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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打算怎么睡我?”


    从墓地那儿离开后, 贺京遂就直接回了学校,去宿舍取了那张邀请函,他径直去了教练的办公室。


    “教练, 我考虑好了, ”他把那张邀请函还给他, “我不去美国了。”


    教练震惊的皱眉,“你说什么?”


    贺京遂再次肯定了一遍, “我不去美国,我打算就在国内,就在京体。”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教练惊讶他说出这样的话,也很生气他做的这个决定, 他天赋这么高,能力这么好,最终却要放弃这个机会,这实在令人费解。


    教练有些生气。


    但面前的人始终平静,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他, 说:“教练,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简直是胡闹!”教练大发雷霆, 声音急切,“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来之不易吗,现在就摆在你面前触手可得,你却想要放弃?!”


    “贺京遂, 别一时犯糊涂,到时候后悔的是你自己。”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都认,”他将那张邀请函放到办公桌上,“辜负了您的期望, 抱歉。”


    他说着,毕恭毕敬的向他鞠了一躬。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教练:“……”


    他的背影决绝的消失在门口,教练憋了一肚子的气,想发火却又觉得无力。


    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


    “遂,你真不打算去了?”


    靠近体大附近的商业街在夜晚里灯火通明,人流喧闹。


    摆在路边儿的蓝色小棚底下坐满了人,简单拉起的小灯泡吊在半空中,虫蝇朝那昏暗的灯光扑去,却只能被阻隔在玻璃外。


    让本就昏暗的光线更加昏暗了。


    贺京遂就和蒋谦南坐在某个灯泡底下的桌旁,木质四方小桌上摆了烧烤和啤酒。


    听见蒋谦南犹豫的声音,贺京遂淡淡的扭过头看他。


    昏暗的光线照映着少年精致的眉眼,鼻梁高挺,下颌凌厉。那双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人时,总能让人感到些不自在。


    比如现在,蒋谦南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嗯。”


    他喝下面前那一小杯酒,懒懒一个音节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啊,这对你来说是多好的机会。”蒋谦南问:“你选择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机会——”他手指捻着酒杯杯口,上面残留的湿润沾湿他的指尖。


    他整个人懒散的靠进椅子里,视线上抬看向那吊在半空中的昏暗的灯泡。


    “放在以前,我肯定竭尽全力也会抓住这个机会,但现在我不会了。”


    蒋谦南没听太懂他说的话。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成为一名能打世界比赛的优秀射击手,靠的不是那个机会。”


    他说。


    “是坚持与恒心。”


    “况且,国内的射击水平并不比国外的差,我自个儿也能训练,用不着费那些心思。”


    能从他嘴里听见这种话,蒋谦南倒是意外,抬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两粒花生扔嘴里嚼吧嚼吧,他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笑着看他,话中有话,“遂,你现在看得挺通透啊。”


    “跟你家那位学的?”蒋谦南跟他暗示,嘴角有不怀好意的笑。


    贺京遂轻笑着扯唇,他眉眼懒懒散散的陷在灯光里,有几分漫不经心。他也不反驳,甚至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蒋谦南看向他,兀自轻笑笑,倒了酒跟他举杯,“行。”


    “那既然这样,做兄弟的支持你。”


    贺京遂也笑,酒杯里的酒也满,他拿起来跟他碰了下。


    仰头一口喝尽。


    解决了心头最大的难题,贺京遂心情好,在某天晴光灿烂的下午去美院找陈盏。


    知道他要过来,陈盏很早就等在了校门口。


    一见到他出现的身影,陈盏眉眼弯弯的朝他跑去,风将她柔软的头发向后吹,露出整个干净的脸庞。


    她跑过去,猛扑进他的怀里。


    猝不及防得让贺京遂后撤了两步稳住重心。


    被她的这份热情逗笑,贺京遂抬手抱住她。


    低着视线看着她的发顶。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当然是想你了呀。”陈盏在他怀里仰起脑袋,那双眼睛亮晶晶,笑着说:“你不也想我了吗?”


    别的女生都是问“你想我了吗?”,她倒好,一点不按常理出牌。


    贺京遂看着她那张柔和的小脸,微挑了挑眉梢,“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


    “因为……”陈盏抬手,用手指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抬眼跟他说:“我刚刚听见它说的。”


    贺京遂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来,他抬手握住她的手,笑得连胸膛都在颤。


    他女朋友真的太可爱了。


    捏了捏她的脸,贺京遂去牵她的手,灿烂阳光下,他笑着跟她说:“走吧,今天带你出去玩。”


    在外面逛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两人一起吃过晚饭后,贺京遂才把人送回了学校。


    临到分别,陈盏依依不舍的抱住他靠在他的怀里。


    他身上的熟悉味道直往她鼻尖里冒。


    “贺京遂,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分开。”


    她那双眼睛里装满了浓浓夜色,那缱绻目色像是这个夜晚里最温柔的风。


    他有些忍不住的折颈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帮她别了别耳旁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他跟她说,“这学期学校组织了外出集训,要走一个月。”


    今天他过来,不仅仅是想和女朋友亲热一下,另一方面也是想告诉她这件事。


    就知道她听见这个消息可能会心情失落,他才选择最后告诉她。


    “要去这么久啊……”她先是有些惊讶,虽有脸上隐隐有失落的神色。


    贺京遂抬起双手去捧她的脸,手指温柔的抚了抚。


    “那你多久走?”


    “过两天。”


    好快……


    脸上的失落情绪更加明显了几分,悉数落进贺京遂的眼底,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唇,逗她,“这么舍不得我走啊?”


    “嗯。”


    她声音闷闷的,“很舍不得的。”


    陈盏重新埋进他的怀里,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贺京遂抱着她,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陈盏,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撒娇啊。”


    “行了,”他懒着嗓子安慰她,“我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么难过干什么,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嗯。”她声音闷在他怀里。


    让她抱了好一会儿,贺京遂才扶着她的肩膀轻推开她,说:“时间不早了,赶紧进去。”


    他边说着,朝着学校大门里面抬了抬下巴。


    “我想……不回去了。”


    她声音喃喃,低得几乎听不见。


    贺京遂没听清,“你说什么?”


    漆黑夜幕,四周只有零星几盏灯影影绰绰的照着,温柔的风轻轻的吹过。


    像是也吹皱她的心脏。


    她朝面前的人抬起眼,她看着他,第一次这么胆大的喊住他,“贺京遂,今晚我可以和你睡吗?”


    他们打车回了家。


    刚进家门,陈盏就迫不及待的踮起脚吻了上来,那样横冲直撞的不给贺京遂任何一点反应,唇间生涩的触碰让他愣了两秒,随后反应过来,一手揽着她的纤纤细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微低头与她认真接吻。


    唇舌流转,他们彼此交换着呼吸。


    那样缠绵炙热,又那样经久不息。


    揽着她腰的手臂不受控制的收紧,陈盏光着脚丫踩上他的脚,她勾着他的脖颈,让他带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走向沙发那边去。


    后背靠上柔软的软垫,他欺身压过来,将她围困在自己的怀里。


    她其实一点也不乖,总在他怀里作恶多端,心里的那点火被她勾起来,贺京遂在她面前脱掉上衣,抱着她让她坐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身材是真的好,薄肌细腰,性感分明,胸肌轮廓紧实饱满,就连腰腹上的肌肉,也都透露出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那两根漂亮的锁骨线条感很深,连接着宽阔的肩线,性感又迷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欣赏他的身材,视线在他身上流转了个遍。


    “看够了吗?”


    视线落进他的眼睛里,那深邃中带着的欲.念太过灼热,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种。


    那点胆子已经没了,陈盏心虚又慌张的挪开脸,下一秒却被他抬手掰了过来,贺京遂贪恋的亲她,从唇瓣亲到耳后,又从耳后往下埋进她的脖颈。


    不安分的手指勾着她的裙摆拉链,她就像一颗卷心菜,被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扒开。


    他的手心温热,游刃有余的掌控着她的心脏。


    陈盏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在火中炙烤,那样敏锐的感官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张唇想要呼吸,却发现连呼吸都很困难。


    她说不出“看够了”还是“没看够”的话,只听见他说:“那你想好了吗?”


    “打算怎么睡我?”


    那一晚,陈盏被贺京遂折腾得够狠,她腰间的系带被他用来蒙住眼睛,感官在这瞬间逐渐放大,在这样疯狂的夜晚,她的灵魂被一次次揉碎。


    汗液滴在她锁骨上,那样漂亮的一点痕迹,类似残缺画作里的画龙点睛,又类似字字珠玑的文章里最美妙的点睛之笔。


    到最后她累的没了力气,手指动了动,她被人搂进了怀里。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贺京遂……”


    “嗯?”他的声音就落在自己耳旁。


    陈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轻颤了颤眼睫,“几点了……”


    替她拨开贴在脸上湿润的发,贺京遂说:“凌晨了。”


    “我想去洗个澡。”她声音懒懒的。


    身旁的人低低的笑了笑,“那我帮你?”


    他抱着她去卫生间,将她放进浴缸里,温热的水一点点淹没她的身体。帮她洗干净身子,贺京遂又将人重新抱回床。


    她身上香香的软软的,贺京遂抱着她没松手。


    陈盏也环住他的腰,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那阵稳健的心跳声。


    她陷在他的怀里很轻的弯了弯唇角,懒懒的说:“贺京遂,你真好。”


    洗完澡真的很舒服,她闭着眼,困意缓慢的袭来。


    但声音喃喃,像是在说梦话,“下次见你,要一个月后了……”


    贺京遂低眉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很轻的弯了弯唇角,他亲了亲她的额角,跟她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折某:今晚谁都别想睡[墨镜]


    第62章  “行啊,分就分。”


    集训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凑, 就这个礼拜,地点在A市,他们坐学校的大巴过去, 要花大约三个小时。


    这次的集训正规又严格, 所以在这一个月里, 他们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需要上交至带队教练保管,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能使用手机。


    搭乘大巴出发的那天, 贺京遂特地给陈盏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件事。


    电话里的声音轻快,“没关系,我等你的电话。”


    “嗯。”时间点有些紧, 身后有人在催促,贺京遂没时间再和她多说些什么,“那我挂了?”


    他正要从耳边拿开,陈盏的声音又在电话里响起,急切的喊住他, “贺京遂。”


    重新将手机贴在耳朵旁, 他问:“怎么了?”


    那道声音变得很委屈, “我会等你回来的……”


    他有点心疼了。


    攥着手机的力道加重,他说:“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正要往大巴那边走,手机又嗡嗡的响了起来, 看清来电人的名字,贺京遂无视的挂断, 可下一秒,那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贺京遂眉间有些不耐烦。


    “遂,你还没跟你老婆恩爱完啊, 马上要发车了你快点!”大巴车那边,蒋谦南的脑袋从窗户探出来。


    电话铃声吵得他烦,贺京遂朝他摆了摆手,说马上。


    “赶紧的吧你!”


    贺京遂转过身,摁下接听,声音不咸不淡的朝里面“喂”了声。


    电话里,贺靳洲冲他怒喝的声音传来,“贺京遂你简直无法无天了你!还敢挂老子电话!”


    贺京遂没心情跟他唠嗑,“有屁快放。”


    “我问你,你为什么放弃去国外训练?你在打什么主意?”


    “这跟你有关系吗?”贺京遂漫不经心的轻哼笑一声,声音懒洋洋的,明明没用什么语气,却显得格外的刺耳,“怎么,怕我待在国内,夺你儿子家产啊……”


    “混账东西!”


    贺京遂不怒反笑,“我是混账,但哪有你混账。”


    “你——”


    贺京遂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嗤笑一声,“贺靳洲,我以前跟你说过吧,别来管我的事,我出不出国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电话那头的人暴躁的吼道:“我告诉你贺京遂,你只要姓贺一天,你就永远是贺家的人,永远是我儿子!”


    “是么?”贺京遂的声音很凉,他甚至连自己也没放过,“那我真为自己感到恶心。”


    “恶心”两个字他甚至是咬牙切齿,仿佛要碾碎,下垂的手攥成拳头用力到发抖,他说:“贺靳洲,从你为了利益娶陶玲过门害死我妈的那天开始,你就从我们这个家出局了,就你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儿,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贺京遂走后,陈盏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可能唯一变化的,就是她那颗不受控制思念他的心,白天忙碌的时候还好,最受不了的是晚上,那种思念将她层层包裹,有时候甚至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长久的陷在这样的情绪里。


    直到那天,楼颜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回家里。


    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并没有什么情绪,陈盏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楼颜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状态。


    预感大事不妙,她之前有过抑郁焦躁等症状,陈盏不敢耽搁时间,她急急忙忙赶回了家。


    到家后,陈盏进屋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楼颜。她只是安静的坐着,偌大的客厅死寂一片,那种压抑的气氛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


    陈盏将肩上的背包放下,走过去挨着她坐,视线落在她那张了无生气的冷淡面孔上,她出声,“妈,您怎么了?”


    她抬手去握她的手,“您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楼颜就将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


    空落落的手心一顿。


    紧接着,她听见她冷淡的声音传来,“陈盏,你在谈恋爱对吗?”


    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里闪过几分愕然。


    莫名的慌张涌上心口,她不知道楼颜是怎么知道的,“妈……”


    “回答我的问题。”


    那样严肃的语气,让陈盏后怕的咽了咽嗓,手指不受控的攥紧裙摆。


    “我……”心脏谁要似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她垂下眼,跟楼颜坦白,“我确实在谈恋爱……”


    “之所以没告诉您,是因为我害怕您会生气……”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那样质问的语气让陈盏一瞬间哑口无言,她愣了几秒,随后摇头,“不是……”


    “我……我本来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您……”


    陈盏声音有些急切,“我男朋友他很好,他……”


    “什么男朋友!”


    楼颜像是受了刺激似的,脸上的表情可怖又狰狞,她似乎在强力的忍着什么,忍到面部肌肉都开始瑟缩着抖动。


    她一字一顿的跟陈盏说:“陈盏,你没有男朋友。”


    “妈——”


    “这事儿没得商量,陈盏,你现在就跟他分手。”


    “凭什么!”陈盏猛地站起来。


    “就凭我是你妈!”楼颜不输她任何架势,也站起身,语气激烈道:“你必须跟他分手!”


    “我不!”陈盏执拗到眼睛泛酸,激动的声音发抖,“妈,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有权利选择跟谁在一起,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难道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错的吗!”


    “那他呢,他喜欢你吗!你能保证他能一直喜欢你吗!”楼颜看着面前掉着眼泪的女孩儿,心里莫名也酸了下,她想到了自己,想到她和陈瑾年当初炙热的爱意最终还是被时间磨平,那样难受的痛感重新席卷她全身,楼颜也红了眼,“陈盏,你看不见吗,你妈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他和爸爸不一样……”


    太天真的话,让楼颜讽刺的轻哼了声,她也掉下了眼泪,双目却是空洞。


    不知道是在告诉陈盏,还是在告诉她自己。


    “男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盏盏,你听妈妈的话,跟他分手,妈妈不会害你的,”她红着眼,近乎快要疯狂,“会伤害你的,永远都是这些男人……”


    母女俩最后也没谈拢,楼颜执意要让她分手,陈盏却红着眼攥着拳,倔犟到要跟她鱼死网破,“反正我是不会和他分手的,您要是看不惯,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说完,陈盏就转身上了楼。


    回到自己的温暖小窝将门锁上的那一刻,那些堆在胸口的委屈如洪水泄闸般疯狂涌来,她后背靠上门,抬手死死地捂住嘴,任由簌簌眼泪不停的划过脸颊。


    她一直以为,楼颜真的变了,可是现在才发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从来都不顾她的感受,替她做任何决定。


    陈盏难受到快喘不过来气,身体向下滑到地板,她无助的蹲着,双手环抱住自己。


    她掉着眼泪给贺京遂打了一通电话,里面并没有她熟悉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心里的委屈一点点放大,她狠狠地抽噎起来,那张被眼泪打湿的面颊埋进了膝盖里。


    她找不到贺京遂……


    贺京遂是晚上才给她回电话的,那个时候他刚刚下夜训,迫不及待的就去教练那儿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给陈盏打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盏的未接来电。


    目光一顿,他勾了勾唇角轻笑,将那通电话给她拨了回去。


    陈盏没回学校,电话铃声响起时她还在看手机相册里贺京遂的照片。


    来电从手机顶部跳出来,陈盏看清那三个字,鼻尖发酸到隐隐想哭。


    眼眶也开始红了。


    她抿紧唇努力吸了吸鼻子,又调整状态清了清嗓,好一会儿折腾后才摁下了接听键。


    手机被她放在耳朵旁。


    那道她思念了很久的声音混合着丝丝电流传进她耳朵里。


    “盏盏。”


    唇角一撇,她鼻尖又忍不住酸了起来。


    那股涩意被呛在了喉咙里,让她很难发出声音。


    直到电话里又传来,“盏盏?”


    陈盏才硬生生的稳住略微颤抖的声线,回答:“我在呢……”


    “怎么上午就给我打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悠悠,带着一丝懒散,“想我了?”


    “嗯……”


    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又掉了出来。


    手指紧紧的攥着被子,陈盏将那些心头的委屈死死地压下去。


    也问他,“你……想我了吗?”


    “嗯。”


    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


    他说:“很想。”


    陈盏将手机拿远了些,她趴在床上无声的啜泣。


    眼泪打湿了被面。


    她抹了一把脸,重新将手机拿过,对里面的人说:“那你记得快点回来。”


    “好。”


    “你声音怎么了?”他问:“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没事儿,我最近嗓子有点不舒服,”陈盏瞒他,“可能有点感冒。”


    “嗯,我不在,你记得去药店开点药,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我知道……”


    “遂——教练找你——”那边忽然传来蒋谦南的声音。


    这代表着他们不得不结束这通电话。


    陈盏明白的,她没有多浪费贺京遂的时间,心里的那点委屈和难过也在他的声音里治愈。


    她吸了吸鼻子,懂事的说:“你去吧贺京遂。”


    “好。”


    他说:“明晚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


    就要挂断,陈盏突然又在电话里喊他,“贺京遂。”


    “嗯?怎么了?”


    “我好想你。”


    这四个字跟告白没什么区别,贺京遂在电话那头轻笑。


    她似乎还能听见那笑声里的浅浅气息,“嗯,我也好想你。”


    “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晚安。”


    说要,他就挂断了电话,陈盏的耳边,就只剩下那一阵冰冷得规律的“嘟”声。


    这些天因为贺京遂的电话,那些因为楼颜堆积起来的阴霾又一点一点的在陈盏心里散开。


    楼颜每天都给她打电话逼她分手,陈盏每次都无动于衷的在她说完后挂断电话。


    本以为,这就是糟糕的事情了。


    可随后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那更像是一个诅咒,直接让陈盏崩溃。


    那天她和贺时宜刚上完课,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本来打算待在画室里。


    但中途她接了个陌生电话,本地号码。


    陈盏犹豫的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他跟她介绍:“你好,陈小姐,我是贺京遂的父亲,贺靳洲。”


    “你下午有空吗,出来喝杯咖啡,我想跟你聊聊天。”


    陈盏头皮发紧,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陈小姐,咖啡馆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我会在那儿等你过来。”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


    与此同时,进来一条短信。


    陈盏点开,那确实是学校外面某家咖啡馆的地址。


    目光落在上面,她有些犹豫。


    之前听贺京遂提起过贺靳洲几言几语,她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和谐,可是,现在贺靳洲来找她,原因只有跟贺京遂有关。


    难道贺靳洲痛改前非了吗?


    可这关她什么事,不是应该去找贺京遂吗?


    心里有点慌,陈盏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就想给贺京遂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并不在他身上,给他打电话也没用。


    前前后后犹豫了好久,陈盏打算自己先去看看。


    下午两点,陈盏准时赶到咖啡馆,门口有服务生引路,她被带去了咖啡馆里最里面的包厢。


    厢门被服务生推开,她告诉陈盏就是这里。


    陈盏微笑着跟她说了声谢谢,然后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贺京遂的父亲贺靳洲,不愧是父子,眼前的中年男人和贺京遂有几分隐约的像,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眉眼,他身着黑色西装,周身气质稳沉,商人气息十分明显。


    见到她来,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视线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微笑着让她坐。


    陈盏礼貌的跟他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咖啡已经被他点好,浓郁的香气里混合着苦涩。


    蔓延在这个包厢里。


    “不知道陈小姐喜欢喝什么,我就随便点了。”


    “谢谢。”


    陈盏给足了礼貌,但也没忘记过来的目的。


    于是主动提起话题,“贺先生,您约我出来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她这样直接,贺靳洲也不打算再跟她绕弯子。


    说:“你跟贺京遂在谈恋爱对吗?”


    搭在腿上的手指缩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陈盏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有些心虚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并没有回答陈盏的问题,而是直言不讳,“你跟他分手吧。”


    几天前,楼颜也说过这样的话。


    就像是一道快要结痂的伤疤,此刻又被贺靳洲血淋淋的撕开。


    那种疼痛的感觉再一次窜遍她的身体。


    “为什么……”


    贺靳洲说:“因为你们不是一路人。”


    “陈小姐,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阿遂已经拿到可以出国训练的机会了,美国的Robert教练亲自给他发了邀请函,但是他拒绝了,因为你。”


    他的话让陈盏的心脏猛的抽疼了一瞬,她有些不敢相信,贺京遂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什么出国什么邀请函。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贺靳洲笑了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似在嘲笑她的天真。


    他摸出手机,从相册里点开一个视频,推过去给她看。


    里面的人,正是那个Robert,他讲了一口流利的英语,每一句话都是对贺京遂放弃机会的遗憾。


    陈盏真希望此刻的自己听不懂那么多的英文。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更何况,她耳旁还有一个人语气平和的咄咄逼人,“陈小姐,你应该不知道这个机会对阿遂来说有多重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射击运动员为国争光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他妈妈的遗愿,但他现在却选择放弃了。”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这种喜欢只会成为绊脚石。”


    “陈小姐,你懂我的意思吗?”


    心脏像是快要裂成两半,陈盏紧紧揪着裙摆。


    她眼眶微红,玻璃似的眼珠也蒙蒙起了一层雾。


    吸了吸鼻子,陈盏倔犟的抬起头,冲他僵硬的扯了个笑容。


    “没事啊,您别担心,就算没了那个机会,我相信他也一定可以完成他的梦想,完成……他妈妈的遗愿。”


    “那你呢陈小姐,阿遂可以辛苦十年二十年,你能等他十年二十年吗?”


    “人不能停留在原地,阿遂不能,你也不能。只有你离开他,你们才可以获得各自的幸福。”


    “您为什么就这么坚信,我离开他后他就能获得幸福。”她声音微涩,轻飘飘的没有力度。


    “因为他是贺家的后代,陈小姐,你别怪我说难听的话,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喜欢只是短暂的,你们还太年轻,会把一时兴起的喜欢当做一辈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感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你好好想想吧,”他说完这些话就起身离开,路过她身旁时,他停下,侧头看她,“陈小姐,你不知道阿遂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你也到不了他的世界,你的梦醒了,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吧。”


    说完,他没有再多待,简单整理了一下手腕上昂贵不菲的腕表,然后就离开。


    包厢门合上的那一刹那,陈盏眼眶里的泪扑簌簌的流了出来。


    她像是终于支撑不住,小声呜咽,“所以……是我挡了他的路对吗……”


    陈盏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里想起楼颜和贺靳洲的话,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像虫蚁一样啃噬着她的神经。


    泪水总是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脏像是被掰碎了那样疼痛。


    “阿遂已经拿到可以出国训练的机会了,但是他拒绝了,因为你。”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这种喜欢只会成为绊脚石。”


    “男人没什么不一样的,会伤害你的永远只会是这些男人。”


    陈盏难受得紧紧抱住自己,湿润的面颊埋进膝盖里,她回忆起那么多关于他们的美好,太难割舍。


    终于还是没撑住,她放声痛哭。


    一个月的集训,终于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煎熬心情里结束,大巴载着他们驶回学校,车才刚停下,门被司机打开的瞬间,车内的学生一个接一个迫不及待的下车。


    晴光灿烂,蒋谦南一下车就猛吸了一口空气,手臂搭在贺京遂的肩膀上,忍不住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咱京北的空气好啊,就这样吸两口,人都特精神!”


    “得了吧,”贺京遂侧头轻笑,将他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捞开,笑着侃他,“你自己慢慢吸,我还有事先走了。”


    “……”


    蒋谦南看着他走向宿舍的着急背影,有些无语,语气还酸酸的,“现在解放了就是不一样,真应该让教练再多关你两天,你这个有了爱情忘了兄弟的狗东西!”


    “……”


    贺京遂很快的回到宿舍洗了个澡还换了身衣服,同宿舍里的舍友才刚到,他手里就已经拿上手机要走。


    “阿遂,你要出去啊?”


    “嗯,有事。”


    “见你女朋友?”


    “嗯。”没跟他多聊,贺京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赶时间,先走了。”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才一会儿的时间,天就变了,灿烂的晴光被铅灰色的乌云遮住,路上有很多被风吹落的树叶。


    这样子看着要下雨,但贺京遂并没有返回宿舍拿伞,他一边走一边给陈盏打电话。


    从他离开京北的那天开始,陈盏就知道今天他会回来,本来,她计划去他们学校等着他的,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贺靳洲的话,让她很愧疚。


    她深深自责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贺京遂才无可奈何的放弃了那个机会。


    她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绊脚石三个字就像是猛扎在心底的那根刺,只是每每想起,就生生作痛。


    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她的脑袋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是楼颜的逼迫,一会儿是贺靳洲的好言劝说。


    心脏渐渐变得麻木,她逐渐只剩下一双会流泪的眼睛。


    直到,电话铃声清脆的响起。


    她麻木的转动眼珠看向手机,看清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贺京遂给她打电话了,可她却没有勇气接听。她知道他会来,所以陈盏直接下了楼。


    愁云惨淡,这会儿甚至刮起了阴恻恻的风。


    明明还是夏天,陈盏却觉得出奇的冷。


    “陈盏!”


    那道声音终于真实的响在耳边。


    陈盏扭头看去,她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在她眼前。那一瞬间,她眼睛泛酸,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跑向他的怀抱。


    可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贺京遂就已经向她跑了过来,风吹乱了他的额发和衣摆,那张干净的面庞,眉眼依旧那样深邃。


    她被他揽进了怀里,那熟悉的温度与气息向她扑来。


    鼻尖好酸,她也好想抱住他,可是她没力气了。


    “贺京遂。”


    她抬起那双无力的手臂将他推开,这会儿的风似乎变得更大了些,树梢群魔乱舞的摇晃着。


    陈盏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喉间忽变得哽塞。


    她有些说不出来话。


    手指蜷缩成拳,被她紧捏的那样颤抖。


    “我们分手吧。”


    他眼角眉梢的懒笑因为这句话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声音。


    低沉,又压迫着一丝危险,“你说什么?”


    以为是声音太小他没听清,陈盏扬了扬唇角,声音大了些,“我说我们分手。”


    “为什么?”贺京遂皱眉,攥住她手腕,“给我个理由。”


    陈盏仰起头,尽管眼里水濛濛一片,她也依然倔强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拿到去美国训练的机会了?”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不知道陈盏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间,他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去了。”


    “是因为我对吗?”


    一部分是,但很大一部分是他认为那只是一个机会,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没这个机会他一样可以。


    就要开口跟她解释,话却被她抢了先,“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贺京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她眼里水光朦胧,贺京遂上前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头一次这样低声下气的跟她道歉,“好,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我不应该瞒着你私自做决定,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紧紧地揽着她纤薄的肩膀,“但是,别拿分手开这种玩笑行吗?”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她用尽力气去推他,却发现他抱得实在是太紧了,她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声音闷在他怀里,“贺京遂,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头顶响起一阵闷雷,似乎也打碎贺京遂那颗坚硬的心脏。


    怔愣的瞬间,他手臂松了些力道,陈盏趁机推开他,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天真的好昏暗,昏暗到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


    可是她还是定定的看着他,像下定了决心那般,“我是真的要跟你分手。”


    下垂的双手很用力的握紧,她垂下眼睫,“对不起,让你失去那个机会,我真的很抱歉,那是你的梦想,也是你妈妈的遗愿。”


    她抬起眼来看向他,深呼吸一口气,眼里亮晶晶,“其实你可以不用害怕告诉我的,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会想让你去,我不想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也不想你因为我失去任何机会,如果你的喜欢需要用这些来换,我宁愿不要你。”


    她说得太狠,每个字都扎进了贺京遂的心脏里。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


    抱歉、愧疚,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所以之前打电话说想我,都是在想这些?”像是彻底恍然大悟,那些曾经的美好被一点点的粉碎,他几乎咬碎了压根,声音低沉的质问她,“陈盏,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温热的眼睛酸得发胀,指甲用力陷入掌心,“对,我就是这么想你的。”


    手指攥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从前,他一直觉得她是个柔和温暖的人,可是他忘了,陈盏并不乖。


    可尽管这样,他依旧向她妥协,“行,你要这么想我没关系,你怎样想我都没关系,但别闹脾气行吗,陈盏,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件小事闹分手。”


    “小事?”陈盏声音微颤,“你觉得这件事情是小事吗?”


    “所以你一直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贺京遂,我不想看见你变成这个样子。”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觉得,”她声音微哽,似乎很难说出那几个字,“我很恶心。”


    “贺京遂,我不想在愧疚里活一辈子,你放过我行吗?”


    头顶的乌云里雷声翻滚,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的砸下来,砸碎两颗冰冷的心脏。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情绪,只有那道无所谓的声音钻进陈盏的耳朵里。


    那样的没有温度,“行啊,分就分。”


    雨越下越大,雷闪轰鸣,她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贺京遂转过身离开,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缓慢的蹲下身,在雨里崩溃大哭。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心脏像是被活生生的撕成了两半,闪电之后的雷声响亮,她痛苦的抱住自己。


    那源源不断的愧疚在她的心间盘踞,像一个恶魔逐渐把她吞噬。


    “对不起……”


    是我把那么耀眼的你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怕大家看不明白,跟大家简述一下,盏盏为什么要分手


    一、第一个点就是妈妈楼颜的原因,楼颜经受过陈瑾年长期的冷暴力,也因此患上了抑郁症,虽然治疗有好转,但陈瑾年的行为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楼颜的骨子里,加上楼颜的性格比较传统,所以当她发现陈盏在谈恋爱后,她第一反应其实是想到了她自己的这些经历,认为喜欢太廉价,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喜欢,所以她害怕盏盏最后会像她一样,所以她其实有一点那种被精神折磨的疯感。


    二、第二个点就是来自贺京遂的父亲贺靳洲的压力,从文里的内容可以看出,贺靳洲的言语很犀利直接,甚至不惜将我们遂真正放弃机会的原因指向陈盏,让她对其产生误会,认为贺京遂就是因为她才放弃的,但事实并不是(原文有写)


    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想要他们两个分手,是因为贺京遂是贺家的后代,贺家与陈盏家门不当户不对,认为他们谈恋爱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想让他们尽早放手。


    三、第三个点就是陈盏对贺京遂放弃出国训练机会的愧疚,因为贺靳洲的话,她也逐渐的认为她就是贺京遂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因为从贺靳洲的话里来看,贺京遂放弃那个机会全都是因为她,她本来不信,但当贺靳洲给陈盏看了Robert教练发来的视频,她就信了,所以她特别特别的愧疚,虽然贺京遂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但她在那一刻,就已经认定了,这就是她的原因。所以她觉得自己是在伤害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层层压力在同一个时间全都堆到她身上,她受不了也扛不住,“绊脚石”那三个字一点一点将她吞噬,她就觉得,自己没脸再面对他。


    综上简述,她要跟他分手TVT


    ……


    希望我解释清楚啦,然后到这儿这个故事也就过一半了!我们马上进入都市篇!


    真的很感谢一直以来追更的你们,没有你们我也没有连载的动力TVT


    有你们是我的福气TVT


    第63章  烫在胸口,疼进骨子里。


    那天淋了太久的雨, 豆大的雨点接连砸在她的身上,浸透她的皮肤,麻木她的心脏, 双腿像被灌了铅那样沉。


    乌云密不透风的将她的心事悉数笼罩, 她站在大雨里, 像一座没有喜怒哀乐的石像。


    脸上的水渍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眼泪,陈盏闭上眼, 唇角绷紧的隐忍轻轻颤抖,她攥紧手心。


    直到贺时宜撑着一把不大的伞赶回来,身上衣服也湿了一片,她一边跑一边责怪这鬼天气乱下大雨, 伞沿微抬,她一眼就看见了陈盏。


    “盏盏!”她跑过去,将不算太大的伞举过她头顶,“不是,这么大的雨, 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呀!”


    她拉她进了宿舍楼。


    两个女孩儿都被打湿了, 贺时宜身上还好点, 只湿了一部分,陈盏直接被浇成落汤鸡,全身上下没一点干的。


    贺时宜从包里抽出卫生纸递给陈盏擦脸上的水,却发现她整个人麻木空洞, 灵魂被抽走,只剩下一具躯壳。


    “盏盏?”


    贺时宜偏头看她, 担心让她的眉眼下撇,“你怎么了?”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贺时宜被吓了一跳,“你到底怎么了啊, 你别吓我……”


    苦苦硬撑的那点情绪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贺时宜的两句话。她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酸涩和委屈死死操控住她的心。


    那样崩溃难受的哭声绽放在贺时宜的耳边,她心疼的抱住她,像哄小孩子那样拍她的背。


    “盏盏,你别哭了……”


    她的哭声太让人难受心疼,贺时宜抱紧她,“发生什么事了?”


    像是终于找到支点,陈盏哭着抱紧贺时宜,她埋在她的脖子里狠狠啜泣,“时宜……”


    “我把他弄丢了……”陈盏的声音颤抖得听不出来她说的什么话,“我真的很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等她缓过来,贺时宜才问清楚缘由。


    才知道她跟贺京遂分手了。


    陈盏太伤心,她跟贺时宜说:“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可能会失去那个机会……”


    “我真的很愧疚,我不想让他这个样子的。”


    贺时宜大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那你……真的打算……”


    陈盏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那样子太破碎,好艰难的说出那句话,“时宜,我已经没资格跟他站在一起了。”


    滚烫的眼泪掉下来。


    贺时宜抱住她,也难过的红了眼,“没事的盏盏,没事的……”


    淋了雨,陈盏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嗓子疼得有些不像话,宿舍里的其他三人都知道她跟贺京遂分手的事,怕她情绪低落就格外照顾她,也没提和贺京遂有关的任何一件事。


    贺时宜给她倒水,季淼淼给她买药,陈盏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你们的照顾也太周到了吧。”


    “怎么样?”季淼淼笑着问她,语气轻快,“感动吗?”


    陈盏也笑嘻嘻的点头,“超级感动。”


    “盏盏,那你今天要去上课吗?”陶以然随后问:“你要去的话,我帮你整理整理要带的东西。”


    “要去的。”陈盏点头,不过谢绝她的好意,“我自己来整理吧。”


    一切都收拾完,四人结伴下楼,还没出去,他们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闹闹的人声。


    季淼淼好奇的往前走了两步,“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然后她就看见了贺京遂。


    “……”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底一片乌青,像是一夜没睡。


    周围有太多打量的目光,他也不管。


    季淼淼暗道大事不妙,正想将身后的三人往里面推,陶以然就先她一步跟上来,天真无邪的朝外面看去,“外面怎么这么吵,不会又有新瓜吃了吧……”


    “……”


    “吧”字音节就这样拖着,直接拖到了贺时宜和陈盏也看见了那个站在宿舍外面的人。


    “……”


    “贺京遂,他来干什么……”


    那道漆黑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低颓,陈盏顿住脚步,眼眶又微微发酸。她远远的看着他,看他冷淡的眉眼,绷紧的唇线,最后和他的视线对上。


    “盏盏,你说他是不是来找你的?”季淼淼转过头来看她,很小心翼翼的问。


    她已经没资格了。


    目光错开,陈盏摇了摇头,她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走吧,快要上课了。”


    可是她没走成,路过他身边时,贺京遂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扯。


    他压低冷淡的眉眼看向她,声音沙哑,“聊聊?”


    陈盏没看他,语气冷漠,“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四周的人太多,贺京遂攥着她的胳膊没松,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那嗡嗡似蚊蝇的声音让他神经抽疼。


    他皱着眉,“你别闹了行吗?”


    “我承认是我昨天情绪太激动,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别生气了好吗陈盏。”


    黏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有些疲惫,陈盏心脏狠狠抽疼,她挣脱开他的手,言语依旧决绝,“我没跟你闹,也没有生气。”


    “贺京遂,我们已经分手了,昨天就已经分手了,你别再缠着我了。”


    不顾众人目光,陈盏用力甩开他的手,一眼都没再看他,从他身旁离开。


    掌心落空,他再也握不住她的手,贺京遂似乎听见那颗被他竭尽全力拼好的心脏再次碎裂的声音。他怔在原地,等待着她经过时的那一缕香气消散。


    周围闹哄哄一片,季淼淼和陶以然互看彼此一眼,两人急匆匆跑上前去追陈盏。贺时宜走到贺京遂身边,她心里也难过,“哥……”


    他没发觉自己的眼眶已经微红,明明那样难过,却也紧绷着情绪,朝贺时宜扯了扯唇角,“我没事儿。”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照顾好她。”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那样颓靡的背影,也令贺时宜鼻酸。


    陈盏还是掉了眼泪,但很快就被她擦干,她脚下生风,走得比谁都快,昨天下过雨,阳光很温和。


    白皙的皮肤被照得透亮,那微红的眼眶就变得特别明显。


    从树叶缝隙落下来的浅浅光点并不明晰,风一吹,他们就晃动,晃得陈盏眼睛迷蒙。她忽然想起大一军训时第一次见到的贺京遂,那天的阳光也刺眼,但他的脸却无比清晰的映在她眼睛里。


    那天的心情像是中了头彩,她错愕又惊讶,连心脏都在滚烫的跳动。


    可是,已经永远回不去那天了。


    陈盏和贺京遂分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美院,大家都在讨论他们怎么突然分手了。


    [芒果糯米饭:这还用想吗,肯定是被贺京遂甩了呗。]


    [嘻嘻嘻嘻:看着不像啊,之前还在宿舍楼底下看见贺京遂挽留来着,他们分手好像是陈盏甩的贺京遂。]


    [什么笑话这么好笑:什么?!!陈盏把贺京遂甩了?贺京遂还死皮赖脸上门求复合???我没听错吧,这是什么新的玩笑话吗?]


    [嘟嘟嘟嘟:真的,我目睹了全过程,就是陈盏甩的贺京遂。]


    到处都有人嚼舌根,贺时宜很害怕陈盏会因为这些话伤心,所以每天都跟着她,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但陈盏的心理素质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差,她充耳不闻那些闲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之后贺京遂来美院偷偷看过她,他站在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她一个人单薄的背影,她偶尔会和宿舍好友一起逛学校的生活超市,偶尔会和那个叫陆维的男生讨论绘画社的工作,又或者去那个他们曾经一起待过的那个画室画画,他还记得那个画室,他甚至还记得在那儿戳穿她的秘密时,她脸上害羞又难为情的模样。


    贺京遂低低的自嘲一声,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失败。


    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到头来却因为自己的莽撞弄丢了她。


    如果,他一早就告诉她,放弃那个出国的机会对他来说真的没有一点影响,结果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可惜的是,如果没有如果。


    他们分手很久后,陈盏偶尔还是能听见一些关于贺京遂的事。


    他们说他又去打比赛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第一;秦雨瑶追他更紧了,使出浑身解数死缠烂打都没让贺京遂动一下凡心。


    “贺京遂看着渣,没想到还是个深情种呢。”


    “好羡慕陈盏跟他谈过恋爱哦呜呜呜,你们说贺京遂是不是忘不掉陈盏啊。”


    “……”


    “……”


    心脏瑟缩的疼,陈盏用无视刻意的将那些话挤出耳朵,她起身拿起桌上的书离开。


    大三那年,陈盏获得去美国做交换生的机会,她毅然决然的答应了教授的建议,打算出国,深造绘画艺术。


    这消息像是五雷轰顶一样炸在她们宿舍里的三个人头顶上。


    “盏盏,你真的要出国啊?”季淼淼有些不敢相信。


    但陈盏点了点头,“嗯,我已经申请好了,等审批下来,我就要走了。”


    “那你跟……”


    陶以然一时嘴快,差点就将那个不能提的名字说了出来。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但她总觉得他们只是闹了矛盾,很快就又会在一起了。


    季淼淼也瞪了她一眼,像是在埋怨她哪壶不提开哪壶,陶以然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有心虚的歉意,为自己刚才差点说错的话。


    但陈盏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明白后面的那三个字是贺京遂。


    于是十分坦然的跟她说:“跟他没关系。”


    去美国留学深造的事儿很快就被楼颜知道,她有点崩溃,“你为什么又要离开,之前不是说好……”


    陈盏淡着一张脸,那双看着她的眼睛依旧漆黑,却不似以前明亮,空洞得像是提线木偶,她说:“因为我想离开你。”


    “妈,以后别再管我的事情了。”她声音疲惫得不想再说一个字。


    楼颜哽咽,喉咙酸涩又发堵,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单薄的身影,纤瘦的背脊,却拖着一身破碎的灵魂。


    出国的事宜江遇也帮了忙,受楼颜嘱托,他在美国帮陈盏在学校附近找好了公寓,甚至扔下工作亲自回来接她离开。


    临走的那天,宿舍里的三个姐妹都来机场送她离开,依依不舍的拉住她的手,说到那边了一定要好好的,要经常给我们打电话,照顾好自己。


    陈盏跟她们拥抱,“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我们会见面的。”


    机场的广播在提示游客登机,陈盏松开她们,跟她们挥挥手,“再见啦。”


    她就要走,贺时宜却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通红着一双眼睛,声音哽咽,“你能不能再等等……”


    “盏盏。”


    “我哥”两个字被江遇出声打断。


    贺时宜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响起,“我们得走了。”


    陈盏不得不松开她,扭过头看向江遇,跟他说好。


    按照票面信息登上机舱,陈盏和江遇找到座位坐下,靠窗的位置视线好,飞机起飞,滚轮快速划过跑道冲上云端,京北市在眼里越变越小,城市里的人也越变越小。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的手心里,那枚小小的戒指闪闪发光。


    她俶地鼻尖发酸,想起很久以前,贺京遂亲手将这枚素戒戴在她手指上,那样美好的幸福时刻,却在此时变成了滚烫的烙印。


    想起一次,她就狠狠疼一次。


    飞机在天空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有一个傻子,通红着眼眶在机场外看了很久很久。


    晴空里白色的尾气逐渐消散,他狼狈的掉下一滴眼泪,亦如那滚烫的烙印。


    烫在胸口,疼进骨子里——


    作者有话说:上篇在这里结束啦,明天开启下篇!!!


    ……


    ps:跟大家说一下,最近我可能要忙起来了TVT,隔壁《偷偷》要开始改稿子啦,我可能做不到更新太勤密但我会尽量保持日更,如果要断更也不会断太久,昨天没更是因为在顺都市篇的大纲啦,顺的很满意!你们应该会喜欢的!


    第64章  “她不要我了。”


    阳春四月, 正是京北市烂漫盎然的季节。


    坐落于市中心的美术馆正举行着某位画家的个人画展,展览范围空前盛大,吸引了不少前来观展的游客。


    漂亮的画作被挂在墙壁上, 用色鲜艳浪漫的艺术风格让不少人眼前一亮, 甚至有人拿起了相机拍照, 连连赞许。


    “这画真不错啊……”


    “这颜色用得也太好了。”


    “是啊是啊。”


    “……”


    每幅作品的左下角都有简单的画作介绍,包括画作内容, 画作时间,以及画作人。


    有人好奇的凑拢去看,看见上面的英文名字,惊讶的拉了拉同伴的胳膊。


    “Shirley?是我知道的那个Shirley吗?”她跟同伴说:“她居然是中国人, 中文名字叫陈盏。”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陈盏和多年未见的好友陆维站在一起聊天。


    她一个月前从美国飞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画展,但画展的顺利举办,是陆维帮的忙。两人曾经是学长学妹的关系, 因为志趣相投便逐渐的发展成了友谊。这么些年, 她一直和他有联系。


    回国的这件事, 她也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那你还回美国吗?”陆维笑着问她,这些年他变化很大,身上的笔挺西装衬得他帅气又成熟,那张温和的脸庞上逐渐多了自信, 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像是在对着外人展示自己的成功。


    这件事陈盏心里并没有确定的答案。


    “你好像看起来有些犹豫?”陆维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陈盏点头,跟他实话说:“陆学长, 其实我还没想好。”


    关于回国,似乎只是她的一时兴起,可却又像已经做好了很久的准备, 这个画展的举办,也只是为了完成她那埋了好长时间的记忆里对自己的承诺。


    那段记忆牵扯出许多陈年往事,陈盏恍惚了片刻,一下想起那个她很久都没再想起的人。


    轻颤了颤眼睫,她将那抹忽然爬上来的情绪重新摁下去,对陆维笑了笑,模棱两可的说:“可能会回去的吧。”


    “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谢谢。”


    来看画展的游客变得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就吸引了陆维的视线,视线偏过去一眼又收回,对陈盏笑着夸赞,“你的画挺不错的,这会儿来观展的人多了不少。”


    陈盏也朝着观展区扭头看去,舒心一笑。


    她对此也十分满意。


    邀请陆维,“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好啊,能欣赏陈大画家的作品,简直是我的荣幸。”


    几乎每幅画的面前都站了好些欣赏的人,陈盏和陆维一幅画一幅画的逛,听见了不少夸赞的话。


    陆维笑着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这么多年没见,其实她的变化也很大,褪去了青涩与腼腆,漂亮的面颊上是自信与成熟,她看起来更耀眼了许多,精致的脸蛋很吸引异性的目光,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温和明亮里多了些成熟女人的味道,眼角轻轻上挑时有些妩媚。


    移开目光,他看向那些画。


    陈盏与他一同看去,只是视线不经意抬起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人群里的一道熟悉身影,心跳声擂鼓,她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那道身影又在她眼里消失不见,就好像是她出现的幻觉。


    扭头又朝四周看了看,视线掠过每一个人。


    可最终都无疾而终。


    “怎么了?”身旁的陆维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扭头看向她。


    心跳还在打鼓,她说不清楚刚刚那一刻好像看见他的心情,陈盏抿了抿唇,跟陆维说没事。


    “那我们走?”


    陈盏安抚着那颗跳得狂躁的心跳,点头说好。


    观展时间为一天,临近黄昏,美术馆里滞留观画的人逐渐变得稀少。夕阳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一些落在画上,添了浓郁的色彩。


    贺京遂站在某幅画面前久久未挪动脚步,他的身影也被浸在这浪漫的夕阳里。


    他面前的这幅画并不是结构复杂的风景图,也不是立意深刻的印象画,只是一幅简简单单的花草,甚至只有几笔的着墨。


    却能让他翻出某段落了灰尘的记忆来。


    他记得那个夏天,在慵懒的午后他们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画画,阳光婆娑的爬上他们的肩头,笑着闹着亲吻着彼此。


    累了,她就靠在他的怀里休息,沾了颜料的手指交错着紧握着。她仰起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阿遂,你相信我吗,等我以后开个人画展的时候,我就把这幅画展出来给所有人看。”


    那幅橙花,是他们一起完成的画作。


    他问她,“给别人看干嘛?”


    他心爱的女孩儿从他的怀里出来,膝盖跪在沙发上转过身,手臂揽着他的脖子,趁他不注意时飞快的亲他一口,说:“让别人看看,我有多爱你啊。”


    可是他今天找遍了所有展览区,都没有看见那幅画。


    贺京遂很轻的笑了下,笑得有些自嘲。


    视线落在那副画的信息介绍上,他看着上面那一行,作画人的名字,脑海里下意识回想起她刚刚和陆维谈笑风生的样子。


    她变了好多,变得更漂亮了,也变得不爱他了。


    可是当他绕着整个画展不停寻找那幅画时,他才恍然,他居然还在奢望。


    奢望她还会爱他。


    眼底漫上一层失望,身旁有脚步声响起,负责这个画展的策展人走了过来,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她面带友好的笑容,跟他交谈,“你好先生,我看您在这幅画面前站了很久,您是不是也很喜欢这幅画?”


    视线从她的脸上扫过,然后重新落回那幅画上。


    尽管那样心碎,贺京遂也还是做不到自欺欺人,“嗯,我很喜欢。”


    他轻叹了口气,那像是在怀念,“我有个很喜欢的人,也为我画过类似的画。”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问:“是你女朋友吗?”


    “嗯。”


    “她没跟您一起来看画展吗?”


    贺京遂看着“陈盏”那两个字,眼睛里没有光,唇角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却很无力。


    他说:“她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有点不是很擅长的都市部分,写的有点慢TVT


    我会尽量写得好看一点!!!


    第65章  “我很想你。”


    画展结束的第三天, 陈盏接到了贺时宜打来的电话。两人的关系依旧一如既往的好,这些年虽分隔两地,但也有联系。


    毕业后, 贺时宜转型在某音当博主, 因为颜值高收获了不少粉丝。


    陈盏回国办个人画展, 也是她从某音上刷到了画展视频才知晓的。


    “陈盏,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贺时宜在电话那头控诉, “你回国了竟然都不告诉我!!!”


    回国后的这段时间其实陈盏很忙,她不仅忙着画展的事儿,还忙着看房。


    她不知道之后还要不要回美国,但她想清楚一件事, 如果待在京北,她不会回家和楼颜住在一起。


    这些年在美国她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比赛,拿了不少奖金,手里资金比较宽裕,在京北置办一套房轻而易举。


    等这些忙碌的事情全都尘埃落定时, 也就到了现在。


    陈盏没来得及告诉贺时宜。


    “对不起啊, 时宜。”陈盏跟她抱歉,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既然这样,”电话里的贺时宜声音傲娇,“你得拿出你的诚意我才会原谅你。”


    “什么?”


    电话里的女孩儿说:“跟我见个面。”


    见面地点约在start,贺时宜说这是近段时间新开的酒吧。


    酒吧里的环境干净简约, 暗淡的灯光营造朦胧的蓝调氛围。舒缓的音乐声弥漫在空气里,有种温柔的浪漫情调。


    点酒吧台有酒保在调酒, 黑色的马甲,白色的衬衫,麒麟臂上下摆动, 浓稠的酒液被他倒进干净的玻璃杯里,插上吸管,用一小片薄荷叶点缀,旁边有服务生将那杯酒放上托盘,然后离开。


    等那个服务生把酒放到客人的桌上,贺时宜就出声叫住了他。


    贺时宜也点了两杯酒,不过因为习惯,她下意识给陈盏点了杯低酒精的。


    服务生离开,她冲陈盏笑,问她:“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嗯。”陈盏点点头,扭头四处张望,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酒吧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发现,这个酒吧和她之前待过的都不一样。


    这是她们分别这么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好友重逢,应当有很多话要讲,贺时宜跟她说起这些年京北市的发展,又说到当年她离开后,她们宿舍里只剩下三个人冷冷清清,一直说到她们毕业,季淼淼和陶以然去了广州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工作,每天忙得要死压力巨大,她说她们三个之中只有她生活得最快活,每天窝在家里剪剪视频,又或者是约上几个小姐妹来这儿喝酒。


    说到这儿,贺时宜跟她安利:“这家酒吧的酒可好喝了,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试试!”


    “好啊。”陈盏笑着看向她,视线落在贺时宜那张漂亮明媚的脸蛋上,那一瞬间,她恍惚看见了以前鲜活的她们。


    恰好这时,酒保端来了她们的酒。


    那两杯酒很漂亮,一杯粉色一杯绿色,在光影里晶莹剔透。


    贺时宜将那杯粉色的推到陈盏的面前,让她尝尝。


    陈盏拿起来喝了一口,蜜桃的香甜混合着酒精与薄荷的清香,在舌尖味蕾炸开。


    陈盏给贺时宜反馈,“挺好喝的。”


    给她推荐的酒品得到了认可,贺时宜十分满足,对她说:“等会儿你也可以尝尝其他的!”


    陈盏十分乐意的说好。


    两人很久没见,贺时宜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话题就从这家酒吧开始。


    贺时宜应该常来这里,对这家酒吧的了解也足够深,跟陈盏介绍起来滔滔不绝,“这家酒吧其实是我粉丝给我安利的,她们说这里的酒味道特别好,酒吧里还经常有帅哥出没,我一时没忍住就过来了。”


    陈盏笑她,“那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看帅哥的?”


    “来酒吧当然是来喝酒的啊……”没坚持三秒,贺时宜说:“……帅哥…也顺便一起看。”


    “……”


    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贺时宜,陈盏弯了弯唇角,端起酒杯又小小抿了一口。


    “不过,我还真在这儿见过一个极品。”话题从酒一下跳到帅哥身上,贺时宜有些激动,对陈盏感叹:“太极品了。”


    那大概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贺时宜和同做抖音博主的小姐妹一起来这儿喝酒,那天晚上酒吧的场子有些热闹,她们喝到兴头上,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


    紧接着,贺时宜就看见一个男人从外面进来,身影挺拔高大,一看就气质不婓。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衣裤,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微微凌乱。


    他抱着个女人,只用单只手臂勾住她的双腿,另外那只手上松松挂着女人的高跟鞋,只用两根手指勾着,高跟鞋随着他的步伐漫不经心的摇摇晃晃。


    女人脸上两片绯红,害羞的窝在他怀里,两只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听见有人在笑,她扬起小脸看向他。


    她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在男人扭头看向她时,女人忽然眉眼灿笑,灯光闪过的那瞬间,她飞快的凑近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


    那些闹哄哄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些。


    贺时宜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抱着人走上楼梯,唇角勾着宠溺的弧度。


    明明并没有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但贺时宜就敢肯定,这个男人超级无敌爆炸帅。


    后来从圈里的八卦中才知道,那个男人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他怀里的那个女人是他老婆,小两口感情特别好,用四个字来形容,大概就是“耳鬓厮磨”。


    “他对他老婆真的好宠哦,那么多人都看着他们,他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真让人羡慕。”


    “羡慕”这两个字让陈盏又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回忆。眼底暗淡的情绪被遮盖在朦胧昏暗的光影里,她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喝光,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后来又上了几杯酒,两姐妹一边聊天一边喝。


    灯光迷离,酒吧中央有一个很小的台,一个抱着吉他的男人低沉着沙哑的嗓在轻轻哼唱。


    陈盏的脸被酒精熏得红扑扑,她用手掌撑着脑袋,那双漂亮的眼睛空洞又涣散。


    灯光太暗,贺时宜并没有注意陈盏有些醉了,手指轻轻摩挲杯口,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喊她,“盏盏……”


    陈盏反应慢了半拍才扭头看向贺时宜,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目光呆滞又轻盈。


    “你……还记得贺京遂吗?”


    那个她已经多少年不敢提起的名字在此时被贺时宜轻轻提起,就像她心口的那道伤疤被撕开一个角。


    心脏隐隐作痛。


    她没有回答贺时宜这个问题,拿起手边的酒仰头喝光,热意滚滚浮上面颊,温柔的光影晃动在她的眼睛里。


    贺京遂……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可是记得又能怎么样了,他们已经没可能了,早在五年前就没可能了。


    她醉倒趴在桌上,借着昏暗的光线,贺时宜看见她眼角的眼泪,就那样顺着脸颊滑下。她鲜红的嘴唇被酒液湿润,那滴泪经过她嘴角,苦涩的味道让她微皱了皱眉头。


    贺时宜太心疼她这个样子,有些懊恼自己刚刚提起那个不该提起的人,抬手很轻的推了推她,“盏盏……”


    她是真的醉了。


    甚至醉得不省人事。


    贺时宜弄不动她,她看了眼桌上摆着的空酒杯,那都是陈盏一个人喝光的。都怪自己刚刚在八卦的兴头上,压根没管她喝了多少,现在后知后觉,贺时宜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没办法,只好打电话搬救兵。


    电话“嘟嘟嘟”的响了几声,然后被那头的人接通,贺时宜急切的声音随后,“哥,盏盏喝醉了……”


    二十分钟后,贺京遂赶到贺时宜说的酒吧地址,这会儿已是深夜,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段,他绕过密密的人群,无视上前搭讪的陌生女人,大步流星的朝着贺时宜的方向走来。


    贺时宜老远也看见了他,朝他挥了挥手。


    不怪贺时宜眼神好,要怪就怪贺京遂依旧显眼,五年过去,肆意张扬的少年已经成长,他身上的那股青涩蓬勃褪去,与之代替的是属于大人才有的成熟。


    身影高大,宽肩窄腰,这样的贺京遂似乎更吸引旁人的目光。


    “哥……”他走近后,贺时宜出声喊他,那声音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委屈。


    贺京遂的视线一直都落在醉倒趴在桌上的女人身上,前些天他见过她,就站在很远的位置,那天的她,眉眼里全是自信漂亮的笑,压根不是现在这副难过的模样。


    眼里情绪翻涌,贺京遂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脸上瞥开,桌上的那几个空酒杯正好收入他眼底。


    “这些都是她喝的?”贺京遂突然出声。


    贺时宜说:“嗯……”


    “不是跟你说过,”贺京遂有几分不忍心,“别让她喝这么多酒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那段回忆,很少被她翻开。


    贺京遂以前确实跟她说过这句话。


    “我……”


    贺时宜有种做错事的心虚,她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贺京遂的反应,可是光线太暗,她只看得见他影影绰绰的身影。


    她并不知道贺京遂已经见过陈盏,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第一面,于是跟他说:“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


    她不知道贺京遂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挑好的说:“我刚刚在她面前提你的名字了,你知道吗,盏盏哭了,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后悔当初跟你分手……”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贺时宜的话被贺京遂出声打断,他说:“以后别再提了。”


    “噢。”


    贺京遂将醉倒的人从桌上扶起来,他宽大的掌心稳着她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的怀里。


    招呼贺时宜去买单。


    等人走后,贺京遂才收回视线,垂眼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她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瘦得让他有些心疼。


    他温柔的抚摸着她脑后的发,像从前那样。


    “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在的时候不能喝酒吗?”看向她发顶的柔和眼波里藏匿着一丝贪恋,就那样一点一点的缠绕着她,“陈盏,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眼睛里有好多思念,都快要溢出来,“我很想你。”


    靠在他怀里的女人浅浅的皱眉,她似乎闻见了记忆里的那道熟悉气息,缓缓地睁眼,那双呆滞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只手。


    视线涣散的盯着看了几秒,她抬手去抓那只手,从指尖抓到手心,一点一点的摩挲着那只手心里的纹路。


    她还记得。


    一直都记得。


    在他怀里,陈盏一点一点的仰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直到他的视线落过来时,她缓慢的牵了牵唇角,醉醺醺的跟他说:“贺京遂,这是你的手……”


    “……”


    贺京遂笑了,笑她这么多年,是一点没给他省心。


    恰好这个时候,贺时宜结完单赶回来。


    贺京遂腾出一只手捞过旁边陈盏的包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将人打横抱起,和贺时宜走了出去。


    时间太晚,贺京遂让贺时宜自己先回去,他带着陈盏去了附近的酒店。


    开了间房,贺京遂抱着陈盏去了房间,将人放到床上,贺京遂去卫生间打了盆水给她擦脸洗脚。


    已经很多年没干过这事儿了,现在重新拾起来,竟发现也没怎么生疏。


    替她擦洗完,贺京遂捞过被掀开的被子给她盖好。


    然后离开。


    陈盏第二天醒来时感觉自己头疼脑胀,嘴唇像干掉的玫瑰花瓣,喉咙涩得有些发疼。等她缓过来后才看清眼前的一切,陌生的房间让她“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的没被别人动过,将被子摁在胸口,她慌张失措的扭头看了看四周。


    这原来是个酒店。


    可是,是谁送她来的?


    陈盏回想起昨天,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在脑海里连不成片,她只记得跟贺时宜约在京北市新开的酒吧喝酒,贺时宜跟她八卦酒吧老板和酒吧老板娘的事情,后来她就喝醉了,喝醉后她甚至还做了个梦,她梦见了贺京遂,梦见了他怀里那股熟悉的味道。


    醒来之后依旧是一场空,在美国这样的状况不少,她经历了日日夜夜,已经习惯落空后怅然若失的感觉。


    翻身下床,她忽然看见床头的药盒,陈盏伸手拿过,看清药盒上的名字。


    是解酒的。


    陈盏想应该是贺时宜昨晚送她来酒店的时候给她买的,但她也没直接动,而是拿手机拍了个照发给她。


    【陈盏:时宜,这是你买的?】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贺时没及时回复,陈盏也不再多等,起身将那盒药装进包里,然后进卫生间里洗漱。


    等她回到家后贺时宜才给她回了信息。


    【贺时宜:那不是我买的,应该是我哥买的。】


    陈盏目光在那行字顿了一下。


    “嗡嗡。”紧接着是贺时宜的第二条信息。


    【贺时宜:昨晚你喝醉了,我哥送你去的酒店。】


    像是久久紧绷的心弦在此刻猛然断开,那样鲜活的心跳声重新出现在她耳边。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盏脚底发软的靠在墙边,恍然昨天的那一切原来不是梦。她靠在了贺京遂的怀里,抓了他的手心,也闻见了她想念了五年的熟悉气息——


    作者有话说:跟大家安利一下好朋友的文!


    文中的star酒吧以及酒吧老板就是她的!


    《暴雨里》by岑祈 感兴趣的宝可以去看!!!


    哈哈哈哈哈第一次尝试和朋友的书联动,感觉还不错!!!


    第66章  京北不算大,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陈盏不打算回美国了, 她打算就留在京北,成立自己的个人工作室。这件事有陆维帮忙,流程走得很快。


    工作室的选址在京北市中心, 虽然不是寸土寸金的地段, 但四周商铺林立也算热闹。正式开业的那天, 贺时宜特地赶来蹭蹭喜气,结果发现工作室里人少的可怜, 除了陈盏和陆维在,就只有陈盏临时招来的助理小桃。


    陈盏和陆维在聊天,小桃在整理工作室里的资料。


    这哪有开业的样子啊……


    门口连束祝开业大吉的麦穗都没有。


    “我不用那些,成立工作室, 也只是想让我自己有个地方发展爱好而已。”陈盏把这些东西都看得很轻,更何况,她刚回国定下来,身边能说的上话的朋友除了陆维也就只有贺时宜了,知道的人本来就少。


    陈盏笑着对贺时宜说:“更何况, 你不是来了吗, 这对我来说, 就已经是最好的祝福了。”


    贺时宜感动,抱住她,“你办事,我当然要来给你加油啊。”


    “也不知道当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见你一面都好难!”


    陈盏也环住她的背, 淡淡的抿了抿唇没说话。


    工作室刚开始运转,活并不多,陈盏每天也只是窝在家里画画, 偶尔在线上接一些单子,日子过得还算清闲。她家里有一间空房,她特地腾出来当画室用,从家里搬了些作品到工作室,位置空了些出来,不过陆陆续续的又被填满。


    那些都是陈盏画的贺京遂。


    刚去美国的那段时间,她一点都不适应,离开家思念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里,她本来就很难过,看到任何东西都能想起他。


    特别是夜深人静,思念的情绪在心底泛滥,可是想一次她胸口就疼一次,因为她已经没有资格了。


    贺靳洲的那句“绊脚石”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了她的胸口,没有人可以将它拔出来,她也不行。


    她已经无法坦然的面对他,面对他的爱,面对他的心。


    她做不到。


    可是她依旧很想他,很可耻的想念着他。


    她每天都会待在画室里,用铅笔一点一点的在画纸上勾勒他的轮廓,笔尖流转在他一颦一笑之间,她画了一幅又一幅。


    对他的思念有多深,她就画了有多久。


    她回国的时候,将贺京遂的画像一同打包带走,然后填满了这整间屋子。


    这样清闲的日子只过了一段时间,那天早晨陈盏去工作室上班,刚进门,小桃就激动的跑过来跟她说:“盏盏姐,咱们工作室来大客户了!”


    这倒是让陈盏愣了下,她不明就里,“什么大客户?”


    小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抬手跟陈盏指了个方向,她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人在那边,你自己过去看。”


    说着,她声音又降小,一手挡着嘴,跟她悄悄说:“大客户超级帅,性格好还温柔,一看就是优质男,盏盏姐,你见了肯定会超级满意。”


    “……”


    这说的话题有些偏,陈盏对她淡淡的笑了笑,然后离开,朝着小桃手指的方向走去。


    见了才知道,小桃嘴里的大客户是江遇。


    陈盏有几分惊讶,“江遇哥?”


    坐在沙发上的江遇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视线落在女人那张惊讶的脸上,稍顿,他弯了弯唇起身。


    他穿了银色的西装,干净简约,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柔和。


    朝她走近。


    “你怎么……”


    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陈盏有几分措手不及。


    “怎么这个表情?”江遇并没有她那么大的反应,他甚至和以前一样,眼里有温柔的笑,“不认识我了?”


    陈盏摇头,看向他,“你怎么回来了?”


    “公司的决定,调我回国入职。”江遇简单解释,“我们公司打算在京北成立分部,我是京北本地人,他们优先选择了我。”


    “所以,你以后就留在京北不回去了?”


    江遇笑着点头,“嗯。”


    看她的表情,他又逗她,“不欢迎我?”


    陈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办画展、成立工作室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


    不跟他说是不想麻烦他,在美国的那几年已经够麻烦他的了,况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必要什么都说的。


    “我自己能行。”她用五个字回答了江遇的问题。


    江遇却很轻的笑了下,他知道她什么心思,也没拆穿,只是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什么事都爱自己扛。


    陈盏闭着嘴没说话。


    直到江遇又说:“既然这样,晚上一起吃个饭?”


    “庆祝你画展顺利开办、工作室顺利成立,还有我回归京北。”


    原来是有目的。


    陈盏笑出声来,点头答应他,“行,我请你。”


    晚上,两人就约在市中心的某家饭店,陈盏请的客,她订了个包厢。


    两人面对面而坐。


    服务员上完菜就离开,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略显安静。陈盏这会儿也有些饿了,她专心致志的吃着东西,并没有注意对面的江遇其实一直看着她。


    直到。


    江遇忽然出声,“盏盏,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夹菜的手一顿,陈盏抬眼,又垂下。


    她把话说得很敷衍,“想回来就回来了。”


    “那你不打算回美国了吗?”


    “应该吧……”


    “是因为贺京遂吗?”江遇的声音柔和,却带着猛如水火那般的攻势。


    陈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轻颤的眼睫下,她眼睛里藏了许多晦涩的情绪,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那些情绪来自哪里。


    捏着筷子的手不知觉的收紧,她像是被套在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里,无头苍蝇一样的迷茫,“我不知道……”


    五年前他们分手江遇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他们分手后陈盏的状态并不好,甚至是去了美国,她也仍像是只剩下丢了灵魂的躯壳。他眼睁睁看着她难受,知道她是被逼的,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比谁都想让他们分开。


    “别想他了,盏盏,”江遇给她碗里夹菜,一边说:“你们都已经分手五年了,你们的曾经也已经是过去式,我们要往前看。”


    他好言相劝的话却让陈盏胸口隐隐作痛。


    收敛起那些难受的情绪,陈盏僵硬的牵了牵唇角,点头回应,“嗯,要向前看。”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回应到底是在回应他,还是在回应自己。


    吃完饭已经过九点,夜幕降临,霓虹闪烁,车流如织的街道灯火璀璨,缓缓吹来的风添了抹温凉。


    轻扑上陈盏的脸,也吹乱她的头发。


    江遇走在她身后,手机铃声的突然响起扰乱他的步伐,他走到一边接听,是关于工作上的事。


    和对方联系好就挂断了电话,江遇重新走到陈盏身旁,跟她说抱歉,“盏盏,我有突发事情要回公司一趟,不能送你回家了。”


    “没事儿,”陈盏对他笑了下,“江遇哥,你有急事儿就先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他看起来真像是有急事儿,一分钟都没浪费,“那你自己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啊,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陈盏跟他点头说好,挥手再见。


    两人就在饭店门口分别,江遇走后,陈盏一个人也没着急立刻回家,京北的夜晚繁华璀璨,很漂亮,风吹在脸上也很舒服。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商铺灯光明亮,熙熙攘攘的人群慵懒又散漫的涌动着,陈盏混在其中,脑海里又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江遇刚刚说的话。


    “你们都已经分手五年了,你们的曾经也已经是过去式,我们要往前看。”


    陈盏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有几分自嘲。


    她都已经向前看五年了,可当她每次想起他时,也还是没那么轻易放下。


    路旁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那样纤瘦的伶仃身影,却是满身的寂寥。


    路过十字路口的便利店,陈盏走进去买东西,绕着里面的货架逛了两圈,她买了些牛奶和小零食。


    手臂上挂着的小篮子里稀稀散散的放了点东西,她还在货架上继续挑选饮料和牛奶。


    也正是在这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明天真没时间啊?”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她听见那个熟悉的称呼,“贺京遂,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的吗!”


    牛奶差点没拿稳掉在地方,她下意识扭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却在下一秒,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到那人身上时,骤然愣住。


    心跳似乎都跟着漏了节拍。


    周围的声音似乎在慢慢消逝,她的那双眼睛也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陈盏没想过,五年之后正式见的第一面,居然会在这里,居然会是这样。


    他变了好多,身材更加挺拔,气质更加成熟,黑色衬衫与黑色长裤相搭配,依旧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那张脸褪去了学生时代的少年气息,轮廓立体而深邃,只是表情有些冷,也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


    沐浴在明亮的灯光下,就显得更加惹眼。


    那些记忆卷土重来,一点点吞噬她的心脏,拿着牛奶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陈盏率先与他错开视线。


    贺京遂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也藏了几分细微的惊讶。


    不过一瞬就消失不见。


    因为他早就见过她了,在画展,在酒吧。


    但他依旧看着她,看她茫然无措的颤颤眼睫,看她困守原地不知进退,看她还会不会鼓起勇气喊他的名字。


    可是她没有。


    倒是他身旁的蒋谦南先开了口,嗓音冷冷的,“阿遂,我们走。”


    贺京遂较劲儿似的没动,最后是被蒋谦南勾住肩膀拉走的。


    地面上的影子晃了晃,在她脚尖消失,陈盏脊背僵直,手指陷进掌心,像是被捏进的心脏一瞬间松了力道缓了呼吸,她轻轻吐气。


    下意识朝他们离开的方向扭头看,视线能捕捉的,是他刚好离开的身影。


    蒋谦南并不知道贺京遂已经见过陈盏两面,还以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五年前他们分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并不知道他们分手的细节,但知道贺京遂的卑微与妥协,他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狼狈和颓废。


    她的再次出现,无疑是把贺京遂的那些快要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作为他的好兄弟,蒋谦南见不得他再次受委屈和折磨。


    心里对陈盏的成见越大,他嘴上的言语就丝毫不留情。


    那样冷冰冰的语气,轻视又嘲讽,“她不是去美国留学进修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当初她拍拍屁股就走了,走得比谁都快,现在说回来就回来,还真是洒脱。”蒋谦南拍拍他肩膀,“阿遂,以后我们见到她就绕道走。”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他烦躁,贺京遂“啧”一声,一把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皱了下眉心,“说完了吗?”


    蒋谦南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贺京遂并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他闭了嘴,甚至还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晚风吹动他头顶的几根发丝,贺京遂稍侧了侧脸,只用余光去描摹那家便利店,灯火通明,白炽明亮,里面并没有人出来。


    可笑的轻哼一声,贺京遂沉着张脸离开。


    那晚两个人都做了梦,他们梦见了彼此,梦见了那段都舍不得扔掉却又疼痛的记忆。


    凌晨三点,陈盏从床上爬起来,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过去靠着栏杆,夜晚冷冷的风吹拂过她纤瘦的身影,凌乱的长发随意的铺在脑后,她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霓虹,心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便利店里的他。


    那个贺京遂等了很久的名字,被她喃喃出声的喊出来,“贺京遂……”


    同一时间的贺京遂也没能睡着觉,他心思跟陈盏一样,密不透风的心跳沉沉的撞击着他的胸腔,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烟,他懒懒的抽一口,嘴唇微张着吞云吐雾。


    脑海里能回想起的,是她在便利店里慌乱无措的模样。


    久别重逢,她没有任何准备。


    贺京遂很轻的笑了下,手指抖了抖烟灰,他将那根烟松松的衔在唇边。朦胧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添了一层落寞,他看向远处像星星一样的灯火,心脏深处泛滥起的情绪将他包围,就那样活生生的将他吞噬,吞噬进有陈盏的那些回忆里。


    京北不算大,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第67章  他依旧很爱她。


    因为遇见贺京遂的这段小插曲, 打破了陈盏生活里的风平浪静,那些天正好也接了一些订单,但她心里很烦, 根本静不下心来。


    “盏盏姐, 你要不先休息一下?”


    小桃已经眼睁睁看着她扔了第三次画纸了, 她捡起被她揉成团的纸,并没有随手扔进垃圾桶, 而是耐心的将其展开,放在旁边和其他的废稿一起。


    小桃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也总是用无意的举动温暖她的心,陈盏看着那些被她捡起来重新展开的画纸, 那颗烦闷的心似乎也慢慢的舒展开。


    她对她弯了弯唇,“我没事儿。”


    “那我先去忙别的事情啦?”小桃跟她指了指外面,“你有事就叫我。”


    “嗯,”陈盏说:“去忙吧。”


    小桃点点头,出去之前还轻轻的帮陈盏关上了门。


    心静了许多, 陈盏拿着笔重新开始画画, 不过一会儿, 小桃敲门从外面进来,卖关子的说道:“盏盏姐,外面有人找你。”


    她一脸偷偷窃喜的样子让陈盏稀奇古怪的往她身上看了眼,刚撤走眼神, 小桃就跟忍不住的对她说:“盏盏姐,是上次那个大帅哥, 他又来找你了。”


    上次的大帅哥,陈盏立马就想到外面的人是谁。


    小桃却开始好奇的八卦起来,“盏盏姐, 他来第二次了,也不跟我们谈合作,就只是来找你,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


    陈盏有些无奈的笑出声,“没有,小桃你不要乱猜。”


    “我可没乱猜,”小桃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感觉那个大帅哥是真的喜欢你。”


    “那只是你的感觉,并不是真实的。”为了让谣言终止,陈盏简而言之的跟她解释她和江遇的关系,“我一直把他当做哥哥,他也一直把我当妹妹,我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的。”


    “只是这样啊——”


    “嗯,”陈盏说:“只是这样。”


    小桃露出可惜的表情。


    陈盏嘴唇抿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绕过她走了出去。


    对于江遇的到来,她并不惊讶,反而跟他笑着,“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公司里不忙吗?”


    “过来办点事,”江遇说:“正好路过这儿,就来看看你。”


    陈盏给江遇倒了杯茶。


    江遇道谢后喝一口,问她最近工作室里的情况,“怎么样?工作室的运转还顺利吗?”


    “嗯,”陈盏屈身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顺利的,刚上线的网络平台上也陆陆续续的出现订单。”


    “那就好,”江遇说:“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记得跟我说。”


    “嗯,”陈盏笑了笑,跟他轻快打趣,“放心吧,有困难绝对少不了你。”


    江遇也笑起来,柔和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浸在阳光里,好像无论在哪个年纪,他总是这样一副温柔的模样。


    “晚上要一起出去吃饭吗?”江遇又忽然开口,“今天我下班早,有很多时间。”


    但陈盏今晚没时间。


    “恐怕有些不行,”陈盏婉拒江遇的提议,跟他解释,“今晚我有朋友要过生日。”


    是贺时宜。


    她的生日聚会,陈盏不能拒绝。


    江遇似乎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宽容的点了点头,像一个哥哥一样问她,“晚上要我来接你吗?”


    这样陈盏愣了一下,随即就摇头,“…不用的。”


    她反应得很快,几乎毫不犹豫,江遇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那双温柔的视线轻描淡写的打量着她脸上应该暴露出的情绪,可他捕捉不清,也捉摸不透。


    微微叹气,他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嘱咐起来,“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的。”


    茶也喝了,话也说了。


    江遇没有理由再在那里多待。


    他起身离开,“那我走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好,”陈盏起身送他到门口,“再见,江遇哥。”


    江遇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阳光撒在他眉眼上,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有薄薄笑意。


    他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陈盏也抬起手小幅度跟他挥了挥。


    小桃随时都关注着他们的动静,注意力一直跟随着他们到了门口,她怀里抱了个箱子,就站在陈盏身后乐呵呵的笑着。


    陈盏一转身,看见的就是小桃一脸痴笑的样子。


    “……”


    小桃一边憋住笑,一边跟陈盏说:“盏盏姐,我觉得他真的对你有意思。”


    ……


    贺时宜的生日每年都会大办特办一场,之前她缺席了五年,这是她回国之后贺时宜的第一个生日,陈盏不能不去。


    下午三点她就从工作室离开,顺便去附近的蛋糕店里订了一款贺时宜爱吃的蛋糕,之后她就回了家,洗澡洗头,将自己收拾得整洁又干净。


    吹风机“轰轰轰 ”的吹着湿漉漉的头发,陈盏微偏着脑袋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那张脸很干净,每一寸肌肤都细腻得吹弹可破,蛾眉皓齿,秀鼻朱唇,那种成熟的感觉在秀气的五官凸显出来,有些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头发刚吹干,贺时宜就给她来了电话。


    陈盏将手机接通放在桌上,自己则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出参加大小姐生日聚会的衣服。


    “我亲爱的宝贝,你准备好了吗?”贺时宜搞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开了扩音,致使贺时宜搞怪的语气更加的明显。


    “正准备着呢。”陈盏笑着轻快回话。


    “你可要好好准备啊,这可是你回国参加的第一个生日聚会,不准忽视!”


    “放心,我保证艳压群芳!”


    电话那头的贺时宜哈哈大笑,不过随后,她又喊她,犹犹豫豫的声音像是有话要对她说:“盏盏……”


    “嗯?”陈盏还在比较到底是穿哪条裙子好,只有半分心思在贺时宜的声音身上,“怎么了?”


    “我要跟你说件事。”


    “嗯,你说啊。”


    “今天晚上,我哥会过来。”贺时宜的声音小心翼翼。


    陈盏微怔,拿着裙子的手顿了下,随后又恢复如常。倒没怎么惊讶,因为她早就猜到这一点。


    她没什么情绪的跟电话里的她“嗯”一声。


    “你……没事吧?”


    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贺时宜实在不好提。


    陈盏回答得很坦然,“我没事啊,他是你哥哥,你过生日他肯定会来的。”


    有些必须要见的面,她无法躲开。


    只是,再见面时,他们只会是陌路人。


    胸口突然锥心般疼了一下,牵连着皮肤拉扯到小腹,那种往下坠的感觉让她预感大事不妙,陈盏放下手里的裙子往卫生间里跑。


    经期突然造访,刚刚挑选的裙子一件都穿不了,她最后换了短袖和长裤,简单朴素到没有一点力气艳压群芳。


    贺时宜的生日聚会办在市中心的某家高档会所,场子很热闹,和以前一样,贺时宜请了很多人。


    陈盏把手里的蛋糕递给她,跟她说了句生日快乐。贺时宜脸都快笑烂了,她高兴的抱住陈盏,言语里也是止不住的开心,“你终于来了盏盏!我好开心!”


    “我也很开心,时宜。”


    两姐妹简单的拥抱,随后贺时宜就拉着陈盏往里面走,“走,我带你过去玩儿。”


    包厢里的面孔都很生,除了一旁的蒋谦南,她一个都不认识。视线从他身上逡巡而过时,陈盏下意识顿了下,随后又格外不镇定的挪开视线。


    于是她错过了蒋谦南轻蔑的表情,蒋谦南翘着二郎腿在给贺京遂发信息,【蒋谦南:你别过来了。】


    他伸长手捞过桌上的一杯酒仰头喝尽。


    手机一震。


    【贺京遂:?】


    蒋谦南噼里啪啦的摁着键盘,【蒋谦南:你前女友来了。】


    心里面不知怎的就蹭蹭蹭的冒着火气,【蒋谦南:你妹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喜欢胳膊肘往外拐,她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就是她的错。】


    这条消息过去后,贺京遂没再发信息过来,蒋谦南不知道他怎么想,手机被他烦闷的甩到一边,他在昏沉暗淡的光线里情绪难辨。


    贺时宜跟陈盏介绍了很多她交的新朋友,她跟她们热情的打招呼。其中有个长发美女从桌上顺了杯酒过来,递给她说要跟她喝一杯。


    今天不适合喝酒的,但陈盏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更何况这是贺时宜的生日聚会,她想让她开开心心的。


    陈盏极其自然的接过她递过来的酒,开心的跟她碰了碰,然后一口喝下。


    对方见她这么豪爽,又拉着她喝了三四杯酒。


    陈盏一点没拒绝,一杯接一杯的下肚,腹部的疼痛一点接一点的缓缓传来,她也只是浅皱了下眉头。


    她们这样喝,倒是让贺时宜慌了起来,趁着陈盏放杯的空档,她凑近她耳边,“盏盏,你少跟她们喝点。”


    陈盏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还跟贺时宜说:“没事呀,今天是你生日,大家聚在一起开心嘛。”


    “不是……”贺时宜咬着声音跟她说:“我哥上次跟我说了,要是以后再发现我灌你酒,他会骂死我的。”


    “他等会儿就来了……”


    “……”


    那应该是上次去酒吧的时候跟她说的话。


    陈盏没听她的话,甚至主动从大理石桌上拿起一杯新的酒,还安抚她,“没事,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他现在也管不了我。”


    说完,陈盏仰头一饮而尽,朦胧的光落在她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


    贺时宜极少看见陈盏这样,但她又无法阻止,闷闷的叹了口气。


    蒋谦南就坐在她身旁,淡淡瞥一眼就知道她此刻的愁眉苦脸,他问她,“不开心啊?”


    “今年场子不够大?”


    贺时宜摇头。


    “那你怎么了?”蒋谦南还像以前那样笑着打趣她,“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贺时宜还是摇头。


    “不跟我说?”蒋谦南哼笑一声。


    贺时宜嘀咕,“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


    “行,你不跟我说,那我跟你说。”蒋谦南不纠结她的烦心事,而是问她,“你怎么把陈盏请过来了?”


    “她是我朋友,我过生日她当然得来。”


    蒋谦南快要郁结,“那你不知道你哥跟她八字反冲吗?”


    “……”


    “我才不管他呢,这是我的生日聚会,我想请谁就请谁。”贺时宜拿出寿星最大的姿态,命令他,“还有,今晚你和贺京遂不要招惹她。”


    蒋谦南被贺时宜的话气笑了,“要不是给你过生日,我恨不得躲她远远的!”


    “你哥也是。”


    “……”


    “最好是这样。”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闹哄哄的钻进陈盏的耳朵里,捏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的攥紧,连带着心脏那一块儿,都泛起了久违的酸涩。


    贺京遂很快就来了,他走进包厢的那一刻,陈盏明显的感觉到身旁三四个女孩儿的注意力被完全勾了过去。


    光线昏暗的包厢,男人影影绰绰只看得清几分轮廓,偶有一小束灯光划过他的脸庞,照亮深邃的眉眼。他五官都深刻了许多,成熟的男人味呼之欲出。身上的黑色衬衫松了两颗扣,衣领漫不经心的微敞着,露出两根微凸的锁骨。劲瘦的腰被皮带收紧,步调从容带着慵懒,那种松弛的姿态,让包厢里的好多人都挪不开眼球。


    “哇塞,好帅……”


    “好有感觉哦。”


    “时宜的哥哥长得好带感……”


    陈盏在他们细细惊叹的声音里屏住了呼吸,她就坐在他们旁边,手指抠着酒杯,却不敢跟他们一样,大胆的抬头看去。


    她希望他看不见她。


    陈盏始终垂着脑袋,却能用余光扫见贺京遂在贺时宜的身旁坐下。


    他们之间,只隔一个贺时宜。


    “哥,你终于来了。”身旁的贺时宜出声,“这个聚会就差你了。”


    贺京遂将手里的小盒子递给她,淡淡的声音却钻进了陈盏的耳朵里,“给你的。”


    那样熟悉的声音,心脏却揪疼得难忍。


    “哇,是我喜欢的项链!”贺时宜开心的笑,“谢谢哥!”


    他也笑,浅浅的勾了勾唇,“生日快乐。”


    贺时宜开心的收下礼物,贺京遂则是伸手从桌上捞过一杯酒,和身旁的蒋谦南碰杯喝着,他懒懒的窝在沙发里,昏暗难辨的灯光衬得他十分迷人,那种难以捉摸的朦胧更让人上头,起码陈盏身旁的那几个女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陈盏听着他们小声商量着该怎么去吸引他的注意力,那样刺耳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心里闷闷的,她情绪有些低落。


    直到贺时宜离开,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她的余光能更好的看清他窝在沙发里懒散喝酒的模样,他也可以。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那个长发美女拿着杯酒,绕过她身边坐在贺时宜的位置上,她听着她捏着嗓音跟他搭讪,“帅哥,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看上我了?”贺京遂的声音随后传来,声线带着点低沉的磁,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里莫名的性感。


    长发美女一看就搭讪过很多人,她侧身靠着沙发凹出身材曼妙的曲线,游刃有余的接贺京遂的话,“你怎么知道我看上你了?你这么懂我啊……”


    陈盏的情绪在他们之间的对话开始变得乱起来,小腹的疼痛拉扯着她的神经,她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


    起身想走,她胡乱的扒拉了两下包里的东西,可就是这样随意的举动,一枚戒指从她的指间掉了出来。


    那滚落的方向,正好是贺京遂那边。


    心头一沉,她预感大事不妙。


    比她快的,是那个长发美女的手,她被地上银色泛光的小东西吸引了视线,弯腰将那枚戒指捡起来,对准向这边照来的一束微弱的光。


    她看清那是枚戒指,甚至得寸进尺,她拿着那枚戒指跟贺京遂开玩笑,“我捡到戒指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戒指就被陈盏夺了过去,她将它狠狠的抓进自己的手心里。


    对上她扭过头来的疑惑视线,她简单解释,“戒指是我的。”


    那样冷的声线,冻得人生寒。


    她没看他们,绕过离开。


    长发美女一头雾水的看着陈盏离开时浸在光影里决绝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男人也站起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陈盏走出包厢也觉得心脏疼,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会难过,甚至连气都没缓过来,身后一股力道突然出现,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男人挺拔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


    攥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她动弹不了,陈盏被他牵着往前走,尽管她现在一点也不情愿。


    “你放开我……”


    “松手……”


    “放开……”


    松开她时,陈盏已被他拉去了某个墙角。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可现在的她却顾不了这样的疼,抬眼看向他,他脸上隐匿着几分难耐的情绪,眉心浅皱着。


    陈盏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又或者说,五年之后的再次重逢,他们应该跟对方说些什么。


    是好久不见吗?


    她好像已经没有跟他说好久不见的资格。


    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她打算就这样离开。


    可下一秒,她被他摁在了墙上,就像那年她的秘密被他戳破时,那样围困着她。他的身影将她笼罩,四周都是他浅浅的气息,混着酒气,那样微醺得让人心脏发软。


    “你还打算跟我装不熟吗?”他的声音寡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轻笑一声,“陈盏,你就这样对我的是吧?”


    他的声声逼问太难让她开口,陈盏撇过脸,也用冷淡的声音跟他划清界限,“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


    他觉得可笑,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轻,就像是咬在陈盏的神经上,疼得她难受。


    情绪似洪水那般溃堤,她嘴硬的反抗,“对啊,我们本来就已经没关系了,五年前就没关系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你”几个字生硬的敲进贺京遂的耳朵里,直接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


    他一点一点的掰开她的手,拿走她手心里的素戒指环,步步紧逼,“你说不喜欢了,留着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借着暗淡的光,她看清他泛红的眼尾,声音又狠又哑,那像是在委屈的向她控诉,“陈盏,你真狠心。”


    大概是酒劲儿上头,又或者是情绪泛滥,她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样子,破碎的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儿,“五年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陈盏撇下视线不敢再看他。


    她什么话都不说。


    “陈盏,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她就像他话里的那般狠心,“因为没有必要。”


    “贺京遂,我们已经分手了。”她难受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她说完就推开他快步离开。


    贺京遂愣愣的站在那儿,如遭雷击,耳边是她说的最后两句话,那种生不如此的滋味再一次卷土重来。


    可是,那样难听的话,他五年前听一遍就够了。


    贺京遂很轻的笑出了声,视线微垂,他看着手心里的戒指,这么多年,她把它保存得很好。


    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根本就做不到与以前一干二净。如果真的不喜欢、没必要,她就不会把它带在身上。


    唇角的笑意渐深,他现在才发现。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没办法的完全向她妥协,即便她依旧朝他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可是没有办法。


    他依旧很爱她。


    五指收拢攥紧那枚戒指,他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可是他在门口看见了江遇,江遇贴心的为她打开车门,贴心的抬手护住她的脑袋让她坐进副驾驶,然后为她关上车门,绕过车门,驱车离开。


    手心攥紧,他还是慢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折某要给大家点歌了!


    小情侣对峙这段请大家在脑袋里配一首《看着我的眼睛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没爱过我。再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一点都不难过。”


    ……


    爱,就是一次次的向她妥协。


    呜呜呜呜我们阿遂是真的很爱盏盏TVT


    第68章  “这枚戒指,只会属于你。”……


    距离贺时宜的生日聚会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可贺京遂的那些话时常萦绕在她的耳边,她也常常因为那些话走神。


    脑海里频闪似的出现那天的画面,男人泛红的眼尾, 崩溃的情绪, 甚至是他疲惫沙哑的声音, 陈盏几乎能想起所有细节。


    抿了抿唇,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们分开后, 贺京遂过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好。


    脑子里一团糟,对他的那份愧疚也格外重了一些。


    这样的状态根本工作不下去,陈盏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去茶水间冲咖啡,还没冲好, 小桃又火急火燎的跑来了自己身边。


    “盏盏姐!盏盏姐!”


    “怎么了?”


    “外面又有一个大帅哥找你!”


    陈盏浅皱了下眉。


    小桃说:“他说他要找你订画。”


    原来是客户。


    陈盏让她先带他去休息室,她说她随后就来。


    小桃点头说好,临走时也不忘跟她八卦,“这次的大帅哥更帅!”


    “……”


    “是和江遇不同类型的帅!他帅得太有张力了呜呜呜……”


    陈盏见她这副花痴得快要流下眼泪的样子,没忍住弯了弯唇, 抬手点了点她额头, “小桃, 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订单身上,人家是来合作订画的,不是来跟你耍帅的。”


    小桃也想,但她控制不住, 撇撇嘴说下次不会了。


    那杯咖啡陈盏没冲成,她放下杯子就赶去了休息室。


    高跟鞋清脆的踩着地面, 她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就要往休息室里走去。


    可当她在门口看见里面的人时,那抹温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贺京遂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 他穿着简单,白T黑裤的搭配让她有些恍然回到以前。他微垂着视线在翻手里的画册,那是她往年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集。


    骨骼立体,线条深邃,即便只是一张侧脸,也好看到了极致。


    顿在他脸上的视线晃了晃,不经意间,她看见了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她认识那枚戒指,是他从地摊买来的小玩意儿,也是她那枚戒指的男款。


    陈盏又想起了那天,他句句逼问的言语,心脏像是被人猛扯。


    疼得她就怔怔的站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他淡淡的视线朝她看来。


    陈盏下意识攥紧了手。


    “不进来吗?”男人的声音响起,淡淡的音线,仿佛真的只是来找她订画。


    陈盏飞快的整理好情绪,僵硬着身子走了过去,她在贺京遂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们之间毕竟存在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陈盏无法把他当做普通客户对待,脑子里的思绪乱乱的,她抬眼看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大概也想到了这点,没把主动开口的机会让给她。翻画册的手没停,他正一幅一幅的耐心欣赏着,似捏着一股耐心的劲儿好好看她的这五年,漫不经心的评价,“画得挺不错的。”


    陈盏很小声的跟他说谢谢。


    之后又沉入安静了,整个房间里只有他轻缓翻动画册的声响,一直到他看完所有。


    将画册合上放到一旁,他抬起眼皮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五年真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她变了不少,那张青涩的脸变得更加成熟,一眉一眼都那样生动漂亮,比五年前更吸引他的目光。


    贺京遂直勾勾的看着她,他日思夜想了五年的人就坐在他对面,可现在却没有任何理由去抱住她。


    他忽的勾唇笑了下,“怎么不说话?”


    陈盏抿唇,犹豫了几秒才开口,“我听助理说你要订我的画?”


    “嗯。”他声音懒懒的,视线也停在她的脸上,“怎么?不行?”


    “我这儿应该没有适合你的画。”陈盏还是想跟他撇清关系。但贺京遂并没有理睬她的撇清,“我刚刚已经看了,我觉得很合适。”


    “陈小姐,”他一副大款的姿态窝在沙发里,对什么都浑然不在意,“谈谈价?”


    陈盏僵着没动。


    贺京遂却忽然哼笑一声,“别是担心我支付不起费用吧?”


    陈盏确实想用这个借口婉拒他。


    但贺京遂总能比她先一步,“价格你随便提,我可以出两倍。”


    “……”


    所有路都被他堵死,陈盏没法不答应。


    她无奈的向他妥协,“你想要什么样的画?”


    贺京遂跟她说:“装饰画。”


    “幼稚一点。”


    装饰画陈盏很好理解,但他后面的那句“幼稚一点”,让她脑袋上直接蒙了层雾水。


    直到,她被贺京遂带去了需要装饰画的现场,那是一家射击馆,更准确的来说,是一家儿童射击馆。


    上午十点,射击馆里有很多小朋友,年龄大概在五岁到十岁左右,他们像模像样的扛着枪,在射击教练的指导下学习射击。


    陈盏环顾四周,还看见了很多等在外面的家长。


    视线最终移到身旁的贺京遂身上,那双眼睛里,有许多不解和疑惑。


    直到贺京遂跟她说:“这射击馆我开的。”


    陈盏的眼睛里还是有不解和疑惑,但这次他只是笑笑,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双手插进兜里,偏头对她说:“走吧,带你逛逛。”


    射击馆一共有两层,两层射击区域并不一样,陈盏发现二楼的射击区域要比一楼的大,那些孩子的年龄也大一些。


    贺京遂这才说,二层是专门为那些需要去比赛的孩子们提供的专业训练场所。


    带着她转了一圈,两人回到一楼。


    陈盏大概知道他订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群小孩子,他想让他们都在快乐中学习射击。


    首先,轻松的氛围就是一个很大的前提。不得不说,他考虑得很周到,试图改变环境来放松他们的神经。


    大概是那些孩子脸上的笑容和小小的身影让陈盏松动了压在胸口上的那座巨石,她答应跟贺京遂合作,并承诺一周以内完成画作。


    但贺京遂并没有催促她的意思,“时间不着急,你慢慢画。”


    他看向她,话里暗含深意,“我等了你五年,不差这点时间。”


    他的这句话让陈盏心里的情绪泛滥成灾,她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错开他那束炙热的目光,陈盏咽了咽嗓。


    跟他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贺京遂喊住她。


    贺京遂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和他手上戴着的那款一模一样。


    他把那枚戒指还给她,“你的东西,之前落下了。”


    戒指被他捂得有些温热,躺在她的手心里,灼伤了四周的皮肤。陈盏颤了颤眼睫,心里的疼痛又开始翻涌。


    这枚戒指承载了他们之间好多的回忆。


    陈盏深深吸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声音微抖,“你拿回去。”


    “什么?”


    “你把戒指拿回去。”陈盏说:“这是你的,现在它已经不属于我了。”


    她是真的很会戳心窝子。


    贺京遂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做,“但我已经把它给你了,给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


    “陈盏,”他喊她,“这枚戒指,只会属于你。”


    “你如果不想要了,就把它扔了吧,不用还给我。”


    垃圾桶就在旁边,陈盏最后没扔,她收拢五指将戒指攥进手心里,情绪低落的从那里离开了。


    贺京遂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直到她消失,他才收回视线,落在旁边的那个垃圾桶上。


    勾唇轻笑了声,他就知道她舍不得。


    正要往里走,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双手抱住他的腿仰着脑袋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哥哥,你单身吗?”她忽然这么问。


    贺京遂乐了,蹲下身来与小女孩儿视线持平,他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懒洋洋的,“怎么?”


    小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童言无忌的开心说道:“刚刚那个姐姐好漂亮啊,我想让她当射击馆的老板娘,这样我就能经常看见她啦。”


    被她天真的话逗笑,贺京遂笑得肩膀都在抖,他舒展着懒洋洋的眉眼,逗趣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孩儿,你从哪儿学来的?”


    “电视上呀,”小女孩儿跟他说:“电视上好多漂亮姐姐都当了老板娘,我妈妈告诉我说,老板娘的意思就是老板的老婆,哥哥你是射击馆的老板,那刚刚那个漂亮姐姐以后也会是你老婆。”


    贺京遂还在笑,但他跟她说,像是在对着一个树洞说他长达五年的难过,“但是哥哥做错了一件事,惹她生气了。”


    小女孩天真的说:“那你去跟她道歉呀,我们老师说做错事并不是坏孩子,改正错误及时道歉就又是好孩子啦,那个姐姐也不会一直生你的气的。”


    “是吗?”


    小女孩儿重重的点头,“嗯。”


    贺京遂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跟她道谢,“谢谢你。”


    他站起身,又侧头看向陈盏离开的方向,阳光晴朗,灿烂的光线耀眼,陈盏纤细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那颗沉寂了五年甚至快要奄奄一息的心脏,似乎又在此刻,春风吹又生。


    ……


    其实陈盏还有好多想问他的,她想问他为什么开射击馆,他这个年纪,正是射击运动员的黄金期,他为什么没有待在国家队里。


    她问不出口,她害怕面对那些血淋淋的答案,害怕贺京遂提起这些时,那样浑不在意毫不在乎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甚至不敢去触碰。


    可是心里却又蠢蠢欲动,这种感觉在视线落在桌上的那枚戒指时,达到了高潮。


    还是没能撑住,她给贺时宜打了个电话。


    贺时宜跟她说:“不想干了呗,还能怎样。”


    很随意的一句话,却让陈盏心里燃起急切,“他为什么不想干了?”


    明明在两年前的某场世界比赛上,他打败了由Robert教练亲自带队的某个强大选手,成为了世界冠军。


    贺时宜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她很少管贺京遂的事情,“盏盏,这我也不太清楚,他从来都不会跟我们说这些。”


    “你知道我哥那个人的,他做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没有确切答案的疑惑笼罩了陈盏的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好觉,这种状态似乎回到了五年前。


    有关于他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小小的刺,横在她的喉咙里。


    她没法不在意。


    陈盏从床上坐起来,捞过枕旁的手机,给贺时宜发了个信息。


    【陈盏:时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贺时宜还没睡,消息回的很快,【贺时宜:什么忙?】


    陈盏手指颤抖着打下那行字,【陈盏:你能帮我约一下蒋谦南吗?】


    心跳像是在打鼓,贺时宜没有回信息。


    陈盏屈膝,将整张脸都埋进膝盖里,耳边是强烈的心跳与沉缓的呼吸。


    等待很漫长,漫长到她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嗡嗡。”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陈盏看见贺时宜回过来的信息,【贺时宜:约好了,明天下午两点,罗马假日咖啡厅。】


    悬在空中的心脏稳稳地落了下去,陈盏轻舒一口气,跟她说谢谢。


    时间太晚,姐妹俩没有多聊,放下手机重新躺进被窝里,陈盏侧身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颤了颤眼睫,她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下午两点,陈盏准时赶到罗马假日咖啡厅,蒋谦南比她来得早,她到那儿的时候,他甚至已经点好了咖啡。


    上次他们见面是在贺时宜的生日聚会上,他们并没有说上话,但陈盏知道他有多排斥自己。这次能答应和她见面,应该也是贺时宜施加的压力。


    他依旧臭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待见。


    陈盏心里清楚他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自己,也不反对他用这样的情绪跟她见面,这样起码她会好受一点。


    坐到他对面,陈盏嘴角挤出一点笑,跟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蒋谦南。”


    他并没有理会她的寒暄,直奔主题,声音凉凉的,“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关于贺京遂……”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就被蒋谦南讽刺的冷笑打断。


    陈盏微怔,看清他脸上的那抹戏谑。


    “陈盏,你觉得你自己还适合说这句话吗?”


    手指在他的话里揪紧。


    蒋谦南咄咄逼人的问她,“你是在关心他吗?还是说单纯的想看他笑话?”


    “我没有这个意思。”陈盏有些慌,连忙摆手想跟他解释,“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没立场说那句话。


    她生硬的转了话题,“蒋谦南,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


    蒋谦南截住了她的话,没带一点情面,“你知道就好。”


    “你扪心自问,你们谈恋爱那段时间,阿遂对你有多好,”他说起来也难受,“他那么喜欢你,你受一点委屈他就心疼得不得了,可你是怎么对他的……”


    他的每个字都戳疼了陈盏的心扉,伤疤被揭开,流出那样浓的鲜血。


    她才知道,五年前的那件事,他们谁都没过去。


    后来蒋谦南都离开了,离开之前也不忘留下一句:“以后离贺京遂远点,别再伤害他了。”


    那样的酸涩情绪堆积在胸口,在她回家进入那个装满贺京遂画像的房间后,洪水溃堤般喷涌。


    她抚摸着画像上贺京遂的眉眼,酸涩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蒋谦南的话一遍一遍的反复响在耳边。


    愧疚与心疼将她那颗酸涩的心脏填满。


    带着哭腔的声音模糊得连不成句子,“贺京遂……”


    “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好……”——


    作者有话说:别着急,他们会和好的!!会超级超级甜的和好!!!


    第69章  那样的心疼,似乎比五年前还深……


    贺京遂订的那些画很快就被陈盏画好, 色彩鲜丽,风格浪漫简单,很适合小孩儿的年纪。用画框一幅一幅的裱起来装进箱子里, 陈盏将它们运到贺京遂的射击馆。


    今天是周末, 射击馆里来学射击的小朋友很多, 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她才刚走进去,一个穿碎花红裙的小女孩儿突然跑过来抱住她, 陈盏脚步一顿,有些猝不及防。恰好这时,贺京遂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对上视线。


    小桃也跟着来了, 她这会儿正招呼着工作人员搬画,走进射击馆她同样见到了贺京遂,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同样眼前一亮。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但很快发现, 贺京遂并没有看自己。


    他的注意力, 似乎一直在陈盏身上。


    小桃秒懂, 并未出声打破他们之间的氛围,倒是招呼着工作人员搬画小心起来。


    陈盏的视线只在贺京遂身上停留半刻就挪开了,她看向自己面前的小不点,温柔的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轻声说:“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仰头灿笑,“姐姐,我觉得你好漂亮, 我好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陈盏没什么准备,她像收到了惊喜那般短暂惊讶,那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淡淡的弧度,她跟她说谢谢。


    “那你能跟我一起玩儿吗?”


    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陈盏本来打算松开他去跟贺京遂谈画的事情,可面前的小女孩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拉着她的手撒娇,“姐姐,你陪我玩好不好?”


    陈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走,她下意识朝贺京遂的方向看了看,男人闲散的双手插兜,唇角轻勾,眼角带着笑意,懒懒偏头看着她,那道视线像是一寸都没挪开过。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陈盏依旧受不了他那样盯人的样子,目光太灼人,黏在她的脸上,皮肤微烫。


    陈盏下意识躲开。


    贺京遂的视线一直锁在陈盏的身影上,即便她被那个小女孩儿拉走,也一直没有挪开。


    “那个……”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


    贺京遂顿了下,将视线收回扭头去看,这个女孩子他还记得,是陈盏的小助理。


    友好的跟她点了点头,贺京遂十分客气,“怎么了?”


    进入社会成长为成年男性之后,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包括他的声线,变得低沉磁性,成熟了很多。


    小桃害羞的红了脸颊,跟贺京遂说:“你订的画我们给你送过来了,你要不要清点检查一下?”


    “谢谢,不用。”


    “啊?”贺京遂回答得干脆,却让小桃懵了一下。


    贺京遂笑着解释,“我跟你们陈大画家是旧相识。”


    言外之意,他不需要用清点这种方式来证明陈盏的人品,也不需要用清点检查来质疑陈盏的能力。


    “旧相识?”三个字挑起了小桃的好奇心,“你们认识?”


    “嗯。”贺京遂懒洋洋的扯了扯唇角,目光撇向那边的陈盏的身影,明亮的灯光下,她眉眼弯弯。


    眼里的爱意快要藏不住,他大大方方的跟她说:“她是我前女友。”


    小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


    陈盏被那个小女孩儿拉去了另外一边的射击区域,这边的射击区域很小,只有两个赛道,这里并不是供他们学习射击的地方,更像是娱乐体验区。


    规模都是按照小孩子的比例来设计的,陈盏站在那儿有几分违和感。


    “姐姐!我有一个秘密!”小姑娘眨巴着她那双机灵的眼睛,俏皮的跟她卖关子。


    陈盏被她逗笑,弯了弯唇角,她觉得她很可爱,于是跟她聊天,“什么秘密?”


    “我不告诉你。”小姑娘机灵的很,“除非……我们比赛!”


    “比什么?”


    小女孩儿抬手往前一指:“比这个!”


    “我们看谁先射中,要是我赢了,你就要听我的话,不要跟哥哥生气了,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那个秘密。”


    她口中的哥哥让她下意识想到了贺京遂,不过……陈盏疑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哥哥生气了?”


    小姑娘说:“哥哥亲口告诉我的呀,上次你走了以后,哥哥都好不开心的。”


    陈盏下意识扭头去看那边的贺京遂,他依旧那副散漫的样子,在跟小桃聊天。


    视线只在他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秒就离开。


    “好不好嘛姐姐?”面前的小女孩儿拉着她的手撒娇。


    她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陈盏不忍心拒绝,于是点头:“好。”


    一大一小手里都拿着把射击用的qiang。


    “砰!”


    对面的靶心破洞。


    小女孩儿的准确度比陈盏的高,她开心的跳起来,“耶!我赢了!!”


    “这是哥哥教我的!是不是很厉害!!”


    “嗯,”陈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弯唇对她笑:“你赢了,小朋友。”


    “那姐姐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和哥哥生气了好不好?”小女孩儿说:“哥哥跟我说他做了一件让你很难过的事情,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呀,你就原谅他好不好?”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好像所有的过错都会被“对不起”这三个字原谅。


    但,真的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吗?


    五年前,贺靳洲的话在她胸口的地方狠狠烫了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疤,和贺京遂分开的这五年,她时常想起他时,那道伤疤就会隐隐作痛。


    似乎在提醒她,不能再喜欢贺京遂了。


    可是疼也没有用。


    贺京遂,她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好不好嘛姐姐……”


    飞走的思绪被拉扯回神,陈盏颤了颤眼睫,淡淡的弯了弯唇。


    她轻声说:“好。”


    小女孩儿开心得眼里都在闪光,她拉着陈盏继续,“那我们再玩儿一次好不好?这次你赢了我就告诉你那个秘密!”


    一大一小又开始比赛起来。


    小女孩儿有模有样的举起手机的qiang,俏皮的闭上一只眼,“砰”的一声,对面靶心破洞。


    她打中一个很好超越的地方。


    陈盏并没打算奔着赢去,况且距离上次触碰这项运动还是在大学的时候,时隔这么多年她早就忘了。


    但她也还是尊重这场并不算是比赛的比赛。


    举起qiang,她缓缓挪动寻找靶心。


    可就在正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从身后忽然压来一道身影,一只手出现在她眼睛里,覆上她的手。


    他的掌心宽大温暖,一如从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摁着她的手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正中靶心。


    心跳也跟着漏掉了一拍。


    陈盏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的人,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呼吸也近在咫尺,以及他身上那股她依旧贪恋的气息,窜进她鼻尖里。


    心跟着乱了。


    她神色慌张的挣开他。


    小女孩儿已经被远处靶心的小黑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哇——”


    “姐姐你好厉害——”


    她扭头一脸崇拜的样子看着她,也看见了她身旁的贺京遂。


    小女孩儿并没有看见这一qiang其实是贺京遂握着陈盏的手一起打出去的。


    她兴奋的跟他说:“哥哥,姐姐好厉害!”


    贺京遂还故意装不知,配合着小女孩儿的崇拜笑着看向陈盏,“是吗?”


    “……”陈盏红了脸。


    小女孩儿接话,“是呀!!姐姐跟你一样打中圆心了!!!”


    “那还真挺厉害的。”


    “……”


    他们一唱一和让陈盏的脸颊热了起来,被贺京遂碰过的手背似乎也隐隐发烫。她恍然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贺京遂也这样握住过她的手教她射击。


    那样令她怦然心动的瞬间,却也只存在以前。


    她知道,这样的瞬间也只能存在以前了。


    小女孩儿开心的为陈盏鼓掌,她招手让她蹲下,说按照约定告诉她秘密。


    一旁的贺京遂听见这话,轻笑着挑了挑眉,“还有秘密?”


    小女孩儿仰着脑袋对他说:“对呀,我跟姐姐做了约定,要是她赢了就告诉她秘密。”


    “什么秘密?”贺京遂掺合着笑出声。


    小女孩儿却摆手,“我不告诉你,我只告诉姐姐一个人。”


    “……”


    陈盏也在小女孩儿的话里逐渐放松了心情,她配合着蹲下身,侧着一张脸,开心的问她,“那你要告诉姐姐什么秘密呀?”


    小女孩儿凑近她的耳朵,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话。


    却让陈盏愣在原地。


    她那样甜甜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姐姐,其实哥哥好喜欢好喜欢你。”


    小女孩儿很快就被自己的家长接走了。


    陈盏却依旧陷在刚刚,贺京遂从身后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瞬间。


    呼吸微滞,她感受到自己的整颗心脏都在发颤。


    她依旧抵抗不了贺京遂带给她的感觉,那样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可是。


    在这之前,他的朋友已经给了她警告,让她以后离他远点。


    心情像是被打翻的浆糊黏住,陈盏不合时宜的想起蒋谦南的话,那种严肃的语气,每一个字都赤.裸裸的砸在她本就破碎不堪的心上。


    “怎么了?”


    身旁突然传来他的声音,“你有心事?”


    陈盏扭头看向他。


    视线只在他身上简单停留半秒又挪开。


    她确实有心事。


    忍不住问他,“我听时宜说你退役了,不想做射击运动员了,所以才开了这个射击馆,为什么?”


    贺京遂用漫不经心的视线端详着陈盏的脸,他轻笑着微挑眉,“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有。”陈盏嘴硬,可掐着虎口的手指却暴露了她所有的心思。


    就在贺京遂的眼皮子底下,他一目了然。


    “是啊,我退役了。”他很坦然,语气里透着轻松,“不想做射击运动员了。”


    “为什么,”陈盏不解,“可是你明明……”


    她差点就说出他两年前卫冕世冠的比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戛然而止的语言更能让人明白其中的含义。


    “因为我的终点已经变了。”


    他看着她说:“陈盏,我用实力证明了我不用靠那个机会也能拿下世界冠军,我完成了我的梦想,也完成了我妈妈的遗愿,你不用再觉得愧疚了。”


    “没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认为射击就是我人生的终点,那个时候我想我可能会做一名优秀的射击手一辈子,直到我老去扛不动那把qiang为止。”


    “但遇到你之后,我开始对未来有了期待,我的人生里并不只是射击这一个东西,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心脏揪疼,不敢去听他话里的另外一种可能。


    今非昔比,她甚至不敢奢想。


    “那你也不能……”陈盏声音轻颤,她不知道该如何说那几个字。


    但贺京遂明白。


    他告诉她说:“因为我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陈盏愣住。


    心脏像是被蒙上一层暗淡的灰尘。


    那样的心疼,似乎比五年前还深。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毕竟,是她先伤害他的——


    作者有话说: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


    在盏盏出现在阿遂世界之前,阿遂的世界里,只有射击这么一个他觉得很重要的东西,特别是在他妈妈去世之后,射击对他来说就更重要了。


    但盏盏出现在阿遂的世界里之后,阿遂就慢慢发现,其实射击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执念,他想要完成世界冠军的梦想,是因为母亲的去世,他没能让母亲看见自己站在那个领奖台上,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东西已经在开始变了。


    和盏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体验到了他从来都没体验过的七情六欲,他真的特别特别爱盏盏。


    也从他逐渐的醒悟,他知道,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是盏盏。


    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成,阿遂故意退役的TvT


    第70章  “我爱她”


    贺京遂就像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一道难题, 她解了好多年,却一直没寻找到正确答案。


    这个人,嚣张肆意, 散漫自由, 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也可以做到全身而退,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陈盏窝在床上看着两年前的那场轰动全世界的比赛。


    那是她刚到美国的第二年, 她一早就听到贺京遂要参加世界比赛的消息,于是早早就格外关注射击比赛的消息了。很幸运的是,她获得了一张现场门票,从舍友的手上。


    比赛就在美国的洛杉矶, 但陈盏他们学校在华盛顿,两地相距大约三千七百公里,飞机飞行接近六个小时。


    那么遥远的距离,可陈盏还是去了。


    她有一个舍友特别喜欢贺京遂,听她自己说过, 贺京遂的每场比赛她都没落下, 是他的忠实粉丝。


    当时她谈起他的时候, 眉飞色舞,满眼心动。


    “I really like him so much, hes so handsome.”


    (我真的超级喜欢他,他真的好帅。)


    她甚至还跟陈盏分享了她到处收集的贺京遂的照片, “isnt he handsome(是不是很帅?)”


    陈盏看着舍友手机里的照片,视线微垂着盖住眼底泛滥的情绪, 点点头。


    所以那次,她第一次翘课和舍友搭飞机赶去了现场。


    比赛的那天全场爆满,她们的位置并不显眼, 陈盏就这样坐在人山人海里,看着大屏幕上的人一点一点的打败所有对手,成为世界冠军。


    全场来观赛的观众都在为他欢呼,陈盏看着大屏幕上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容,鼻尖酸涩的红了眼睛。


    她跟他们一起尽情挥舞着手里的旗帜,一起高声呐喊贺京遂的名字。


    她看着她最最喜欢的人手捧奖杯和鲜花高高的站在领奖台上,那样众星捧月,又那样万众瞩目。


    这才是他啊,这才是那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他啊。


    她一直以为,他会永远站在那个高台上,就像黑夜里,她一直能看见的那颗最璀璨闪烁的星。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退役。


    甚至是一点风声不响的退役。


    她迟到了这么多年才知道。


    陈盏仰头看向天花板,闭眼,脑海里响起贺京遂的声音。


    “陈盏,我用实力证明了我不用靠那个机会也能拿下世界冠军,我完成了我的梦想,也完成了我妈妈的遗愿,你不用再觉得愧疚了。”


    “没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认为射击就是我人生的终点,那个时候我想我可能会做一名优秀的射击手一辈子,直到我老去扛不动那把qiang为止。”


    “但遇到你之后,我开始对未来有了期待,我的人生里并不只是射击这一个东西,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


    是她吗……


    这个答案陈盏不敢去想,也没来得及去想,枕旁的手机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是江遇打来的电话。


    陈盏接通,“喂?江遇哥?”


    “睡了吗?”


    “还没。”陈盏抬手将平板里播放着的视频叉掉熄屏,一边问:“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江遇在电话那头说:“我有个朋友,想订你的画,明天有空吗,一起见见?”


    “好啊。”陈盏答应,“明天刚好有空。”


    “那行,”江遇在电话那头笑,“那我明天直接把她带到你工作室?”


    “嗯。”


    这件事很快就被约定下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陈盏就去了工作室,一是为了等江遇的朋友,二是为了赶赶订单进度,这些天因为贺京遂的事情她总有些力不从心,好在他的订单圆满结束了,陈盏也不会再沉溺在有他的过去。


    不过她依然能听见贺京遂的名字。


    这次是从小桃的嘴里。


    这姑娘平时就特别爱八卦,又总是对任何事物充满好奇心,比如现在,她就十分好奇她和贺京遂的事情。


    “盏盏姐,你跟那个贺京遂谈过恋爱啊?”


    陈盏手里的笔一顿,她扭过头来看向她,眼里有微微诧异。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瞒的,陈盏倒是平静。


    手里的笔重新动起来,她一边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这意思就是确有此事了。


    小桃眼睛一亮,说:“当然是贺京遂告诉我的呗。”


    八卦的欲望在眼睛里熊熊燃烧,小桃继续说:“他跟我说,你是他前女友。”


    “嗯,是前女友没错。”


    “那你们怎么分手啦?”小桃好奇,“我看他也不像不喜欢你啊,难道你不喜欢他?”


    这话将陈盏拉回从前,那段对于她来说算是噩梦的记忆依旧清楚的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没有回答小桃的问题。


    而是说:“没有缘分。”


    所以是被迫分开。


    “那你们现在又重新遇见了,可以重新在一起啦。”


    小桃的思维跳跃的有些快,陈盏差一点跟不上,那副画最终还是没顺利画下去,她停顿半刻。


    目光涣散得有些空洞,自言自语的轻声喃喃,“应该不会在一起了……”


    没过多久,江遇就带着他说的那个朋友来了陈盏的个人工作室,听她介绍自己叫林珊,是一名作家,来这儿的目的是想找陈盏约新书插画。


    两人聊得很投缘,话题被打开,江遇很快就成了他们之间的透明物,他主动为她们让出空间,去茶水厅泡咖啡。


    小桃也在那儿,见江遇过来主动给他让位置,江遇微笑着跟她说了谢谢,随后就从旁边的咖啡袋子里拿出一小袋,撕开倒进杯子里。


    小桃就站在他身旁,时不时用余光打量,她动作虽悄然无息,撇过去的视线也十分小心翼翼,但很快就被江遇察觉。


    他扭过头去看她,面容温和,“请问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偷瞄被抓包,小桃其实觉得挺不好意思,特别是在她看见江遇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后,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江遇当她是害羞,“没事儿,有什么话就说。”


    然后小桃就真说了,语气依旧小心翼翼,“江先生,我想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您不会觉得被打扰吧?”


    “有多私人?”江遇轻笑出声。


    小桃说:“你跟我们盏盏姐真的从小就认识吗?”


    “嗯。”


    “那你知不知道她谈过恋爱?”


    江遇一顿,“知道,怎么了?”


    “那你知道他们怎么分手的吗?”


    “三观不合。”江遇说得很简单。


    但小桃并不认可,她跟江遇说自己的观点,“我感觉不像,她明明看上去那么喜欢他,上次我们去她前男友的射击馆里送画的时候,我感觉她前男友也挺喜欢她。”


    小桃说了一大堆,但江遇很敏感的只抓住了其中两个字,“送画?”


    小桃点点头,“对啊,就昨天。”


    “他还订了挺多的。”


    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江遇收敛了神色,看向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孩儿。


    “其实我一直觉得盏盏姐挺难过的,我好像没看见她真正开心过。”小桃告诉江遇,“但昨天不一样,特别是去送画的时候。”


    那是小桃第一次见到陈盏眼里有那么多生动的情绪。


    所以她觉得,贺京遂就是陈盏的心病。


    她挺想帮帮他。


    本来想动员江遇一起帮忙,但江遇却温和的拒绝了她这个提议,“抱歉小桃,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江遇说:“因为我也喜欢陈盏。”


    说完这句话,咖啡刚好泡好,他拿着离开。


    小桃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似乎有些难办的小声嘀咕,“可是盏盏姐不喜欢你啊。”


    陈盏和林珊聊得很顺利,林珊也跟陈盏表示自己很期待这次合作。


    “谢谢您的认可,后续工作可能还得跟您多交流交流……”


    林珊笑,跟她提起江遇,“这次能够顺利合作还得谢谢江老师,江老师跟我强烈推荐你,他说你很厉害。”


    “江老师很欣赏你。”


    陈盏淡淡的弯了弯唇角,并没有说话。


    江遇回到那儿的时候,陈盏和林珊刚好聊完天。


    江遇提议一起去吃饭,两人欣然答应并一同前往。


    饭局就安排在这附近,江遇打电话订了个包厢。


    三人到达,江遇跟两名女士说自己要先去趟卫生间,让两名女士先去包厢,告诉她们包厢号后,他就离开。


    陈盏和林珊一前一后往包厢的方向走。


    去卫生间里上完厕所,江遇到洗手台前洗手,手指挑开水龙头,一股冰凉的水哗啦啦的流出来。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凉水下冲洗,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很潮湿。


    洗完手,他关掉水龙头,可是一抬眼,他便从镜子里看见了小桃一早在她耳边念叨的那个人。


    贺京遂也同样看见了他,一开始只觉得熟悉,可当他微眯眼认真看后,他才发现压根不是什么熟悉,这就是江遇。


    这么多年他倒是没变什么,和五年前他见到的没什么区别。


    他们本来就是情敌,贺京遂五年前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五年后依旧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贺京遂走过去到他身旁的那个位置洗手,把他当空气一样忽视。


    水龙头里哗啦啦的冲下来一股水。


    本以为这短暂的一面对他们彼此来说都已经足够了。


    但贺京遂没有料到,江遇出声跟他打了招呼,“好巧,在这儿遇见你。”


    “你来这儿吃饭吗?”


    贺京遂唇角无聊一扯,眼睛都没带瞥一下。


    江遇大方的没跟他计较,倒是温和有礼的对他一笑,“我就先走了,盏盏还在等我。”


    果然,在贺京遂听见“盏盏”这两个字后才有了反应,他扭过头来,漆黑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一圈,“谁?”


    他知道这两个字最容易挑起贺京遂的情绪,看起来那样温柔的一双眼睛轻弯着,江遇大大方方的告诉他,“陈盏啊。”


    “你前女友。”


    贺京遂在他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挑衅,不动声色的温柔里藏了一把绵绵的刀。


    他脸色变了变,眼睛里的情绪也在肆意翻涌。


    但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递来插他心窝的刀,“先走了。”


    ……


    贺京遂误以为是他们两个人的饭局,并不知道还有第三个人在,也不知道这场饭局其实只是为了工作。


    他闷了一肚子的气,在胸口郁结,好像做什么事都不顺心。


    索性干脆回了家,用被子闷着脑袋睡了一下午的觉。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八点,黑夜降临,贺京遂没忘记去照顾院子花圃里的花。


    以前都嫌这些花花草草麻烦,但在和陈盏分手的这五年时间,他没有一天不记得它们。


    拔草除虫松土剪枝浇水,他什么活都干了,每一株花草都被他照顾得生机勃勃。


    这些全都是他心爱的女孩儿亲手为他种的,他不舍得让它们枯萎,就像是他不舍得让陈盏从他的世界里离开。


    他本以为,他们再次重逢是上天赐予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是物是人非,她的身边已经出现了新的人。


    脑海里回想起江遇那一副温润却又隐隐挑衅的模样,那一肚子闷气又无处可发。


    拳头捏紧到咯吱响。


    黄昏里的夕阳将天空渲染成浪漫的色调,光线笼罩着他的身影,却让人觉得冷冰冰。


    用手机拨通蒋谦南电话,他在电话里跟他说,酒吧见。


    晚上九点,star酒吧。


    贺京遂点了一桌子酒,形单影只的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一杯接一杯的喝。


    光线昏昧,照得他整个人影影绰绰,动感节奏的音乐声响在耳边,他全当听不见似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漫不经心的仰头灌。


    酒吧这种地方,无论是哪儿,形单影只都很危险。


    没一会儿就有漂亮姑娘过来搭讪,前凸后翘的身材只被凉爽的衣裙堪堪覆盖。


    光线太暗,他脸上看不清情绪,只在身旁姑娘出声时淡淡的暼过来一眼。


    “帅哥,喝一杯吗?”


    她身上有香水味,浓得有些刺鼻。


    贺京遂皱眉,根本没理睬,他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那人缠了他很久,一直到蒋谦南赶到才悻悻离开。


    这让贺京遂很不是滋味,他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嘴里叼了根没点燃的烟。


    冷淡沙哑的声音里有几分嫌弃,“干嘛去了,现在才来?”


    蒋谦南嘿嘿嘿的笑了两声,“临时有事儿,耽搁了一会儿。”


    他很有眼力见儿的向他扔了个打火机过去。


    贺京遂接住,摁下火机点了烟,吸了两口,他将拿根烟夹在指间,漫不经心的从嘴里吞云吐雾。


    “刚刚又有美女来搭讪你了?”


    贺京遂没理他。


    蒋谦南就自顾自的说着,“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你从小帅到大,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妹子追,遂,你这桃花是不是开得有点过于旺盛了?月老都用不着给你牵红线。”


    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响在耳边有点过于烦了,贺京遂这才漫不经心的看过去一眼。他心里本来就烦,被酒水浸过的声音冷沉,“你废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蒋谦南这才察觉他的不对劲。


    “遂,你咋啦?”


    贺京遂仰头灌酒,暗淡的光影下,他喉结缓缓滚动,像蛰伏黑夜里子弹上膛之后蓄势待发的qiang。


    性感立体的下颌轮廓硬朗,他眼里映着薄凉的情绪。


    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在五年前和陈盏分手之后。


    该不会……


    “是因为陈盏吗?”


    蒋谦南试探的猜测,但他猜得够准。


    贺京遂整个人隐在昏暗里,很明显的顿了一下。


    “真是因为她?”蒋谦南确定他心中所想,“阿遂,你该不会还对她……有那啥吧?”


    贺京遂很不想承认,喝酒掩饰,那张冷淡的面孔却暴露了所有。


    但蒋谦南作为他知根知底的朋友,一眼就知道他所有心思。他抬手捞过桌上的酒瓶倒酒,跟他碰了一杯,仰头喝完后,他才对他说:“兄弟,我知道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但你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你看人家现在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出国留学、办个人画展、还开了工作室,生意还不错,人家已经都在往前走了,你也得向前看。”


    “不是俗话说得好吗,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了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陈盏一个女人,更何况,当年那件事情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是她先伤害的你,你干嘛要这么狠狠折腾自己?”


    指间的烟已经燃到了尾端,烟灰掉落灼伤他手指。


    贺京遂很随意的弹了弹。


    沙哑的声音里有疲倦和无奈,“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她。”


    其实他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惦念、难过、后悔、沉沦。


    他无法从那样美好的回忆里脱身,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阴暗世界。


    他也无法割舍那样的她,那样真诚善良,曾经那么爱他的她。


    贺京遂懒懒的靠着沙发,耳边重金属音乐响作一团。


    而他似乎只沉浸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朦胧模糊的光,他的心脏也跟着朦胧。


    再次出声的声音那么沙哑,是在告诉蒋谦南,又像是在一遍遍告诉自己。


    “蒋谦南,我爱她。”


    爱到了骨子里,血肉深处。


    分不开,也抹不掉。


    蒋谦南是真的没想到贺京遂对陈盏的感情深到了这种地步,但看着自己哥们儿这般狼狈颓废的样子,他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你丫就是一恋爱脑吧,舔狗!”


    他太气急败坏了。


    可贺京遂却还笑,唇角勾着淡淡的弧,漫不经心的跟他干杯。


    他自甘堕落的妥协,“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