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悄无声息的勾引


    那唐白渡呢?唐白渡也有特异功能


    不……别多想……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应该是副本的奖励或者宋书衣给的……毕竟宋书衣连起死回生那种药丸都有……


    思绪在几近周折后又绕回了最初的怀疑。


    沈辞年为什么要跟诡做朋友


    诡怎么可能跟人做朋友


    人怎么能活一千多年


    人怎么能凭空消失


    不……不对…肯定是他想多了。


    诡怎么能这么像个人类,诡怎么能有这种耐心去照顾一个人类……诡怎么能……跟人谈情说爱……


    所以这是沈辞年不碰他的理由吗?诡不能跟人谈情说爱不,不对……沈辞年对他有爱……他能感觉到一点……


    可是……上次去深渊,那些大诡好像对沈辞年很敬重……


    是个人魅力吧大概……沈辞年肯定经常去深渊找宋书衣玩,沈辞年那种人,走到哪里都会被敬重的。


    可……深渊级的大诡怎么能不约而同对一个人类毕恭毕敬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好烦……好烦!


    砰——地一声闷响,在沈辞年桌上的一本厚厚的心理学专著落地之时,方恪才骤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又开始控制不住情绪了,他的情绪在失控,他开始烦躁,但不是因为从前的事,是因为沈辞年。


    沈辞年从一根拯救他的浮木,变成了引发他烦躁的根源。


    他已经上岸,已经不再需要在海里挣扎,他抱着这根木头在岸上走,越走越累,木头代替海水成了他新的“麻烦”。


    可……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想呢


    “沈辞年……”他低下头,眼尾滚过泪珠,声音很低,“我怎么能……”


    怎么能烦你。明明你对我最好。


    怎么能恨你。怎么能不信任你。


    怎么能。不能的。


    在短暂的烦闷之后,比烦闷更深的情绪逐渐填满整个脑海:他在愧疚。


    不止愧疚,可能还有一些自我否定。


    愧疚的情绪太满,以至于他不得不做点什么来消解。


    他走进次卧,很久都没出来,没人知道他在里面捣鼓什么。


    ……


    沈辞年回来的时候还是上午,他没待太久,只是跟唐白渡确认了一些事。


    当年在净河,是摆渡诡亲自送他圣徒的灵魂返回的人类世界,净河应当已经完全洗干净了方恪的记忆,但……


    昨天方恪开始回想了,甚至可能更早之前就有过类似“噩梦”一样的回忆。


    这很反常。


    反常的原因大概是有人动了手脚,但应该不是宋书衣。


    宋书衣没有作案时间,这事另有其人。


    沈辞年瞳孔忽然缩了一下。


    食梦诡亦能造梦,难道是……米诗梦!


    可目的呢?动机是什么?理由是什么?


    在真相大白之前暂时不适合下定论,但也必须留个心眼了。


    沈辞年一边上楼一边思考,他想得太出神,没仔细看路,只是余光捕捉到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从拐角露了出来,他以为是小汤圆的尾巴,没放在心上。


    直到又往上走了两节,有些按捺不住心思的方恪往外探了一下脑袋,刚好与他对视,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沈辞年怔愣了一会:“……”


    方恪脑袋上面怎么真的长耳朵了——毛绒绒黑白相间的三角形狗耳朵直立在头顶,怪可爱的,像某种大型猎犬或者混血狼犬。


    “勾引我”沈辞年伸手摸了摸绒毛耳朵。


    方恪抿了下唇,慢慢转过去,沈辞年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有条尾巴。


    声控的。


    因为他刚刚说话了,所以方恪的尾巴在小幅度轻摇。


    很可爱,简直不能更可爱了。


    沈辞年眯了眯眼睛,周身散发着一种想要狩猎的欲望。


    想弄个牵引绳把人拴起来,然后在屋子里四处遛。


    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只是勾着小狗脑袋抬头,俯身对视,语气游刃有余,带了一点挑逗的笑意:“好孩子,跟过来。”


    “爬着。”


    方恪不远不近地跟着,“随行”他是练过的,沈辞年教得很好,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爬得很好看,身体呈现的弧度太优美,很轻易就能激起支配者想要欺负一下的欲望。


    但沈辞年并不欺负他,他只是用一个稳定、秩序、仿佛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的节奏往前走。


    方恪想到自己似乎只要跟在沈辞年身边,就总能安定下来,沈辞年的气息太沉稳,刚好够把他的浮躁压住。


    他总能这样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比如——让自己爬得更漂亮点。


    沈辞年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等了他一会,在他准备继续向上时用掌根拍了拍他的发顶。


    “在这里等我。”


    沈辞年拿了个东西下来,方恪看到那东西,呼吸停止了一瞬。


    “楼梯上危险,怕你不留神把自己摔了,给你栓个安全绳。”


    沈辞年拿着背心式牵引绳,这样解释。


    沈辞年怎么总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又不是刚学走路的幼儿,犯不着用这种辅助工具……


    不喜欢,觉得没有必要,但……


    但今天方恪很乖,直立起上半身,很配合的穿好了背心。


    沈辞年握着绳子的手没有用力,但方恪知道那只手能在意外发生的第一个瞬间就牢牢抓住他的命线,让他一丝伤害都不会受到。


    这就是沈辞年,就是这么可靠,沈辞年从来不会故意让他去受委屈或者受不必要的伤。


    沈辞年从来不会用强硬的手段去逼迫他臣服,驯服他的从来都是沈辞年对他的认真、用心、照顾、庇护。


    驯服他的不是暴力,是细致入微的爱,是他心甘情愿主动叼起牵引绳,想让自己彻底属于沈辞年。


    所以……他应该全身心信任沈辞年的,怀疑沈辞年是诡这种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沈辞年分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怎么会是那些讨厌的诡。


    “上楼梯还要走神的话”,沈辞年忽然低头看他,“我要罚你了。”


    语气中并没有怒意,淡淡的,很平静,甚至透露出一丝担忧。


    沈辞年就这么怕他把自己摔了可他又不是傻子……


    真不至于。但……有点受用。


    所以为什么要多想为什么要怀疑一个如此真心对他好的人为什么要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臆想去不珍惜自己该珍惜的东西


    方恪忽然就停住了,他停在楼梯中央,不再向前。


    沈辞年并没有拽牵引绳,他在方恪停下来之前就通过细微的肢体语言判断出方恪不想走了,他停下的时间就卡在方恪不动了的那一瞬间。


    他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是一直在方恪身上的。


    看起来很不合理:主人竟然比他的小狗更加全神贯注。


    通常该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的是小狗。


    可沈辞年做这件事很自然,他一直就是这样不动声色的关心,然后在适当时机给个引子:“想说什么”


    “没什么……走不动了,想……”


    “想你抱我。”


    想听你用宠溺的语气说:好吧,那我抱你。


    他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句式这么宠呢?大概是因为这个句式把他前一个要求肯定了两遍。


    “好吧”代表同意,“那我抱你”代表强调。


    意思是说:当然可以,我很乐意效劳。


    比单单一个“好”字更让他感到满足和安定。


    沈辞年似乎总有洞察秋毫的能力,他轻易看穿了方恪真正想要的东西,他的声线很懒散,像是某个午后的大草原,饕足的大型猫科动物打了个盹刚刚醒来。


    这种声线太温柔,太容易让人泥足深陷,一不留神就会上瘾。


    “乖”,似乎里面有些哄骗的味道,“自己能上去的,对吗?”


    “我就想你抱我。”方恪的声线却总是充满各种掩饰,冷淡的白色调下其实早就五颜六色,可他不愿意表现,声音就格外别扭,即便他这样直白又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他的大部分心思还是潜藏着,怀着某种念头,次次都要沈辞年去猜。


    换个人,可能早就厌烦了,或者压根不知道他藏了别的心思,压根不想去猜他。


    沈辞年没有把他抱起来,而是弯身拥了他一下。


    沈辞年看到的永远都是直白之下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沈辞年好像总能理解他到底什么情绪。


    “为什么还在不安,嗯”沈辞年就这么拥着他,在他耳朵边上很轻柔地问,“为什么觉得对不起我”


    兽耳、尾巴、一反往常的乖巧,这些举动意味着……弥补。


    方恪把脸贴在沈辞年大腿上,眼睛有点湿,但不至于没面子地哭出来。


    他声音冷淡,说出的话也是否定句:“放屁,我没这么想。”


    他知道,沈辞年一定能理解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是的,他就是这么想。


    沈辞年揉他的脑袋,揉的位置是两只耳朵的中间部位,通常主人们揉那个地方,代表着宠爱。


    “没有对不起我”,沈辞年一边揉他,一边很温和地说,“跟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的错,已经检讨过了,原谅我”


    此时方恪并不知晓最后这三个字还有别的含义,那些隐而不发的细节,会在很久之后的悼念里,给他更沉痛的一击。


    无法遗忘,介怀余生。


    第82章 他是灵界的主人


    沈辞年的话很好地安抚了他。


    沈辞年总是这样,总是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去说话,他永远能在无形中化去别人的心理负担,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照顾和包容。


    方恪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愧疚。


    沈辞年是一个长生不老的异类,这意味着在大部分人类同胞面前,沈辞年需要伪装,伪装意味着不能随便交心。


    的确,沈辞年的人类朋友看起来很少,沈辞年就是这个原因才去跟宋书衣那只诡交朋友的吧?


    方恪想: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不跟沈辞年交心,唯独至少他不可以。


    因为他是那个想要跟沈辞年共渡一生的人。


    信任、坦诚、了解、交心、理解。


    然后像沈辞年包容他那样去包容沈辞年。


    这就是他该做的事。


    方恪想明白了应该干什么,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他相信沈辞年不可能是诡,所以他不能因为一时惊慌就去做伤害沈辞年的事。


    只要沈辞年不是诡,是怪物也罢是妖精也罢,是什么他都接受。


    “沈辞年”,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刚刚看见你在花园里凭空消失,我差点以为你是一只诡。”


    沈辞年没说话,放在他后背的手却以看不见的微小幅度在轻颤。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抵触诡异吧,其实只要是个人都会抵触的,它们是入侵者,它们跟我们有血仇啊。”


    “我妈,死了,就是它们害的,还有好多无辜者,沈辞年,你知道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最悲哀的是被诡异杀死的人不会有轮回,因为他们没有灵魂,他们的灵魂被当作食物上了诡异的餐桌。”


    “沈辞年,你懂得那么多,你知道诡异是从哪里来的吗?你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吗?诡异降临的初期……是什么情景”


    沈辞年轻拍方恪的后背,语气有些迟疑道:“阿姨……是被方家主谋杀的,视频你应该看过了…”


    “如果没有诡异,这些都不会发生。”方恪的语气有些冷。


    如果没有诡异,苏梨夏不会因为那几首呼吁人诡和平的歌而被杀害。


    他也不会因为叛徒的帽子受这么多年的委屈。


    可以说,他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是人诡对立造成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诡异也不再有御灵人,我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变正常。沈辞年,你经历过那个没有诡异和御灵人的时代吧,那个时代是什么样子呢”


    “那个时代……”沈辞年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他们还在楼梯上,在楼梯中间谈话似乎有些不合适,他无奈地拍了拍方恪的肩膀,“要么上去先玩,然后我再告诉你。要么现在下去,我给你洗点水果,边吃边聊。”


    那还是上去吧。


    方恪秉着爬都爬了不能白爬的信念率先往上移动。


    “主人……”跪在三楼房间中央,方恪忽然小声,“我想……”


    他不说想要玩什么,目光却盯着房梁上的滑轮和置物架上的绳子。


    他想复刻那个梦,都说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它,他就是要自己清醒地知道那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梦,那个梦不能影响一丝一毫他对沈辞年的感情!


    沈辞年在方恪面前站了大概三分钟,然后他转身拿起麻绳旁边的粗布条。


    这个会温和一点,也更舒服一点,不至于太勒人。


    他当年用麻绳是因为那是对背叛者的惩罚,只是玩闹的话,就没必要了。


    与当年不同,当年他绑完了人,在窗边站了一会就离开了,直到他觉得教训足够了才回来。


    这一次他坐在椅子上,坐在离方恪不远的地方,全程陪着。


    陪伴,是他最无声的承诺:我会保证你的绝对安全。


    单纯玩这个的话,倒是有时间聊聊天了。


    沈辞年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解答:“没有诡异的时候,人们都很团结,没有勾心斗角,那个年代的人很单纯,那个时代还没有小汽车,大街上有很多黄包车和卖报的小孩。”


    “那你以前……”


    “我在七岁之前,乞过讨,也卖过报纸,我是个孤儿,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七岁那年,一个中年学者来买我的报纸,看见我在翻一本破字典对照着读报纸,他就问我叫什么,想不想跟着他读书。”


    “我哪知道我叫什么,我低头看见字典上一个沈字,我就说我姓沈,名字不知道,我没有爹娘。”


    “学者就说:那你以后就叫沈辞年吧,今天刚好是除夕,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新的气象,新的生活。”


    “那个学者是……任青山”方恪想过很多个沈辞年以前的身份,从没有想过沈辞年真的没有骗他,沈辞年真的是一个孤儿。


    “嗯。那个年代人人都想做知青,人人都喜欢读书,先生带我回家,教我认字,教我很多道理,他总是把‘希望’两个字挂在嘴边,他一生都是乐观向上的,那个时候的日子很有盼头,虽然人类内部总有矛盾,但到底是一股绳,都在努力建设,为社会出力,让社会更好。”


    方恪想到了任青山墓碑上的六个大字:为人类,求新生。


    到了此刻,任青山的形象好像忽然在沈辞年的讲诉中鲜活了,他好像看见那天的墓碑后面站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穿着灰布长衫,眉宇间总是忧国忧民的中年人摸着胡子,正笑意盈盈看着他们。


    “那后来呢”


    沈辞年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在我十岁那年,诡异降临,我们将诡异所在的世界称之为灵界,灵界很混乱,诡异们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人,所以它们肆无忌惮地穿梭两界之间,它们把一切都毁了,社会开始倒退,人性开始变得复杂。”


    “诡异降临的第一年,我和另外一些人获得了一些特殊能力,我们能够在睡梦中灵魂出窍,也能做到一些常人不能之事,先生给我们这种人起了一个统一的名字:御灵人。”


    “你是最早的那批御灵人”


    “嗯。那一批人里,我年纪最小,先生瞒着这件事瞒了很久,他不愿意我去前线冒险。”


    “诡异降临的第三年,开始不断有御灵人霸凌同胞的消息登上报纸,那个时候,人界和灵界都一样混乱,都没有统一的领导者,御灵人和诡异为所欲为,民不聊生,先生痛心疾首,与他的几位至交好友一同创立了灵都联合大学,今天国防大学的前身。”


    “先生做了第一任校长,先生不是御灵人,但他总是冲在前线,在一些御灵人的保护下去一点一点研究诡异的本质。”


    “诡异的本质,是灵体,他们就跟人类的灵魂一样,区别不是很大,先生猜测他们是另一个世界已经亡故者的灵魂,还有一个可能,灵界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因为某种变故,地府忽然出现在了人间,诡门关大开导致人间大乱。”


    “地府一说太过于荒谬,因为那些诡异各有各的形态与人类大不相同,大部分学者认为是第一种猜测:诡异是其他世界亡故者的灵魂。”


    “那你呢?”方恪忽然问。


    沈辞年沉默了很久,道:“我认为是第二种,因为我在灵界,见过故人。”


    “诡异降临的第十六年,先生去世,那时候先生刚刚交代我们建立玩家会才一年,王屿东身为会长要坐镇玩家会,所以就我和陈春枝闯了一次灵界,想把先生的灵魂带回来。”


    “就是那一次,我和陈春枝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那之后的第二年,我和陈春枝创立了安全局,陈春枝做局长。”


    “人间慢慢的就有了秩序,陈春枝组织普通民众避难,王屿东组织御灵人抵抗诡异、守住界门,我在国防大学教书继承先生的衣钵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御灵人。”


    再之后的事情沈辞年就不肯讲了,无论方恪怎么问,他都只口不提。


    方恪索性换了别的问题:“那灵界是什么开始有秩序的呢那个诡神诞生以后诡神是任青山”


    这个问题沈辞年答不了,于是他只是沉默。


    方恪却将它当作了默认。


    “沈辞年,你知道吗,当时我走到冰面上,我想死,我打算冻死在上面,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竟然去求仙拜神,结果诡神出现了。”


    “如果他是任青山的话……那还挺合理…难怪诡神偏向人类还搞一堆偏向保护人类的规矩,那个诡异游戏也是任青山的主意吧?堵不如疏,诡异压抑久了肯定要造反,所以就干脆弄了个游戏选一些人进去玩”


    这个还真不是,这个是系统001自己的主意,他当时正在深渊沉睡,没工夫管。


    “诡神和诡是不一样的吧?”方恪说到这里,有些紧张地盯着沈辞年,“他是神不是诡,对吗?”


    对此,沈辞年给了一个准确的答案:“他不是诡,但也算不上神,神只是尊称,他是得到天地认可的灵界主人。”——


    作者有话说:兮兮:要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神


    任青山:有心怀天下的胸襟;有包容万事万物的品格;有堕落过深渊,但仍然愿意寻求希望的勇气;有理性、温柔、向内寻求动力不受处境影响也永不言弃的品质;有得到所有人认可的能力;有不忘初心始终如一的毅力。


    陈春枝:老师,您干脆直接报沈辞年的身份证得了呗。[狗头]


    第83章 非常拙劣的谎言


    所以灵界的主人可以不是诡,所以……


    哪怕沈辞年是……真的是……


    他也可以不是诡。


    是吗?


    方恪其实根本不能肯定诡神究竟是不是任青山,他用这样肯定的语气,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


    可诡究竟是什么呢?如果他们是人间亡者的魂灵,那他们死前不也是人吗?


    人为什么要跟人对立呢?为什么要一边悼念亡者的躯体,一边对亡者的魂灵喊打喊杀


    他不懂,就像他不明白曾经的自己为什么总是一边想死一边想活。


    那个过去的他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呢?


    他真的不懂。


    他只是觉得,他想活是因为沈辞年。


    沈辞年身上有太多让他想好好生活的理由,比如——每一次结束的时候,沈辞年都会不忘安抚与肯定。


    “你做得很好,结束了。”


    每一次沈辞年说这句话,都好像在安慰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过去那些黑暗的历史都结束了。


    过去是一张废纸,都不做数了。


    现在是一张白纸,代表无数可能。


    未来是一副画卷,他肯定,他坚信,事实就是如此。


    “沈辞年”,他勾住沈辞年的脖子,身后的声控尾巴在轻轻摇,“我信你。”


    他没有说信什么,但他相信沈辞年会懂得。


    ——我信你,有让我们最后圆满的能力。


    即便宿命喜欢捉弄人,他也坚信沈辞年比宿命更高明。


    他对沈辞年就是这么自信,毋庸置疑!


    沈辞年的手有些无处安分。


    不心动吗?不可能的。任谁被坚定地选择,都会有刹那心悸吧。


    何况是他这样总在被抛弃的人。


    沈辞年其实很欣慰,他把小狗养得很好,皮毛都在发亮。


    小狗发光的时候,还怪可爱的。


    沈辞年觉得,至少这一刻的空气,是温暖的。


    好像有什么一直坚持着的东西破裂了。


    在方恪错愕的目光中,沈辞年忽然低头亲吻他的左脸。


    “这算什么”反应过来的方恪抱胸戏谑地盯着沈辞年的眼睛。


    “算我认输”,沈辞年语气很无奈,开玩笑似的,“知道你眼神犀利了,把眼睛挪开,别这么盯着我,我也是会——”


    没能说完,方恪抬手揪住他领子,一口含住了他的唇。


    很凶,这个吻一如既往很凶,方恪一共吻过他两次,每一次吻他都仿佛要用尽全力、要歇斯底里,仿佛在压抑什么、又仿佛在较什么劲。


    方恪的吻实在太强势又不得要领,他不肯让出主动权,又不知道怎么做引导的那一方,于是他只是发了狠劲地去吸,用了吃奶的力气去吸,吸得沈辞年直皱眉。


    沈辞年很温柔的轻拍了一下方恪的后脑勺,动作里是一贯的温和安抚,于是不由自主的,方恪让出了主导权。


    沈辞年主导的吻,是很绵长的,细水长流、像是两棵互相缠绕的常青藤,相互纠缠着向上攀爬,相互理解也相互扶持。


    那些温柔和缠绻仿佛是沈辞年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方恪觉得自己要溺毙了,他微微眯起眼睛,模样却不像是饕足,像是在找机会反击。


    一吻作罢的时候,方恪的手仍紧紧揪着沈辞年的衣领子。


    “沈辞年,你给我听好了,你要亲就大大方方亲嘴,少占老子便宜!”


    亲脸和亲额头……好像他是沈辞年的儿子似的。


    平白无故矮一辈他才不愿意呢,虽然沈辞年年纪很大,可沈辞年的脸年轻啊,他从前一直都是把沈辞年当哥哥辈的。


    沈辞年无视了小狗对主人暗戳戳伸爪子的幼稚行为,他把人抱去浴室,洗狗。


    方恪对于这件事已经习惯了,并且十分心安理得,他跟个大爷似的躺在浴缸里,眯着眼睛吃樱桃,还不吐籽。


    刚这么吃了一个,那盘樱桃就被端走了,沈辞年脸色看起来有点冷,方恪莫名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头,不太自然道:“是…是你不拿垃圾桶的!我没地吐!”


    “那确实怪我”,沈辞年皮笑肉不笑,沈辞年每次阴阳他,那笑容就看着令人发寒,“着实怠慢了少爷。”


    “本…本来就是!我总不能吐盘子里吧!那你还吃不吃了!”


    沈辞年看了他一会,到底是缓和了语气,“可以吐盘子里,都是你的。不想吐盘子里也可以叫我,吐我手里我帮你丢。别让我再看到你吃水果不吐籽。”


    方恪想象了一下让沈辞年用手心给他接果核的画面…嗯…好像有点爽……


    这对吗他难道不是一个纯种sub吗?


    可是这样真的很爽啊……


    就是很爽啊……


    方恪拿起一个樱桃,嚼吧嚼吧咽了果肉,果核留在舌尖上,他眼珠转了好几圈,脑海里不断思索一会要怎么装起来才够帅,思考了大概一分半钟,方恪把下巴一扬,非常高傲地咳了一声。


    “咳!”


    沈辞年摇了摇头,叹口气,把手伸了过去。


    方恪内心都快爽死了,表面却做足了不屑的样子,他趾高气扬地把樱桃核吐在沈辞年手心,看沈辞年一只手攥着果核,只用单手给他头发打洗发露的样子,他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难道他其实是个双他有dom属性


    不行了,他真的好爽啊……


    方恪吃了几颗樱桃后,高贵地拿起一个樱桃,递到沈辞年的嘴边。


    “赏你的,快谢恩!”


    沈辞年的手顿了一下,在“现在不分情况地揍人导致两个人都淋水感冒”和“待会揍人显得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间选择了无奈纵容。


    他吃了那颗樱桃,并直接忽略了谢恩。


    让他给方恪谢恩,他怕方恪受不起。


    方恪并没有坚持,他本来也就是说着玩的,不在意地继续吃樱桃,偶尔心血来潮喂沈辞年几颗。


    一盘子樱桃吃完的时候,刚好够沈辞年把他收拾干净,沈辞年把他赶出浴室自己开始洗澡,他“切”了一声,睡衣都懒得穿,直接趴在被子上开始玩手机。


    一打开绿泡泡,他就皱起了眉头。


    【“知名作家宋书衣”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方恪本来想拒绝,但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就点了同意,备注改成单字一个“宋”。


    【宋:嗨~】


    对面一如既往很热情,但方恪的反应却很冷漠。


    【方圆:你有事】


    【宋:不要这么冷淡嘛,开了几个玩笑不至于这么记仇吧方济民的案子我可是帮了你啊~】


    【方圆:谁知道你什么目的,少废话,有事说,无事删。】


    【宋:嘻嘻~我在安全局的档案室~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方恪被那一连串好几个波浪号恶心住了,他一想到宋书衣那张犯贱的脸,他就想砸手机,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耐着性子回复。


    【方圆:什么乱七八糟,我没兴趣。】


    【宋:真的吗?那我可要把它公之于众了~】


    看到“公之于众”那四个大字,再联合沈辞年之前说的“不要试图去查的绝密档案”,方恪一瞬间警惕起来。


    宋书衣说的该不会……!


    【方圆:慢着,私下见一面,时间你定。】


    【宋:(真的吗表情包)小狗狗竟然要欺骗主人出来私会了,啧啧啧~被抓到了会很惨哦~】


    方恪想打人。但打不到,他转念一想,反正要见面,何不线下单杀


    犯不着生气。


    跟在沈辞年身边这么久,他的性子如今也沉稳了许多,至少比从前更能忍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绝不可能!


    忍到线下再重拳出击!


    【方圆:不关你事,时间、地点,说。】


    【宋:明晚九点,国防大学门口,不见不散~】


    沈辞年出来的时候,方恪还在聊天,他看到方恪连短裤都不穿一条,眉心跳了跳,拿了方恪的短裤和睡衣准备绕过去提醒。


    他刚刚出现在方恪视野里,方恪就忽然很猛烈地一抖,把手机关了。


    反应这么大,很不对劲。沈辞年皱起眉头。


    方恪的反应…类似于……上课偷玩手机突然班主任出现,然后被吓了一跳的反应。


    有事瞒着他。沈辞年下了论断,却没点破。


    只是语气里的温和悄无声息减了几分:“衣服穿上,什么习惯,门都不锁,万一米诗梦上来送牛奶,你不就走光了吗”


    方恪没听出来沈辞年语气的变化,他正紧张着呢,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准备撒谎,他一会摸头一会摸鼻子,心里七上八下脑子一团乱麻,说出口的话也语无伦次。


    “嗯…不想穿。”


    “明天,呃,就是,你知道的吧,夜明珠有个公演,然后我不是老板吗,我去坐镇。”


    “是吗?”沈辞年的语气已经有些冷了,“几点到几点”


    “就是……”方恪一紧张,险些咬到舌头,他心虚地偏过头,不敢看沈辞年的眼睛,他想了想,说了个更早的时间,“七点!对!就是晚上七点!”


    “结束的话……呃……这谁说得准呢,问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未成年,我还能丢了”


    “公演结束我自己会回来的,实在担心,你给我打电话呗。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孩儿我丢不了!”


    第84章 即将到来的大战


    隔日晚上,一整天坐立不安的方恪吃完晚饭就套上毛衣出了门,他在小道上走得很快,却在即将看不到客厅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很平静的一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头看,只是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一眼之后,再看到沈辞年时,他再也不会那么平静了。


    他拢了拢大衣,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撒谎了,他心虚,他害怕回来后会受到惩罚。


    彼时他并不知道,这一走,他就不会再打算回来了。


    种族、大义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对人族其实根本没有归属感,却仍然本能将它摆在了爱恨之前


    这样好像很虚伪,很假,很矛盾且没有必要,不是吗?


    他不懂自己的心,也不懂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


    国防大学门口,宋书衣穿着卡其色冲锋衣,戴着大墨镜。


    “嗨,好久不见~”


    方恪没说话,过了马路,走到他身边。


    宋书衣扫量了方恪一圈,呲牙,笑:“长胖了我以为你一直都会是根细黄瓜呢~”


    其实并没有胖,只是没有想从前那样瘦得那么可怕了。


    方恪不理人,手插在裤兜里,等。


    宋书衣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你还没进去过吧,走吧,带你逛逛,顺便给你讲一段历史。”


    方恪没动,语气冷漠:“档案。”


    “那段历史,可是跟沈辞年有关。”


    方恪动了,没跟他废话,往前走。


    “灵界门大开的第十九年,灵都联合大学出了一件丑闻。”


    方恪听到最后两个字,攥拳。


    “灵都大学第二任校长背叛首任校长的校训,私底下做出卖人类之事,那件事由一位青年学生当众揭发,当时的所有报纸都在刊登这件事,安全局局长陈春枝大义灭亲,亲自带队将其逮捕归案,宣称必将严肃处理。”


    “在长达四个月的严刑拷打之后,此人依旧没有供认罪行,陈春枝当即下达指令,最后的判决结果是:枪毙。”


    “你可能不知道陈春枝是谁,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是…”


    “我知道。”方恪的声音冷得像铁块一样,“你说的我不信,沈辞年不是那种人。”


    “真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真令人好生羡慕啊”,宋书衣啧啧咂舌,“我要不是偶然翻到这档案,连我都不知道呢~”


    “灵界门开的第二十年,沈辞年的刑期就定在了开年的第一天,元旦。那天下着小雨,你猜怎么着他跑了,用一把不知何时藏在衣襟里的手枪杀死了来监刑的陈春枝,然后趁着混乱一路逃进了灵界,再也没出现在人类视野之内。”


    “你说……他现在是人是诡”


    “我不信。”


    “你不妨亲口问问他呢?当年我只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诡,我等级低被派着守大门,我可是亲眼看见满身是血的他孤身一人冲进了灵界。”


    “我当年特别好奇,你说一个人类是怎么敢闯灵界的呢,还闯了两次,这两次我一次也没拦他,你说那些诡可真奇怪,派我一个菜鸡守门,守得住才有鬼了,我压根懒得守,我就跟着他,我看看他到底想干嘛,哎呀,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呢,他跑进灵界不是要求生吗?他竟然找了个位置用那把手枪自杀了。”


    “我呢,当年就是个小诡,这么美味的灵魂在我面前,我肯定是想要享用的,我还没享用呢,一群不讲道理的强盗就把我挤开,争先想要享受美味。”


    “我眼睁睁看着他像个罗刹一样从群诡之中杀出来,简直都看呆了,他走到我面前,竟然跟我说:你是他们中唯一不动贪念的诡,看来你就是先生说的善良的诡,以后跟着我吧。”


    “诡有什么善恶之分诡只有恃强凌弱的本能,我不是不动贪念,我只是没有动贪念的能力。”


    “你想说什么”方恪拳头已经悄然抬了起来,“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信。”


    “我只是想告诉你,安全局的那个蠢货陈离带着人闯进了灵界大门,看门的如今可不是我,陈离这次去还带了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傻不愣登说要逼自己努力提升实力,然后把你从沈氏手里抢回来,说什么她一定要救你,不然她宁愿死也不想听到你受苦。”


    看着方恪瞳孔一缩,宋书衣眼底闪过狡黠笑意:“再给你提个醒,人类与诡异必有一战,因为看门的那家伙是个暴脾气,哎呀呀,都深渊级了还这么大气性。你要是真这么喜欢沈辞年,我建议你先去安全局把档案销毁,要不然那可是个大炸弹,随时要出事的~”


    “只是那样,那个姓王的小姑娘可能要出事咯,陈离那个蠢货信誓旦旦说看门的绝对实力不高,他一只手都能拿下,还说他们绝不深入,啧啧啧,我看安全局和玩家会可能要闹分裂了。”


    “怎么选是你的事,我呢,就喜欢看戏,尤其喜欢看这种难两全的戏码,嘻嘻~”


    “拜拜咯~希望下回见,你别掉秤啊~”


    怎么选


    王灵心和陈离在深渊级面前绝对走不过一招,王灵心不能出事!


    可档案如果不销毁,沈辞年……


    沈辞年的事可以不急,但王灵心如果出事,玩家会和安全局真的分裂,到时候人类说不定要闹内战。


    最重要的是,他们惹了深渊级大诡,大诡一旦向人类宣战,或者干脆不打招呼直接出手,届时死亡的就是以数亿记的普通人。


    他做不到,做不到放手不管。


    他此去救的不是陈离,救的是人类。


    他以为私吞整个人类的物资已经是陈离这个蠢货的极限了,他万万想不到陈离敢作这种死!


    还带着王灵心一起!


    方恪伸手摸出手机,直接关机,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他不想让沈辞年知道这件事,尽管听宋书衣的意思,沈辞年很有可能可以轻松解决这件事。


    可万一呢……万一沈辞年不是……不是诡神呢?


    更何况……


    那里有那么多人,陈离也在那里,陈离是见过沈辞年的,陈离一定能认出沈辞年。


    他不能让沈辞年去冒这个险,虽然他不知道沈辞年在做什么事,但他直觉那一定是一盘容不得差错的大棋。


    他把手机丢了,衣服也买了新的从头换到脚,唯独沈辞年的围巾舍不得丢,重新绕回了脖子上。


    他不想被定位,他不想被找到,他打算独自去救陈离那个王八蛋。


    然后给这个蠢东西一拳!


    方恪越想越上火,甚至翻起了旧账。


    麻蛋,那些年他肯受委屈是为了人类,他那些物资是给人类的,是给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普通人类的!


    陈离居然把它私吞了!百年啊!百年!


    艹!现在又要挑起大战了!要干嘛!疯了!


    ……


    灵界与人间交汇处,一只大诡正靠着门呼呼大睡。


    “慢着!”陈离示意众人停下,他看见另一波不属于他们的人正在往大门靠近,他皱了皱眉,“他们是干什么的?是谁的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一群愚民!”


    手下很快在档案里查到:“老大,他们是禁灵党的,应该是127游击队的,不过他们好像不是要闯灵界,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洗脑或者猎杀御灵人,已经有不少高等级的御灵人表示要跟随他们的领导温故新了!”


    “就那个绑架方恪的组织!他们该不会是来拦我们的吧!敢坏了老子的事,老子早晚把这帮小瘪犊子全部关起来!”


    前面队伍中一个肩上绑红袖章的女青年忽然回头,她看到了陈离一行人,毅然决然走过来,抬手敬了个礼。


    “陈离同志你好!我是127游击队的政委!奉温主席之命特来劝说!温主席让我问你们一句话:如果现在挑起矛盾,陈局长是否已经做好冲锋在前的准备”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是想摸个门从诡异这里偷点好处罢了,他最近一直卡级,想要一些东西辅助,可方恪不肯下副本也不肯交物资,那些副本太随机他又不想亲自下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那不废了,所以就想了这么一招。


    只是在边缘干点小偷小摸的事,能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悄无声息解决了看门的之后小心行事嘛。


    而且他还带着王灵心呢,王灵心最近升级很快,现在可是已经有了国服第七的实力。


    要不是有这实力,他才不会同意带个小丫头片子,到时候还要分物资,想想就肉疼!


    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里生孩子,给人类添丁,老王头怎么想的把个女娃当宝贝,给那么多物资供出这样的实力不知道用来自己升级,傻逼一个!


    他自己可是一点都舍不得给女儿的,即便知道女儿天赋惊人,他还是把自己用不了的资源全部给了儿子。


    让小女娃骑到男人头上来了,那还得了!所以一定要从源头遏制她发展!


    陈离想到自己家那个即便知道自己在外面“泡脚”也一声不敢吭的温顺妻子和那个省吃俭用把好东西都让给哥哥的女儿,很是得意。


    他对女的一向没什么尊重,所以他语气倨傲毫不客气:“滚蛋!妨碍公务你担当得起还是你那个温主席担当得起!”——


    作者有话说:大家不要生气,老登马上下线了[比心]下线前先让方恪给他几个耳刮子爽一下[狗头叼玫瑰]


    宋:我起码只是喜欢犯贱,这老登是又蠢又坏啊,我都想打他一顿。啧啧啧。


    第85章 诡神的马甲掉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诡。


    红袖章女政委摇了摇头,离开。


    远处一个男青年拨通一个号码:“是是,领导,您所料不错,我们现在就转移!民众已经安排好了,是,都在防诡洞里,只要他们不出来,应该能坚持到天亮。”


    “好,我们现在就撤退。”


    “喝——忒!莫名其妙”,陈离啐了一口,王灵心立刻露出有些嫌弃又有些厌恶的表情。


    她最讨厌乱吐痰的人了!


    “陈离!你有点素质行不行!恶心死了!本小姐不跟你一起走了!”


    王灵心叉着腰就率先往灵界大门走去。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真就是个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素质!”陈离嘴上讽刺,但还是拿着抽魂的仪器紧紧跟了过去。


    肉身无法进入灵界,几台仪器开始运作,大概只需要十秒钟便能辅助灵魂出窍。


    ……


    从A市到灵界门口,坐飞机大概需要四个小时。


    方恪走到没人的小巷,背脊靠上冰冷的墙壁,语气和神态却比那寒冬里的墙壁更加冰冷:“0221,死出来。”


    【喂喂喂,不要以为你有后台就可以使唤本系统!】


    “告诉你老板,不想死就给我单开一个副本!送我灵魂去灵界!”


    【……好呢~】有后台就是牛逼呢。


    大概五分钟后,0221的声音在方恪脑海中响起。


    【宿主,老大回复说:它早死透了,想不想死也早死了。】


    眼看方恪要发飙,0221及时收回玩笑,一通操作开始拉副本。


    ……


    方恪出现在灵界大门口时,王灵心和陈离已经先进去了,方恪远远看到两人的背影,心中一阵焦急,连忙追往他们的方向追过去。


    他还没走两步,门口的一只“大-□□”忽然就动了,头顶两只硕大无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擅闯者的背影,长长的舌头就像卷苍蝇一样像陈离卷了过去!


    太远了,来不及救!


    方恪只能大喊:“后面!”


    陈离惊慌失措地回头,慌乱之间,他竟是一把拉过已经走到前面的王灵心,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根长舌头瞬间就将王灵心的魂魄吞没!


    方恪站在三十米开外,看着这一幕,眼睛已经瞪大到了极限。


    刚刚陈离是完全可以自己向旁边躲开的,但这个混蛋第一个反应却是拉别人挡箭!


    愤怒在内心一点一点积聚,莫大的悲哀已经将他完全笼罩。


    王灵心……王灵心死了,灵魂做了诡异的食物……


    为什么人类总是喜欢自相残杀为什么总是喜欢害自己的同胞


    为什么诡这么令人厌恶,为什么明明生前可能是同胞、亲人的诡在死后却将还活着的同类当作食物,一口一个就这么冷漠又残忍地吞吃入腹


    人在吃人,诡也在吃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彻底的吃人的世界!


    什么阳光、什么希望、什么向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破裂了。


    这个世界这么烂,烂透了!他还有什么必要去改变!


    烂着吧!就这么烂着!做一条蛮横无理的疯狗也好过让人端上餐桌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方恪的脑子已经完全僵住了,他无法思考,无法去想王灵心死亡的后果,他无法悲伤也无法流泪,他的整个心已经被愤怒填满了,以至于他连那只原本已经暴怒的大青蛙在看清他的脸后默默退到了一边都没注意。


    他恨诡,恨人,恨陈离,更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瞬移到这里,为什么不能用最快的速度阻止这一切!


    他恨自己无能,但眼下,他提起拳头冲到陈离面前,狠狠照着眼睛、鼻梁、颧骨甚至太阳穴砸下去!


    “你他妈!他妈还是人吗你!你是个男人吗你!啊!你怎么还活着,怎么让你这样的人活着!怎么你这样的人活得好好的还坐上了高位!怎么高位上尽是你这样的货色!你他妈!他妈的整个安全局就是他妈的一群尸位素餐的混账王八蛋!”


    “怕死是吧?喜欢拉别人挡是吧?老子揍死你!老子倒要看看你又拿谁来挡!艹!狗娘养的东西!老子弄不死你老子还姓方才真是稀奇!”


    方恪不知道自己这样一拳一拳不知疲惫地打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灵魂已经被吞噬。


    他只是在发泄,歇斯底里地发泄,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感到好累,好没有意思。


    迟来的泪水,到此刻才终于流下来。


    为什么哭?难过吗?


    不知道,只是四肢都在发虚,脑子在发冷,就好像吃雪糕吃得太急,一不留神把脑子冻住了似的。


    为什么哭?他……好难受。


    他不能杀了陈离,因为陈离是一个人类,不是一只诡异。


    他如果杀了人,那他跟诡异还有什么区别。


    他泪流满面,却从眼底透出寒色,那是一种淡漠的、看死人的目光。


    “滚起来,今天的事,我会如实告诉王晓声。”


    “蓄意谋杀,下辈子在监狱里渡过吧!人渣!”


    方恪站起身,他难以思考,只是凭着本能往前走,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有一支黑洞洞的枪管正对着他的后脑勺。


    “入狱呵呵……”陈离抹了下嘴角的血,狂笑,“我杀了这里所有人,然后把一切都推到你头上,谁还能让我入狱”


    “毕竟,你可是那个什么疯事都能做出来的方恪啊!你以为抱上了大腿,洗白了自己,就真的可以置身度外了愚民之所以是愚民,就是因为他们永远是一群说风就是雨不动脑子的东西!”


    陈离枪口一转,竟是直接崩死了自己的一个手下!


    “研究院的新枪,对付灵体就是好用啊,哈哈哈哈,一枪一个!方恪,你完了,你完了我告诉你!该入狱的是你!你一辈子也休想翻起身!”


    方恪本能想要阻止,但他再快也不可能有枪快,看着那一个个安全员的灵魂破裂成碎片,方恪只感到无比的荒唐。


    “死了哈哈哈!都死了!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疯了,陈离疯了,陈离到底在干什么,陈离到底要干什么


    方恪怒不可遏,他想从背包里取出道具,那把枪却瞬间对准了他的脑门。


    “方恪,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那些谣言全部都是被我有意散播出去的!你别动啊,你千万不要动,你稍微动一下,我就送你去地下见你那个贱婊子妈!”


    “大明星好了不起哦,两大世家之一的家主很风光吧?方济民分明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为什么他的妻子是大歌星,为什么他的儿子天赋那么高!”


    “三十年前,你妈那个婊子当众下老子面子,给老子脸色看,好,好啊,那老子就折磨她那个没人管的儿子!她骂老子一句,老子就叫你被世人骂十年!她打老子一巴掌,老子就电废你!方恪,你少了不起,你真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少年天才绝世英雄你就是一条狗!一条给安全局看大门的狗!你给老子提鞋都不配!打老子是吧你以为你的项圈只有一个遥控器你觉得老子会放心把唯一的遥控器交出去”


    “老子就是要把你变成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你他妈再疯再牛逼,你他妈也得给老子求饶!老子动动手指你他妈就站都站不起了,老子对付你轻而易举!”


    陈离已经彻底癫狂了,他从衣兜里抓出遥控器,面目狰狞恶狠狠就要摁下去!


    方恪攥紧拳头,脑海里一闪而过沈辞年这三个字。


    他也便脱口而出:“沈辞年……”


    他想求救,但下一瞬他闭了嘴。


    ——不可能的,沈辞年怎么来得及隔着那么远停止电击,实在太远了,沈辞年的遥控还有没有用都难说。


    他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可下一瞬,灵界忽然起了阵阴风,一只在陈离黢黑肤色对比下苍白至极的手握住了他拿着遥控器的手腕。


    “你说你”,是一声极轻的叹息,“打狗也要看主人,是不是呢?”


    “你看看,不巧你打的正是沈某人的爱犬,我要怎么才能不生气呢?嗯……用你的灵魂给我家乖狗做成玩具如何”


    陈离被吓尿了,他抖得像个破烂筛子,滑稽又可笑。


    “方恪”,沈辞年单手摩挲着陈离的脖颈,语气莫名有些令人发寒,“我教你一件事。”


    “不是所有的人都算得上人的,这世上从来没有非黑即白的立场,不是说一味忍让就叫顺应大势的。”


    “大势,属于真正把权势戏弄在股掌中的人。”


    方恪没吭声,他把头偏了过去,可耳边那一声来自地狱的“咔哒——”碎魂声还是那么明显。


    沈辞年……沈辞年杀了陈离。


    沈辞年杀人了。


    那个温柔、理智、可靠的形象,在一瞬间崩塌。


    正在向他走近的是一只会杀人的厉诡。


    “怎么就哭成这样了”,那只冷冰冰沾了血的诡手摸了摸他的下眼皮,温柔的语气却叫他打从心底里发寒,“乖,不哭了,没事了。”


    沈辞年在他内心的形象从来都是正道的,沈辞年是一个多么正派的人啊,可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沈辞年绝不是纯粹的好人。


    地下城里有多少肮脏的勾当,有多少黑恶势力,都是属于沈辞年的。


    沈辞年甚至坐拥一整个深渊!沈辞年只是藏得太好,这才只让他看到了白的那一面。


    可比起沈辞年身上的黑色,那一点白竟如此微不足道!


    方恪忽然开始恐惧,他恐惧到发抖。


    沈辞年站在他身后,左手很缓慢地搂过他的腰,另一只手不断给他擦着眼泪。


    沈辞年的语气很轻,也很温柔:“你叫我,我总是要护你周全的。”


    “答应过你,不会食言。”


    第86章 我跟你解除关系


    方恪没答,也没动。


    沈辞年真的……不是人。


    过往的细节一点一点对应了起来。


    沈辞年是诡,那只大青蛙也是诡。


    诡吃了人,沈辞年呢,沈辞年也会杀人。


    沈辞年……


    沈辞年一点一点掰开他紧攥的拳头,在他手心里塞了一只巴掌大样貌跟陈离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别生气了”


    沈辞年在哄他,他却只想把手里的诡东西丢出去!


    这不是一个布娃娃,这是一个活人的灵魂啊!


    沈辞年就那么随随便便,把它做成了布娃娃,还让他拿着玩!


    方恪脱力地松开手,娃娃掉在了地上,那只青蛙眼神直勾勾看过去。


    他终于说话了,语气很淡漠,好像自己跟沈辞年并不认识一样:“你,让它把王灵心吐出来。”


    “吐不出来了”,沈辞年顿了顿,摇摇头。他将染血的手指搭上方恪脖子上的项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项圈就离开了他的脖子,甚至没让他受一点伤。


    “给你换一个”,沈辞年拿出一个比那个漂亮多的项圈,外圈是纯黑的真皮,绣着好看的金色花纹,内圈是酒红色的绒毛,戴着会很舒服,即便它用力收紧后会卡住喉结,爽感也是绝对大于难受度的。


    更何况,沈辞年压根不会那么粗鲁地对他。


    项圈的最下面有一颗白金铃铛,繁复的镂空花纹让它看起来华贵又美丽。


    沈辞年拿着项圈的手在靠近他的一瞬间,被他给用力挥开了,猝不及防之下那个项圈脱手而出,最终与那个灵魂玩偶躺在了一起。


    “到此为止”,方恪语气很冷很冷,“我跟你解除关系。”


    “诡神大人还是少来人间的好”,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这样的客人,人间遭不起。”


    沈辞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好。”


    其实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压着火气,他其实一直在生气。


    他气方恪撒谎、失联,更气方恪自己一个人冲进危险的地方不告诉他一声。


    可当方恪说出结束的那一刻,所有气在一瞬间消散,只剩下很长很长的惆怅。


    他好像已经很尽力地把每件事都尽善尽美了,但最终他还是又一次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就在昨天,方恪还那样坚定的选择他,此刻,它终于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个吻,那个失控的吻不该给的。沈辞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一切波澜壮阔的情绪都压成风平浪静。


    早就已经料到了结果,早就知道最终的结局还是无疾而终,为什么要那么用心,为什么要为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付出


    沈辞年只怪自己一时失控,就这么要走了方恪的初吻。


    所幸,没上床。


    都结束了,陈离死了,方济民也死了,方济民的死讯他还没告诉方恪呢,总之方恪彻底自由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方恪了。


    他给的承诺,他都完成了。


    那天在冰面上,他说要给方恪的-肉-体-绝对的自由。


    其实在百年前他就该做出那个决定了,他想最后再去人间看一看,这一看,就拖了他一百多年的脚步。


    其实这次他去人间,是想好好玩一玩的,想到处走走,想看看那些已经变化太多的老街道,想看一看以前从没有机会去看的地方。


    好好走一走,离开的时候就不会留下遗憾。


    他还想在见见那个人,见到了,也帮到了,可以了,知足了。


    可是明明已经知足了,为什么心里却那么疼那么疼。


    好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坏了的柠檬的味道。


    怎么办,怎么办呢?他好像不想走了,他不想走了……他想把方恪留在身边,他想把他从前答应陈春枝的事情干脆忘了算了。


    可是他不能。


    原来他一直在逆行,原来从未有人会坚定地选择他,这一切从一千八多年前他出生的那一天就决定了。


    他被趁着夜色塞进信箱里,直到天亮的时候,一个路过的道士听见他的哭声,把他抱进了道观,他才得以活下来。


    再后来,他大概三岁多的时候,樱花国全面侵略他的国家,老道士抛下他入了伍,从此再也没回来。


    他实在没办法,跌跌撞撞走路都不稳的年纪,他被迫在纷飞的战火里去自己讨生活。


    靠着施舍和后来在报亭谋到的生计,他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然后遇到了任青山,他以为他的日子从此熬出了头,他以为他可以享受了。


    可后来诡异降临,他身怀极高的天赋,于是被迫背负起责任。


    责任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得他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可人类的命运等不到他喘气,他无法任由自己自私地喘气,他只能把一样又一样重担挑在早已不堪重负的肩头。


    他的一生好像总是跟雪过不去,他生在隆冬,出生的那天下着几十年来最大的雪。


    任青山找他的那天也下着大雪,雪好大好大,他手脚俱寒,耳朵都快冻掉了,他走神去看桌上的毛笔架,却忽然听见任青山在唤他。


    “辞年”,他听见任青山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很难,前所未有的难,但也因此,我只能放心交给你。”


    “我要你和王屿东、陈春枝一同组建玩家会,我要你们带领人类最后的希望,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为人类求得新生!”


    好难,一听就好难,御灵人仗着有些本事一直都是自私自利各自为营,要怎么才能联合在一起,就算联合在一起就一定有用吗?


    但那时他只是凝重了神色,说:“好。”


    他们用了很多年,当玩家会总部在一间破茅草屋里建立成功挂上横幅的时候,任青山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独自一个人踏进了灵界,再也没回来。


    在他二十六岁那年,他被先生抛弃了,先生选择了去求新生,没有选择他。


    三十岁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那天安全局门口有很厚的积雪,他戴着镣铐被押送到陈春枝的办公室。


    陈春枝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把手枪。


    陈春枝背对着他,在看墙上的一副落雪寒梅。


    “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为此我不得不先让你受很多委屈。”


    “很难,你想象不到的难,但因此,我也只能放心交给你。”


    彼时他鞭伤未愈,却在一瞬间选择了谅解。


    “我要你用这把枪杀死我,然后在灵界自杀,我要你做完老师没能做完的事,但你必须隐姓埋名,我会抹去你的名字,包括你在老师墓碑上留下的那一个。”


    “你会承受很多骂名,我要你去灵界卧底,我要你融入诡异,我要你在混乱的灵界建立起秩序,我要你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得到认可,然后在成为灵界主人的那一天,关闭灵界大门。如果你可以做到,我要你在成神的那一天牺牲自己,将灵界与人间彻底分割。”


    “你会留在那里,当灵界与人间彻底分割,你永远都无法再返回,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求得新生的办法。老师没能成功就死在了那里,那里很危险,但你比任何人都聪明,都懂老师那句话指的是什么。”


    诡异有好有坏,善良的诡值得利用。


    这是任青山最后说的话。


    他要得到认可,他要排除异己,他要在一个没有同类的地方蛰伏很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万年。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呢,记不清是什么神情了,他同样只回了一个字:“好。”


    这一个字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有不堪重负的挣扎,有即将被世人抛弃的担忧,有对人间的留恋和不舍。


    唯独没有:凭什么又是我的不甘。


    沈辞年一直都是一个可靠的人,他如此可靠,以至于所有人都把希望押在他身上。


    他如此可靠,他只用了大概几十年的时间就在灵界建立起秩序。


    然后用了一千七百年走完那条只有他一个人的黑暗无比的路,成为灵界的主人。


    接下来呢?接下来就是牺牲自己了。


    他原本只是想要去人间再看一眼的。


    他明明只是想再看一眼的……


    他怎么看了一眼,就放不下了呢?他把那些希望、那些责任、那些信任都辜负了。


    他死在灵界里的那天,他的尸体化作了深渊。


    为什么是深渊呢?


    人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神


    ——承接所有人的苦难,给黎民带来新生。


    当人类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该按照原本的计划,悄无声息地死去。


    要怎么才能死得悄无声息


    抹去所有人关于诡异的记忆,人们不再记得这个世界上有诡异来过。


    抹去所有诡异关于人类和他的记忆,诡异会一直觉得新家就是他们一直居住的地方,他们会在一个没有其他物种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就跟人类一样。


    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事,让所有人都把他遗忘。


    可是他……他怎么这么不舍……


    他舍不得走了,舍不得就这么一走了之。


    人类很快就不再需要他了,可方恪还需要。


    等他替方恪解决完最后一个麻烦,再亲眼看着方恪走出来去拥抱新生。


    他自然会离开,不留回忆——


    作者有话说:早上洗头,晕倒两次,失去意识,醒来后右小腿无法控制,让120拉走的,现在确定住院[捂脸笑哭]


    先挂请假条,后面出院后复更。(现在的状态是时不时晕厥……躺在床上都能晕倒)


    第87章 他终于恢复记忆


    沈辞年弯身捡起落了灰的项圈,用袖口擦干净。


    雪白的衬衣袖子到底是染了脏污,沈辞年微微叹了一口气,收起那个精致的项圈。


    彼时方恪并未意识到这个项圈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曾经有过机会,就如他心中所想那样,用一条牵引绳将沈辞年永远留下来。


    至少在给出项圈的那一刻,沈辞年的想法很干净,只有一个念头,是:我愿为你留下。


    至少这一世,会陪他平平安安渡过。


    但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有点遗憾,但也没有什么。


    ……


    夜色深浓,方恪坐在路灯下,身旁歪七扭八丢着几罐啤酒。


    像什么


    方恪自嘲地仰起头,看那些在路灯光芒下无所遁形的雪花。


    像一条狗,一条丧家狗。


    可明明是他主动把沈辞年弃养了不是吗?


    是他不要沈辞年了。


    怎么倒把他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像个被抛弃了的怨妇一般


    沈辞年是什么都好,沈辞年怎么能是诡呢?


    沈辞年怎么能是带给他痛苦根源的诡呢?


    他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诡异和人类的对立。


    方恪三四口就喝了两罐啤酒,啤酒喝不醉,于是他进便利店又买了一瓶白的一瓶红的几瓶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通通掺一起,混着喝。


    他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难过起来,怎么就这样优柔寡断起来,他这样果断粗鲁的一个人,他的那颗心到底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一定要这么藕断丝连。


    乱喝混酒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精神恍惚,胃里很痛,很大概率是喝到胃穿孔了。


    那又怎么样呢,活着没意思,喝死了也好。


    他就要接着喝。


    死了就不用纠结不用这么痛苦地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方恪喝得跟个醉泥似的,感知力已经迟钝了,肩膀被拍了好几下他才感受到力道随之抬头。


    他蹙起眉:是宋书衣那张讨人厌的脸。


    “喂喂,我说你可不能再喝了”,宋书衣好整以暇地弯腰,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再一不小心给喝死了,神主可就归我了。”


    宋书衣自来熟地坐在方恪旁边的台阶上,语气不知为何有一丝惆怅:“其实人间真的挺好玩的,是吧?”


    “关我屁事。”


    “怎么不关你事呢”,宋书衣抬手拍方恪左肩,“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尤其是前世的你,你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仿佛事不关己,可就是因为你,我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来人间了。”


    “不光是我,你家里的那个厨娘、司机,他们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人间的阳光了。”


    方恪没吭声。


    宋书衣自顾自说话:“你想不想知道你前世是个什么鬼样子我可以告诉你,你父母那些恩怨,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就问,我时间不多,一会神主可能就要召我们回去了。”


    “不感兴趣”,方恪只是仰起头灌酒,他的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天空,那里常年见不到一颗星星。


    “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天上去了”,宋书衣仿佛没听见方恪的话,自言自语道,“我们是从天上来的,每一个灵魂都是一颗星星,星星坠落到了人间,失去了光泽,也沾染了灰尘,那些灰尘就是各种各样的欲望。”


    方恪莫名其妙听着有点难过,他忽然搭腔:“你是狗屁的星星,你们诡异是星星,那我们人类是什么?”


    “你们是星星的过去”,宋书衣用双手撑着头,仰望着天空,“未来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回到天上,当你死亡,你的灵魂会脱离躯体,你会一直向上飘,你会变成一滴水,汇入一条天蓝色的河,一条从地上逆流向天上的河,河里的每一滴水都是一个人的灵魂,每一个善良之人的灵魂最终都会变成星星。”


    “屁,死亡不就是终点吗”,方恪攥了下拳头,也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看不到希望的天空,“死了就死了,死了就是一捧土。”


    “人是不可能变成星星的。”


    “呵,你也知道啊”,宋书衣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今天没戴墨镜,脸上的神情就很明显,有一点伤感,有一点不屑,“这话就是你以前跟我说的,我当年也是这么回答的你。什么星星什么天河,我一个作家我都做不到思想这么天马行空。”


    “可现在我倒宁愿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而我也是真的要回到天上了。”


    “我都要走了,也懒得再捉弄你了,最后送你个小玩意儿吧。”


    方恪还没反应过来,宋书衣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镜子,他从镜子里抓了一团光不由分说就塞进方恪脑子里。


    “圣徒大人,你那些感动死人的记忆我还给你”,宋书衣站起来,冲着身后摆摆手,“素材我收集完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见!”


    说完,宋书衣就消失了,就仿佛从未来过。


    便利店的暖光打在方恪身后,人间的雪却落了他满头。


    风和雪,似乎更大了。


    那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有一百多年了,那时候人间还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国防大学门口,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路过,于是小孩不知道为什么伸出手,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袖子。


    彼年沈辞年只是在怀旧,那个灵都联合大学连名字都改了,若不是地址未动,他当真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怎么就偏偏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只是弯下腰,很温和地问:“怎么了?你迷路了”


    彼时方恪紧紧攥着沈辞年的袖子,他本能觉得这个人很熟悉,本能去信任这个人:“帮帮我!灵狱要抓我回去研究……”


    或许就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沈辞年觉得世间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后,一切又都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来做“先生”。


    沈辞年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只是重回故里看一看,却半路变成了养小孩。


    他曾像任青山养大他一样养大过方恪,亲自带着方恪练级,然后在自认为合适的时机告知了方恪自己的身份。


    本意是要告别的。


    可那一世,已经成年的方恪却硬要跟沈辞年回深渊。


    后来那些恩怨实在太复杂、太复杂。


    也太沉痛、太沉痛了。


    一个是来自于诡神的养恩,一个是来自于人类整体的归属。


    两个截然不同的立场折磨着他,让他一颗心几近支离破碎。


    为什么沈辞年不是人为什么他是一个人


    沈辞年不是人,他就必须要将沈辞年当成仇人,人类整体之上容不得私情。


    他是一个人,他就必须属于人类整体。


    其实他只要自私一点,任性一点,也许他不会那么痛苦。


    可偏偏那时候是沈辞年自己以身作则,从未教过他什么叫做自私。


    沈辞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私大义之人,这一点在他的上一世他就清清楚楚。


    “先生”,他曾经红着眼眸,心疼过那个从来孑然一身之人,“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沈辞年只是说:“回去吧,你是人。”


    于是他更加红了眼:“我是人,但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选择是在深渊卧底吗?


    不是的,他的选择是在深渊帮助沈辞年。


    他成了人类眼中的叛徒,他亲手挖下被俘虏的安全员的眼珠,以此来向其他大诡表示立场。


    痛苦、自责、仇恨一点点吞噬他的求生欲望。


    可那些,原来那些,不是对着沈辞年的。


    他只是恨这世界不能和平,恨大部分人类太自私,恨他的同胞为什么看不破。


    为什么看不破,看不破沈辞年的付出。


    沈辞年想把他干干净净摘出去,他却偏要一身脏污往里越钻越深。


    沈辞年说他叛逆,用一些不痛不痒的手段惩罚他逼他回去,他就偏要把那些骂名转移到自己身上,偏要把一切做绝,一点退路都不留。


    那一世,他其实很让沈辞年痛心。


    “你这般作践自己”,沈辞年对他说的话太深刻,他记了好久好久,“对得起我吗?”


    对不起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的希望太渺茫、太渺茫了。


    如果不拼尽全力,谈什么求新生


    他只是跟沈辞年一样,在想办法让这个世界变好。


    他想改变点什么,他想找条别的路,除了牺牲沈辞年之外的路。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怎么找也找不到,沈辞年的那条路,似乎当真就是唯一的路。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太绝望也太无力了。


    他跪在沈辞年身前,泣不成声。


    “如果你一定要走,让我走在你前面……”


    “死后,就让我魂飞魄散,我宁愿再无来生。”


    “杀了我,求你……”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看着爱人一步步按部就班走向终点,看着沈辞年义无反顾完成使命。


    太折磨了,他做不到。


    他好恨啊,好恨这个世界!他求沈辞年让他魂飞魄散,沈辞年明明答应他了的。


    沈辞年骗了他,又一次把他送进人间轮回。


    又一次让他受这样的苦楚!


    “沈辞年……”回想起一切的方恪用力捏紧手中的啤酒瓶,瓶子变形,酒液泼洒,他咬牙切齿,“你他妈敢走一个试试!你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呀~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嗯……现在就是静养,颅内出血做不了手术,三个月后做,不过那时候这本应该也完结了,谢谢大家关心,让大家担心了,还耽误更新,蛮对不起的[爆哭]


    第88章 死而复生的故人


    方恪的身影匿入风雪,他走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能坐上飞机,大概三个时辰就能到灵界。


    在往回赶的路上,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莫说沈辞年根本不是诡,哪怕沈辞年当真是诡,那也不是他该迁怒沈辞年的理由。


    诡异是有好有坏的,人也是一样。


    他如果因为王灵心的死,因为自己父母的死,就去一棒子把所有诡都打死,那他跟那些一棒子把他打死的人们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自以为是去指责一个并不了解的人、一件未知全貌的事。


    何况……何况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对沈辞年说出“人间不欢迎你”那样的话


    分明沈辞年是最该受人间欢迎的人。


    他在光明里指引世人,他在黑暗中卧底蛰伏,他在最混乱的时候把秩序树立起来,又在最安定的时候决心离去。


    这样的人,怎会不配也许没有他,人间早该沦陷了。


    与沈辞年受的那些相比,他这两辈子的苦,好像都微不足道起来。


    两辈子沈辞年都来救他了,沈辞年这块浮木把他送到了岸边,他却不能将浮木一同打捞起来,这公平吗?


    不公平,他不能这么对沈辞年!


    ……


    灵界,在一个绝对不可能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位赤足的女子身着圣洁的白裙,轻轻唱着歌。


    随着她的歌声,灵界中的生长的奇异植物竟遥遥与之呼应。


    如果沈辞年在这里,如果沈辞年看到女人,他一定能一眼认出这是什么状态!


    女人在跟灵界共鸣,那是要成神的征兆!


    “圆圆……妈妈的孩子……”女人轻声,“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妈妈当年为了把你从灵界偷出去,差点魂飞魄散……”


    女人的头发是美丽的白金色,她像极了一个坠落地狱的天使,她美得不可方物,与灵界的一切都如此格格不入,只教人觉得那些腌臜之物就连靠近都是在玷污。


    “还差一点,差一点妈妈就能成神,现在只差你了,圆圆乖,妈妈感受到你的气息了,妈妈要等不及了……”


    苏梨夏的目光很温柔,那种温柔是圣洁的,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疏离。


    “圆圆……妈妈最爱的孩子……”


    ……


    A市,玩家会总部大楼。


    王晓声召开紧急会议,参与会议之人无不为他的样貌震惊!


    他的头发全白,干枯没有色泽。


    他的眼睛布满密密麻麻的血色,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开。


    他的嘴唇干枯发裂,几乎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兆!


    “会长!你……你怎么……”


    “你们看看这个吧!”王晓声胸口起伏了几次,强行压下情绪,将陈离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投在大荧幕上。


    “方恪叛变!灵心小姐和安全局一众人魂飞魄散了!”


    “会长,会不会是陈离在开玩笑,这怎么……”


    “陈离已死”,王晓声抬起头,眼底一片死寂,“我已经发动导弹,不惜一切代价击落方恪乘坐的飞机!”


    “可……飞机上还有……”


    “我说过,不惜一切代价,我要他死”,王晓声那张苍老了几十岁已经行将就木的脸痛苦地抽动起来,“我此番罪孽深重,已无法领导人类,安全局被禁灵党攻陷,玩家会名存实亡……就此解散。”


    女儿的死对王晓声打击太大,他已存了死志,唯一撑着他活着的信念就是要亲眼看见导弹击中凶手的飞机。


    飞机上的其他人、飞机坠落后会压到的那些人,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导弹击中的那一刻,他就开枪自杀。


    王晓声看着雷达图上那个越来越接近的点,嘴唇和瞳孔因为激动而颤抖。


    他喃喃:“女儿……爹马上就来陪你……你等等爹……”


    ……


    方恪坐在飞机上,不知为何,心底总是感到不安,胃里因为乱喝酒很疼,他低头想喝点水压一压,却忽然看到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闪!


    他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把胸口那个定位器做的项链取了出来。


    这个东西为什么在闪!


    是谁!是谁想引爆他的心脏!


    陈离已经死了,有这个权限的只有……王晓声……


    他不理解王晓声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但王晓声在决定引爆后定位功能却仍然在工作,他一定会认识到它没爆炸成功!


    那么……王晓声……会不会用别的方法……比如……导弹


    如果王晓声发射的是追踪导弹,那么导弹一定是跟这个定位器相连,但如果王晓声定位的是这个飞机呢?


    那可就要机毁人亡了!


    方恪当机立断解开安全带,用最快的速度走进机长室,没废话,言简意赅说明现在的情况。


    “快开广播通知大家跳伞!”方恪有些着急。


    机长犹豫了一下,道:“你说的实在太匪夷所思,玩家会怎么可能向自己的民用机发射导弹一旦我们跳机,这飞机失去控制还不知道要坠毁到哪里,这责任我担不起……”


    “而且”,机长眼珠往旁边偏移了几分,语气有些心虚,“如果你真的是方恪,你出去拦截导弹不就行了,应该炸不死你吧?就算有导弹,本来也是冲着你来的,你这……”


    有点想打人,但理智告诉他不行,因为他不会开飞机。


    血肉之躯怎么拦截导弹把他当神仙吗?


    “言尽于此,你爱跳不跳”,方恪不再浪费口舌,径直走了出去,然后一个机舱一个机舱挨个通知。


    大部分人都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少部分甚至流露出同情智障的眼神,除了少部分人信了,其他人都无动于衷。


    方恪最后看了那些人一眼,心底微微叹息。


    他最后好声好气说了一遍,可依旧劝不动哪怕多一个人,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他终于是寒了脸色,从系统空间取出一把枪,对着空座椅开了一枪。


    “现在能跳了吗!”


    当真是三句半好话顶不到一嘴巴!原本不动的人们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等所有人都跳机,方恪回到机长室,用手枪抵住机长的脑袋:“离这里最近的海冰面是哪里往那里开!”


    机长这回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方恪让他干嘛就干嘛,等到了海平面上,他其实还是不太相信方恪的话。


    守护人类的玩家会怎么会攻击人类呢?他不相信,他只觉得方恪疯了,只觉得方恪蛮不讲理不知道又在搞什么东西。


    再怎么内心不怠,迫于方恪的逼迫,他还是打开机长室的舱门,穿上降落伞跳了下去。


    方恪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丢在自动绕着冰面驾驶的飞机上,然后穿好降落伞和求生衣,跳了下去。


    一直安全落到冰面后,机长还在内心埋怨方恪乱来。


    直到天边划过一道长线,巨大的声响爆开,机长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炸碎的飞机残骸,这才明白过来刚刚方恪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方恪落地后就丢了身上的东西,往冰面深处跑去。


    “喂……那边是……”机长内心有些愧疚,想要弥补,所以好心提醒,“那边是灵界,有诡的!”


    方恪没说话,并且很快就消失了。


    机长看着他的背影,内心突如其来感到有些震撼。


    就好像所有的英雄们那样,从来只给世人看他们义无反顾的背影。


    可那是方恪啊,那个臭名昭著的方恪……


    机长出神自语:“方恪……”


    方恪只是在狂奔,他一路跑到灵界大门前,上次来他没注意到异样,这次却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他感觉这个门……莫名其妙很眼熟,就好像……


    就好像……他本来应该是这个门上的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


    太莫名其妙了,方恪不屑地撇撇嘴,懒得理会,抬脚进门。


    他要去找人,先找到沈辞年才最重要!


    等见到沈辞年,他要给沈辞年的鼻子狠狠来一拳,然后圈住沈辞年的腰扑进沈辞年怀里。


    想法很好,可他走了还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把他给吸进了门板里!


    方恪:!!!


    门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那里开满了野花,小溪升腾着雾气,蜿蜿蜒蜒的小溪旁有一颗老合欢树,一个白裙少妇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哼唱着歌曲。


    方恪愣住了,不是因为那少妇哼唱的天籁之音,而是那少妇的声音……


    他脱口而出:“妈妈……”


    苏梨夏转过头,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圆圆,你长这么大了,妈妈都认不出来你了。”


    方恪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妈妈……”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丢下他,最终却只是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抿抿唇:“这是梦吗?我很想你。”


    “傻孩子,这怎么会是梦呢”,苏梨夏伸手,等方恪低头,她就轻轻刮了刮方恪的鼻尖,“妈妈一直就在这里,你想妈妈为什么不来看妈妈,小撒谎精,你才不想妈妈……”


    “我……”方恪有些局促地抓住自己的衣角,“我不知道……”


    “圆圆”,苏梨夏轻抚方恪的脸颊,“妈妈看见你演出的视频了,妈妈很满意,圆圆想当音乐家对吗,圆圆最听妈妈话了,圆圆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过来让妈妈好好抱抱你。”


    方恪往前迈了半步,又猛然顿住。


    第89章 他是灵界的门锁


    方恪后退了一步。


    方恪后退的原因非常非常简单。


    他刚刚低头了,在他难过的时候就会下意识低头,他一低头,就看见了苏梨夏那两条悬在空中的小腿。


    苍白、细瘦、美丽。


    但没有脚。


    于是他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难过起来。


    “妈妈,你死了。”


    “你怎么死的为什么你没有脚”


    “圆圆”,苏梨夏低头看了看自己并不存在的脚,轻轻笑,她的笑声太轻柔,反而显得有些恐怖,“妈妈不是死了,妈妈要成神了。”


    比之毛骨悚然,其实更深刻的是悲伤。


    他在想,数千年前,当沈辞年站在已经死去变成诡魂的任青山面前,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受


    比之恐惧,更深的其实是依恋。


    他又一次思考起人类和诡异的对立。


    真的该存在吗?这种对立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当时那句话被抨击了几千层,但他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其实在心底是认同的。


    ——你害怕的诡,其实是别人最思而不能见的亲人。


    这句话来自一个等级很低的玩家,那个玩家在副本里遇到了自己死去三年的孩子,那次之后该玩家就发表了这句话。


    方恪并不知道在经历长时间的网暴后,这个玩家最终选择了结束生命。


    但此刻方恪跟此人一样动摇了立场。


    他想到了米诗梦,想到给他做一桌子饭菜,总是温柔又耐心对待他的这个小厨娘。


    她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要对他更好。


    他想起唐白渡,想到这个无论风雨只要他说去什么地方就会送他去的这个年轻司机。


    唐白渡总是挠着后脑勺看起来有点傻,但他本本分分,比大部分喜欢投机取巧的人类更加老实。


    他甚至想到了宋书衣,这个贱兮兮总喜欢故意说一些讨厌的话来招惹他的家伙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伤害过他。


    宋书衣记得他的生日,在副本的结尾,宋书衣祝了他生日快乐。


    他的亲身父母都不记得。


    对他有过善意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他其实都记得很清楚。


    这其中鲜少有人类。


    但过去的他,一直都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啊,他知道沈辞年算人类的立场,哪怕沈辞年现在是诡神,他也应该坚定不移仇视诡异。


    可,当他面对已经变成诡的母亲,他一丁点恨都生不起来。


    原来人在更亲密的关系面前,是不会单纯因为立场而生出恨的。


    原来那些情意其实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能盖住恨的。


    亲情、友情、爱情。


    哪怕心里知道该怎么做,哪怕心里清楚站在人类的立场才是正确的,他还是克制不住去迟疑、去摇摆不定。


    “圆圆”,苏梨夏向方恪招招手,“妈妈一直都很希望世界和平,你能帮妈妈吗?”


    “妈妈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一位死得过早的绝色佳人,她生在战乱的年代,与一位知识青年相爱却只能以信传达对彼此的思念。


    青年一直在为樱花国的入侵而奔波,他在全国各地演讲,希望唤醒更多的同胞站起来,反击。


    “妈妈真的好爱他,当年樱花国的鬼子要轻薄妈妈,为了防止妈妈跑,先砍断了妈妈的双脚,妈妈为了给他守身,挣扎着爬到后院,跳进了肮脏的茅坑。”


    方恪瞳孔在地震,他盯着苏梨夏伸过来的手,不进反退。


    “妈妈死在了那里,鬼子嫌脏,没有再碰妈妈的尸体,妈妈的灵魂来到了一个好陌生的地方,妈妈一直都很想回家。”


    “1797年前,妈妈打开了一扇门,妈妈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可他却偏要死在我面前!”


    “任青山……”苏梨夏的两只眼睛忽然开始流出血泪,“为什么你都见到我了,为什么你还是要选择死亡,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凶说我是错的,我为什么不能打开这扇门回家见你…见你怎么能是错的…”


    方恪抿住唇,他又往后退了两步,他的情绪有点不受控制,他忽然很小声的说:“你不爱方济民,又怎么会爱我…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


    “怎么会呢”,苏梨夏从秋千上飘下来,想要抚摸方恪的脸,“方济民从来没碰过我,你不是他的孩子。”


    “什么!”方恪瞪大了双眼。


    如果方济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方济民最后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方济民养了他这么多年,从未短过他的吃穿,他……难道错怪方济民了吗?


    “圆圆”,苏梨夏终于摸到了方恪的脸,“你不用为他自责,我跟他是交易。”


    “我把你寄养在他那里,等着那一天到来,我就会回去取。”


    方恪注意到她的用词,瞬间警惕起来:“为什么是取”


    “可怜的孩子,现在还在为自己的立场痛苦吧?可你哪里来的什么立场呢……”


    方恪从来都不是人类,方恪是一件神器,他是一把锁,一把原本用来锁住灵界大门的锁。


    很久之前,有一个疯狂的女人偷走了这把锁,打开灵界大门,带它去了人间。


    苏梨夏带着灵锁去见了任青山,任青山知道自己的爱人做了什么后,曾一度非常痛苦,他不知道苏梨夏是怎么把门打开的,他也不知道这把锁的关键,苏梨夏把锁放在了他那里,却没告诉他怎么用。


    可怜他求了一辈子的新生,到死都不知道新生就摆在他面前。


    “我打开了灵界的大门,大门的位置就在原先樱花国的国界内,樱花国覆灭了,他却说我是错的!”


    不告诉任青山灵锁的用法,是苏梨夏对任青山背叛他们的爱情和誓言选择孤独终老的报复。


    任青山在生命的最后去灵界找过苏梨夏,苏梨夏在让他最后见了自己的学生一面后就吃了他。


    苏梨夏从那之后,不再追求爱情,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与自己的爱人永远在一起了。


    她开始追求另一件事情:完成爱人的夙愿。


    她想让人类和诡异放下对彼此的偏见,她想让两个世界彻底融合,她想……打碎这扇代表偏见的门!


    死伤和牺牲都不重要,她认为那些是值得的。


    而灵锁则成了任青山的遗物,后来被沈辞年收敛,存放在一个盒子里,放了很多年。


    沈辞年入灵界之后,这个盒子就一直放在安全局的档案室。


    一百多年前的某一天,一个安全员打开档案室的门,听见盒子里有婴儿哭声。


    后来这个婴儿就被送到了陈离的爷爷陈仓那里。


    那个婴儿就是方恪的前世,也是他作为化形的锁灵的第一世。


    方恪在前世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陈仓私下做了决定,将他送进了御灵人监狱,灵狱在他身上做尽了惨绝人寰的研究,但他最终还是逃了出来。


    逃出来后他就遇到了沈辞年。


    一直到彻底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前世在见沈辞年的第一面就觉得他熟悉。


    他曾经作为遗物被放在沈辞年的案头,沈辞年在写字、工作的时候,他就静静躺在盒子里,用刚刚诞生的一点点灵智去好奇外面的动静。


    沈辞年成为灵界的主人后,他作为灵界大门的锁,自然而然天生会亲近、臣服沈辞年。


    沈辞年对他的压制是绝对的,他本该是属于沈辞年的东西,却流落到了人间,忘了自己的本体,与沈辞年这个主人相见不相认。


    他想起自己最开始为什么会诞生灵智。


    就是因为他实在好奇沈辞年在沙沙沙的干什么,他好奇沈辞年写字的声音,他想要一探究竟,于是他诞生了灵智,并且迫切地想要化形,想要亲眼看见沈辞年到底在干什么。


    后来被封存在档案室的那一千多年,只有无聊和寂静,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他好奇沈辞年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弄出那种“沙沙沙”的动静了,于是他更加努力想要变成一个人。


    他变成人了,也找到沈辞年了,却不再好奇那个“沙沙沙”的声音。


    他有更多好奇的东西,比如“先生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某种好吃的零食”、比如“先生说的可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眨眼睛的意思”,还有好多好多。


    他好奇沈辞年,好奇沈辞年带他去见识的一切,然后慢慢长大,变得懂事。


    两辈子了,他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白,沈辞年不仅是他的浮木。


    沈辞年是他在人类世界唯一的依托。


    沈辞年是那把唯一契合唯一能打开他这灵锁的“钥匙”。


    沈辞年是他的主人。


    而他这把锁,理所当然想锁住主人。


    他想要,想要钥匙插进锁孔,然后他会锁住沈辞年永生永世。


    他天生且本能地渴望主人用那把契合的钥匙进入他的身体,好让他发挥他作为神器的用途。


    什么人间、灵界,什么立场、道德,什么恩怨情爱,他通通都不需要在意。


    他是属于沈辞年的东西,他是沈辞年的,他只需要在意沈辞年。


    沈辞年想关上门,缺了他这把锁怎么行


    第90章 他锁不住沈辞年


    苏梨夏见方恪一直发呆,很轻地笑了一声。


    “圆圆,你会帮妈妈的对吗?妈妈最爱你了,妈妈知道你受了好多委屈,乖圆圆过来妈妈抱抱。”


    方恪迟疑了一下,没动。


    如果是小时候,他大概会毫不犹豫过去。


    他想要爱,他太想要了。


    想到了会自欺欺人听不出来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的地步。


    这句话的诱惑力对他太强,他太希望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委屈,太希望有个愿意抱抱他,给他一点爱。


    以前没有得到过真爱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去追逐这种虚假的爱,因为哪怕母亲的爱是虚假的,那一小会儿的拥抱也是真的。


    他会贪恋,会自己给自己编故事,骗自己已经得到了爱。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知道真正无私的爱是什么样子。


    沈辞年让他看得很清楚,他不会再因为虚幻而迷茫。


    沈辞年像一阵掠过窗边的晚风,风起的时候,清凉拂过面庞,于是幻梦被搅醒。


    原来过去不过是一场太荒唐的梦。


    “我当然会帮你了,妈妈”,方恪低下头,左手捏着右手的手指,就跟从前他站在苏梨夏门口偷偷朝里面张望的姿态没什么区别。


    苏梨夏没看出来什么异常,她摸摸方恪的头顶,柔声:“乖孩子,等会你负责锁住灵界与人间的分割线,妈妈去毁了那扇门。你要记住,一定要在沈辞年献祭神格之后再行动,早了会被他发现,我们等他彻底魂飞魄散,这样才万无一失。”


    “好。”


    方恪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截然不同。


    等到两界开始分割,他会在沈辞年魂飞魄散的前一秒锁住沈辞年的魂魄。


    沈辞年不知道他是神器,料不到他会过来,自然也没有推他走的机会。


    这就是他刚刚想到的两全的法子,沈辞年一旦献祭,就做不成神了,但至少魂魄还在,还能做人。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无论成不成功,他也一定要试一试。


    哪怕拼着崩毁自己,他也要沈辞年浴火重生!


    ……


    沈辞年有那么一会,感应到了方恪的气息出现在了灵界。


    是错觉吧。沈辞年想。


    方恪这一世那么讨厌诡异、那么讨厌他,此时大概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黯然神伤吧。


    他叹了口气。


    他始终觉得如今的玩家会是一个隐患,王灵心死了,王晓声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利方恪的事来。


    他轻轻一指弹出,一道黑雾凝成的暗光穿越几千公里的路程,停留在玩家会总部的上空,居高临下俯视里面的人。


    片刻后,那暗光散去。


    不需要他动手了,王晓声的太阳穴处有一个子弹留下的小洞。


    方恪现在应该不会再跟从前那样颓废了吧,沈辞年自认已经用了最大的心血去开导他。


    等人们忘记诡异来过的记忆,等方恪把那些不堪的曾经都忘记,方恪会好好生活的,不是吗?


    方恪已经再也、再也不需要他了。


    所以他可以走了。


    就这样,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多么伟大的死去。


    只是平平静静的,像交一份作业那样,就那么平淡而安静、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去。


    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方恪”,他低声自语,“忘记我,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就像那天他在方恪冒冒失失坦白后,与方恪说得很清楚的那段话一样:介入方恪的生活,接受方恪的交付,基于对方恪的爱,照顾他、引导他、管束他,永远站在他身前,为他解决一切麻烦。


    他给的承诺,从不会食言。


    就像那句:我永远不会主动放弃你,但我允许你弃养我。


    他允许方恪弃养他的前提是:方恪真的不再需要他。


    方恪现在有独立生活还能过得很好的能力,方恪的未来有无数可能,他没有跟方恪做过,方恪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身体,日后可以再遇到一个很好的爱人。


    好吧,这很好,既然已经选择清楚了,那就不要再留恋不舍了。


    沈辞年叹了一口气,走入深渊。


    千年前他死在这里,但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他不得不负重前行的开始。


    千年后他要在这里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他答应过的每一件事他都做到了,他无憾了。


    “神主……”米诗梦捂住嘴,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但那些哭腔还是难以自制,“真的没有别的……别的可能了吗?”


    唐白渡的眼睛也红了:“神主,您走了我们怎么办?新的灵界需要您主持大局……”


    沈辞年没有答,这两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所以选择了沉默。


    他最终只是道:“别哭,别为我哭。”


    就这么让他平凡的离去,不需要哀悼。


    他闭上眼睛,黑雾化刀,一点点削去自己的神格。


    千刀万剐,终究要把他身上那些太沉重的负累连着他的灵魂和血肉一起,都割下来了吗?


    “人类不再需要我,灵界不再需要我,你……也不再需要我……”


    千年蛰伏,凡躯化神。


    他曾经死过,尸体化作了深渊,灵魂一步步征服了灵界。


    他从不觉得自己伟大,只觉得那些都是他该做的。


    但当他开始剥离人们关于他的记忆,当他的身影和踪迹开始在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彻底消失。


    再也找不到一个词比“伟大”更能形容他的牺牲。


    ……


    方恪在门内独立空间中,他受到的影响减弱了很多。


    可他仍然在遗忘,他开始记不清他和沈辞年的初遇究竟在哪里,他开始怀疑沈辞年这个人的真实性,他开始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很多光怪陆离的东西。


    可很快他坚定起来,他坚定地相信沈辞年真实存在,并放开了自己的灵识,想要回归一把锁的本能。


    “沈辞年……”方恪咬着牙,从脖颈处延伸出一条锁链,瞬间没入深渊,在米诗梦和一众大诡浑浑噩噩的迷茫目光中,他坚定不移地圈住了那个即将灵魂崩碎之人的腰。


    他死死抱住沈辞年的腰,然后落着泪,喝声:“锁!”


    “拴住你了……沈辞年”,他哭着,哭得有点伤心,“我允许你…允许你让我忘记你了吗?”


    他锁住了沈辞年,但那些魂魄仍然在崩塌。


    献祭,不可逆转。


    哪怕是神器的挽留,注定的结局依旧无法改变。


    命定的轨迹,无法回头。


    “不要…不要!沈辞年!”


    方恪透支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发挥出了最大的极限,可他仍然觉得自己留不住沈辞年。


    他终于哽咽出声:“主人……至少……别让我忘了你……”


    脑袋被揉了一下,那个人的温和一如既往,只是那个人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我很少命令你,也很少强迫你服从。”


    “算例外吧,我要你服从这个命令”,沈辞年一指点在方恪的眉心,强大的神力在洗刷方恪的记忆,洗刷完,他就会在门关上之前,把方恪送回人间。


    即便方恪拼死抵抗,但神的谕旨同样不可逆转:“神谕,你必须忘记我,没有人可以例外。”


    “沈辞年!不要这么对我!不要!”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他改变不了任何事,结局依旧向着前世他了解的那样发展。


    沈辞年的魂魄在他的眼前变成了天蓝色的碎片,然后崩碎得更细小,无论他怎么做,他连一丁点可能都抓不住。


    无力到极致,痛苦到顶点,那些唯一快乐的记忆却在一个接一个消失。


    方恪跪坐在冰面上,绝望地捂住半边脸,眼泪早已倾斜如河,一刻也不能停止。


    “不要这么……对我……”


    “求您……主人……”


    “我错了……不要这么惩罚我……不要……”


    “不要……”他喃喃着,脑子里却忽然有一瞬空白。


    不要什么?他为什么哭?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在遗忘,遗忘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那些相处的细节越来越模糊,他甚至忘了那个午后,是谁陪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完《寻梦环游记》,又是谁剥了颗葡萄喂给他吃。


    他忘了那个人在看完电影后,是怎样复杂的目光。


    但他记得那句电影里的话。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那个人毅然决然要走向终点,一点都不顾他的挽留。


    所有有关那个人的身影都消失了,可他却越来越不甘,越来越从心底里感受到愤怒和悲郁。


    他终于瘫倒,发出一声几乎要把嗓子喊出血的嘶吼!


    “啊——!”


    嘶吼过后,他哑着嗓子,指甲掐进掌心,用最后的力气,低喃:“谁给你的权利……我没允许你这样做!”


    “锁!”


    他锁不住沈辞年,但他锁住了最后的记忆。


    或许余生,这就是他唯一的慰藉,他将反反复复去咀嚼那些不能再模糊的记忆碎片,去强行拼凑出那个人的模样。


    不,也许他连个完整的人形都拼凑不出来。


    当所有人将沈辞年遗忘,沈辞年终于走向了那个千年之前就刻在他墓碑上的结局:伟大,无需多言。


    “那我呢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我的……”


    方恪闭上眼睛,蜷缩在冰面上,他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刺激,终于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