见过,是指气息不对,不是本地人。


    夜色暗沉,万籁俱寂,钩月如镰,京郊的田野蛙鸣虫叫。


    几个漆黑的身影就这月光来到一座田庄门前,几人没有扣起门上的铜扣,而是‘啾啾’三声对起了暗号。不多时,门内传出‘旺旺’声回应,数了一下,正好五声。


    院门打开,守门的老者将几人引到正院。


    “老爷,人来了。”


    屋内灯火晦暗,看不清坐在主位上的人影,只隐约看出是个老年人,“请进来。”


    “好久不见,你找老夫做什么?”


    “我要她的命。”


    “老夫凭什么帮你?”


    “他日我会全力支持你选的人的。”


    老者退出门外,屋内交谈的声音未传出半分,只看着窗户上两个人影在密谈着。


    次日,早朝时间较日长了些,云太傅下朝回到家时已接近午时,未吃午饭便把几个孙儿招到书房。


    对于朝堂之事,除非是密要,一般云太傅都会告知几个孙儿,一是培养小辈的政治敏感度,二也是考察小辈的能力。


    “祖父。”


    “坐。”


    云序、云豫、云舒三人各自坐好,云杼还在学堂上学,故而没有叫他,


    云太傅沉声说道:“今日西征消息传来,我大齐军队已攻破西京,完全占领了西辽。”


    “这是好事,当浮一大白。”云豫激动跳起,“哈哈哈,多少年了,边境终于不用再受战乱之苦。”


    云舒起身问道:“祖父,可是还发生了什么?”若只是西征大胜,祖父不会特意把他们叫到书房,而是直接摆酒庆祝。


    舒哥儿果然聪慧,云太傅心想,“耶律达在大军攻破西京之前,将西辽皇室成员屠杀殆尽后,逃了,不知所踪。”


    云舒突然想起昨日那个带着羊膻味的大汉,脑子飞快运转着,耶律达这会最想做什么,白光滑过,云舒的手止不住颤抖,遭了,阿倾。


    “耶律达在京城。”


    匆匆留下一句话,云舒拉开房门快速离开。不想走正门绕路,他直接翻墙而过,这是他们分开后他第一次来仁恩侯府。


    秋暖看到云舒,震惊问道:“云三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云舒眉峰凝起,秋暖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他不应该还在这里。“你们郡主呢?”


    秋暖疑惑,“不是你约的郡主去青阳山正式道别的吗?


    他与叶倾华虽然早已相互爱慕,但他正式表面心意是在那趟青阳山之行,所以若是有人以他的名义约叶倾华去青阳山道别,她会信。


    “我没约过,她走了多久了?”云舒忙问,也不等秋暖回答,接着道:“耶律达逃了,大概率在京城,现在府里有多少人?集合去救她,她现在很危险。”


    秋暖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掏出骨哨吹响,全府武卫集合。


    “秋主。”


    “全体上马,去救郡主。”


    “给我一匹马。”


    “驾。”


    “让开,都让开。”


    云舒扬起鞭子一马当先,快速往青阳山而去。急风掠过,按理应该很凉爽才对,可此时的云舒两鬓都是冷汗,后背早已被汗湿。


    叶倾华,你最是精明不过,怎么会中这种显而易见的诡计。


    杜远昇你这个废物,居然把耶律达放跑了。


    另一边,叶倾华的马车缓缓向前,再过百丈就到该青阳山脚下。


    不对,太安静了,正值夏季,虫鸣正盛,马车驶过,却未惊起飞鸟。


    “停车,掉头,回去。”叶倾华当机立断。


    叶倾华目光锐利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繁花,这是最近刚提上来的武婢,今日云舒相约的消息就是她传的。


    “为什么背叛我?”


    “奴婢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繁花垂眸,假装委屈来掩饰眼底的恨意。


    叶倾华不想多说,示意春晓和冬凝直接动手。


    见事情败露,繁花抽刀砍向叶倾华,叶倾华侧身躲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冬凝朝她脸上扔出一张手帕,迷晕了繁花,春晓从座位底下拿出绳子,将人绑得严严实实。


    马车骤然停下,几人差点摔出车外。


    “郡主,有人拦车。”车夫摸向前世暗格里的刀,向叶倾华等人提醒道:“对方人有点多。”


    叶倾华取出花杀,春晓抽出插在发间充当发簪的峨嵋刺组装好,冬凝拔出短刀。


    “咚咚咚咚”,马车的四面被勾绳挂住,外面的人用力一拉,车壁四散开来。


    叶倾华等人飞身而出,同时拉开了手里的烟花,三片绿色的树叶在天空中闪烁——


    作者有话说:把太后的圣寿节改为皇帝的万寿节了


    第67章 要死了吗 不管来的是谁,今日叶倾华必……


    皇宫, 王四海看到天边绿叶,瞳孔骤然收缩,顾不得仪态和宫中规矩,迅速跑向御书房。


    “皇上, 皇上, 不好了, 出大事了。”


    雍和帝皱着眉放下正在批阅奏章的玉笔,虽说耶律达跑了, 但攻下西辽, 大齐的疆土大幅增加, 这等的功绩是前无古人,分明是国之大喜,哪里不好了。


    “何事慌张?”这王四海愈发没规矩了,雍和帝心想。


    王四海跪伏在地, “皇上, 青阳山附近亮起叶家求救烟火,明珠郡主怕是有危险。”


    “什么!”雍和帝惊起, 攻下西辽, 叶家功不可没, 再者叶倾华是叶家独血,若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事,如何对得起叶修云。


    “宣羽林卫,火速前去营救, 快!”


    东宫,太子火速点兵,亲自率亲兵前往。


    “阿姐!”九皇子立即召集府兵。


    同时出动的还有定国公府,四皇子府, 谢府,赵家。


    田庄池塘,一老人在柳树下垂钓,悠闲自在。


    “老爷,京城来消息了,宫里、东宫、九皇子府、四皇子府、定国公府、谢府、赵家全都出动了,云舒率仁恩侯府之人最早出发。”


    “啧啧,一个叶倾华,竟然牵动了那么多人,了不起。”老人说着,抬起渔竿,一尾锦鲤正在鱼钩上挣扎,“这云家三小子反应倒是快,可惜还是晚了。”


    取下鱼扔到旁边的桶里,老人笑道:“不过一条小鱼,竟然试图翻起大浪,翻船了吧。”


    见鱼还在还在跳跃,试图逃出木桶,老人嘲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挣扎了,放弃吧。”


    云舒看着天边的烟火,眼眶霎时一红,泪珠滚落,模糊了视线,他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


    “驾~”,两边的景色疯狂倒退,云舒只想快些,再快些。


    阿倾,再坚持一会,最多两刻钟我就到了,我来救你了,别怕!


    阿倾,求你,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依你。


    老天,求你保佑她,她那么善良勇敢,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青阳山往南三里不到,一队人马正在慢悠悠地前行。大约三十来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中间的第一辆马车更是华丽异常,楠木车厢,精致的雕刻,整体还散落镶嵌着螺钿,车窗装的是琉璃,看得出来这车的主人很会享受。


    “爷,前方约三里有烟火亮起,树叶形状,看着像求救信号。”侍卫打马走到车边。


    车内假寐的少年郎那如扇子一般的睫毛向上刷开,睁开星眸,眼里满是兴味,“全速前进,去看看。”


    青阳山下,叶倾华扫过将她们团团围住的人,近百来个,而她们仅有四人,毫无胜算。


    “明珠郡主,好久不见。”耶律达的语气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打招呼,更像是要撕了她一般。


    “原来是西辽四皇子,贵客来访,有失有远迎,不知皇子前来所谓何事?”叶倾华笑着说道,握着手的剑却一刻也不敢放松。


    “西辽?托郡主的福,我的国覆灭了,所以今日我自然是来杀你的。”耶律达勾起一抹笑,眼里却尽是杀意。


    “四殿下,这几个小娘们好看得紧,直接杀太便宜她们了,不如先让兄弟们痛快痛快。”耶律达身边的大汉用辽语猥琐说道。


    耶律达蹙着眉,似乎在考虑,“这娘们邪门很,先杀了。尽量留给全尸,趁尸体温热之时,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那色眯眯的眼神和赤裸裸的杀意叶倾华看懂了。


    叶倾华向冬凝打了个手势,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用到这个手势,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万不得已,同归于尽。


    冬凝手里有一种毒,吸入微量就会致命,缺点是没有解药,敌我不分。


    “杀!”耶律达一摆手。


    战斗一触即发,许是看不起她们,西辽人没有一拥而上,这给了她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叶倾华等人杀了几个西辽人后,剩下的人才愤怒至极蜂拥而上。


    四面受敌,压力倍增。叶倾华身上开始出现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剑尖,最后滴落在地。


    车夫为了救她被一刀砍在背上,当场毙命。


    叶倾华杀红了眼,顾不上身上的伤一剑一剑的挥舞着,身边西辽人的尸体越来越多。


    春晓快撑不住了,身上伤叠着伤,她不敢呼喊,怕叶倾华分心。


    冬凝功夫不行,但好在身上带的毒多,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她左右两边扔着毒粉,为叶倾华和春晓打掩护,这些毒粉都是可解的,在开战之前她们一人吃了颗解毒丹。


    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远处似乎有跑马的声音。


    “有人来了。”叶倾华面露喜色,又有些担忧,不知道来人是谁,会不会被卷进这场刺杀里,白白丢了性命。


    耶律达取弓搭箭,将弓弦拉满,箭尖直指叶倾华。不管来的是谁,今日叶倾华必须死。


    春晓余光瞟到耶律达的动作,惊恐大喊:“郡主!”


    叶倾华听到喊声看了过来,“咻”一支箭羽向她飞来,太快了,根本不能完全避开,只能避开要害。


    她向下一蹲,才动作箭羽就贯穿了她的胸口,幸运的是没有射中心脏。


    强大的惯性将她带着向后了几步,凶猛的力道将她震出内伤。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不愧是西辽第一勇士,果然厉害。


    叶倾华抬眼望去,只见耶律达已经搭了第二支箭。这次她有所准备,在箭羽被放出之时脚尖一点,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避开。


    “噗”,又一口鲜血涌出,叶倾华半跪在地,用剑支撑着身体。


    “能让我射出两箭还不死的人不多,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避开这第三箭。”


    说罢,耶律达放了第三箭。


    “郡主!”春晓和冬凝齐声喊道,并向她狂奔过去。


    叶倾华看着飞来的箭羽,这次她真的避不开了。


    要死了吗?


    可惜自己的理想还没实现,不过没关系,小灵芝和英英还在,相信她们把这星星之火传播开来。


    还有子谦,对不起,若有来生,我们成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二更,求[害羞]


    第68章 他回来了 “我要带她走。”


    “咻”, 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支利箭自叶倾华身后激射而来,精准劈开耶律达的箭矢,深深钉入地面。


    叶倾华向后看去, 只见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前室上站着一个少年, 因为背光, 看不清面容,只瞧着身材修长, 穿着暗红色刺绣劲装, 头戴金冠, 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飘动。


    少年动作不停,第二、第三支箭已连珠射出,逼得耶律达弃弓闪避。


    少年放下弓,策马提枪向叶倾华走来。


    “郡主。”劫后余生, 春晓和冬凝哭着跑向她。


    郡主?会武的郡主。少年来到叶倾华跟前, 附身试探问道:“夜明珠?”


    什么奇怪的称呼?但叶倾华听懂了,抬眸望去, 呼吸一滞, 在如此紧张的刀光剑影中她竟然走神了, 好想和女娲娘娘聊聊,怎么会有人能生得如此好看,五官单拎出来已是极致,组合在一起更是绝美, 关键是一点也不娘气,俊朗非凡。


    “是我。”仅一瞬叶倾华就已回过神来,扬起一抹虚弱的微笑答道。同时,她也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能长成这样的,叶倾华只能想到那个传奇人物安无恙,“小侯爷?”


    “嗯。”安无恙下马,眼前的叶倾华浑身是血,衣衫几乎被染透,头上得珠钗掉落了不少,几缕发丝粘在嘴角的血渍上,左颊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面色苍白如雪,但那双眸子却亮得灼人,里面写满倔强和不屈。


    看着这颗快碎了的明珠,安无恙心底隐隐触动,他鬼使神差放柔语气,“还能动吗?”


    “暂时死不了。”叶倾华已经已无余力,索性直接坐在地上。


    “那些人是谁?”安无恙想不通,谁会对一个弱女子下这样的死手,看着周边的尸体又突然想起,哦,这不是弱女子。


    “西辽四皇子,耶律达。”


    闻言,安无恙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暗骂,杜远昇这个废物,居然把人放跑了。


    “来者何人?今日之事与阁下无关,阁下若是此时离去,可绕尔等一命。”耶律达喊道。


    安无恙回头,“我要带她走。”


    “休想,她今天必须死。”今日若不杀她,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安无恙扣扣耳朵,眉头皱起,呱噪。见叶倾华撑着剑摇摇欲坠,他走上前,将长枪深深插在她身边的地上,“靠着。”


    说罢,顺手抽走她手中的佩剑,“再撑一会,解决了这些人带你回京。”


    “小侯爷走吧,他们人多。”叶倾华不愿将无辜之人拉扯进来。


    安无恙展颜一笑,众人一时竟觉似有百花开,眼里尽是惊艳之色。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你们三人都能杀那么多,剩下这些我们要是解决不了,也不必回京了,回去也会被老头打死。”


    “哈哈哈哈哈哈。”见他如此自信,叶倾华大笑开来,震得胸口直疼,差点又咳出血来。


    “笑什么,不相信?”


    “不是,笑我福大命大,等来了小侯爷。”叶倾华解释道。


    耶律达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京城,若是无人相助,叶倾华是不相信的。这些人将她骗出城,就是算准了谁也来不及救她,可是他们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安无恙。


    安无恙点头,笑道:“确实,所以回去记得好好谢谢爷。”


    “一言为定。”


    “九九、元宝,你们两护好郡主和两位姑娘,其他人,给我杀,速战速决。”叶倾华流血太多了,他怕她撑不了太久。


    “小侯爷,你的抢。”叶倾华见他提着自己得剑就杀过去了,喊道。


    “郡主不必担心,我们爷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元宝在一旁溜须拍马,他们爷难得对一个姑娘有好脸色,他不得多给爷挣点好印象。


    鉴于安无恙刚才的表现,她发现传闻也不是那么可信,但不过一会,她又转变了想法,空穴来风,必有因果。


    安无恙对上耶律达,不仅在武力上进行人身攻击,更是在心里上对他进行全面碾压。那张嘴,真的太毒了,被骂之人恨不得羞愤自尽。


    “穿得人模狗样专挑姑娘下手,西辽皇室都你这般出息?”


    “你娘生你的时候你爹是不是把胎儿扔了,把胎盘养大了,怎么养出个烂东西”


    “你长那么丑是怎么有脸活在世上的,活在就活着吧,还跑到城里来装人,怎么不去山里找你的亲兄弟,当畜生就要有当畜生的自觉”


    \"哟这招跟村头王屠夫学的吧?可惜他宰猪可比你利索!"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老子宰了你。”耶律达恼羞成怒,出招的节奏被打乱,安无恙抓住机会进攻,原本势均力敌的局势被扭转。


    元宝听到安无恙的咒骂声,担心会败坏他在叶倾华心中的形象,慌忙为他找补,“郡主,那个,我们爷平常不是这样的,挺斯文的,真的。”


    “没事,挺好!”看到安无恙占了上风,叶倾华终于放心的靠着长枪晕了过去。


    “爷,郡主晕过去了。”元宝吓了一跳,大声喊道。


    “艹。”安无恙加快出招的速度。


    一刻钟后,西辽人除了耶律达全部被宰杀。


    安无恙的剑架在耶律达的脖子上,就在他准备挥剑的瞬间,耶律达跪了下来,“你不能杀我,如今西辽皇室只剩我一人,你们大齐皇帝若是想收服西辽人的民心,还需要我。”


    “艹,”安无恙又骂,他还真不能杀他,抬脚将耶律达踹倒在地,“把他绑起来,交给皇上处置。”


    快步走到叶倾华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好,没死。


    安无恙稳稳地将她横抱起,小心地避开她身上的伤口,“所有人,回京,快。”


    地面微震,前方有大批人马来了。


    马还未停稳云舒就翻身而下,看着安无恙怀里生死不明的叶倾华,他手脚发软,脑袋翁一下炸开,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他强忍着眼泪,轻声说道:“阿倾?我来了。”


    “还活着呢,先别着急哭。”


    安无恙话说得不好听,却让云舒的心脏奇迹般的恢复了跳动,眼泪夺眶而出,真好,阿倾,你还在。


    云舒对着安无恙深深作揖,“多谢小侯爷救了阿倾,还请小侯爷把她给我吧。”


    “据我所知,”安无恙眯起眼睛侧身避开,“你们已无关系。”


    云舒伸出去的手一顿,心下黯然——


    作者有话说:安无恙:小爷我回来啦


    第69章 一般般吧 “缝整齐些,她爱美。”……


    "冷"昏迷中的叶倾华发出微弱的呻吟, 苍白的唇瓣不住颤抖。


    "云舒,你们带随行医师了吗?这伤势怕是撑不到京城。"安无恙急道。


    云舒收回手握成拳,指节发白,"冬凝, 你还能诊脉吗?"


    角落里传来虚弱的应答, 冬凝抬起仍在发抖的手腕:“需要有人协助我现在握不稳银针了。”


    安无恙看向云舒, 她能行?他素来不喜云舒那副端方君子的做派,但不可否认, 这斯可靠。


    见云舒点头, 安无恙将叶倾华抱上马车, 云舒、冬凝和秋暖也紧跟了上去。


    车厢内光线昏沉,安无恙按下壁板机关,四扇琉璃天窗应声而开。若是叶倾华清醒,定要揶揄这位小侯爷将马车改造成移动暖阁的奢靡作风。他从座底暗格拽出药箱, 各类外伤药剂铺开半张案桌:"可够用?"


    "缺麻沸散。"冬凝话音未落, 安无恙已出声打断,"上月战事吃紧, 军中都调用了, 还未补。"


    冬凝闻言抿唇, 指腹下紊乱的脉搏容不得半分耽搁,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人。


    “箭矢离心脏太近,拔箭需要手稳, 有劳小侯爷。”冬凝说道,在场之人,安无恙、云舒、秋暖都尚有余力,但秋暖手不够稳, 云舒因为太过担忧,到现在手都是抖的,只有安无恙最合适。


    “好,云舒,你来抱着她,注意别让她咬伤自己。”


    云舒和安无恙换了位置,他将叶倾华抱在怀里,从袖笼中掏出手帕,细细的为她擦掉脸上的血污。


    安无恙拿剪子剪开将她的外衫,露出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其中最重的是箭伤,箭簇倒钩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云舒猛地别过头,喉结剧烈滚动,不断地责怪自己,明明昨日已发现端倪,为什么没有深究,不然她也不会受伤。


    “箭头贯穿前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云舒,抱稳了。”安无恙话音刚落,匕首已削断箭尾。随着箭杆抽离的闷响,血珠飞溅在云舒月白锦袍上,绽开朵朵红梅。怀中人骤然绷紧,贝齿深深陷入他的虎口。


    "按住膻中穴!"冬凝话音未落,安无恙的指尖已精准点住几处大穴。烈酒泼在狰狞伤口时,叶倾华突然剧烈抽搐,云舒手掌被她咬得渗出殷红,可这些都不及心头绞痛半分。


    秋暖穿好羊肠线,准备给叶倾华缝合伤口。


    “你会?”安无恙很是怀疑。


    “奴婢会缝衣服。”秋暖老实回答。


    “给我。”安无恙接过针,看到几人怀疑的眼神,解释道:“在军中缝过的伤员没有三百也有一百八。”


    “缝整齐些,她爱美。”


    安无恙白了云舒一眼,但手上动作仍不自觉细致三分。


    没有麻醉的缝合持续了半炷香,叶倾华始终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浸透鬓发。


    终于,血止住了,包扎完成后众人总算舒了一口,只是这气还没舒完,冬凝那边就发出了警报,“郡主的脉还是太弱了,如果没有吊气血的药,怕是”


    闻言,安无恙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最后一粒药丸,塞进叶倾华口中,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吞下去,“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你的。夜明珠,这是我安家的回魂丹,这一批就剩这一颗了,你可得给我活过来。”


    “多谢小侯爷,这份恩情云某定会相还。”云舒真心感谢,今日若不是安无恙,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她欠的凭什么你还?你是她什么人?要还让她自己来。”安无恙一如既往的毒舌。


    见叶倾华当真未落一滴泪,安无恙挑眉赞叹,“够硬气,竟然没哭。”


    不过很快就被打脸了。许是安无恙的药太好,叶倾华青灰的唇色转粉,微凉的身躯渐渐回暖,鼻尖嗅到熟悉的墨香,脑袋无意识地在云舒怀里蹭了蹭,"子谦,疼"积蓄的泪水倏然决堤,洇湿了他襟前云纹。


    云舒颤抖的指尖抚过她凌乱的青丝,唇瓣轻触发顶时尝到咸涩,"我知道,我知道。"喉间似堵着浸透血水的棉絮,“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无恙看着两人的互动觉着十分碍眼,他盯着自己掌心血迹冷笑:"真能耐,伤成这样还有力气撒娇。"


    “云舒,算算时间,京城的其他人也快到了,我们出去。”


    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为治伤,叶倾华外衫尽退,若被他人看到他们俩在车上,不管什么原因,她的清誉就算是毁了。


    云舒将叶倾华放平在软垫上,安无恙从箱笼里拿出一件厚披风给她盖上,细心地掖好。


    “你的人?”


    安无恙答道:“放心,我会交代好。”


    “多谢。”


    安无恙又白了云舒一眼,要你谢?


    “小侯爷,不知耶律达在哪?”云舒拾起花杀,用衣袖擦拭剑锋。


    "你到之前他就被打晕了,什么也没看见。\"安无恙按住他执剑的手,"我劝你别动杀心,西辽王庭就剩这根独苗,圣上还要用他来安抚民心。"见对方眼底血丝更甚,又补了句:\"至少此刻不行。"


    云舒暂时放下就地宰杀耶律达的想法,但却没有放弃要杀他的意思,必须想个办法,光明正大地解决他。


    城外田庄,木桶里的小锦鲤奄奄一息仍然没有放弃挣扎,树下垂钓的老人看了一眼嗤笑道:“不自量力。”


    这时,一只大黄狗追着蝴蝶撒欢而来,摇晃的尾巴意外撞翻了木桶,一尾赤鳞倏然没入水塘,逃出生天。


    叶倾华活着回京,有人庆幸有人遗憾。


    雍和帝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派往仁恩侯府为她诊治,确认她虽重伤,但因救治及时并未伤及性命后方才放下心来,大批药材像不要钱一般往仁恩侯府送去。


    而耶律达则被暂时收监天牢。


    镇远侯府,安无恙刚回到自己的院子,身上的血衣还未换下,老侯爷就像龙卷风一样突然出现。


    安无恙无语,“老头,你起码等我换身衣服再来嘛。”


    老侯爷一脚踹在安无恙的屁股上,“小兔崽子没礼貌,叫祖父。”


    安无恙抱臂靠在柱子上,“说吧,找我干啥?”


    “见过明珠郡主了?你觉着她如何?”老侯爷搓着手,满眼八卦。


    安无恙的脑海突然闪过那双亮得出奇的眸子,嘴角微微上扬,凤眼溢出笑意,“一般般吧。”——


    作者有话说:求求了~


    第70章 我认输 可是先生,我爱她!


    微弱的月光漫过窗棂, 云舒第十五次翻身望着帐顶,他现在闭上眼就是叶倾华浑身是血的样子,根本睡不着。想了一会,索性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后翻墙去仁恩侯府。


    “秋主, 云三公子翻墙过来了。”


    今日春晓和冬凝都受了伤, 由秋暖照顾叶倾华。


    “不用拦他。还有, 去通知先生。”郡主对他的感情她们都看在眼里,想来郡主也希望一醒来就能见到他。


    “是。”


    暗卫离去后, 秋暖躲到了屏风处, 尽管相信云舒不会伤害叶倾华, 但总要防个万一。


    珠帘叮咚轻响,云舒带着夜露的寒气踏入内室。这是他第二次踏足她的闺房,成设布置一点都没变。


    坐在床边,云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 面色比素绢更苍白,眉心紧蹙着, 仿佛在噩梦中挣扎。


    云舒轻轻抚平她的眉宇, “睡吧, 我在。”


    余光瞟见床里侧放着一卷画轴,云舒缓缓打开,画里是三月三那日他抱着一束花等她的场景。


    云舒嘴角上扬,眼泪却砸落下来, 原来不止他一人抱着画入眠。


    将画卷起来放置原处,他将目光转移至屋里那些宝瓶里的卷轴。毫不意外,每一幅都是他,阳光下漫步的他, 雨里撑伞的他,上元节戴着面具的他,舞剑的他,弹琴的他,看书的他,骑马的他……


    每一幅都描绘得极为细腻灵动,足见执笔者充沛的情感。


    还有一幅,云舒刚打开就又卷起来,耳尖蓦地染上绯色,对着躺在床上的人低笑,“原来那时你就开始觊觎我的身体了吗?”


    “砰砰”,文先生轻扣外间房门,“子谦,聊聊?”


    “好。”云舒仔细为叶倾华掖好被角,“秋暖,明日圣驾要来,你去寻些叶叔父叶叔母的画像,将这些画换下来。”


    只有让帝后对她心怀愧疚,她才能争取更多的利益。


    “是。”


    月光将竹影投在青石板上,云舒跟着文先生穿过回廊,看到那颗被破开的青竹,云舒问道:“那是?”


    “阿倾去见你那日劈的,她不让人收拾,就一直留在这了。”


    云舒明白她的意思,勇往直前,势如破竹。


    文先生在一处屋前停下脚步,“到了。”


    云舒抬头望去,只见门匾上刻着“叶氏祠堂”四个大字,心下疑惑,却没有说出。只是跟着文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文先生取来六支香点燃,递给云舒三支,两人恭敬地执香鞠躬,然后在香炉中插好。文先生背对香案坐在一个团蒲上,然后拍拍旁边地团蒲示意云舒坐下。


    云舒不明所以,祠堂不是很严肃地地方吗?文先生怎么这么随意。


    文先生看出他的顾虑,“坐吧,叶家祖先仁慈,不会怪罪我们的。”


    云舒也不再执着,从善如流地坐下。


    “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会带你来祠堂?”


    云舒自嘲笑笑,“嗯,第一次和人在祠堂谈事情。”


    文先生“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又收起笑容,“可是阿倾这丫头最近一直住在这里。”


    云舒瞳孔微缩,什么叫她最近住在这里?


    “我和你说说她的事吧。”说着,文先生陷入了回忆:


    “我刚到叶家时这丫头才五岁,小小的一团,却有颗又野又善的心。当然这个‘野’不是说她不好,是指她想法有些叛道经离,与世俗不同,但往深了想又发现她的那些想法才是正确的。


    她同情弱势者,所以开了免费的学堂,还收女学生,收女工,收退役伤兵,她从小就默默的为这个世界做着一些事情。她说若是她做不到也就罢了,若是能做到而不去做,她大概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十安也是个宠女儿的,任由她去折腾,所以十二岁以前,阿倾真的很快乐。”


    云舒听得入神,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肆意又圣洁。


    文先生接着说道:“那年的萧山之行,因为思墨着凉我们没有去。定国公因为战事也只是派了一队人马护送,阿倾一人扶灵而归。


    十安夫妻仙逝,整个江南的商行对叶家虎视眈眈。说来惭愧,我在经商上确实没有天赋,帮不了她。她一面要应付生意场上的各种刁难,一面策划着向西辽复仇。尽管她已经忙成这样了,仍然一宿一宿的睡不着,那段时间她师娘去陪她睡,就算勉强睡着了却又总会惊醒。


    她觉着可能是自己还不够累,每天睡前疯狂练剑,把自己练到脱力,可是仍然没有用,直到有一天她去祠堂和父母说说话时在冰凉的地方上睡着了,睡得香甜。从那以后,她就搬去祠堂住,那里有她最亲的人,这一住就是一年。”


    云舒捂着绞痛的胸口,他开始恨定国公府和杜远昇,那时杜远昇是她的未婚夫,却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任由她一人面对那些风雨。


    “那丫头以前功夫一般,能在夏拂手下走十招就算不错了,可是现在,她能走五十招不止,全是那时天天练剑练的。


    再后来,杜家欲降妻为妾,阿倾上京退亲。再之后就遇见了你,她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真的很开心。”


    说到这,文先生对云舒道歉,“其实当时是我不让她与你分开的,为的瞒天过海。你别恨她,她太舍不得你,所以顺势答应了。”


    云舒没有说话,嘴里有些发苦。


    “五月十七那日,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那天她回来之后在祠堂跪了一夜。五月十八后她又搬到祠堂住,直到今日。”


    云舒一滴泪滴落,倒影着烛火月光。五月十七,他用求婚试探她,五月十八,他们分手。原来失去他,她难过到需要再次住进祠堂寻求父母亲人的安慰。


    文先生拍拍云舒的肩膀,“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心软。我只是想说,子谦,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以后别来了。她虽然很难过,但她可以熬过去的,三年前她就熬过来了,不是吗?”说着,文先生叹了口气,“这丫头与其说是我的徒弟,其实与女儿又有何异,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


    沉默了很久的云舒终于开口,“可是先生,我爱她!”


    “我知道,但你们注定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放下吧,放过彼此。”文先生说罢站起身,从案桌下的抽屉拿出一本族谱递给云舒,“那丫头曾神神秘秘的在族谱里夹了一张纸,还不让我们看,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看一下,早点回去吧。”


    文先生离开后,云舒翻开叶家族谱,不厚,仅过十来页就翻到她的名字,叶修云、华心柔之女叶倾华,云舒翻开下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叶倾华,(夫)云舒,长 云焰,次 叶青书。


    “子谦,你们云家下一辈的名字从什么?”


    “从火。”


    原来,她真的取好了名字,不是在骗他。


    烛花爆开的轻响惊醒了怔忡的人,云舒突然低笑出声,将叶家族谱放回案桌的抽屉。


    以他的聪明,怎么会没有看出文先生在以退为进,希望他能留在叶倾华的身边,只是文先生不知道的是,在知道她有危险时,他就认输了。


    他离不开她,不成亲就不成亲吧,见不得光就见不得光吧,给她当情人就给她当情人吧,无所谓了。他只要她活着,他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他只要还能抱她、吻她、爱她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她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她把自己写了族谱里,原来他不是情人。


    阿倾,等我,有朝一日,我定将你写进我的族谱。你想要权力,那我就竭尽全力送你上青云。


    云舒再次点起三支香,鞠躬上香后,他跪在团蒲之上恭敬地三叩首。


    晚辈云舒,拜见各位先祖——


    作者有话说:求收求评~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