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恶犬？恶犬就是连主人都咬，甚至专咬主人。
方恪的眼睛紧紧盯着沈辞年，仿佛盯着什么很危险的东西，他警惕地看着沈辞年走过来、靠近，在心里预设沈辞年的动作。
如果沈辞年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那他就故意站一会不动，过一会再跟着走。
如果沈辞年伸手要牵他手，那他就两只手全部交叉抱在胸前，扬起下巴直接走开。
如果沈辞年直接走，那他就……
方恪想了一会，想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会很烦，可能会冲上去揪住沈辞年然后莫名其妙跺沈辞年一脚。
正在方恪预想的时候，沈辞年已经走到他身前，顺毛似的揉了他头发一把。
“走吧，小管家。”
方恪没来得及反应，因为他的预设里并不存在“摸头杀”这一项。
在他想要做点什么表示愤怒的时候，沈辞年已经用后脑勺对着他了。
现在再做什么也毫无意义，他咽下这口气，咬牙跟住。
沈辞年在偷笑，他原本想要明着笑的，但那样可能会招狗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辞年压住嘴角的弧度，单边银链眼镜下的一双狐狸眼微微闪烁。
逗狗这种事，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有意思啊。
不过很可惜，小狗不知道是不是有主的，若是有，那他还是远离的好。
趁他现在还不那么感兴趣，还没到要夺人所好的程度，他还是可以轻易放过这个人类的。
前提是——这个人类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送上门。
方恪没有一点自己在“送上门”的自觉，事实上他有跟沈辞年差不多的想法。
好吧，差很多。
方恪想的是：怎么样让沈辞年自己送上门。
怎么样可以不费兵刃拿下他。
虽然他一向崇尚暴力获取，但对待沈辞年他愿意稍微温柔一点。
前提是——沈辞年最好是识趣，乖乖被他牵着鼻子走。
两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下了楼，晚宴还没开始，似乎等的便是他们二人，沈辞年刚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凝了上来。
方恪有些不自在，以往承受这么多目光注释的时候，往往是他惹事的时候，人们看着他的眼神大多数是惊恐少数是厌恶，哪里会这般清澈，甚至还有点期待呢。
这的确是很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的。
方恪越来越不自在，他绕过沈辞年想要走到偏僻的角落，谁知0221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在他脑子里说话，差点吓到他。
一惊一乍的，方恪攥拳拧眉，早晚他要揍它一顿，早晚的事。
【请管家方恪在三十秒内回到主人身边，并公布今晚的宴会小游戏——诡抓人。】
方恪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我他妈外文不及格。"
【那咋了，等你出关外，自有大儒为你辩经。】
“什么意思？说人话。”
【切，没文化，多读点书吧少年。本系统说的就是你们人类的人话。你说你的，我帮你翻译不就好了。】
方恪心里骂着嘛卖批，脸色很冷看起来反倒有种管家的威严感，他一板一眼-实际是国文也不好念书干巴巴道：“绅士们、小姐们，当月光照进古堡，你我时隔百年再次齐聚一堂，这第一杯，敬、敬……”
【你快念呀，敬什么，你别卡壳啊！】
0221有点急，方恪简直是它带过的最难带的一届玩家，它直接嘲讽道【念不出来该不会是心虚吧？】
心虚你妈。
方恪磨了磨后槽牙，握着拳头道：“敬…敬主人。”
沈辞年听着，忽然笑了一声。
没忍住。嗯。
果然下一瞬就看见方恪回头，借着举杯的功夫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恪深吸一口气，一秒钟内在脑子里已经完成对沈辞年单方面的拳击，很好，沈辞年倒地不起。
他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刻意不去用余光捕捉沈辞年的身影，继续照着0221给的文本念：“这第二杯酒，敬女王。”
“第三杯各位自饮便好，现在有件重要事情告知大家，我们的宴会中混进来了美味的人类，高贵的血族们，晚宴的食物已经准备妥当，新鲜的血食就隐藏在大厅中，先找到的可以优先享用，开始行动吧女士们先生们，我替我们伟大的家主宣布，宴会即刻开始!”
方恪嫌弃地念完台词，一回头就看见……沈辞年露出了两根尖尖的獠牙。
“……”
怎么，原来沈辞年跟他真不是一个阵营么。
那他是家主的专属食物？
方恪看着群魔乱舞的吸血诡们，其中可能还有装成诡的人类，只是一瞬间就做出了选择。
他的实力史诗级削弱，不适合起冲突。
他没办法保护沈辞年全身而退。
他勉勉强强走到沈辞年面前，不情不愿伸出手腕。
“要喝快点喝”，他语气依旧生硬，“喝完还要干活。”
沈辞年眼眸低垂着看他，仿佛能看穿他坚硬的蚌壳下其实内里的蚌肉柔软又易伤。
他好奇他的班长发生了什么，能把自己变成这种性格。
一碰就炸毛，不碰的时候又别别扭扭想让他碰，跟个矛盾极了的猫儿似的。
方恪的脑子里是不是住了一个恶魔和一个天使，两个小人天天在他脑子里打架？
沈辞年很绅士地笑了笑，气度从容地托住这只手，装样子地轻轻咬了一下。
虽然副本给他的身份是吸血鬼，但他事实上并不喜欢喝血。
他日常的食物是各式各样的情绪，最喜欢的是恐惧和痛苦。
人类的也好，诡异的也好，都可以食用。
他喜欢把它们收集起来，做成各种美食摆一桌子，然后戴上围脖拿着刀叉慢慢切割恐惧牛排，蘸上一点痛苦胡椒，放在口中细嚼慢咽，不紧不慢地品尝，最后再来一杯欲望红酒。
那感觉十分美妙和惬意。
下一次再去人类世界玩，他打算做个美食家，给人类也尝尝他的食物。
交换分享，可是美好品德。
沈辞年难得心情很不错，他好久没有出来觅食了，今天的恐惧很多，足够他大快朵颐。
这一次做成什么好呢？热狗还是火鸡？
方恪不知道沈辞年在想什么，沈辞年没咬破他的皮，让他稍微有点失望。
为什么不用力咬他？嫌弃他的血不够美味？
他指头一点一点攥紧，眼睛也越来越大，瞪着沈辞年，仿佛要吃人。
沈辞年凭什么不咬他，就因为不熟是吧？
好，沈辞年不咬，他咬！
他反手抓住沈辞年还戴着手套的手背就是狠狠一口。
宴会厅瞬间寂静，所有诡齐刷刷看向方恪，不约而同在心里蹦出一句话。
食物咬主人了。
吃掉他，必须吃掉他！危险的食物，把他吸干，不能原谅！
沈辞年眼见众诡要围上来，便悄悄向他们释放诡神气息，震慑住他们后轻咳一声，有些无奈道，“见笑了，还没教好规矩，不必在意他，他不会反主的。”
谁说的，他凭什么不会反主？方恪没察觉到那一丝气息，他是人类，对这个不敏感，他继续瞪沈辞年。
沈辞年笑而不语。
王灵心在人群中，捂着嘴偷笑，好像在嗑。
忽然她脸色一变，想起来这颗糖里面有一位是她喜欢的圆圆哥，瞬间眼神里布满了委屈。
圆圆哥哥从来都不跟她这样玩闹的，她好嫉妒呀。
王灵心剁了跺脚，哼了一声，正了正头巾，提起厨娘的小裙摆，去找其他还活着的三个玩家了。
她刚刚可是观察到了，有三个人没有第一时间盯着圆圆哥看，也没有露出那种奇怪的愤怒眼神。
所以那三个一定是玩家！她可聪明了，圆圆哥的任务她完成了，她是不是能让圆圆哥请她吃顿饭做奖励呢？
她好想跟她朝思暮想的圆圆哥约会呀。
不过她的圆圆哥怎么看起来受受的，她以前一直觉得圆圆哥那么凶巴巴一定是攻，可是圆圆哥怎么在这个小县城老师面前凶得那么没有威慑力，就跟虚张声势似的。
就跟小媳妇闹委屈似的。
就跟小猫小狗炸毛似的。
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她想取取经，她做梦都想她的圆圆哥能对她也这样。
方恪白了沈辞年一眼，压低声音问：“笑屁笑？”
沈辞年叹了口气：“你这周满勤不缺课，我就告诉你。”
“哦”，他满不在乎应了一声，脊背有点绷，人也有点僵硬，“那我，不去呢？”
后面那句他没问出口：你会不会管我？
“不去便不去吧”，沈辞年语气温和随意，“总不能天天家访你，是吧？”
不是。
为什么不可以。
可以的。没什么不可以。
方恪不自觉低了一点头，闷闷不乐，“嗯。”
他没话找话道：“系统是不是有病，搞这种游戏有什么意义？”
沈辞年摇摇头，“不知道，我是新人。”
沈辞年眼睛里一闪而逝寒光。
有意义，而且是针对方恪的。
从他进游戏听到那声提示开始，他就知道副本必将在后期一点点暴露丑陋的本来目的。
他和方恪在副本里不对等的身份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
——有人想借他老友青天白日的手压制方恪。
可既然拉错人拉到了他头上，那么……
沈辞年在心中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