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舟到别墅的时候,晏酒正在沙发上与平安玩。
平时平安捡到球都是紧咬着不放的,这回却非常懂事地将球丢给晏酒。
只是晏酒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漂亮的眼眸垂着,看不清神色。
高舟走到沙发前,打了声招呼:“太太。”
平安听到陌生人的动静,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高秘书身边,围着他的裤脚管嗅闻。
“可能是我身上有小狗的气息,”高舟弯下腰摸了摸平安的头,“乖狗狗,下次叔叔来给你带零食吃哦。”
而后,他微抬了抬手中的公文包,说:“我上去找老板。”
晏酒的眼睛眨了眨,终于将神游的思绪抽回,她还记得之前高秘书给自己解围,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好。”
看着高舟上楼梯,晏酒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与陈聿初的对话,是因为高舟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截止的。而后陈聿初便把她推到客厅,自己上楼处理公事。没多久,高秘书便来了。
晏酒杏眼里带了几分迷离,脸颊莫名红了起来,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那场对话继续还是中断。
或许还是中断为好。
*
高舟顺着蜿蜒的楼梯往上,在书房门口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在听到应声后才打开房门。
他以为陈聿初此时的脸色必然很难看,陈柏川看管的一家公司出口的材料质量有问题,对方要求巨额赔偿金,国外媒体将这件事大肆报道。
整个擎宇集团都被他拖下水。
这种陈柏川犯错,陈聿初在后头为他解决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任谁都会因这种无妄之灾生气。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家这两兄弟,陈聿初就是天上耀眼的太阳,身边所有人都会不自主地被他吸引,想要去臣服于他。
而陈柏川,充其量只是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子。
偏偏陈老爷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迟迟不定下继承人的位置。
难道是觉得陈柏川的脑子还有机会开光?
别说陈聿初本人,高舟私下里都为他感到不值。陈老爷子却又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陈聿初。
这事非常难办。
可令他十分意外的是,书房内,玻璃窗半敞着,阳光从白色纱幔透进来,穿着意式西装三件套的男人半垂着眸,连在家里都板正得一丝不苟,宽阔的肩线撑起纯黑色的西装,深邃立体的五官被阳光勾勒出柔和的弧度,他把玩着桌上的陶瓷兔子,神情莫名。
老板看上去竟然心情还不错。
高秘书只愣了一秒,就将他们想到的几个解决方案简述给陈聿初,这几个方案,管理团队都已经评估过,最后由他定夺。
谈及正事,陈聿初的眸色转而幽深了些,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扣桌面,沉吟了好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和森瑞公司签订新合同,让他们出面澄清这件事。”
森瑞就是之前与陈柏川合作的公司,与他们签订的新合同必然要让利很多,谈好适当的价钱,才能让对方出面澄清。
这次算是被他们拿捏住了。
也可以让涉外律师打官司,擎宇的律师团队出了名的厉害。但一来媒体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利于擎宇集团的公众形象和后续项目的进展,另一方面涉外官司牵扯众多,等官司结束,就算赢了,失去的信誉也很难回来。
高舟当着陈聿初的面打了一通电话吩咐下去。
随后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陈聿初桌前,“这是律师团队草拟的协议。”
对于陈聿初和晏酒要签订婚姻协议这件事情,高舟并无任何讶异。别说像陈聿初这样身家的人,连他女朋友都和他签了一份协议,约定好了共同资金的投入和使用,以及如果分手后Billion的归属。
Billion就是他们那条狗的名字。
把一切摊在面上讲,太正常不过了。
划分得越是细致,在实际相处过程中越不容易踩到对方的边界。
陈聿初气度沉稳,微微颔首示意高秘书放在桌上,从容地拿起协议书,仔细看了起来,他翻页的速度极快。
直到看到最后一条时,指尖在上头轻点,漂亮的薄唇微扬起。
这是他要律师后加的。
高舟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以为陈聿初会吩咐他拿下去给晏酒,却没想到他看完之后直接将协议阖上,黑色的文件夹幽幽冷冷地落在桌面。
高舟试探性地问:“老板,明天开会的地点是哪里?”
“视频会议,这一周我都会待在家里远程工作。”
陈聿初早就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的神色,身体往前倾了几分,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量身打造的手工意式西装没有一丝褶皱,一如其人一样。
高舟眼里掠过不可思议,陈聿初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董事的位置,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去分公司历练,再回总部从中层做起,走到今天的地位。
从陈聿初踏入公司的第一天开始,在工作上他永远保有最敬业的态度和最充沛的精力,这也是为什么他身边有那么多簇拥者的缘故。
所有人从心底里对这位天之骄子充满了敬意。
擎宇集团每周二都有例会,陈聿初今天选择在家办公已经令人揣测万分,更何况是休息一周。
高舟脑海里闪过客厅沙发上晏酒坐着轮椅的身影,产生了一点猜想。
老板不会是,为了美色吧?
但高舟不敢质疑陈聿初的决定,他是专业的打工人,只会无条件听从老板的吩咐,于是很快掩去眼里的惊疑,“知道了。”
*
晏酒脚上有伤,没有多动,和店长说这一周都不会去陶艺店。下午陪平安玩了一会,便是看着于英慧织毛衣。
晏酒以前也会看于英慧织毛衣,这样静静的时光她很喜欢。
但这次她看了一会后,缓缓开口:“我想要织一条围巾,从现在到冬天可以完成吗?”
于英慧了然地笑了笑,“给先生织的?肯定来得及!够织很多条呢。”
晏酒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太好意思,“也许他用不上”
陈聿初穿戴的东西自然有专门的人准备好,围巾不适合社交场合佩戴,室内又大多是恒温,也许他会收下,但最终的结局是丢在一个谁也不会注意的角落里。
于英慧不太赞同地说:“怎么不试试呢?先生还没说什么,你就先劝自己放弃了。”
被戳中心事的晏酒吐了吐舌,却乖乖地接过于英慧递来的毛线,认真听她讲基本的手法和技巧。
耳畔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晏酒抬起脸颊,这才发现陈聿初和高舟一块下了楼。
大概是已经开完会,陈聿初的西服外套已经卸去,白衬衫身长如玉,挺拔如竹,多了几分清隽和平易近人。
他的眸光落在晏酒手上,带着些探询。
晏酒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身后,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睫颤呀颤,像是欲飞的蝴蝶。
高舟冲她微微颔首,一贯客气的口吻,“先生,太太,我先走了。”
晏酒轻点头,视线瞥到躺在她脚边的平安,试探性地问:“高秘书,你家也有小狗吗?下次可不可以约你们家小狗出来玩?”
她是第一次养狗,收养平安之后也做了一些功课,知道小狗也需要户外活动,需要进行社交。听高舟的意思他家也养了狗,便起了想要两条狗认识一下的心思。
高舟有些意外,下意识望向陈聿初,见他没什么意见之后,温和地笑了笑,“好啊,我女朋友正愁没人陪她去宠物乐园。我先加您一个好友,再拉一个群好吗?”
说话间,高舟走近了一些,扫上晏酒的二维码。
而后很客气地退后一步,“我到时候拉您。”
妥妥的打工人态度,晏酒不太好再说什么,应了声:“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聿初已经走到她身边,拿起她刚刚藏好的毛钱,嗓音低沉磁性,“给我织的?”
“才不是,”晏酒连忙矢口否认,“是给平安织的。”
于英慧知趣地离开,转身的时候神情里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晏酒感觉身边的沙发有一丝的凹陷,陈聿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姿态很松弛,骨节分明的长指捏起身边的毛线,似笑地问她:“是么?”
这两个字仿佛被沙砾捻过一般深沉而滚烫。
晏酒不太自在地点头,试图转移话题模糊这件事情,“你们的工作谈完了?”
完全是一句没有用的废话,但陈聿初还是回答了她,“谈完了。”
他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量着织了一点的毛线,又绕回了那个话题,“所以这是准备给我织围巾?”
晏酒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黑发中透出的耳尖都挂上了绯红,也不知道是她的反应太明显还是陈聿初太过敏锐,本想给他惊喜的,却被他早早得知,她只好承认:“嗯。”
少女羞怯的样子实在可人,连陈聿初素来沉静无波的心脏都跳动了一瞬,倏然起了逗她的心思,“你刚刚说是给平安织的,在你心里我等同于狗吗?”
大概是没想到陈聿初会开这样接地气的玩笑,晏酒柔软的嘴唇惊讶地张开,粉嫩得如同春日的樱花。
掌心的温度从腰肢传递而来,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眼前拢上一片阴影,近在咫尺的高挺鼻梁犹如美神雕刻一般无暇,晏酒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直直望向陈聿初深邃的黑色瞳孔,那里只有她的身影。
粉嫩的唇上沾染了一丝沉香。
第22章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含着清冽木质香气的舌尖轻车熟路地勾开她的唇,整个的要把属于他的气息全部传递给她。
深邃的眼里好像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晏酒看不分明,但很快她的情绪整个被清冽的木质香气包裹,再也无法分神思考其他。
陈聿初的舌尖仿佛是羽毛一般轻轻拂过便带来酥麻的触感,她的脖颈悄悄泛上了胭脂红,热息交缠间,她不由自主颤栗出声。
娇软的声线让她的眼神更加迷离,可小狗不懂人类的亲吻与语言,它以为自己的主人受了伤,第一时刻低吼,做出保护的姿态。
晏酒眼里的情绪没了大半,亟不可待地推开陈聿初,没什么力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克制不住地低声喘息。
温热的掌心依旧在后腰,摩挲着柔软的腰肢,甫一用力拉近两人的距离,让晏酒停留在他的胸膛,声线冷静地说:“陈平安,乖。”
胸膛的衣物柔软舒适,只是被她揉搓得有了褶皱,晏酒抵靠在陈聿初宽阔的胸膛,听到里面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平安怎么姓陈了?
可平安好像听懂了一般,歪了歪头,而后乖乖地匍匐在原地。
晏酒湿漉漉的眼眸弯了弯,也好,这说明平安很招人喜欢。
望着乖巧的平安,她整颗心脏都浸泡得柔软,仰着头,正好看到陈聿初唇角勾起弧度的瞬间。
“我刚刚约高秘书和他女朋友一起进行狗狗社交是不是不太好?”晏酒不太确定地问。
她起初也是看平安很喜欢高舟,而高舟为人客气,家里又有小狗。但当高舟一口一个“您”的时候,她就算没有工作过,也知道自己或许对他造成了困扰。
在身份上,她是陈聿初的妻子。
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高舟又怎么会拒绝呢?
但实际上,她侵入了他人的私人空间和时间。
虽然有些可惜,晏酒还是抿了抿唇,“要不我和他说算了。”
“没什么不好,”陈聿初挽过她乌黑的头发,修长的指尖触摸到泛红的耳尖,停留了半秒,温声说:“我和你一起去。”
“真的吗?”晏酒的脑袋有点发晕,陈聿初最初的时候还要她“处理”平安,现在却愿意陪她一起,这几乎算是跨时代的进步了吧。
湿漉漉的眼眸将所有的心事都袒露在外头,陈聿初照单全收,喉结滚了滚,微顿过后确认她的话,“真的。”
他的妻子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不相信他。
陈聿初的眼眸深了几分,却没有多加解释或者做下什么承诺。
晏酒在开始的惊喜过后,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自在地问:“那有你在,岂不是更像是在工作?”
“你把我当老板?”陈聿初反问,声线是一贯的沉淡冷静。
晏酒却听出他的情绪还好,是在同她开玩笑,于是缓缓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那当然没有。只是怕他们会不自在。”
晏酒说得很认真,不像平日里他的员工只会交给他结果,不行就返工,而是没什么世故地把话都说出来。她会考虑别人的想法,总是考虑太多,也许她的忧愁与没有安全感就是从这里来的。
她的脸上还红彤彤的,乌黑的杏眼就像是夏日里熟透的葡萄一样漾人,可她浑然不知。
陈聿初摘掉袖扣,将白衬衫挽上去,露出清健有力的小臂,慢条斯理地开口:“也许他们把我当做老板没什么不好,就当做是一项工作,能让你开心就可以。”
晏酒的眉轻轻蹙了起来,她知道陈聿初的考量,可她最初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灯光映亮她白皙的脸颊,漂亮的眼眸里泛着为难。
陈聿初瞬间就知道眼前的女孩是怎么想的,她和她的父亲截然不同,她有一颗太过柔软的心脏。
如漆一般的黑眸添了几分温柔,语调低沉醇厚,“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也许你们会相处得很愉快。就算不愉快,也没什么大不了。”
陈聿初低沉肯定的声音给了她一些力量去思考,原本纷乱的思绪倏然变得
有序了起来。
晏酒想起了慧姨说的那句“怎么不试试呢?”
也想起了她和陈聿初约定要互相了解彼此。
她总是太早放弃。
她总是瞻前顾后。
这是晏酒从小到大的习惯,也是一种便捷的处世哲学。很多事只要想得慢一些,犹豫足够久,就会有人替她做决定,推着她走。
被人推着走的滋味其实并不算好,像是在真空中一般,很多东西都凝固住了,动与静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连结局都可有可无。
她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所有的事情都由父亲做决定,包括她未来的人生。
她唯一的反叛在于曾为了秦嵘对抗家里。
也许并不是为了秦嵘。
当时她想着,哪怕那么一次呢?
哪怕那么一次,试一试,学会拒绝。
晏酒尝试了,结果却并不好,她难受了很久。
可是在那个雨天见到全身湿透的平安时,她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下车救助。
那时候想的也许就是陈聿初说的那句——
“没什么大不了。”
尝试过,即使结局并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
“谢谢你。”晏酒仰起头,认真地望着陈聿初,漂亮的眼里泛着晶莹的光芒如同夜晚漫天的星河。
陈聿初没问晏酒为什么道谢,而是俯下身,靠得近时他身上清冷的木质香一下子萦绕在她的鼻尖,好闻得过分。
晏酒惊得一时没有动弹,纤长浓密的眼睫眨了眨,不确定他是想继续刚才那个吻还是要求道谢的礼物,尾指不自在地蜷缩了下,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宽厚的带着温度的手掌从她的手臂下方绕过,轻而易举地箍住她纤盈的腰肢,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长指隔着柔软的布料划过,晏酒的心脏几乎要蹿出胸膛。
陈聿初如同抱娃娃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晏酒被小心妥帖地放在了轮椅上。
“怎么谢我。”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带着几分哑的声线让晏酒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想或许在此刻她也应该尝试着认真看待她和陈聿初的关系,思忖半晌,仰起头,直直看着眼前沉稳矜贵的男人,伸出纤细的尾指,勾了勾他的。
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透明得如同高雅的瓷器,陈聿初瞥着她,有些意外,深邃的眉目挑了挑,微不可察地轻勾唇角。
晏酒的脸颊飘起一片薄红,她很快垂下头,抿了抿唇,说:“慧姨去了有一会,我去厨房看看晚餐做好了没有。”
非常拙劣的逃避技巧,晏酒也知道,乌黑顺滑的秀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眼里的旖旎神色。
看着晏酒落荒而逃的背影,陈聿初漆黑眉目浮上了一丝笑意。
*
高舟的女朋友和他截然不同,热情活泼,是个十足的E人。
高舟刚拉好群,她的好友申请便发了过来,语气也是自然熟稔。
祝诗晴:【你好呀,小酒。你可以叫我诗晴或是Sunny。听说你也有一只小狗,我们什么时候约出来玩呀?】
晏酒不自觉被她的热情感染,指尖轻点屏幕。
晏酒:【诗晴,我这周六有事。我们约周日或是下周?】
高舟不仅是陈聿初公司的秘书,一些陈家的事情他也会帮忙处理。祝诗晴已经从高舟那里知道周六是孟珠星的生日宴会。考虑到参加宴会也要耗心思和精力,她思忖之后回复。
祝诗晴:【那就下周日吧,高舟说你的腿受伤了,先养伤!狗子们玩起来没分寸的,我们要保持绝佳状态。】
晏酒:【好呀。】
晏酒刚回复完,祝诗晴又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晏酒眼里含着笑,慢慢浏览。
祝诗晴:【我有帐篷等一系列野餐的工具,我们再准备一些食物就去野餐。我知道有个地特别安静,很适合两只没有见过面的小狗认识、互动。】
祝诗晴:【小酒你是第一次养狗吗?我这边有个购物分享群,里面都是狗友和猫友,要不要邀请你进去?可以互相分享好的东西以及养宠理念。】
祝诗晴:【都是非常平和靠谱的人!诗晴出品,你放心!嫌吵的话,你屏蔽群聊就好,有什么重要消息群主会艾特所有人的。以后咱们人多的话还可以一起包机宠物出行!】
晏酒是不太喜欢加群的,但被祝诗晴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心动。毕竟她身边没什么养狗的人,只有宠物医院和宠物美容店的联系方式,平常有什么小问题也不太好意思问,只能用手机浏览器查询。
加个群确实方便一些。
晏酒:【好啊!麻烦你拉我进群~】
和祝诗晴聊天很放松,晏酒不由自主地用了“~”的符号表示喜悦。
祝诗晴:【好勒!邀请!】
邀请链接来得很快,晏酒加入之后,祝诗晴简单介绍了一下是她的朋友,大家的欢迎很热烈友好。
晏酒按照群公告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小狗的名字——平安。
祝诗晴:【平时大家聊天都比较嗨,你可以把群屏蔽哦。想看的时候再点开,不管有什么问题群友能回答的都会回答,群里有好几个宠物医生哒。有时候我们还会一起团购,你有需要的话告诉我,我给你留意。】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晏酒已经不由自主地被祝诗晴吸引,唇边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
门一推开,陈聿初瞥见的便是晏酒巧笑嫣然的模样,她的唇角高高翘起,显而易见的愉悦。
晏酒听到动静,剔透的眼眸睁大,她想起了一件事。
晏酒:【陈聿初要一起来,方便吗?】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打出“老公”那两个字,只好生硬地用名字代替。
祝诗晴:【当然方便啊!】
她踢了踢半躺着看手机的高舟,有些八卦地问:“你不是说你们老板很高冷吗?他明明很关心小酒,要和我们一起聚会呢!”
高舟愣了一下,反应到祝诗晴在说什么之后,下意识地摇头,“不可能。”
他跟了陈聿初那么多年,就没见他关心过哪位女性。他连有利益关系的宴会都兴致缺缺,更何况是宠物聚会。高舟连想都不敢想。
祝诗晴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骗我的,就想让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结果根本不是,你老板又帅又有钱还有能力,最优秀的是对老婆好!”
高舟撇了撇嘴,“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手机给我看看,我怎么就不信呢。”
祝诗晴捂住手机,“这是隐私你懂不懂,等碰面那天你不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了么。”
第23章
晏酒收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眉眼弯了弯,将手机放在床边。
随着男人欣长的身形不断靠近,晏酒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他的肩膀宽阔而平直,无论在何时姿态永远从容、矜贵。
他瞥了眼不断响起声音的手机,晏酒忙不迭将群聊设置为免打扰。
陈聿初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落在晏酒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正望向他。
“我带你去洗澡。”磁性温沉的嗓音落下。
“带我去洗澡?”晏酒的眼里带了些茫然,重复了一遍。
她的眼睫微颤,很快又接了一句,“我可以自己去。”
陈聿初只瞥着她,语气不容置喙,“你的脚受伤,不能碰水。”
简单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沉稳直直从晏酒的头顶上压了下来,一下子搅得她的思绪无限翻腾。
洗澡意味着要脱衣服,而陈聿初帮她洗澡等同于他们要毫无隔阂地亲密接触。
或许是她单方面无所遁形。
晏酒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虽然她知道他们是夫妻,总有一天要“坦诚相对”。但让陈聿初帮她洗澡这件事,她还是无法想象。
这太羞耻。
空气凝结了几秒。
沉稳的声线缓缓落下,“晏酒。”
只是叫她的名字,却让她的心更加慌乱,胸膛里像是有很多人在跑步,“砰砰砰”直响。
晏酒低垂着头,葱白的指尖紧紧地攥着床单,像是这样就能逃避一般。
寂静的空间里放大了她的呼吸和心跳,晏酒有些慌乱地抬起眸,床单已经被揉得很皱,她不自在地松开。
她缓缓开口,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能不能让慧姨帮我?”
虽然面对慧姨她也会不自在,但毕竟同为女性,她没那么尴尬。
陈聿初沉邃的眉目挑了挑,话音颇有几分意味深长,“我没有让其他人看我老婆身体的习惯。”
晏酒的耳尖猝然发红了。
男人宽阔的手掌穿过她的后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她的身体悬在半空,下意识地勾着他的脖颈。
雪白的酥臂紧紧贴着陈聿初后脖的肌肤,沉邃的黑眸里划过一道光,又很快隐没,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清健的手臂上青筋凸起,他的怀抱极为稳重而有安全感,晏酒微抿嘴唇,这不是去浴室的方向。
陈聿初带着她去衣帽间。
清透的眸子里很自然地闪过疑问,陈聿初没没让她猜,将她放在化妆镜前,薄唇轻启:“选睡裙。”
晏酒的唇角抽了抽,她几乎是壮士奔赴战场一般的心态瞬间被打乱,怎么竟然还有前置步骤。
随便哪条睡裙能穿不就行吗?
她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自己能说出来。
在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她有片刻的怔愣。
稍顿了顿,晏酒轻张粉嫩的唇,“谢谢。”
陈聿初目光平静地划过衣帽间一排排的衣裙,晏酒重新将衣服搬回主卧之后又整理了一遍,上下衣划分得很明确,睡衣在专门的类别里。
晏酒大多是三件式的睡衣,睡裙很少只有几件,款式也差不多,裙摆位置齐膝。
晏酒刚看到陈聿初修长的指骨划过她的睡裙,就忙不迭地开口:“就这件吧。”
仿佛他的指尖触碰的不仅是她的睡裙。
衣帽间暖色的灯光下,陈聿初愈发显得清贵沉稳,沉邃眉目如初,清健指骨拿着轻若无物的睡裙,递给晏酒。
修长的指骨在光下呈现出暖瓷的色调,晏酒清泠泠的眼睫眨了眨,飞快地伸出手接过。
瞥着晏酒粉红色的脸颊,陈聿初没说什么,直接将她抱起。
他的妻子真的什么都摆在脸上,连睡衣都保守规矩得过分,此时在他怀里蜷缩的样子更是乖巧可人。
浴室里的灯光照得人暖烘烘的,是比卧室更高一些的温度。
陈聿初将她放在洗手台面上,伸出手开始试水温,剔透的水珠溅在他的掌心,翻滚又流下。
他偏了偏头,示意晏酒可以脱衣服。
晏酒垂下眸,鼓了鼓勇气问:“你可不可以闭上眼睛?”
陈聿初深邃侧脸染上暖黄的色调,声线清冷而克制:“你是我的妻子,我们迟早有这么一天。”
他说得毫不留情面,晏酒也知道陈聿初说的对,于情于理他现在是在帮自己,她的脸颊有点发烫,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垂下头,而是直勾勾地望着陈聿初。
是他说的要试着了解彼此。
陈聿初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指,语调始终稳重,“但既然是妻子的要求,那我的回答是可以。”
晏酒的眼里迸发出一阵亮光,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几分,不只是为了陈聿初愿意闭眼,而是因为从睡衣开始到现在,他都有在听她说话。
陈聿初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上柔软的腰肢,稍一用力就将她抱到地面。
等晏酒双脚落地,陈聿初的眼睫微垂着,缓缓闭上眼。
晏酒的唇角一直勾着,睡裤顺着白皙的长腿落下,雪白柔腻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的眼睫微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聿初。
漂亮如雕塑锋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眼一直紧闭着,晏酒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是纤长浓密的,只是平日里他太过严肃会让人忽略这一点。
晏酒的眼神闪烁,很快移开目光,小巧纤白的手掌握住陈聿初修长好看的腕骨,一只脚踏入淋浴房。
水温适宜,是陈聿初调好的温度,她抿了抿唇,没有涂任何沐浴用品,飞快地冲洗完毕。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染得晏酒的脸颊微红,她绷着脚尖,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睡裙,一边瞥着陈聿初担心他突然睁眼,没注意到脚下的水滴。
下一秒,晏酒脚底一滑,同时惊叫出声。
清澈的瞳孔对上倏然睁开的浓墨般的深色眼眸,雪白柔腻的臀肉被清健有力的手臂拖起,晏酒的第一反应是去遮住陈聿初的双眼。
带着一点潮意的雪白手掌覆在眼前,陈聿初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高挺的鼻尖嗅得到携着水意的清新奶香味。
而存在感更足的是他指节触摸到的柔腻,仿佛真的是水做的一般只要他轻轻一捏就能变换形状。
锋利的喉结滚了滚,娇软不着一丝的身体被高大的身形完全拢着,掌心下的肌肤散发着温热。
等晏酒遮住陈聿初双眼之后,才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旖旎。陈聿初的薄唇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她胸前大片的雪白。
晏酒的眼睫微颤,清冽的沉香气息绕在她的鼻尖,她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没有一丁点力气。
粉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开,轻轻地说:“你能不能放我下来。”
她的思绪很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陈聿初怎么能抱她这么久却一点都不吃力,还是这样稳,能感受到衬衫下紧薄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平时那么忙,还有空锻炼么。
“嗯。”
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
晏酒咬了咬唇,“那你怎么还不放手。”
女孩带着颤意的声线像是承受不住暴风雨的花朵。
手掌下的柔嫩肌肤都变得有些僵硬,仿佛到了临界点。
耳廓传来一点轻笑,即使被遮住双眼也不妨碍他稳当沉静的动作,带着一点薄茧的指慢条斯理地将晏酒放下,嗓音沉稳磁性,“现在可以移开你的手了吗?”
“唔,”晏酒抿了抿薄粉色的唇,声调上扬,“不可以。”
她迟疑了一下,向陈聿初解释:“我还没有穿衣服。”
男人凉薄的眼皮动了动,像是羽毛划过她的掌心,带来一点痒。晏酒的心跳有些过速,她不知道是因为浴室蒸腾的水雾还是其他什么。
时间仿佛定格了。
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那你闭好眼睛。”
女孩柔软的声线轻悠悠地说着,像是不放心一般又加上了一句,“千万不许睁开哦。”
“嗯。”
听到陈聿初肯定的回答之后,晏酒才手忙脚乱地开始穿睡裙。
真丝睡裙有洗涤过的清香,上面早被她攥出了折痕,晏酒抿了抿唇,很快就将睡裙套在头上,布料顺着滑腻的肌肤落下,遮住窈窕曼妙的身姿。
陈聿初想得很周到,睡裙比睡裤方便很多。
晏酒没有立刻喊陈聿初睁开眼睛,而是鬼使神差地望向了镜子。
蓬松柔软的长发披落在纤薄的肩上,薄薄的眼皮沾了点红意,刚出浴的肌肤瓷白透明。
如玉般的脚趾在柔软舒适的长毯上蜷缩了下,晏酒才蓦然惊醒,嫩粉色的唇轻启:“我好了。”
幽深沉邃的眼缓缓睁开,鸦羽似漆黑的睫毛纤长漂亮,晏酒看到他锋利的喉结滚了滚,接着她的身体腾空。
却很有安全感。
晏酒的手掌撑在他紧实的胸膛,眼皮只要略往上抬就能看到他深邃立体的五官,指尖划过薄质柔软的衬衫,她的心脏好像也跟着跃动了下。
等她被抱进卧室柔软的床,才注意到陈聿初到衬衫沾了水,衬衫上并不明显,而深色西裤上却有很大一片墨色区域。
应该是她洗澡时为了不让右脚沾到水大幅度动作时溅出的水。
她让他湿漉漉的站了那么久。
男人高大的身躯罩下大片的阴影,漆黑的眸色沉沉地凝向晏酒,酡红的小脸能滴出血来,她抿紧着嫩粉色的唇瓣,长长的睫毛惴惴不安地颤着,清澈的眼瞳雾蒙蒙的,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
隔着朦胧的视线
,男人俯下身,在她薄红的眼睑落下一个吻。
冰凉的舌尖包裹住她的眼睫,又轻轻离去。
晏酒颤栗地仰起头,白皙的天鹅颈晕染上了红晕。
她听到男人磁性醇厚的嗓音。
“我去洗澡。”
第24章
朦胧光影中,男人欣长的身影逐渐走远。
晏酒产生了奇异的错觉,好像陈聿初真正想做的并不仅仅是吻她的睫毛。
等他洗澡回来会做什么?
鬼使神差地,晏酒打开了身边的抽屉。
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清空了。
晏酒腾在半空的心脏微微下落了一些,缓缓呼出一口气。
但是很快,她的心脏又重新提了上来。
如果陈聿初真的想做什么,他想不戴那个,那她该怎么办?
晏酒望着昏黄的天花板,陷入了失神。
水声逐渐消失,陈聿初回来的时候瞥见的便是晏酒脸颊上还未消失的酡红色,听到声音她微抬起头,眼眸里闪着潋滟清光,甫一接触就像小鹿一般逃入幽深的森林。
竟是不敢与他对视。
沉邃好听的声音落下,“哪里不舒服?”
陈聿初穿着松垮的深色睡袍,露出漂亮流畅的线条,走近了之后,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气,没有防备地侵入她的鼻腔。
熟悉而又强烈。
晏酒的鼻腔受了刺激,涌上一层生理性的泪水,朦胧的杏眼如同沾染了水雾一般,嗫喏地回答:“没有。”
男人的问题随之而来,“那你在想什么?”
晏酒咬了咬唇瓣,该怎么说她脑海里闪过的黄色废料,嫩粉色的唇肉被咬得有些白,依旧还是回答:“没没想什么。”
她总不能告诉陈聿初她在害怕。
骨节分明的长指掀开被子,温烫潮湿带着一点薄茧的指腹压在晏酒的脚趾,嗓音低沉性感,“浸到水了?我帮你重新包扎。”
完了,陈聿初误会了。
她也误会了。
粗粝指腹摩挲的瞬间,晏酒瑟缩了一下,垂下头闷闷地说:“我没事。”
陈聿初瞥着未完全关好的抽屉和晏酒耳尖可疑的红色,稍加思考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向来淡定深沉的人难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嘴角抽了抽,虽然很快隐没,语气里还是带了几分无奈,“我倒没有急到这份上。”
“连受伤的病人都不放过。”
被陈聿初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晏酒顿时觉得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恨不得此刻钻到床底下去。
她犹豫了几秒,游鱼一般迅捷地拉上被子,连头也整个埋进去。
真的好丢脸。
四面八方都是黑暗,她好像听见陈聿初促狭地笑了一声。
在他眼里她是不是那种事情特别多的姑娘?陈聿初家世显贵,长相出众,从小到大身边一定有很多异性,他肯定是什么都见过了。
晏酒不禁有些懊恼。
身边的一侧凹陷了下去,下一刻,遮在头顶的被子被移开,晏酒的视线里出现一截清健有力的腕骨,浸染着薄荷的冰凉。
就停留在晏酒卷翘睫毛的上方,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心也跟着紧缩到了极限。
晏酒现在倒不是怕陈聿初对她做什么,但她特别怕他冷不丁说什么,她可能会羞得当场滚下床。
暖黄柔和的灯光下,女孩眼睫轻颤,害羞得过分,连脖颈都泛着粉红色,陈聿初深邃的眉眼微不可察地扬起几分,收回手臂,关了灯,只留他那一头的壁灯。
眼前暗了下来,压迫感消失,晏酒以为自己可能会失眠,没想到鼻息间闻着清冽的薄荷味,她的呼吸逐渐平稳,睡意袭来。
陈聿初打开未看完的书,几分钟后,还是停留在那页,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纤长的睫毛落下一大片的阴翳,瓷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粉色,如果不是胸膛平稳地起伏,真像洋娃娃,漂亮得不似真人。
他的眼神明显晦暗了些,没发出什么动静地起身走向书房,慢条斯理地打开抽屉取出一盒雪茄,雪茄被点燃之后他只是夹在修长的手指中,深邃的黑眸低垂,看着袅袅的烟雾缓缓升腾。
那点情绪慢慢敛下,恢复了平静温淡。
*
淡金色的阳光温柔地铺在木质地板上,房间里充满洁净温暖的气息。
纤长的睫毛翕动,薄白的眼皮缓缓睁开,晏酒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好一会才真正醒过神。她单脚撑地,慢悠悠地坐到轮椅上,转动方向到浴室洗漱。
洗漱完毕后,晏酒在睡裙外又套了一件粉色睡袍,移动轮椅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打开,等在餐桌前的于英慧听到动静,快步上前,“太太,您怎么不喊我,自己下来了?”
晏酒不在意地笑笑,“没事的,都快好了。”
她说的并非假话,原本伤的就不重,今天她踮着脚洗漱也没多大感觉,想必几天之内伤口就能完全愈合。
于英慧:“老太太今早来了电话,问您的脚伤如何。太太,您可不能因为年轻就不把这伤口当回事。”
雍美如礼佛,一向起得早。她知道晏酒作息,打的是家里的座机。
“吃完早餐我给奶奶回电话。”
于英慧推着晏酒往餐厅走,原本的大理石桌旁另立了一个矮些的桌子,方便晏酒在轮椅上无须移动。
“这是早上先生命人送来的,先生很是关心您呐!”于英慧笑着解释。
晏酒被说得有些不自然,到了桌前,她发现陈聿初确实是细心的,桌面高度与她的轮椅很适应。
也是,他真的很优秀,虽然出身显赫高贵,却没有世家子弟那种浮华气,他能力出众,行事沉稳有气度。
这样一个人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完美。
她的心里涌起几分奇怪的情绪。既然陈聿初是这样的人物,婚后那三个月为什么与她没有半点交流呢?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这门婚事其实是不满意的。
晏家给不了他任何助力是事实。
不过,晏酒没有再想下去。
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想太多而做得太少。
既然她有疑问,到时候问陈聿初便好了。
只是现在也没什么问的必要,那三个月她也没找陈聿初不是么?
晏酒的面容沉静了下来,佣人陆续摆上了早餐。
她的习惯和排场没有陈家这样大,雍美如走了以后,早餐不必琳琅满目,她提前一天决定要吃什么,再吩咐厨房做。
晏酒舀起豆腐花,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陈家送来的几个厨师擅长的都不一样,其中一位做的咸豆腐花味道恰好,她很喜欢,一周里有两天要吃豆腐花。
吃完之后,她拿起玻璃杯轻抿一口橙汁,随着鲜榨果汁甜中带一点微酸的口感顺滑入肚,她的眼睛眯了眯。
“外科医生已经到家,随时给您换药。”
“先生还给您请了人上门护理头发。”
昨夜她嫌洗头不方便,没想到陈聿初连这点小事都注意到了。
佣人上前收拾餐具,晏酒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微卷的乌黑长发垂下来,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卷翘的睫毛翕动,她嗔道:“慧姨,和我说话何必要用您,这么生分。”
于英慧正了正脸色,望向晏酒的眼神很温柔,“太太,这是规矩。”
之前一直都很好,是陈聿初回来之后才改变的。但现在晏酒也有些了解,陈聿初不是那种会盯着这种细枝末节说的人,他没时间做这样的事情。
未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一点俏皮,整个人明媚亮眼,她拖长了“规矩”这两个字,吐了吐舌头,“规矩不就是听我的吗?慧姨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用‘您’了!”
“听您的,”于英慧在晏酒的眼神下改口,“听你的。”
今天来的还是夏医生,他们是轮班制,两人一组,一共两组
,每组分二四六和一三五七。两组只有夏医生一个女性,给晏酒换药的事自然都是她来做。但她却没什么怨言,替陈家做事工资待遇丰厚,平日里也轻松。
夏医生小心翼翼地剪开纱布,她的动作很温柔,晏酒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清创完毕之后,她抬起头,“恢复得很好,没有任何感染,这两天伤口差不多就可以愈合了。愈合之后不用包纱布,但尽量不要动,多休养。”
晏酒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放松了一些,这周六是陈聿初母亲的生日,她如果裹着纱布少不得要被人议论,唇角弯起一点弧度,“谢谢夏医生。”
于英慧送夏医生出门,交代好司机。
同时,晏酒拨打雍美如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小酒,早上好。”
晏酒听到雍美如中期十足的声音,眉眼弯了弯,甜甜地回应:“奶奶,早上好。您在干什么呀?”
雍美如穿过满是佣人的礼堂,走到外头太阳遮挡处,才回答:“周六那天会在礼堂举办宴会,我在那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按往年的规格和流程来就行。你母亲啊,认为我是家中长辈,非要事事问过我。她的生日搞得像我过生日似的。等以后这些事都交给你,你可不能像你母亲这样,得让我这把老骨头休息休息。”
晏酒知道雍美如并不真的是在抱怨,老人家都是喜欢子女围在身边的,又怎么会觉得厌烦,她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我们都喜欢奶奶,都需要奶奶,到时我自然也是要麻烦您的,您可别真的嫌弃我。”
雍美如爽利的笑声透过电话传来,“你这孩子。”
“脚伤怎么样了?聿初说在家陪你,有没有做到?”
“夏医生说这两天就能愈合,没什么事,奶奶你别担心。”
晏酒想到陈聿初为她请人上门护理头发的事情,颊面泛起红晕,“他在家的,正在开会。”
雍美如“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奶奶在你们房间抽屉里留下了东西哦。”——
作者有话说:陈聿初:奶奶你下次别乱送东西了。
雍美如:你就说是不是很有用?我一提到这件事,小酒都会想到你咧。
第25章
雍美如的声音不像年过七十五的老太,带着一些小得意和精灵古怪。
抽屉里的东西
晏酒的目光顿时凝滞,她没想到雍美如就这样直咧咧地说出来了。她没敢说已经不知道被陈聿初丢在哪里,抿了抿唇角,不自然地说:“知道了,奶奶。”
她怕雍美如继续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也怕老人家下一句就是催生,急慌慌地说:“奶奶,我这边有个电话进来,下次再打给你。”
雍美如没怀疑这是晏酒的借口,笑盈盈地说:“小酒,再见。”
“奶奶再见。”
挂掉电话之后,晏酒长长吁出一口气,她很喜欢和奶奶说话,也喜欢和奶奶待在一起。但她不太喜欢讨论这样私密的事情。
耳廓传来轻微的动静,她的视线往上抬,才发现阶梯那里站了一个人。陈聿初穿着白色衬衫,臂弯那里箍了黑色袖箍,显出紧实的臂肌,黑色西裤下修长的腿绷得笔直,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
晏酒的眼里是肉眼可见的慌张,她张了张唇,半晌,才干瘪瘪地问:“你怎么下来了?”
好像这话也不该问。
早知道这样干脆就不说话了。
晏酒眼里闪过一丝挫败,想到奶奶刚刚说的话,她低垂下眼。
不管怎样她不该对奶奶说谎的,偏偏还被陈聿初听到了。
“结婚协议。”陈聿初抬了抬手上的文件,懒懒的声音悬在她的颅顶。他的身量本就极高,晏酒坐在轮椅上两人的身高差距更加明显。
听到这话,她仰起瓷白的脸颊,目光落在他锋利流畅的下颌线,又移到他手上上的文件,清了清嗓子,说:“我想看一下。”
陈聿初清冷的脸上挂了一点笑意,他的太太终于学会不再事事都说“好”,清健的手掌微微往下落,放在了她的膝盖上,并好心地提了一句:“再找个律师看看,最后一页不要让别人看到。”
“嗯?”晏酒清澈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葱白的手指捏住文件,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郝然写着:“不许和前男友私下见面。”
晏酒表情怔愣稍许,瞥陈聿初一眼,抿了抿唇,忍不住再次掀眸望向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解释:“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了。”
白皙的指节捏着文件,清透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茫然。
她想到曾让陈聿初把这一条写在婚姻协议里,没想到他还真写了。
关于秦嵘,他们一直不曾说开,那日也许是因为她受伤,他没有往下细究。
陈聿初瞥着晏酒透白明丽的脸颊和瞳孔里犹豫迷茫的神色,薄唇扯动,极为平淡地说:“提防有些人图谋不轨。”
他说话的姿态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提一个无足轻重的建议,奢华宽敞的客厅内灯光澄亮,落在他疏淡平静的脸上,无波无澜。
晏酒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误会,语气恳切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是秦嵘和我说的分手,他不会做什么的。”
“那一天是同学聚会,很多人都在,我和他没有单独相处过。”
陈聿初的视线一直在晏酒身上,看着她极力解释的模样,又听到她频繁提及秦嵘,身体紧绷了一瞬,眸色微冷,忽略心底的不愉快,声线薄凉冷峻,“那就更没有必要再见面。”
那天他又不是没在场。
进门的时候,恰好看见的就是秦嵘那双含着痛苦与深情的眼,长得也算是可以见人。
可惜迟来的深情比不上路边的野草。
陈聿初往常当然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只是觉得他实在碍眼。
晏酒见陈聿初根本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解释,瘪了瘪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陈聿初薄唇勾了勾,好整以暇地开口:“这话怎么说?”
视线交错间,晏酒有片刻的恍惚,放在腿上的小指颤了下,咬了咬唇角,“你和那位盛小姐有什么?”
上次家宴,孟珠星说陈聿初中午在与盛静瑶吃饭。
虽然那天陈聿初说他们没有什么,但晏酒并没有完全相信。
只是当时的她,心中被其他的事情所占据,只要陈聿初随便说些什么应付她就可以。但就在今天,她忽然想要知道真实的答案,想要再次确认。
她抿了抿唇瓣,澄澈的双眸直直地盯着陈聿初,心脏仿佛失速。
陈聿初的面容沉稳而平静,视线在她的脸上游移,似要将她看穿一般,语调深沉磁性,“我和她没什么,从始至终。”
他是第二次这么回答,没看出有什么不耐烦。
晏酒的唇角勾起,很快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变化,潋滟的眸子还是泄了大半的情绪,温软的声音悠悠响起:“我和你一样。”
她顿了顿,眼眸闪动了一瞬落在陈聿初俊美挺拔的身影上,尾音勾起,“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要不是同学聚会,我和他是不会见面的。可我才不会拘着你不和盛小姐见面。我很大度。”
这话放在几天前,晏酒是绝对不敢这样对陈聿初说话的。
不过她心里还攥着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她就算想约束陈聿初,他也不会听。
蝶翼般的长睫微颤,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陈聿初身上移开,垂下眸玩弄着纤细的手指,丝滑如绸缎般的发丝垂落遮住她的神色。
陈聿初若有所思地瞥着她,他怎么会听不出晏酒这是在拐着弯说他小气,黑眸中闪过一丝笑痕,微微俯身,任由馥郁的花香缠绕住他,一字一句地说:“太太自然可以对我提出要求。”
就算晏酒没有要求,他既然结了婚就会进行自我约束,这是他的原则。更何况,她哪里像是大度没有吃醋的样子?
陈聿初瞧着她,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他们身上的香气纠缠在一起,带着些药感的木质香让人宛如置身古老禅寺
一般稳重醇厚,和清新的茉莉味融合,禁欲中带着温柔。
晏酒仰起头,睫毛翕动,无端咽了咽嗓子,“我才不”
视线里瞥到于英慧与一位女性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玻璃窗外,她的眸光颤了颤,话音顿住,掩饰般地说:“知道了,我会好好看这份协议的。”
陈聿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知道晏酒不喜欢在人前太过亲密,颔了颔首,“我去工作。”
手工定制的衬衫和黑色的袖箍包裹着他完美的身材,顾着晏酒行动不方便,他仪态优雅地走到门外,亲自唤于英慧她们进门后才上楼。
于英慧介绍:“钱女士是来为您做头发护理的。”
钱黛在进门时便已经看过周围的环境,也曾为鄄城许多豪门提供□□,很多太太更喜欢请人上门,以达成便捷与私密性。
这不是钱黛第一次来嘉南别墅区,却还是被这栋别墅的富丽堂皇晃花了眼,肉眼可见的占地面积比同区域所有的别墅都大,室外种植着名贵树木,简洁却奢贵。
刚刚那位先生长相俊美,浑身浸蕴着难以言喻的贵气,最关键的是她曾在杂志上见过这位先生的采访,那是鄄城名流圈里最受瞩目的男人。
她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他本人,比杂志上更好看也更生人勿进。
钱黛常年在这个圈子打交道,倒是没听说这位先生的感情状况,眼前的姑娘纯素颜的长相漂亮温婉,一身粉色睡袍不显轻浮,反显得温雅柔静,她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纯粹天然的长相。
奢华显贵的别墅里住了这样漂亮的仙女般的姑娘,很难让人不去猜测两者的关系。但她足够专业,不会去探询顾客的私事,只会把所有事情烂在心里。
她目不斜视地与晏酒打招呼:“您好,我叫钱黛,您看看想要哪种洗发液与护理?”
她拿出手册并侧身,露出身后的小推车。
推车上分门别类得很清晰,洗发和与护理,浓香与淡香都是分开的。
晏酒的长指在手册上白皙洁净,泛着瓷器一般的光泽,她根据手册的介绍拿出钱黛递给她的试香纸,放在鼻尖轻轻嗅闻。
她的首选是茉莉花香味,前调很清淡,后调是茶香味,她喜欢清新淡雅的味道。
晏酒粉嫩的唇微张,刚想开口,心念一转,长指拿起另一款木质香,檀木中带着奶香味,气息深邃而柔和。
“就这款吧。”
钱黛有些讶异,她以为晏酒会选花香,但她自然不会干涉顾客的选择,点了点头。
晏酒有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浓密而柔软,并没有因为头发多而失去营养,反而泛着漂亮的光泽。
钱黛的□□并不仅仅是为她洗发和做护理,她细致温柔地为晏酒做头部按摩,这种头疗非常舒适,钱黛的按压力道合适。
厅里环绕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晏酒最初还在担忧于英慧和钱黛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她和陈聿初贴得那么近,她至今不太习惯被人关注。
可是随着钱黛有韵律感的按压,她纤细的手指逐渐放松,整个身体都变得柔软,脑海的思绪也开始飘散,缓缓地浮向天空,她好像闻到了一股醇厚的木质香,混着皮革的味道,似是印度老山檀香纯正的奶香檀木,温润、安神。
昏沉中仿若有温和清冽水流淌过她的身躯,洗涤去尘世间的污垢与烦恼,又像是有一双宽厚遒劲的手掌箍住了她的肩膀,紧紧地拥住了她,她被温暖地包裹住,柔和而香甜。
第26章
如夏医生所说,晏酒的伤口好得非常快。
只是玉质般的脚上留下了一点痕迹,近看仿佛是完美高洁的瓷器被破坏,令人扼腕叹息。
于英慧看着有些失落,雍美如知道后立即派人送来药膏。晏酒本人倒是并不在乎,又没什么人会抬起她的脚来看。
不过为了不让雍美如和于英慧担心,她还是乖乖地涂了药膏,早晚各一次。
药膏散发着薰衣草的香味,白皙的长指轻捻乳白色的药膏,俯身缓缓揉搓,脚尖传来一点点烫意。
陈聿初接收完资料,回房便瞥见晏酒弯着腰,露出雪白的腰间肌肤,绸缎似乌黑的长发披散,朦胧灯光下,深邃的眉目收了几分锋利,没有打扰她,拿着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晏酒涂完药膏手上黏黏糊糊,趿上拖鞋往浴室走,刚开门,视线里就瞥见一道欣长的身影,白色衬衫随意地放在壁挂衣篓里,男人的背肌宽阔流畅,腰身精瘦,她没想到浴室里有人,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察觉到动静,男人慢条斯理地转身,上半身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腰腹处壁垒分明。
晏酒心底升起很怪异的感觉,不自然地别开目光,耳尖泛起了红色,声音轻得如蚊咛,“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陈聿初看上去很平静,没有给自己遮挡的意思,听到这话他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晏酒向后退半步,努力维持声线平稳,“那我先出去了。”
在她踏出门时,身后传来慵懒的声线,“知道也没有关系。”?
陈聿初是什么意思?
晏酒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想。
难道陈聿初以为她是故意进去偷看他?
晏酒的脸上升腾起一片红晕,胸膛剧烈起伏,是气的。
她才不至于那么无聊。
整齐的牙齿咬了下唇瓣,把睡衣换成家居服,她重重地趿着拖鞋下楼看平安。等摸到平安的小狗头,脸上的红意才慢慢消散。
晏酒刚救助平安的时候,宠物医院的人很感谢她,认为她救了一条生命,并告诉她其实有很多人会因为高昂的治疗费而放弃。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她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最后还是遵循了爸爸的意志,她产生了厌世的情绪。
但是那一天,她忽然想和自己和解。
因为她出生在晏家,能负担得起医疗费和后续长久的治疗费。
晏酒带平安到外面互动了一会,嘉南别墅的植披率非常高,平安最喜欢捡球游戏,晏酒只需要在原地扔球,并不需要剧烈运动。
看着平安一次次捡球又回到她身边,晏酒漂亮的眼眸中露出笑意。
并不是她救了平安,而是平安治愈了她。
长臂划开氤氲的水汽,陈聿初踏在米白色的手工地毯上,拿过一条洁白的浴巾,水珠顺着结实起伏的胸膛滑落,在壁垒分明的肌理上流连,他慢条斯理地用浴巾拭去,再穿上黑色浴袍,随意地系了个带。
走到主卧,没见到晏酒的人影。
敞开的窗外有些许动静,他凝了凝墨色的眸,缓步走到窗前,正对着一大片草坪,他一眼就看到,晏酒正把球抛在空中,平安宛如猎豹一样冲了出去,她身边站了一群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平安,加油!”
“真棒啊!勇敢小狗狗向前冲!”
即使隔着不远的距离,看不清晏酒的神情,依然能从她起伏的动作中看出情绪,这时的她是松弛自然的。
她好像卸下了在他面前的伪装,完完全全在做自己。
真正的她。
晕黄的光线下,深邃的轮廓被晕染得柔和了一些,他静静站立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挪回目光。
*
玩了大约半小时,平安开始吐粉嫩的舌头哈气,有佣人拿来水盆给平安喝水,于英慧递给晏酒一根温毛巾,“擦擦。”
晏酒基本没动,没有出汗,但她还是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谢谢,慧姨。”
“谢什么。”
她们这些人不是第一天上班,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比晏酒更好说话的。
有人摔坏了晏酒新做好的瓷器,她反而问对方有没有受伤;察觉到司
机感冒就让他带薪休假;不管谁有事请假都会应允。
脾气温和得过分了。
有时甚至让人怕先生会欺负她。
在自家的地盘不用戴牵引绳,于英慧招呼平安过来,对晏酒说:“时间不早了,我带平安回房间,你注意休息。”
明亮的黄色路灯下,晏酒的肌肤如雪一般洁白,她微微颔首。
等看不到晏酒的身影了,才有人开始小声嘀咕。
“太太这样好的人,先生为什么一点都不动心啊?”
“瞎说什么,太太漂亮又温柔,谁能不喜欢?”
“我有个朋友在盛家做事,他说先生和盛家大小姐青梅竹马,根本不满意这件婚事,才让太太独自在这待了三个月。”
“你到底是谁那边的人?先生肯定是喜欢太太的,否则怎么会太太一受伤就立马放下工作,连公司都不去了。这事换到以前,你能想象?”
佣人们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谁都说服不了谁,直到于英慧安置好平安,锋利的双眸一瞪,“还不回去工作?”
等佣人们散去后,她才喃喃说了一句:“先生当然是喜欢太太的。”
*
快走到卧室门口时,晏酒忽然迟疑了一瞬,既然奶奶回家了,她是不是可以搬回次卧?
“怎么不进去?”
身后传来清爽的薄荷气息,一股脑地覆满她的鼻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凛冽,陈聿初披着黑色睡袍,中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随意慵懒地露出壁垒分明的肌理,连音调都带了几分闲散。
晏酒只瞥一眼就快速收回目光正式着前方,小心地打着商量,“我能搬去次卧吗?”
“不可以,”陈聿初的眸色沉下来,鸦羽般的眼睫垂下一片阴翳,一字一句地说:“除非我们离婚。”
晏酒的眼皮跳了又跳,她没想到陈聿初会拒绝得这样果断,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淡粉色的唇张了又闭紧,她摸不准他的想法,便没有开口。
修长的指骨握上门把手,轻轻一转,示意晏酒先进。
而后他跟在身后,高大的身影覆下一片阴影,他们的影子在地板上重叠,薄荷的清爽气息如影随形。
门在他身后慢慢阖上。
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如果离婚,陈平安归我。”
晏酒惊得转过身,陈聿初的脚步一时来不及收,她的鼻尖重重地撞在他裸露的胸膛,眼眶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她抬起脸颊,鼻尖红红的,“为什么?”
为什么离婚还要分割平安,平安不是她收养的吗?
凭什么归陈聿初?
晏酒有些急促地呼吸,脸颊鼓了起来,“要算的话,平安应该姓晏才对吧,而且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要给我时间的。”
陈聿初原是个极有耐性的人,在商场上他总能准确地给敌人最关键的一击。
他黑沉沉的视线瞥着晏酒瞪得樘圆的杏眼,想起在那个雨夜里她的前男友偷偷看她时深情的眼神,怎么想都觉得刺眼。
有些事不宜过急,有些事却要守住底线。
比如晚上睡在哪里。
晏酒不知道陈聿初在想什么,急急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说话呀啊。”
语调委屈又无奈,眼睫一颤一颤的,好似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陈聿初俯身压到她耳边,嗓音平静,“以奶奶的性子,也许还会来第二次突击。我不想让家人认为我连婚姻都处理不好。”
磁性的声线离得很近,他的热息都打在她的耳廓,晏酒后退一步,瞥他一眼,见陈聿初脸色郑重,思忖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不仅是陈聿初,连她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是分房状态。
她皱了皱眉,却还是点头说:“你说的对。”
晏酒莹润的眼眶里闪着雾气,轻轻揉搓指尖,鼓起勇气继续问:“那你刚刚说的平安的归属权是怎么回事?”
陈聿初知道晏酒不会再搬走,深邃的眉目被暖光勾勒得柔和,不动声色地问:“你没看协议书?律师问过家里的财产状况,认为平安虽然是陪伴型宠物,但是在进行财产分割时也有必要进行约定。”
晏酒怔怔地听着陈聿初讲,那份协议,她让律师看过,对方看完认为没什么问题,还对她说这是他从业中见到的较为大方的协议,即使他们真的离婚,她能得到的东西也很多。
听到律师的肯定,晏酒粗略看了眼那份很厚的协议,除这套别墅外,陈聿初还会给她好几套房产以及某家分公司的股权。
既然对她没什么坏处,她便签了。
如今听到陈聿初的话,她有些懵懵的,她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一瞬间懊恼的情绪整个淹没了她。
即使是律师说没有问题,她也应该再仔细看清楚的。
陈聿初正垂着眸看她。
她的性子温软,有时候却有点执拗。但她又是一个很内耗的人,遇到什么事情总是先怪自己。
陈聿初承认自己是给晏酒挖了一个坑,知道她在乎平安,所以让律师在浩瀚如海的信息里写了这一行字。
大多数的律师并不会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也不会在乎。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他并不想离婚。
陈聿初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凝着晏酒苍白的脸和眼睫欲坠的泪珠,不紧不慢地说:“反正你没想过离婚,不是吗?”
“嗯。”晏酒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话。
虽然婚结得并不情愿,但她也知道离婚不是那么简单。
婚姻里牵扯的东西太多,关系到两家的利益与名声。且不说陈家这样的家族不可能让她随意离婚,爸爸也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他好不容易能搭上陈家,又怎么会甘心。
若是两家闹得不愉快,谁都得不到任何好。首当其冲的,便是她自己。
如陈聿初所言,她不仅不会选择离婚,还要牢牢保护住这份婚姻。但她实在有点气不匀,总觉得自己在跟着陈聿初的节奏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安要跟我姓。”
晏酒是真不明白,陈聿初每天日理万机,公司的事情都忙不完,怎么还有空盯着一条狗和谁姓的问题。难不成他觉得只要踏入他们陈家的东西全要打上他的烙印?
这也太过莫名其妙。
陈聿初的薄唇牵出一条线,注意着她的表情,沉声开口:“婚姻协议我已经签好名,交给律师。这件事不好更改。”
他稍顿了一下,语气沉稳如常,“以后我们的孩子,跟你姓。”
第27章
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到晏酒耳朵的那一刻,她是有些懵的。
她的大脑有些晕沉,心底涌动着怪异又陌生的感觉,不自在地别开眼,“我没有说要和你生小孩。”
陈聿初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任何波动,反而微微颔首,“可以。”
晏酒反倒没那么确定了,雍美如虽在他们床边放了计生用品,但这只是因为她尊重他们的选择,又怕她面子薄,想让他们感情升温。
追根究底,从她的言语中还是流露了饴儿弄孙的想法。
晏弘盛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让她抓住陈聿初的心,实在抓不住就让她努努力生个陈家的长子,说不准陈老爷子一开心,就定了继承人的位置,再给孙子分一点股权,这样她的婚姻就稳了。
她的婚姻稳不稳不知道,晏弘盛是稳了。
晏酒虽然话少,但两家人的心思她都懂。
而陈聿初这里,她却真的看不懂。
谁都知道他和陈柏川夺权之战激烈,老爷子偏心陈柏川,晏弘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两方势力平衡,如果出现一个变数,陈家的继承权之战也许能够尘埃落定。
可陈聿初此时却顺着她的话说可以不生小孩。
晏酒听得出来,他没有说谎。
陈聿初一言不发地看着晏酒抬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露出一截白瓷般柔
腻的颈,明晃晃的走神,却没有任何提醒她的意思。
窗外的树木晃动,听见滚滚的风声,晏酒的神志才逐渐清晰,见陈聿初也没有另外的话与她说,这就算是话题的终结,咽了咽嗓子说:“我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陈聿初已经松弛地半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后,微微抬头扫了她一眼,粉色的睡裙比刚才的家居常服更衬她的脸色,睡裙下露出半截脚腕,已经看不太清她脚上的疤痕,只看的到很粉嫩、娇小。
晏酒见状,躺在柔软洁净的床上后,也拿起了一本书。她看书的速度比陈聿初慢很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她不再多想,取出书签继续看了起来。
陈聿初缓缓收回目光,掩下眼底流连的几分邃色,视线落回书页,却仍旧停留在那页。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唯有两侧的壁灯亮着,是舒适护眼的暖光,晏酒看了半小时便打起哈欠,她侧眸瞥陈聿初一眼,见他还是沉静的模样,轻手将书签塞回书里放好,她的身体往被子里缩,细腻的手臂伸出,关了自己这一侧的壁灯。
晏酒准备睡觉,却发现那一侧的壁灯也灭了,黑暗之中,人的五官变得异常灵敏,连陈聿初一个轻微的转身都仿佛在她耳边摩擦,更别说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冽薄荷味一直流连在空气中。
许是她翻来覆去的样子太过明显,磁性的嗓音从身侧悠悠然传来:“睡不着?”
“嗯。”晏酒小声回答,“窗外风声太大,也许要下雨。”
说完这句话,她想要起身,可纤细的手刚触及开关,另一只手就被握住,温热的、干燥的。
含着薄茧的指腹停留在她的手背,没有再进一步,可她却也停止了预想的动作。
邃暗的空间里,晏酒听见自己缥缈的声线。
“你”
刚说一个字,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黑夜里气氛变得不可控,她看不清陈聿初的神情,也无从去猜测。
正因为不知道陈聿初下一步会做什么,她连脚尖也绷紧着。
“嗯。”耳廓处传来的声线像是沙砾滚过一般,有点沉。
一时间只有风吹过枝丫的声音,砰砰作响,如同她的心跳又沉又闷。
是她先受不了,尽量保持着声线的平直,“我的脚还没好。”
谎话说得她不自在,幸好黑夜中对方看不见她的表情,那端停顿了一会,传来寡淡的一声轻笑,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夏医生说你已经好了。”
笑音磨得晏酒心跳漏了半拍,睫羽扇动像是停留在半空中的蝴蝶,不知道该在哪里降落。
浓郁的夜色透过白色窗纱漏了几分,也许有零星的星星,她不太确定,只知道自己也许下一秒就会突然跳起来逃走。
温热的手掌依旧覆着她的,能将她整个包裹住,仿佛也包裹住了她的心脏,不能上也不能下。
当清冷寡淡的薄荷味浮上鼻尖时,晏酒反而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短暂停留的地点。下一瞬间,她的双手就被拉过头顶,那双温热的手压着她的蝴蝶骨,辗转。
雪白修长的脖颈在夜里如发光的夜明珠,她仰着头,就着斑驳的月色明明看不清陈聿初的神情,却仍旧仓惶地闭上眼。
掌下的肌肤明显紧绷着,像是不堪承受,陈聿初瞳孔黑沉暗藏着汹涌的情绪,磁性温沉的声线响起:“不做。”
简单的两个字说得没有头脑,晏酒却诡异地听懂了,她没应声。
薄唇在下一秒覆了下来,如雪般倾倒了下来,清冽的薄荷味弥漫着整个口腔,晏酒的瞳孔微颤,陈聿初加深了这个吻,抵着她的舌尖细腻地品尝着顶端的滋味,她被吻到窒息,好似落在岸上的鱼因缺氧而鼓胀无力。
换气间,她的蝴蝶骨轻轻颤着,纤长的手指抵着他强健有力的胸膛,仿佛是被他困住的金鱼,微微地喘着,发出甜腻的声响。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肿胀的红唇,擦过牵扯的银丝,眸色与黑暗融为一体,也许困住的不止是他。
晏酒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尾沾染了一点泪珠,就在她以为告一段落之际,炙热的唇贴在她的下颌,沿着漂亮纤长的天鹅颈留下细细碎碎的啄吻。
“不”晏酒的细指抓上绸质睡袍,滑腻的质感在手中摩挲着异样的滋味,甜得发腻的声线溢出唇。
缠绵的气氛里更添了几分旖旎,她吞了吞嗓子,“你骗我。”
他抓住胸前那双攥得发颤的手,缓缓往下拉,抵着它,锋利的喉结滚了滚,声线是压抑克制的沙哑,“我不骗你。”
柔腻的双手一触及那滚烫得仿佛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时,喉间抑不住地发声,他怎么可以。
明明就是在骗她。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而她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杏眸因恐惧而溢出了泪珠,颤悠悠地挂在眼睫上,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双手用力地挣扎着远离那远超常温的热度,盈盈欲滴的泪珠终于滚落下脸颊,沾湿了红肿的唇,重复着那句话,“你骗我。”
“晏酒,”陈聿初手臂上的青筋绷起,嗓音低哑而强势,“你信我。”
微弱的光线里,晏酒漂亮的眸子潋滟而朦胧,她呆呆地望着陈聿初,沾着水色的瞳孔里藏着勾人的力量。
玫瑰色的唇抿了抿,细腻的皮肤透着桃粉色,紧张地盯着陈聿初,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也不知道他要她怎么信他。
晏酒睁着乌黑剔透的瞳孔,陈聿初深深地望着她,放开她的双手,从她轮廓清晰没有一丝赘肉的下巴往下,轻轻舔舐,吻着她的喉咙,刺激得她溢出一声低哼。
像是猫咪在轻哼。
陈聿初停顿了半秒,揽着她靠得更近,近到能完全感受她掌下的变化,她的心脏也跟着发肿发胀,蓬勃得向着天漂浮。
她是在空中飘荡的蒲公英,散着飘絮,随着风不知能漂浮到哪处。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气息,雪白的肌肤镀上了层层的粉色,像是棉花糖一般甜馨可口。
陈聿初的薄唇覆上草莓舒芙蕾,空气棉花糖的口感,甜而不腻,他的舌尖在樱粉色的草莓尖端流连,清冷的眉目沾染了几分邃色与欲,这是令人沉湎的甜。
就连最清冷的风也要溺倒在这份温柔中。
房间内的热度不断攀升,晏酒的呼吸微滞,温婉的眉目拧在一起,双眼迷离得如同醉了酒一般微醺,声音连不成一个整句,“陈”
“陈聿初!”
身体乍然受到刺激,她尖叫了一声。
窗外的风猛烈地敲打着树木,茂盛的林叶发出声响,白色的纱幔在滚滚的风中摇摆,尖锐的声音被消磨。
粉色睡裙下的蕾丝纤薄得没有任何阻力,晏酒紧紧咬着唇瓣,任何细微的动作都让她的五感到了极限,粗粝的指腹磨着最娇软的部位,每一次的轻抚都差点让她克制不住。
她几乎想要问陈聿初要不要干脆一点。
别再折磨她。
而她手掌下滚烫的触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
受折磨的人不仅是她一个。
锋利的喉结滚了滚,陈聿初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克制的声线在黑夜中沙哑得过分,“晏酒。”
他一遍遍地啄吻着她粉嫩的肌肤,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线里像是含着无意识的情意,又像是被欲望整个包裹住。
陈聿初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没有一件事情是无法掌控的,他运筹帷幄,任何事情都在计划之中,全部计算得当。
而在此刻,他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修长的指下是晏酒最柔软的部分,与他紧紧嵌合,感受着晏酒压抑着的战栗,他的心里涌出很奇异的感觉。
他明明应当为自己的欲望无法倾泻而感到难受,可此刻他更多的感受是满足。
房间里太暗了,仅有的零星夜
色让他看不清晏酒的表情,但她的身体反应骗不了人,他的大脑皮层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他感到隐隐的兴奋。
手背连着手臂的青筋绷得很紧,像是在弦上的箭,隐而不发。细小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经过高挺的鼻梁,平直的薄唇,顺着锋利的喉结,流畅的腹肌曲线,滚落进某个隐秘的地方。
平直的唇线微微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上沾满了甜腻的味道
“洗澡?”低哑磁性的嗓音响起。
“唔…”晏酒一说话就被自己裹了糖衣般甜腻声音吓到,顿了半秒后慢吞吞地开口,“你先去。”
这是怕和自己一起洗澡?
陈聿初挑了挑眉,却没有因此而生气。每个人性格不同,他知道对晏酒来说有些事情暂时是不可能的,她容易害羞又过分内敛温柔,他的喉结动了动,“Ladiesfirst.”
陈聿初的英文是很标准的英音,听起来磁性又好听,很有古典的味道。
晏酒移开已经僵硬发麻的双手,有片刻的犹豫,她认为陈聿初应当比她更急迫,也不明白在这时候他还扯什么莫名其妙的绅士风度。
陈聿初像是明白了晏酒的言外之意,轻咳一声,“我会占用很长时间。”
晏酒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陈聿初说的是什么意思,全身的血液流向脸颊,本就绯红的脸上几乎要溢出血滴。
第28章
第二天。
晏酒约了项天姣喝下午茶。
地点是一座商场的露台,设计师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座梦幻的法式空中花园,于繁华的闹市中取一处寂静,露台喷泉的少女雕塑婀娜多姿,在淋漓的水意中妩媚动人。
“就算你不约我,我也是要约你的。”项天姣把菜单交给侍应后,微笑着说。
晏酒抿了抿唇,轻笑,“想我了?”
项天姣:“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说笑之后,她很快进入正题。
“陈家这周要办生日宴?”
“是啊。”晏酒抿了抿唇,日期就在明天,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规模的宴会,鄄城各界有威望的人和世家名流都会参加,她的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项天姣看出她的不安,宽慰她,“这是在你家,你是主其他人都是客,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撇了撇嘴,“不过我那讨厌的表姐也会参加。不知道从哪里抱上了盛家大小姐的大腿。”
项天姣睨着晏酒的神色,继续说:“我听说了一些事情,你听完不要生气。我那堂姐她说陈先生,也就是你老公和盛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深厚。我知道她肯定是瞎说的,但你最好离她们远一些。”
晏酒点了点头,她没打算和她们有什么交集,明天只想好好混过去。至于青梅竹马这点,她更相信陈聿初的说法,他要是真想和谁有什么,大可以光明正大的。
秋水般的眉弯起,“我会尽量不和她们产生任何交集。”
项天姣这才放心下来,最开始的时候她只知道晏酒成婚,以为对方是家里找的门当户对的人,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现今知道了晏酒老公的身份,才真正理解晏酒那段时间的无助。
她也能想象,晏酒在陈家可能过得没那么好,光鲜亮丽下也许是深深的无助,所以她更不希望晏酒因为信息差,被人用激将法或是什么手段,在生日宴上和人起了冲突。
项天姣心中一块巨石落下,想起在同学聚会上见到的男人,不由打趣,“我只在杂志上见过你老公,没想到他真人这么好看啊。他那天是不是吃醋了?有没有把你捆起来,审问你,玩什么游戏?”
捆起来是没有。
只是她惊惶得踩了碎玻璃片。
晏酒没有把受伤的事情告诉项天姣,想起昨晚的事,算不算她说的游戏?卷翘的睫毛末端颤了颤,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原来还可以这样。
薄薄的眼皮似滴了血一般,片刻之后,淡粉色的唇轻启,声线低柔,“没有。他怎么会吃醋。”
她今日穿了嫩粉色的T恤,将乌黑秀丽的头发全部盘起来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晏酒不太相信陈聿初那晚是在吃醋,也许是不想要自己的太太离前男友太近吧。这应该是最符合逻辑的,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容忍这种事,也许是将她当做“所有物”?才会特地在婚姻协议上写明了这点。
就像他甚至还会在协议里规定平安的归属。
“两位女士,这是你们的饮料和点心。”两位侍应拿着托盘,轻柔地放下后,微笑着介绍。
她们要了一份九宫格甜品,侍应另送了她们两套冰箱贴和徽章。
项天姣的饮品是咸香芝士拿铁,晏酒面前的是茉莉花茶。
露台上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间隔很远。侍应们都远远等候着,听不到客人交谈的声音,但永远处于视线内,可以随时提供服务。
项天姣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沉吟了半晌,挣扎着开口:“刚才的问题是秦嵘要我问的,他怕你老公会对你做什么。”
她停顿片刻,“他还是很担心你。”
项天姣说完,立刻觉得很不合适。她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撮合晏酒和秦嵘重归于好么,两人已经分手那么久,一方已经组成家庭,他们不应该也不可能再产生交集了。
她红着脸,“抱歉,我不应该”
她只是怀念着三个人在英国的日子,既不想看到秦嵘伤心,也不想看到晏酒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的快乐时光,可她心底也清晰地知道过去是永远回不去的。
露台的风拂过晏酒的发丝,漂亮的马尾像绸缎一般柔软,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沉默片刻后,轻柔的音色响起:“姣姣,我们都要向前看。”
“我希望可以和陈聿初一直走下去。”
***
春日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锦楼屋檐的木雕栩栩如生,像是要飞向天际。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平稳地停下,车头标志在阳光下散着令人炫目的光,车门打开,一尘不染黑色手工牛津鞋稳稳当当地踩在地上。
男人没有一丝停顿,在经理和一行人的陪同下,上了顶楼。
“陈先生真是稀客啊,不在家当好好先生?”商玉听到开门声,慵懒地掀起眼皮,好听的嗓音勾了勾。
陈聿初穿着浅灰色亚麻西装和白色手工西裤,轻薄的面料贴合修长的身型,比平日里多了些随意与放松,闻言只淡淡睨他一眼,清冷的声音响起:“商玉。”
商玉轻咳一声,整理了下金丝眼镜的链条,拿起面前的红酒抿了抿,彻底哑了声线。
温云洄轻笑,商玉从小就怕陈聿初,却又偏偏最喜欢惹他,真惹到陈聿初还不是躲到他身后。
好在陈聿初对这种调侃从不在意,脱了外套放在沙发,缓缓地为自己倒了杯水。
商玉的胆子又大了起来,那双狐狸眼往上挑,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今天我这来了很多人,在楼下玩呢。”
“有什么稀奇?”陈聿初姿态闲散,语调轻描淡写。
“盛静瑶问你来不来,我说不知道。”
商玉刚说完,温云洄的眉峰便挑了挑,刚刚盛静瑶确实来过,但商玉的回答是陈聿初今日会到。
不过他没戳穿商玉。
陈聿初淡淡应了声,俊美的脸上神色微变,骨节分明的长指捏起玻璃杯,轻轻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和她说了我会来。”
温云洄噗嗤一声笑了,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闪动,清隽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揶揄。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都清楚彼此的秉性。商玉说谎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惜陈聿初看人太准,毫不留情地揭开他的谎言。
商玉勾了勾金丝眼镜镜链,撇了撇嘴,“切”了一声,“真没劲。”
商玉能够乐此不彼地开陈聿初和盛静瑶的玩笑,不过是因为他真的很讨厌盛静瑶,每次看到她在陈聿初面前吃闭门羹,心里的小恶魔都会跳舞。
他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陈聿初自始至终眸色沉静,听到这话,他极淡的唇色勾了勾,“无趣。”
敲门声响起,温云洄抿了一口茶,唇角的弧线勾起,“说曹操,曹操到。”
商玉瞥陈聿初一眼,背后隐藏着的狐狸尾巴摇了摇,起身亲自开门,看到门口的几人,眉尖挑了挑,“怎么?”
盛静瑶早就看出面前的人并不喜欢她,是一只表面无害实际渗人的笑面狐狸,她的笑容停滞了半秒后很快重新扬起,声线甜得腻人,“这是我的几个朋友,知道聿初哥喜欢安静,我们上来打个招呼就走。”
“哦~”商玉拖长了音调,侧身让开位置,没回到沙发上,而是走向吧台,在摇酒壶中加入龙舌兰和利口酒,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沙发处,手上动作却不停,抬起摇酒壶,传出好听有韵律的冰块撞击声。
盛静瑶在沙发前站定,练过芭蕾舞的身姿笔挺,巴掌大的小脸娴静温柔,“聿初哥,云洄哥。”
奢华的灯光落在陈聿初脸上,俊美无暇面容如同雕刻出来一般,光影下轮廓锋利冷冽,黑眸深邃如渊海,看着情绪疏离冷淡。
不过盛静瑶早已习惯陈聿初这种态度,其余人也都知道鄄城陈家大公子是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淡薄如雪山一般冷寂。
她们也跟着盛静瑶一起打招呼,陈聿初没说话,倒是温云洄开口:“都玩得开心吗?”
项雅韵凝着房间中央宽敞的真皮沙发上,量身剪裁的亚麻西装包裹着的伟岸身形,男人神情散漫清冷却难掩通身的矜贵,想起社交场上关于这位先生的诸多传言。
都说他手段冷冽狠戾,在商场上是说一不二的霸主,只要他主导的项目,没有不成功的。他将本来亏损的分公司扭亏为盈,他所投资的项目往往是几十倍几百倍的收益,不论长相还是能力皆出众。
谁都看得出来,陈家将来必然是这位做主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
这清冷的一眼几乎要将项雅韵冻住,她移开眼,将视线放在刚刚说话的清隽男人身上,他看起来像是房间内最好说话的人,既不像商玉看起来八百个心眼子,又不像陈聿初这般淡漠冷寂,表情气度都非常温和,就像是邻家哥哥,让人不由自主地信赖靠近。
她稳住心神,露出笑脸,“我们玩了一会台球,我叫项雅韵,我父亲是东兴电子董事长。”
娱乐活动本就是打开社交面的契机,项雅韵这样的做法并不罕见,其余几人马上反应过来,纷纷介绍起自己来。
温云洄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余光已经瞥到陈聿初冷冽不耐烦的眉峰,勾了勾唇,清冽好听的嗓音响起:“那你们继续玩得开心。”
这基本上是礼貌赶客的意思,盛静瑶知趣地开口:“我先带她们下去玩,不打扰你们。”
她们走的时候还体贴地关上门,温云洄慢慢收回目光,不疾不徐地问:“那个项雅韵,有问题?”
他注意到,项雅韵介绍自己的时候,陈聿初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这并不常见。
陈聿初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从西裤里拿起手机,修长的指骨轻敲,浓黑的睫毛遮住眼帘,不甚在意地回答:“这个姓氏,不多见。”
晏酒的朋友也姓项,他指尖轻点干净的屏幕,点击发送。
陈聿初:【在哪里?】
温云洄点了点头,脑子里过了下资料,缓缓开口:“东兴电子集团董事会内部打得很热闹,项理全和项元德两兄弟虽然没有公开翻脸,意见却总是不和,董事会上自然也分成了两派。项雅韵的父亲项理全请过中间人想要见我,我推了。他一定也在你身上打过主意,没想到他没本事见你,他女儿倒是先见到了。”
商玉调了两杯酒,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知道陈聿初不会喝,递给温云洄,接口说:“见到了又怎样,难道聿初会牵扯进这种兄弟恩怨?东兴电子集团的账,根本扯不清楚。”
他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说话毫不留情面,“这种年轻人,以为认识几个人就有什么用,就算让她攀上盛静瑶又能怎样,盛静瑶哪有本事帮她,如果求上盛家那个老狐狸,恐怕半个东兴电子都要被吃掉。被人吞了,还要递上餐巾,问对方是否吃得愉快。”
温云洄摇了摇头,“你倒也不必这样刻薄。多认识一些朋友多一条路并不是坏事。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好出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手机屏幕亮起,是晏酒的消息,还附了一张照片。
晏酒:【在和项天姣喝下午茶。】
陈聿初凌厉的五官柔和了一些,臂上的袖箍箍着他劲瘦有力的臂膀,有一股斯文冷淡的气息。
陈聿初:【我接你回家。】
商玉好奇地凑过去,“在和谁发消息,这么甜蜜?”
陈聿初挑了挑眉,“除了我太太,还能有谁?”
他不等商玉说话,眉骨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散漫,声线磁性慵懒,“有时间刺激盛静瑶,没时间把夏知睿接回国?”
夏知睿就是那个小时候被盛静瑶打了两巴掌的女孩,在那以后她有了心理疾病,她父母为了治疗她,也为了远离对她不好的高压环境,举家搬到了国外。
夏知睿原先是他们三个身边的小尾巴,总是跟在商玉身后叫他哥哥,就是因为这样引起了盛静瑶的不满。商玉以前还嫌弃夏知睿烦人,等她走后才觉得失落,故而总是针对盛静瑶。
偏偏商玉性子古怪,也不请夏知睿回来,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偷偷出国看她。
陈聿初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轻轻落下一句:“先走了,接太太回家。”
“切。”商玉哼了一声,摘下金丝眼镜直接用手工衬衫布料粗暴地擦拭镜片上的雾气,“有老婆算你了不起。”
灰色西服勾在臂弯,奢华的顶灯下,剪裁得体的衬衫里包裹着肩宽腰窄的身形,微微绷紧的肌肉线条宛如一个行走的衣架子一般,陈聿初勾了勾唇,没有回头望商玉,而是慵懒松散地摆了摆手。
“确实了不起。”
第29章
云霞被晕染成金色,映照在钢铁堡垒上,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灿烂的金色逐渐渲染成金红色,缓缓往地平线挪移。
坐在露台上,金红色的夕阳仿佛就在眼前,大自然的力量壮阔而美丽,光在喷泉上跃动,少女雕塑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透着迤逦的艳。
“你说什么?”晏酒缓缓收回视线,眼带着笑意问项天姣。
项天姣咬了咬唇,把手机递给晏酒,“喏,你自己看吧。”
屏幕顶端显示这是项天姣的家族群聊,其中赫然出现陈聿初的名字,晏酒指尖拨动往前翻了翻。
是项雅韵的消息,她说:【盛静瑶带我见了陈聿初。】
其余消息都是询问她具体的情况,关心她能不能牵线搭桥介绍陈聿初认识一番,有机会邀请他到公司考察。
晏酒看到这两人的名字出现在一起的时候,怔愣了两秒,纤柔的身子僵硬住,黝黑的杏瞳里涌出几分委屈无措。明明昨天陈聿初才对她说他和盛静瑶没什么关系,今天却又见面了。她不知道究竟是要相信陈聿初的话,还是要相信摆在眼前的现实。
项天姣不免替晏酒打抱不平,“看着人模狗样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听到这句话,晏酒不由失笑,她抑制住紊乱的心跳,柔美的音色轻轻地说:“是啊,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没等到项天姣的回应,晏酒雪白的脸上显出一丝惊讶,她微抬起头,才发现项天姣正呆愣地望着她身后。
像是有什么预感一般,顺着她的视线,晏酒的身子往后转了转,却猝然撞进一个温热宽阔的胸膛,温沉的木质香气在她的鼻尖萦绕,她被撞得眼泪颤颤悠悠地打转。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压在她的眼睑,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磁性温沉的声线缓缓重复:“男人的话都不可信么?”
背后说别人坏话却被当场抓包就是如此。
项天姣尴尬得恨不得脸都低到桌下去,她这岂不是成了挑拨别人感情
的坏人。可她真的只想提醒晏酒,尤其是知道她想和陈聿初好好走下去之后,更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以后伤心难过。
但她万万没想到陈聿初竟然会来,她朝晏酒投去一个愧疚的目光。
晏酒此时根本没注意到项天姣的小动作,她没想到陈聿初来得这样快,却并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她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早就说过了,陈聿初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明明他可以私下见盛静瑶无数次,却不许她和秦嵘见面。虽然她也没有要见秦嵘的意思。可陈聿初就可以见盛静瑶么,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清楚盛家的心思。
陈聿初沉静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晏酒,视线落到桌上的手机,只扫一眼便猜出了前因。
以前倒不知道晏酒身上还有会吃醋这种情绪,他不急不躁地解释:“在朋友的会所,她们上来打招呼。”
项天姣第一次见到陈聿初时,他当时凛凛的气场和略显修罗的时机让她根本不敢多看,此时她才正式打量起这个鄄城赫赫有名的男人。
陈聿初出生显赫,父母两边的家族遍布政商各界,而他也没有辜负家族的信任,从小就显示出难得的天赋。上天好像把门和窗户都给他打开了,这样显贵的身世竟还有一副完美无暇的相貌。
项天姣对陈聿初是有些不满的,就算他各方面再出色,可他竟然隐婚,这将晏酒置于何处,更何况还容忍身边的莺莺燕燕聚集在他身边,简直就是渣男行径。
晏酒浓密纤长的睫毛眨动,过了一会才缓缓启唇:“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项天姣愣了愣,她看出一些古怪来,晏酒与陈聿初的相处与她想象的全然不同,并不全然是因联姻而起的无奈,也不似她平常的温柔克制,竟似真的在吃醋。
这件事令她很诧异,晏酒并不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她与秦嵘恋爱的时候亲眼见过有人向他告白,却从未生气。这让项天姣一度以为晏酒并不喜欢秦嵘。
难道?
晏酒喜欢陈聿初?
项天姣的双眼颤了颤,像是发现了不得的秘密却又不能宣之于口,眼珠转了转,想要离开不当电灯泡,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近距离观察机会,她攥紧了手指,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却又密切关注着。
夕阳的光为他们的轮廓渡了一层极浅的金光,男人伸出的手掌露出一截清健有力的腕骨,他俯身撩起晏酒鬓边的头发挽在耳后,沙哑迷人的声线轻轻说了一句话。
项天姣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却只见晏酒白皙的脸上被夕阳晕出火红色的霞彩,清纯中透着勾人,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目光。
她想起项雅韵在家族群里的炫耀,不由有点小得意。
项雅韵千方百计见到了陈聿初一面,而她可是随随便便就见了两次!
晏酒愣了愣,陈聿初黑色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潜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让人一见就沦陷在他的眼里,她清晰地听到他刚刚说了什么。
“太太不在场,我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这话听得很像哄人,晏酒卷翘的睫毛末端轻轻颤着,耳尖也逐渐漫上了红晕,抿了一口茉莉花茶,指尖触着温暖的白瓷,缓缓平息已经乱了的心跳声。
半晌,淡粉色的唇微启:“回家。”
浅金色的光照在陈聿初黑如鸦羽的睫毛上,他的眼神不留痕迹地落在她身上,薄唇勾了浅浅的弧度,“回家。”
两个简单的字是咒语一般打开了潜藏着的潘多拉魔盒,晏酒不太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一切仿佛不受控一般,连她的心跳也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鼓噪地在呐喊,想要挣脱她的喉咙跳出来。
项天姣的笑意从眼底浮现,这两个人真像青涩的情侣,根本不必说多少话,表情、眼神和肢体语言,样样都在诉说什么,在喧嚣着要靠近。
她此时觉得连下午品尝的甜品都没有这两人来得甜。
可惜只有她一个观众,她只能偷偷摸摸磕cp,也不能将这件事诉诸于他人。
露台的微风拂过晏酒的脸庞,她被一股灼烫的视线惊醒,潋滟的眼眸往那个方向看去,却看到项天姣支着手饶有趣味地盯着他们,嘴角的弧度直冲上天,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晏酒精致如玉雕的脸颊在满面的霞色下,平添了几分瑰色,她轻咳一声,声线温软动听,“姣姣,走吧。我们先送你回家。”
项天姣回过神,稍微收了收夸张的表情,犹豫到底是珍惜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坐大佬的车还是给他们私密相处空间。
最终她下定决心,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我等会约了朋友吃晚饭。你们先走。”
“刚刚”
怎么没有说
晏酒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陈聿初就牵起了她的手,冷白的腕骨上凸起性感的青筋,平静而清冽的嗓音缓缓说:“那就不打扰项小姐与朋友聚餐,明天是我母亲的生日,我想邀请你作为我们的朋友参加。”
“我们的朋友?”
项天姣默念了这五个字,有种走在大街上什么都没做就被彩票砸到的感觉,连她爸爸和叔叔都见不到陈聿初一面,她竟然可以做他的朋友?
这说出去也太有面子了吧。
恐怕根本没人信。
项天姣很快回过神,克制住喜悦,说:“明日一定准时参加。”
她知道陈聿初做的这一切都是看在晏酒的面子上,想到刚刚还在晏酒面前说他的坏话,顿觉感到十分羞愧。她确认陈聿初应该是全听到了,可他却一点没计较。
包裹着晏酒的宽厚手掌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礼貌温和地朝项天姣轻轻颔首,晏酒随之起身,说了声:“明天见。”
项天姣冲晏酒眨了眨眼,瞥着这一对慢慢走远,一个身形如玉,另一个轮廓纤妙,怎么看怎么般配。
晏酒没看懂项天姣最后指着自己时古灵精怪的眼神,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上电梯下楼,再走到车前,她不再多想,低眸看了一眼,才意识到她和陈聿初的手一直紧紧扣在一起没放开。
也就是路上的人都看见了?
她不自在地咽了咽嗓子,声音在地下车库显得有些空渺,“你放开。”
陈聿初为她拉开车门,司空见惯的动作由他做来偏偏流淌着几分矜贵。
“多谢。”晏酒轻声说。
今天的司机不是老陈,晏酒并不认识,她瞥过一眼便收回目光。
司机也许是误会了什么,按下车挡板。
晏酒瞥着车挡板缓缓上升,清透的瞳孔不自在地在转了转。
陈聿初已经为她关上车门,在另一侧入座,侧面看过去能看到他无暇的侧面轮廓和锋利饱满的喉结,晏酒轻声道谢:“谢谢。”
怕他还是以前一样根本不应她的感谢,晏酒如水的眼眸凝着他,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却又显得郑重,“谢谢你来接我,也谢谢你能邀请姣姣参加你母亲的生日宴会。”
晏酒并不是随便说说,她知道对于鄄城的所有家族来说,能够受邀在陈家祖宅参加宴会都是一种荣幸,这代表了家族的社会地位被认可。不管是对于以后的生意还是家族联姻,都非常有帮助。
陈聿初是看在她的面上,邀请了项天姣。
她知道,所以该感谢的人是她。
晏酒不是会主动求谁给予帮助的人,项天姣也是,所以即使知道晏酒的老公是陈聿初,她也从未提过什么。
可实际上,项家内部竞争非常激烈。
不是在暗地里勾心斗角那么简单,已经是摆在明面上。项老爷子去世之前只让两兄弟共同管理公司,没决定由谁继承,平分完老爷子的遗产,两人的股权份额都差不多。
作为两人的女儿,
项天姣和项雅韵自然也是看彼此不顺眼。所以项雅韵才会在家族群里炫耀她认识陈聿初。
倘若能搭上陈家,其他董事自然会有所偏斜。
陈聿初直到她说了一半才不急不缓地侧过脸来看她,少女的眉眼弯弯的,眼窝里都蓄满了笑意。
她和朋友相处好像很开心,和平安、奶奶以及于管家相处也很自在,唯独和他在一块时,多了几分拘谨。
也只有在他的手指勾勒出她身体最深处的弧度时,她才会无法抑制地展露出最真实的那一面。
陈聿初沉静的眼神落在晏酒身上。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也想要他。
第30章
“不用谢。你也可以邀请任何人参加。”陈聿初的嗓音沉淡,平静中却又带着让人恍惚的魔力。
说话间,他的身体侧了一些过来,快要跨越安全的距离,似乎是想表示与她说话的郑重。
晏酒的尾指蜷了蜷,她的掌心中倏然传来一声震动,她咽了咽嗓子,应了一声:“好。”
而后,趁着这个时机,她的指尖划过屏幕输入密码。
是项天姣的消息。
项天姣:【看到你胸口的草莓印了哦。请继续保持,希望你幸福。】
前一句俏皮到令人想打她,后一句又真诚得让人流泪。
眼尾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她想发点什么,指尖却又顿住。
胸口的草莓印?
晏酒下意识看了一眼陈聿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里闪过潋滟的光。这人一点都控制不了自己,折腾了她很久。
害得她今早特地穿了圆领的T恤,挡住胸口的那一片惹人注目的红色。
没想到还是被看到了。
晏酒的表情太过生动,让陈聿初刚刚的遗憾一下子被填满。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亮着的屏幕,原本清冷的眸色逐渐变深。
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到T恤领口,陡然伸出长指隔着柔软的衣料摩挲,许是他这样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显得轻浮,即使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也是沉邃的、优雅的。
温热的指腹描摹着那片红痕的形状,他的眉眼下意识地放柔。
纤柔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冷冽的表盘硌得晏酒有点不舒服,而且,她的心跳声早已超过正常频率,她记不清楚准确数值,也许是60-100?
而她好像已经飙升到了150,或是更高。
这是早已超过安全距离的触碰。
她的眼尾处雪白的肌肤上浮现出一抹胭脂色,清透的瞳孔颤了颤,她攥紧了手指,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你不要这样。”
耳廓传来低沉的笑,有点闷和沙哑,“不要哪样?”
这话说得像是在调情,而在密闭的空间里,总是更容易滋生暧昧的情绪。
瞥着少女通红的脸庞,陈聿初不急不缓地收回指骨,身体也往回正,恢复了端方肃穆的模样。
那份萦绕在鼻尖的木质香气慢慢抽离,隔着衣物被触摸到的肌肤好像仍旧在持续发烫,似是谁在上面点燃了某种不可熄灭的火,必须要燃烧到尽头。
晏酒张唇,却又很快抿了抿,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敢回陈聿初的话,仿佛回了有什么东西将彻底不受她的掌控,将比这不可熄之火更灼热而持久。
陈聿初沉静的目光也跟着身体收回,云淡风轻地说:“回去我拿药给你擦擦。”
听着他波澜不惊的话语,晏酒濡湿的眼眸颤了颤。
她下意识地看向玉质般的修长指骨,不由想起昨晚的一切,多少有几分不可思议。
像陈聿初这样的人,平日里用来签名的手指,竟也可以用来做这种事情。
她很快又像被烫到一般转移了目光,微垂着眼。她才不要陈聿初帮她擦药,更何况这种痕迹要擦什么药才好,她也不太好意思问医生。
车子疾驰,很快抵达别墅。
司机早在出发的时刻就通知于管家,此刻家里已经准备好晚餐。
为陈聿初准备的是戴安娜牛排,也许是今日的工作谈得还不错,他整个人显得很松弛,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挽到小臂的一半处,手背的脉络很清晰。他亲自去酒窖选了一瓶适合的红酒,修长的指骨握着玻璃杯,朝晏酒扬了扬。
于管家将餐桌布置得很浪漫,陈聿初和晏酒面对面坐着,中间燃着的香薰蜡烛晕染出一片暖黄色的光,有浅淡好闻的自然香气。
晏酒轻抬起手中的橙汁,算是回敬他,她这几天吃的都很清淡,厨房为她准备的是土豆泥鲜虾沙拉,很开胃。
偌大的饭厅内只有她和陈聿初,显得有些空荡荡。陈聿初的身姿修长,犹如一棵始终挺拔的大树扎根在夯实的土地里,华丽的灯光下,更衬得他面容沉静冷冽。
从前他不在的时候,晏酒总是不习惯这个饭厅。太大了,大到说一句话对方都不一定能听到,时间久了她会有些害怕。每次都邀于英慧陪她一块。
晏酒的家庭条件不算差,否则家里不会有钱让她留学。可相比起陈家来,还是差了太多。
她始终没法适应这栋别墅,也无法适应陈家的生活。
这种不适来源于她曾经的生活和从小到大的习惯。
如同此刻,陈聿初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没有一点不适感,他的双腿交叠靠着椅背,轻轻晃着红酒杯,手腕上的表折射出冷冽奢华的光,姿态从容矜贵。
他从小就生活得这样优渥,从不会缺什么。
再奢华的地点都只是他的陪衬。
“在想什么?”
清冽的嗓音隔着朦胧摇曳的烛光清晰地传来。
“没什么,”晏酒摇了摇头,和陈聿初这样的天之骄子讲,他恐怕也不会懂。
“明天,你母亲的生日宴,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对面的女孩白皙脸颊上带了一点忧愁,她的双手放在桌下,似乎绞得很紧,灯光下柔腻的身子愈发显得纤柔,像一株秀丽柔嫩的茉莉花,白洁而馨香。
陈聿初放下玻璃杯,醇厚的酒液在他的舌尖打着转,凝着晏酒巴掌大的小脸和潋滟的杏眸,他慢悠悠地说:“你是陈家未来的女主人,不需要注意任何事情。”
晏酒愣了愣,不太敢接口这句话。外界都把陈家将来由谁继承这件事情拿来下赌注了,陈家老爷子还在,陈聿初这份笃定又从何而来。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晏酒一定会觉得他盲目自大,可说这话的是陈聿初,她不得不多想,甚至有点怕他现在说这话是准备以后把她这个根本不熟的老婆给灭口了。
这有点像她之前看过的电视剧,绑匪之所以让人看到他的长相,是因为根本没准备放人,拿了钱以后是要撕票的。
陈聿初注意着晏酒的面部变化,看着她目光闪烁,想说又憋住的表情,沉邃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以前不知道原来他这位太太如此可爱。
可爱到比他手中的红酒更诱人。
薄唇勾起,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温润的音色不急不缓地溢出,“你怕了吗?”
“我怕什么?”
对面的人猝然抬高音量,像是一只被踩到脚的兔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但她很快又失了勇气,弱弱地垂下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好吧,我确实害怕。”
纤长浓密的睫毛低低地垂着,如同蝴蝶的羽翼翕动,又像是在空中漂浮的蒲公英,精致的鼻尖传来一股木质的香味,还有淡淡的红酒香气。
晏酒茫然地抬起眼,她没有想过,原来对她来说这样宽敞的饭厅与餐桌,陈聿初只用几步就能抵达。
陈聿初的视线落在她乌黑顺滑的头发上,她的发顶有很漂亮的漩涡,他的眼里带了几分探究,缓缓启唇,声线沉静,“为什么会害怕?”
沉缓的木质香气不由来的让人感到放松,晏酒咬了咬唇瓣,清澈的眼瞳里有了一点雾气,“除了奶奶,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
听
到晏酒的答案,陈聿初沉默了片刻,他的视线往下挪移,落到她濡湿的眸子和咬得有些发红的唇瓣,没有随便用话敷衍她。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别人的喜欢或不喜欢,并不重要。”
晏酒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暖色的光映照得她的皮肤白皙通透,她垂着眸子,脑袋空了一瞬,心里陡然闪现一句话。
那么,他的喜欢或不喜欢,也不重要吗?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T恤,浑身像是被无孔不入的木质香气浸泡着,晏酒颤了颤眸,耳根浮现出一点红色,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晏酒咽了咽嗓子,故作轻描淡写地勾起一点笑容,“知道了,我会做好的。我想去陪平安玩一会。”
没等陈聿初回答,她便以很快的速度站起身,她不想显得自己落荒而逃,脑海里念着“呼气、吸气”,挺直纤薄的脊背,慢悠悠地走向平安的房间。
她觉得脊背后有一股沉邃的目光始终黏在她的脊背上,如影随形,但她不敢往后望一眼,生怕自己真问出那个问题。
也许她问了,他们的关系就不能维持现在这样的平静。
晏酒说不上来,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陈聿初那双沉邃的黑眸耐人寻味地望着晏酒的背影,像是第一次发现她的脊背纤薄孱弱,她的骨架有点小,似乎他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环住她。
他轻抬长腿,笔直挺括的西裤里线条肌理分明,不出几步就追上了慢吞吞的女孩,制止住她继续向前的动作,锋利的下颌轮廓顿了顿,深邃的黑眸低垂着,挡在她身前犹如一座巍峨的山脉。
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晏酒身上,骨节分明的长指箍住她的腰线,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从他的薄唇中溢出,“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