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下午,关于和亲的流言又添新料,在京城各处悄然传开。
    “你听说了吗?皇上当时认的义女明珠郡主,就是为了和亲准备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帝后怎么会无缘无故认一个女儿。”
    “那明珠郡主要是不愿意咋办?”
    “她还能不愿意?她如今是郡主,若去和亲,必得封公主尊号,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叶倾华和云舒漫步在小河边,河岸的柳条已经抽出了绿绿的嫩芽,春风拂过,细长的枝条悠悠晃动,十分可爱。
    云舒听着不远处百姓的议论,眉头深锁,眼下的风势,对阿倾着实不利。
    “子谦,不要皱着眉了,”叶倾华忽地蹦到他面前,一边倒退着行走,一边笑盈盈道,“你看今日春风和煦,春色正浓,更有佳人作伴,当开心才对。”
    看着她灵动鲜活的模样,云舒不由得展颜一笑,眼底是自己未曾察觉的宠溺,“你呀,真是心大。”
    “不,不,不,”叶倾华摇摆着手指道:“我这不是心大,而是对自个儿有十足的信心。”
    “当心!”
    她身后一块地砖微微翘起,叶倾华脚下一绊,云舒急忙伸手将她扶稳。
    “吴阿婆,你这是去哪里?”
    前面传来说话声,只见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妪佝偻着腰,正摸索着蹒跚前行。
    “我去仁恩伯府。”老妪嗓音沙哑。
    “那可是贵人住的地方嘞,你去那做甚?”
    “我去求求明珠郡主,求她答应和亲,我儿八年没回家了,也不知我老婆子在上山前还能不能再见我儿一面。”
    望着这场景,叶倾华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百姓疾苦的深切同情,亦有被人算计的心寒。
    “看来,是有人想借这些无辜百姓之手,逼我就范。”
    云舒双目含冰,平常如春风般的如玉公子,此时寒风凛冽。
    “阿倾,既然有人添了把火,那么我们......”云舒声音低沉。
    “就在添几把柴,让这火烧得更旺些。”叶倾华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二人相视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及至黄昏,和亲一事再生波澜,新的说法甚嚣尘上。
    “话说回来,这明珠郡主终究只是个义女,并非李姓皇族,这西辽要是不认怎么办?”
    “言之有理!真要谈和亲,我看明珠郡主也未必合适。即便不是公主,也该是正经的皇室血脉才稳妥,京城几个王府可是有适龄的郡主的。”
    “你们说要是真让明珠郡主去,她那万贯家财又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留在大齐。”
    “你这说的是人话,让人为大齐牺牲后半生幸福,还要扣下人家家产,这和土匪有甚区别。”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带去西辽吧,那更不妥了。”
    “皇上要是能再认个义女就好了。”
    一时间,宗室贵女与官宦闺秀皆人人自危,事态愈发复杂。那些打算去云水巷跪求叶倾华的百姓,尚未抵达,便被各种新起的议论劝返了。
    仁恩伯府,映月居,叶倾华正安然用膳,以美食慰劳忙碌了一天的自己。
    “郡主,门房来报,辽国公府的高二公子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郡主。”秋暖推门进来。
    “谁?”叶倾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辽国公府高二公子,高远。”
    叶倾华瞥了眼窗外,天色几乎尽墨,“天色已晚,不太方便,让他回去吧,有事明天再来。”
    “是。”
    叶倾华重新执箸,安心享用晚餐。
    不多时,秋暖再次入内,“郡主,高二公子不肯离开,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情,怕到明日就晚了。”
    什么事情非要天快黑了说,就不能让人好好用个膳吗?小孩出去玩还知道到饭点了要回家,不要打扰别人用膳呢。
    叶倾华深吸一口气,又匆匆扒了几口,“阿暖,请高二公子去前厅。阿凝,你去把师父师娘也请来。”别坏我清誉。
    “微臣高远见过明珠郡主。”高远躬身行礼。
    高远是有官职在身的武将,故自称微臣。
    “二公子免礼,请坐。”叶倾华端坐主位,语带疏离。
    看到文化章夫妇,高远疑惑问道:“这二位是?”
    “这是我师父师娘,文先生和文夫人,自幼看着我长大,也是我的长辈。二公子来得晚,我便请了师父来作陪。”叶倾华就差没有明说,我怕你大晚上的来,会坏了我名声。
    高远假装未听懂叶倾华的意思,起身向文氏夫妇行礼,“文先生,文夫人。”
    “高二公子。”文先生夫妻还礼。
    “不知二公子这个时辰来坊,是为何事?”
    高远正了正神色,一脸诚挚地开口,“回郡主,在下听闻和亲的事情后,十分忧心郡主。深思之后想为郡主分忧,特来商议。”
    “二公子慎言,和亲一事自有皇上决断,本郡主相信父皇必有妥善安排。”
    高远一时摸不清她是真的天真懵懂,还是已经精明到滴水不漏。但不管如何,今日既然来了,总要有些收获,“话虽如此,但郡主也要早做打算为好,如今民间支持和亲的声音不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二公子所言极是,不知二公子打算如何帮我?”叶倾华倒要看看他得真实目的是什么。
    “回郡主,微臣思量着,假如皇上答应和亲,也断不会让已有婚约的女子前往。是以,郡主只要在此之前将亲事定下,便可万无一失。”
    “二公子这法子不错,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订婚人选,这可如何是好?”叶倾华故作为难。
    “微臣愿为郡主分忧,若郡主之后另有心仪之人,可在此事后与微臣退亲。”高远说得大义凛然、言辞恳切,俨然一副舍己为人的君子模样。
    文先生听到这愤怒不已,当即就要赶人送客,叶倾华赶忙在高远看不见的地方,迅速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师父,稍安勿躁。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为难,“我与二公子非亲非故,二公子不必为我受这个委屈。”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高远脸上泛起红晕,挠挠头,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其实,微臣在第一次见到郡主时就已经心悦郡主了,故而今日才如此着急。”
    叶倾华端起茶碗,优雅的撇去上面的茶沫,“二公子今日过来,家里人知道吗?”
    “郡主放心,祖母与母亲甚是喜欢郡主,不忍郡主去西辽受苦,都已同意。”高远以为她介意的是家里人的态度,解释道。
    叶倾华抿了一口茶,将茶碗重重地放在桌茶几上,笑容收敛,“我说的是二公子的未婚妻,钱朵姑娘,她同意了吗?”
    高远的头轰一下炸开,面色涨红,震惊地看向叶倾华,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定亲了的,这不过过年的事,京城甚少有人知晓。
    高远刚想解释,文先生已经开口送客了,“高将军,请吧。”
    文先生一直把高远送至门外,在高远走出大门几米远后故意高声喊道:“高将军,下次来找文某,记得来早些。”
    “这些人可真是好算计。”文夫人气愤道。
    叶倾华冷笑,可不就真真是好算计,好演技。
    傍晚过来,府外,天未黑透,路人能清楚的看见他是谁,去了哪里。而这个时辰,早已不是访客时间,一个处理不好,明日流言蜚语便传遍京城。府内,深情少年为爱献身,不求回报,解救少女于困境之时,若是普通未经过风浪的女子,只怕早已感动得痛苦流涕,无不点头答应。
    他辽国公府即得了好处又坏了她的名声,以后拿捏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驿馆别院,西辽使臣也在讨论和亲一事。
    “四殿下,这大齐皇帝会不会拿一个义女糊弄我们,就是那个什么明珠郡主。”忽那克说道。
    “是那明珠郡主还好,至少她很有钱,就怕这大齐皇帝又认一个义女。”文臣牧仁有些担忧。
    耶律达压下鹰一样的眸子,手指一手,掰断了手里的酒杯,“谅他也不敢。”
    事情讨论完毕,其他人已经离开,房间剩下忽那克,他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四殿下,臣陪你一起去看看三公主?”
    耶律达警告道:“忽那将军,从今以后不要再去三妹那里,今日巫医才给她补好,要是再破了就很难补起来了,三妹是要嫁给大齐皇子的,懂?”
    “是,臣明白。”
    当夜,忽那克带着两个副将巴尔和孟根去了京城有名的花楼红袖招,留下另外两名副将图日根和特木尔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