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陈君颢瞪着床单发了快十分钟的呆。
    睡裤里湿漉漉的触感让他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妈的居然梦遗了。
    更要命的是,梦里那个在他怀里,跟只没睡醒的小奶猫一样蹭来蹭去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姜乃。
    “罪证”在洗衣机里转的时候,他清楚地在滚筒盖的反光里看见自己那张蠢脸。
    像个刚看完咸片,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就被抓了现行的傻逼。
    “操……”
    他一脑袋磕在了洗衣机上,“砰”的一声闷响,震得脑壳都麻了。
    可机器转得再狠,也搅不散他心口那团乱麻,又涩又堵,比滚筒里翻滚的床单和睡裤缠得都紧。
    梦遗他认了,好歹年轻气盛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谁还没点生理现象了。
    可问题是,为什么对象偏偏是姜乃?!
    他陈君颢可是个笔直笔直的直男!
    梦这种东西,按理说醒来就该忘得差不多了,可那画面跟刻在了视网膜上似的,一闭眼就开始回放。
    眼角泛红的姜乃、眼神涣散的姜乃……
    “砰。”
    他又给洗衣机磕了个响头。
    哼哼唧唧的姜乃、蹭来蹭去的姜乃……
    他呼吸陡然一滞。
    “砰、砰、砰!”
    “喂!拆搂啊?!”楼下传来老妈的怒吼,伴随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动静由远及近。
    陈君颢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跑去锁上浴室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
    “晨早流流,搞咩架科!”老妈已经杀到门口,哐哐拍门,“仲锁门?你搞咩啊你!”
    “冇、冇嘢!”他嗓子发紧,看了眼洗衣机里转着的“罪证”,头皮一阵发麻,“我……我洗紧衫啊!”
    门外突然安静了两秒。
    “咁早起身洗衫?”老妈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狐疑,“……你濑尿啊?”
    “咩濑尿!”他一个跳脚,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连声音都劈了叉,“你唔识就冇乱噏!”
    门外的老妈愣了愣,意味深长地“哦”了个长音。
    他瞪着翻滚的洗衣机,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去一块搅了算了。
    “记得用冻水洗啊,”老妈憋着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用热水容易洗唔甩噶!”
    “妈!”他差点给门边的洗手池也磕了个响头。
    “阵间晾衫记得帮你阿公淋埋啲花啊。”老妈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逐渐远去,“真系大个仔咯……”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泄了口气,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他盯着洗衣机里翻腾的泡沫发了会儿呆。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君怡摇头晃脑的念叨模样突然在脑子里蹦了出来,“因为太想见了,所以才会在梦里梦到哟~”
    陈君颢猛地坐直了,后脑勺“咚”地撞在门板上。
    “望夫石啊你。”脑子里陈君怡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么关心一个人,不是想弄死他就是想睡他……”
    “屁!”他下意识反驳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洗衣机“滴”的一声停下了,安静了片刻,又“轰隆隆”的开始甩干。
    “你干嘛对人家这么上心……怎么?看入迷啦……”
    “同我收声!”他抄起脚边的拖鞋,反手就往洗衣机上砸,“砰”的一声,拖鞋被洗衣机弹飞,滚到角落里去了。
    他气喘吁吁地瞪着还在转的洗衣机,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反应和恼羞成怒有什么区别?
    “操!”
    他咬着牙,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彻底被他抓成了鸡窝。
    折腾完头发,他又使劲搓了好几回脸,可最后也只能垂下脑袋,长长地“哎”了一口气。
    洗衣机终于停下了,欢快地“滴滴滴”唱完最后的旋律。
    陈君颢又在地板上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慢吞吞爬起来,磨磨蹭蹭地把洗好的床单睡裤掏出来,一股脑塞进盆里,抱着往天台走。
    “我是直男,”他边走边嘟囔,声音越说越小,“笔直笔直的直男……”
    天台的风一吹,话里仅剩的那点底气直接就散了。
    国庆假期一晃而过,天气还是闷闷的,偶尔飘点小雨,风一吹倒是添了些许凉快。
    营地餐吧人气不减,每日的驻唱节目刚结束,几个醉醺醺的客人还在跟着音响里的伴奏瞎哼哼。
    刚打点完后台的梁家耀一回来,抄起桌上的柠檬茶就先猛灌了两口。
    “诶,”他捅了捅何启华的胳膊,冲角落努努嘴,“阿颢干嘛了?”
    何启华眼皮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鬼知他,在那装深沉好几天了。”
    梁家耀眯起眼,盯着角落里始终保持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陈君颢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凑到何启华耳边:“他失恋了?”
    何启华嗤笑一声:“他恋过吗?”
    “嘶……”梁家耀琢磨了一下,“好像没有。”
    “说不定在思考怎么恋呢?”陈君怡捏着杯柠檬茶从后台晃悠回来,一屁股坐在他们中间,“三分钟后他肯定有反应,赌不赌?”
    梁家耀立刻来劲了:“赌什么?”
    “一顿饭。”陈君怡眨眨眼,“我赢了,你就请我吃花园酒店的点心自助。”
    “卧槽,这么狠?”梁家耀嘴上抱怨,手已经迅速掏出手机,点开了计时器,“得,那要是我赢了……”
    “请你吃一周烧鹅。”陈君怡一边说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哼哼两声,一脸胜券在握的看向营地大门,“等着吧。”
    计时跳到2分50秒时,营地门口的栅栏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啊!”陈君怡眼睛一亮,“噌”地站起来,兴奋地冲门口挥起手,“小乃哥哥!”
    角落里的雕塑陈君颢闻声猛地一抖,一脸震惊地扭过头。
    “卧槽,”梁家耀目瞪口呆,“你开挂了吧!”
    陈君怡得意地晃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和姜乃五分钟前的聊天记录:“点心自助,记得预约哦亲~”她嘿嘿一笑,转头又扯着嗓子喊,“小乃哥哥!这边这边!”
    当梦遗对象站在自己跟前时,会有什么感觉?
    陈君颢也说不清,只感觉脑袋里像被塞了个刚烧红的大铁球,烫的他脑浆都在滋啦冒烟,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或者说,他用了三天时间,都没能彻底消化掉姜乃居然是他的梦遗对象这个事实。
    他完全没做好面对姜乃的准备。
    可当姜乃真正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他的目光跟胶水似的,忍不住就黏了过去。
    姜乃还是那么喜欢那条墨绿色的阔腿裤,搭了件米色的中袖衬衫,有些皱,估计刚从梁叔那下班过来。头发看着是有打理过的,不过眼下已经被风吹得有些乱了,发尾蓬蓬地翘着几搓。
    像个毛茸茸的蒲公英。
    真可爱。
    ……可爱?
    姜乃看了眼角落里把自己的脸当面团一般疯狂揉搓的陈君颢,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疑惑。
    “他……怎么了?”他欲言又止地指了指陈君颢。
    “抽风。”何启华往角落里一瞥,“这几天都这样,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诶别管他。”陈君怡忙不迭给姜乃拉了张凳子,“小乃哥哥快坐!”
    姜乃浅笑着道了声谢,刚坐下,又从裤兜里掏了个U盘递过去:“国庆的照片。”
    “好耶!”陈君怡欢天喜地地接过来。
    “还特地拷了U盘送过来?”梁家耀挑了挑眉,“这么贴心的吗?”
    “源文件太大了。”姜乃说,“光从程儿的网盘那下载就花了我两个晚上。”
    “反正也要来谈一下演出的事。”何启华说着,把电脑屏幕一转,“万圣节有个小的变装音乐节,之前和live house谈的,请的大多是些小有名气的音乐区阿噗,有个自推艺人环节,我这边除了我,顺便带了个你。”
    姜乃看了眼电脑上的活动信息,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华哥你太抬举我了……我的水平还差得远……”
    “当然差的远。”何启华往后一靠,翘起腿,淡定嘬了口柠檬茶,“所以想邀你整个合作曲,一起报上去。”
    姜乃张了张嘴,耳尖慢慢红了:“我……”
    “就这样,”何启华面无表情地把电脑转回来,“你不乐意就算了。”
    梁家耀在边上打了个冷颤:“呜哇,华哥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
    “你懂个屁!”陈君怡白了他一眼,转头又凑到姜乃边上,“小乃哥哥,去嘛!我超挺你的!”
    “呃……”姜乃局促地揪着衣摆,有些犹豫不决。
    “去。”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闷沉的声音。
    姜乃一愣,回过头。
    角落里的那位揉面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姜乃还没来得及反应,陈君颢的脑袋已经凑到了跟前。
    带着热气的呼吸擦过耳际,姜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背后不自觉绷紧了。
    “去。”陈君颢伸手把电脑转过来,仔细把活动详情看了一遍,“这舞台适合你。”
    “哟,活过来了?”一边的陈君怡挑了挑眉。
    陈君颢没搭理她,稍稍偏过头,看着姜乃:“去试试?”
    姜乃抬眼就撞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陈君颢眼角有点红,大概是刚才揉的,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眼神里却格外认真。
    姜乃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的眼睛吸了进去。
    “……好。”他听见自己应了一声。
    两人又对视了两秒,陈君颢的气息突然“刷”地一下退开了。
    “你擅长写什么曲风?”何启华已经凑了过来,“写过EDM吗?”
    “啊……”姜乃差点没反应过来,“平时写city pop比较多,然后合成波和nu disco也写过……”
    “我常写dnb和techno,”何启华立刻在电脑上开了个工程,“你有没有……”
    陈君颢往后退了两步,拉过张椅子坐下,手肘撑着膝盖,视线还是无法控制地,落在了姜乃身上。
    何启华正跟他讲着编曲,一会儿说音色设计,一会儿说段落分工,一堆术语连着往外蹦,陈君颢听得半懂不懂的,不过也无所谓。
    反正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他只知道,姜乃眼里亮晶晶的,听着何启华念叨,偶尔点点头,偶尔皱着眉头思考,手指不时在桌上点点圈圈,或是虚虚地在半空比划,或是凑到电脑跟前看。
    他只知道,现在的姜乃很认真。
    姜乃认真而专注的样子,很好看。
    ……操。
    又来了,不仅挪不开视线,还压不住心口的那股涩麻。
    几乎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在心口肆意膨胀、蔓延、涌上喉头,让他口干舌燥。
    “哟,”陈君怡在边上贱兮兮地偷笑,“忧郁公子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君颢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一看见陈君怡就浑身难受,尤其是看见她那张嘴,只要一开始叭叭,他后脑勺就一阵抽。
    陈君怡见他没反应,好奇地歪着脑袋凑过来,差点贴他脸上。
    “干嘛你。”陈君颢下意识往后一仰,眉头拧成个疙瘩。
    陈君怡眨巴着眼睛,跟超近距扫描仪似的打量了他一番,又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姜乃,压低了声音:
    “你现在看姜乃都这么明目张胆了?”
    陈君颢心里“咯噔”一下,脑袋一下就涨了起来。
    陈君怡又扭过头,上下扫了他一眼:“哇哦。”
    “有病?”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小姑娘瞪大了双眼,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你好红啊。”
    陈君颢一愣,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皮痒了?”
    陈君怡压根不怕他,反而还往他身边挤了挤,一脸坦然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的哥,如果哪天你跟我出柜了,我一点都不意外。”
    说完,还冲他眨眨眼,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陈君颢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距离爆血管只差一步之遥。
    他深吸口气,硬是扯了个“和蔼”的微笑:“陈、君、怡——”
    “咳咳……”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余光里就见姜乃突然偏过头咳了两声。
    他心头猛地一跳。
    “感冒了?”
    他和何启华异口同声。
    不过他的语气明显更急切,姜乃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呃……”陈君颢顿时语塞,“没……没事吧?”
    “没事,可能空调吹多了。”姜乃摆摆手,又闷闷咳了两声,“不碍事的,先解决作曲和编曲吧。”
    何启华拧着眉打量了他一会儿:“别硬撑。”
    “真没事。”姜乃笑了笑,“现在录个demo都没问题。”
    这场会谈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
    天色渐暗,营地里陆续亮起暖黄的灯光。梁家耀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要到晚餐的高峰期,便又跑去忙活了。
    陈君怡全程挂着那副欠揍的“我懂的”笑容,时不时还冲陈君颢挤眉弄眼。
    临走前,她用力拍了拍自家憨憨表哥的肩,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加油哦~”,然后拍拍屁股,蹦蹦跳跳地跟着她的小姐妹们吃大餐去了。
    陈君颢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可能是已经被气麻了。
    又或者……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舞台后面。
    姜乃跟何启华挤在碟机台前,昏暗的灯光里,只有按钮的彩光和电脑屏幕的冷光交错闪烁,映着他的侧脸。
    认真时微微抿起的嘴角显得格外柔软。
    呼吸莫名一滞。
    操操操!!!
    揉面匠又开始对他的脸下手,反复揉捏了好几个来回,又泄气似的一脑袋磕在露营桌上。
    “砰。”
    他瞪着草地苦闷地愣了好一会儿神,余光又不受控制地往舞台后的角落瞟。
    不知是得了华哥的表扬,还是学会了什么新技能,姜乃突然就笑了。
    眼角弯弯的,明明光线那么暗,那双眼睛却亮得晃人。
    等陈君颢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嘴角竟也跟着上扬了个弧度。
    他赶紧抹了把脸,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胳膊肘里,捂得差点喘不上气。
    这他妈到底算怎么回事?
    一个直男,被一个同性恋搞得心神不宁?
    这合理吗?!
    陈君颢烦躁抓了把头发,差点把头皮挠破。
    那晚……姜乃确实是“嗯”了一下的吧?
    他揪着一搓头发,死死瞪着地上的弯折的断草,思绪不自觉飘远。
    可在游乐园里,姜乃也说是他听错了……
    “肯定是听错了……”他小声嘀咕。
    可万一没听错呢?
    万一姜乃真有喜欢的男的怎么办?
    ……关他屁事。
    那万一……那个男的就是他呢?
    “陈君颢?”
    “啊……啊?”陈君颢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姜乃疑惑的目光。
    “你们……聊完……”他手忙脚乱想坐直,结果动作太大,露营椅“嘎吱”一声,直直往一侧扭去。
    “小心!”姜乃的惊呼在耳边炸开。
    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也确实是抓住了,可没能使上劲,后背已经重重砸在了草地上,还没缓过神,就感觉胸口一沉。
    “呃……”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等他睁开眼,姜乃惊慌失措的脸近在咫尺。
    呼吸?忘了。
    鼻梁上的那颗小痣……
    想亲。
    姜乃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清楚地看见陈君颢震颤的瞳孔,呼吸喷在他脸上,热乎乎的。
    “对、对不起!”姜乃慌里慌张要爬起来,可心急则乱,膝盖一滑又栽了回去。
    这次整张脸直接砸进了陈君颢胸口,鼻尖狠狠磕在锁骨上,疼得他眼眶瞬间就湿了。
    “唔……”他忍不住哼出声。
    “没事……吧?”陈君颢的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姜乃差点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后颈一热。
    陈君颢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乃突然有点呼吸困难。
    陈君颢的眼睛,已经不光能把他吸进去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眼底涌动的,像是要将他吞噬的暗浪。
    却又转瞬即逝。
    “不起来吗?”
    “啊……”姜乃这才回过神,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抱、抱歉。”
    他站在一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低头拍着身上的草屑。
    陈君颢费劲撑起身子,踉跄着站起身,差点又被那张翻倒的露营椅绊了绊。
    “和华哥聊得怎么样?”他故作轻松地问。
    “挺好的。”姜乃低着头,耳尖红得能滴血,“华哥……很厉害,教了我不少技巧……”
    “嗯,挺好。”
    姜乃偷偷抬眼,正好对上陈君颢飘忽的视线,两人又同时别开了脸。
    “那我……先回去了,你……”姜乃说着,突然喉咙一痒,忍不住偏头轻咳了两声。
    陈君颢眉头一皱,下意识想伸手探他额头,却在半路硬生生停住,最后转道抓了把头发。
    “注意休息。”他瞥了姜乃一眼,清了清嗓子,“别累着。”
    “嗯。”姜乃点了点头,直到落荒而逃,都没敢再看他。
    何启华在后台整理完设备,一出来,就见陈君颢还杵在那发呆。
    “喂。”他喊了一声。
    陈君颢慢半拍地回过头,眼神还有点混沌。
    “你还不回去?”何启华问。
    “再坐会儿吧。”陈君颢拉过椅子坐下,又回到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姿势。
    何启华摇摇头,走去忙活了。
    陈君颢望了会儿天,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营地门口,那个姜乃背影刚刚消失的方向。
    一闭上眼,刚才的画面就开始不受控地重播。
    特别是那双,从他胸口抬起的,慌乱无措的、湿漉漉的眼睛。
    陈君颢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
    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翻译汇总~~
    ——————
    老妈:大清早的搞什么飞机!还锁门?搞啥啊你!
    颢:没、没啥!我……我在洗衣服!
    老妈:这么早起来洗衣服?……你尿床啊?
    颢:尿什么床!你不懂就别瞎说!
    老妈:记得用冷水洗啊,用热水容易洗不干净!
    颢:妈!
    老妈:一会儿晾衣服记得帮你阿公浇个花。真是长大咯……
    颢气急败坏骂的:给我闭嘴!
    ——————
    以上!
    没想到吧我居然码字到了半夜(晕厥)
    我掐指一算,颢仔开窍进度差不多80%了(拍手)(啪啪啪——)
    恭迎揉面颢(什
    周六要拜山……我尽量晚上赶回来更,或者周日……(虚弱)
    音乐专区~
    EDM即Electronic Dance Music,电子舞曲的统称。
    city pop、合成波(synthwave)、nu disco、dnb、techno都是音乐曲风的分类名称~
    想知道小乃擅长的曲风的话,可以收听这几首:夏色片想い by.菊池桃子、Prime Operator by.Mitch Murder、Moving On by.USAO/Shandy kubota
    华哥曲风定位比较劲爆(×)好奇的话可以听这几首:Got To Be by.Topi、Realize (feat. Kyte) by.Maozon/C-Show
    第42章 (改) 发烧了?
    合作曲的进展,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姜乃连着一周,每天在梁叔那下了班就往营地跑,比上班打卡还准时。
    可准时归准时,进度却卡得死死的。
    每次和华哥讨论工程,姜乃都感觉自己跟被扒了层皮差不多。
    第一版Drop的Demo刚做完,华哥听了只甩下冷漠的四个字:“Bass太软了。”
    第二版:“底鼓太软了。”
    第三版:“Lead太软了。”
    第四版、第五版……
    “太软了。”
    姜乃欲哭无泪,这就是和写硬曲的大佬合作的痛苦吗。
    他看着机架里越叠越多的音色,混音台里越拉越高的失真,轨道里拐得一波三折的包络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由里到外的被重塑了一遍。
    好在华哥手把手的调教下,这首既有劲爆Bassline又有空灵旋律的DnB总算是初具雏形。
    当Break段里姜乃精心设计的Pad音色像晨雾一般缓缓铺开时,华哥终于认可地点下了头。
    “先这样,我这两天再调一下Bassline的细节,你先把人声Demo录了。”
    “……好的华哥。”姜乃有气无力地应着,刚要松口气,喉咙突然一阵痒,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何启华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感冒了?”
    姜乃偏过头咳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应该就是空调吹的,喝多点水就好了。”
    好像并不完全是空调的锅。
    完成Demo录制的第二天,姜乃戴着口罩,虚弱地撑在菜档的桌台上,压着嗓子咳得根本停不下来。
    明明昨晚录完Demo都还能好好地和李程聊视频,怎么一觉起来,嗓子直接就烧冒烟了,连脑袋也像被灌了二两铅,昏昏沉沉的。
    总不能是那天淋雨又冲冷水澡,到现在才发作吧?
    ……这病毒的反射弧可真长。
    他蔫蔫叹了口气,结果又带出了一串咳。
    早市刚结束,他就忍不住拉过张凳子坐下,脑袋抵在冰凉的桌台上,才终于得了些清醒。
    “乃仔啊,没事吧?”梁叔皱着眉头给他递来一瓶水,“是不是感冒了?最近天气一下冷一下热的,好容易中招的喔。”
    “没事的梁叔。”姜乃努力扯出抹笑,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身体总算得了短暂的清凉。
    他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没几下,那瓶矿泉水就见了底。
    “实在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梁叔说,“今天放你个假。”
    “没关系。”他摆摆手,“可能只是着了点凉,不碍事的。”
    梁叔看着他欲言又止片刻,最后也只摇摇头,走到后头忙活顾客的预处理去了。
    姜乃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吐了口气,正要放下瓶子,口袋里的手机莫名来了一通猛震,震得他大腿都差点麻了。
    他掏出来一看,那个沉寂许久的“吃鸡大队”群聊突然炸了锅,一下子蹦出来五十多条消息。
    刚点进去,满屏都是照片,最底下还跟了句陈君怡的留言-
    国庆的照片修好啦!
    紧接着梁家耀的消息就冒了出来-
    阿怡辛苦了,感谢还原在下的帅脸!
    姜乃简单划拉了几下,有大伙的合照,还有不少李程随手抓拍的瞬间:一晃而过的华哥、猫在地上排队的梁家耀、仰着脑袋看过山车的君怡……没想到她居然能从李程那两个多G的废片里挑出这么多能用的。
    划着划着,他手指一顿。
    是那张在游乐场门口,被李程抓拍的照片。
    抓拍的时机实在恰到好处,画面里他和陈君颢的动作,像是在跳双人华尔兹。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悄悄把照片存了下来。
    刚要按锁屏,手机又在他手里震了震。
    这次不是群聊的消息,而是陈君怡的私聊-
    你给我的U盘里好像不小心混进了点别的东西哟~
    姜乃心里咯噔一下,忙点进去看。
    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倚着围栏,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陈君颢,模糊的背景里是阴沉的天,和被定格的摩天轮。
    另一张是他的特写,坐在摩天轮里,稍稍仰起头,看着画面边缘——那里只拍到了半截手臂,但姜乃一眼就认出来是谁的。
    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我简单调了个色,记得保存哟~
    陈君怡又给他发来一个偷笑小猫的表情包。
    他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慢吞吞回了个谢谢。
    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最后还是点开了第一张照片。
    一看就知道是李程抓拍的,陈君颢虽看着镜头,但动作明显没准备好,就那样随性地站着。
    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刚刚好,凌乱中带着不羁,再加上陈君怡调的滤镜,有种港片里的感觉。
    姜乃手一抖,就把照片存下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机的屏保已经被照片里陈君颢的身形占据。
    他的指尖忍不住摩挲着屏幕中央的眉眼,心里却像是得了糖的小孩一般,甜丝丝的。
    真是没救了。
    他轻叹了口气,结果又带出一串咳。
    姜乃的状态愈发差了。
    打称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惹得有两个顾客不耐烦,临走前还甩了几句难听话。
    等目送走客人,他才偏过头,把憋了好一阵的咳嗽尽数咳了出来,捂着口罩咳得肩膀直抖。
    “乃仔啊,”梁叔皱着眉头过来给他顺气,“脸色这么差还硬撑什么,早点回去休息。”
    “我没事,”姜乃抹了把额上的虚汗,扯出个笑,“反正也快下班了,做完剩下的我就回去。”
    梁叔张了张口想再劝些什么,却突然被另一个苍劲的声音打断。
    “老梁!”
    姜乃闻声抬起眼,就见阿婆拉着小拖车走了过来,身后好像还跟着个人影。
    隐约能听见梁叔在和阿婆在寒暄着什么,可他实在是听不清楚。耳朵里像被塞了团棉花,闷得慌。
    他撑着桌台缓了缓,努力把眼前发昏的感觉压下去。
    “小靓仔,帮我再拿点韭黄。”阿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姜乃赶紧打起精神应了一声,转头却拿成了韭菜。
    “系韭黄,不系韭菜喔。”阿婆笑着提醒道。
    “啊……抱歉。”他不好意思笑笑,重新拿过旁边的韭黄,装袋时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塑料袋差点都没捏稳。
    阿婆看着他打量了半晌:“小靓仔,系不系生病了呀?”
    “没……就是有点累……”他笑着,正要把装好的菜递给阿婆,手上却突然一软。
    “小心。”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稳稳接住了往下坠的袋子。
    姜乃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手顺势就捏住了他的掌心,紧接着又有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微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你……”姜乃只一抬头,就愣住了。
    “发烧了?”陈君颢皱着眉,声音沉得吓人。
    姜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陈君颢是什么时候来的。
    “发烧?”阿婆凑过来,从陈君颢手里接过姜乃的手,轻轻捏了捏,“系有点烫喔。”
    她说着,又踮起脚往姜乃额上一探,“诶呀,都烫手咯!”
    陈君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正打称的梁叔闻声赶忙过来,也跟着伸手一探:“哇嗨!嗱嗱声返去敨下!”
    姜乃一时有些茫然,可能也是烧的迷糊了,就那么呆呆站在那,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等他稍微回过些神,自己身上的围裙已经被梁叔解了下来。
    “回家。”他听见陈君颢沉声说。
    “我……”他想发出些声音,却发现自己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没事……”
    这点微弱的声音瞬间就被菜市场里的嘈杂淹没了。
    能感觉到陈君颢的视线,灼热的并不比自己的体温低上多少,他不自在地偏过些头。
    好讨厌。
    不是讨厌陈君颢的目光,而是讨厌这么病恹恹又狼狈的自己。
    他暗自咬了咬唇,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在他头昏脑涨的时候,陈君颢会跟着阿婆来买菜。
    他不想被陈君颢看到自己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
    “阿颢,你先送佢返去。”阿婆拍拍陈君颢的胳膊,“啲餸等我嚟搦返屋企。”
    陈君颢点了点头,把菜装进阿婆的小拖车,转身就要进来菜档扶他。
    “不用……”姜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使劲清了清嗓子,“我自己能回去……”
    “你站都站不稳了。”陈君颢说。
    “我可以……”姜乃皱着眉轻轻推开陈君颢的手,转头冲梁叔努力扯出个笑,“抱歉梁叔……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快听不清。
    走出菜档的时候,他能听见陈君颢在后面喊他。但他没敢回头,深一步浅一步地闷头往前走,生怕一停下就真的站不住了。
    更怕一回头,自己一直撑着的那股劲,直接就卸了。
    陈君颢最后还是没追上去。
    他只追了几步,突然又刹住了脚。
    看着姜乃摇摇晃晃的背影,一股说不清的酸涩裹着火气,一下子全堵在了心口,难受得他嘴里发苦。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姜乃后颈的温度。
    太烫了。
    烫的他心慌。
    这几天本来就够乱的了,不仅死活想不通梦遗的破事,脑子里还整天都是姜乃的脸。
    他明明该躲着点的。
    可阿婆一说要去买菜,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跟了过来。
    更烦的是看见姜乃那副样子。烧得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死撑,还把他推开,那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可到底是在气什么?
    气姜乃逞强?
    气他把自己推开?
    好像都不是。
    陈君颢捏紧了拳头,盯着姜乃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
    或许……他是在气自己。
    气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他下意识地用力咽着唾沫,却咽不散那份已经绞住他心脏的涩麻。
    “阿颢。”
    阿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把他乱糟糟的思绪一下拉了回来。
    他回过头,发现阿婆手里多了个塑料袋。
    “拿住。”阿婆把袋子塞给他,“返去今晚煲凉茶。”
    “咩嚟嘅?”陈君颢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眼,草药苦中带涩的香气扑面而来。
    “感冒草。”阿婆说完,拉着小拖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在原地又站了会儿,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才快步跟上了阿婆。
    姜乃是被尿意憋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嗓子干得发疼。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睡了多久?
    不知道。
    只记得撑着一口气回到家,刚一进门就在玄关摔了一跤。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推倒,碎了一地来着?
    脑袋晕晕乎乎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印象里他也没收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拱上床,裤子一踢,倒头就睡死了过去。
    现在几点了?
    他从枕头底下摸到手机,按开一看,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屏幕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模糊看见屏保上陈君颢的脸被十几条未读消息挡得严严实实。
    好像是陈君颢发来的消息?
    不过眼下也没心思仔细查看了,他缓了缓神,费劲撑起身体,慢慢蹭到床边。
    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却怎么点都没反应。
    屏幕底下弹了条小字,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手机快没电了。
    他叹了口气,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勉强当个微弱的光源用。
    光太暗了,照不出半米远。
    姜乃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摸索着墙,只是刚走出卧室,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咔吱”了一声。
    借着手机那点可怜的光,隐约能瞧见地上散落的透明碎块。
    怎么都飞到卧室门口了……
    他胡乱把脚边的碎块踢开,又跌跌撞撞往浴室摸去。
    好不容易摸到浴室的门框,他抬手够上浴室顶灯的开关。
    “啪。”
    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他又反复拍了好几下开关,顶灯毫无动静,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停电了?
    怎么没通知?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下,可脑袋沉成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黑就黑吧。
    他继续举着手机,屏幕那点微光勉强照出台盆的轮廓,然后是置物架、水箱、马桶盖……
    这趟起夜的进展还算顺利,姜乃撑着洗手台喘了口气,打开水龙头简单冲了冲手。
    嗓子还是刺痛的痒,他用力咽了两口唾沫,硬是把顶到嘴边的咳嗽憋成了几声闷哼。
    返程的路比来时更难走。
    许是站得久了,额角突突地跳,眼前一阵阵发昏,他不得不扶着墙慢慢挪。
    手机屏幕突然暗了一下,吓得他赶紧按亮。
    还好,还有6%的电。
    他松了口气,攥紧手机,生怕它突然罢工。
    只是还没走上两步,脚下又“咔吱”了一声。
    和他的咳嗽声同时响起。
    “咳……咳咳咳——”
    这下是彻底憋不住了,剧烈的咳嗽震得他弯下腰,胸腔又疼又麻。他手忙脚乱抵住墙,左脚却不偏不倚又踩上一个碎块。
    “啪嚓!”
    听声音应该是彻底碎成了两半。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赶紧回到床上。可刚要迈开步子,鞋底在碎片上一滑——
    “滋——”硬物擦过瓷砖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
    “嗬!”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扶墙的手胡乱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抓住。
    掌心的手机脱手而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光。
    他下意识伸手想撑住地面,可已经来不及了。
    “啪。”
    手机先着地,屏幕朝下砸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的膝盖狠狠撞向地面,“咚”的一声闷响。
    “噗嗤。”
    细小而模糊的,像是刺穿了血肉的声音。
    黑暗瞬间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
    姜乃趴在地上咳得浑身发抖,每咳一声,右腿就传来钻心的疼。
    好不容易把咳嗽压下去,他试着动了动,右腿只蹭着地板挪动了寸余,一道刺痛过后,是密密麻麻的麻痹感。
    能感觉到一股带着灼热温度的液体,正顺着小腿往下淌。
    他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手黏腻。
    手机呢?
    他喘着粗气,努力撑起身子,在黑暗里摸索。
    指尖先碰到冰凉的瓷砖,又掠过几个碎块,最后才触到那个熟悉的金属后盖。
    他哆嗦着把手机翻过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指尖沾满的鲜血。
    他咬着牙,拿着手机往下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一小截断裂的金属片斜斜插在小腿的皮肉里,血正顺着伤口往外渗。
    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瞬,又迅速一阵发麻。
    金属片?
    他艰难抬起头,借着手机微弱的亮光,在满地透明的碎块里模糊看见一个散架的圆盒。
    那是什么?
    他用力眨眨眼,实在是看不清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昏,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
    他又试着动了动右腿,麻痹夹着刺痛瞬间袭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得……先止血……
    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可手边什么都没有,药箱又在卧室的衣柜里。
    还能撑到去把药箱翻出来吗?
    他咬了咬牙,支起些身子,用还能动的左腿蹬着地面,一点点往卧室门口挪。
    只是刚摸到卧室门框,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
    他靠着门框喘着粗气,一边喘,一边咳。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血已经顺着小腿流到了脚踝,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真吓人。
    他闷闷咳着,嘴角扯了抹苦笑。
    要是被李程知道,肯定会急得跳脚,二话不说把他往医院扛吧。
    他叹了口气,却听见自己喑哑的气声里带着道模糊的颤音。
    他把手移到伤口上方,用尽最后的力气掐住小腿,试图能减缓血液渗出的速度,但好像收效甚微。
    “呃……”
    喉咙莫名一哽,他下意识咬住下唇,把突然溢出的哽咽给咽了回去。
    打120吧……
    他抖着手划开手机,只是看见屏保照片的瞬间,他又愣住了。
    陈君颢……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两秒,眼眶忽然涨得厉害。
    不想被他看见。
    可是……
    喉咙里堵得难受,姜乃吸了吸鼻子,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砸在地上、屏幕上,模糊了那张熟悉的脸。
    好疼……好难受……
    他抖着指尖,想点开电话拨号,可食指悬在半空,怎么都点不下去。
    胸腔里又涌起一阵痒,他用力把顶到嘴边的咳嗽咽回去,只留下一声胸腔里震颤的呜咽。
    食指到底还是落下了,抹去了屏幕上的泪水,点开了那个亮着个数字“18”小红点的微信图标。
    他深吸了口气,点进置顶的对话框,那串熟悉的数字很快就在黑暗里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把部分内容重写修改了一下,比之前新增了300字,好像会贵1个晋江币,不过已经购买过章节的亲不影响的。
    感谢评论区的亲的建议,确实重新捋了下纲发现有几个地方没写好(跪)有点急于推进剧情而漏掉了一些逻辑合理性,感谢指出(磕头)
    再也不熬夜通宵码字了(扇自己两巴)
    翻译汇总~
    ——————
    梁叔:赶紧回家休息!
    阿婆:阿颢,你先送他回去,这些菜等我来拿回家。
    阿婆:拿着,回去今晚煲凉茶。
    颢:什么来的?
    ——————
    以上!
    下章申请周二更,允许我补觉一天(滚走)
    音乐专区……懒得打(bushi)
    Drop=高潮段,Break=休息段or间奏,Lead/Bass/Pad是编曲里对不同音色、元素根据功能和特点进行描述的分类,Lead就是主音,理解为主旋律也行,Bass……就是贝斯,不过在EDM里Bass和传统贝斯乐器的定义不太一样,所以才有Bassline(贝斯线)的存在,这个玩意儿非常灵活多变,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变态(雾),可以很常规也可以很实验性,反正我不太会写(大雾),Pad就是铺垫的音色,做氛围啊铺和弦啊补充频段填充和声作用比较多。
    第43章
    陈君颢抬头看了眼挂钟,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可他完全没有睡意,直愣愣地坐在餐桌前,和面前那锅早就见底的凉茶面面相觑。
    从姜乃家门口回来到现在,他就一直这么干坐着,连姿势都没换过。
    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而他给姜乃发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脑袋里乱糟糟的。
    姜乃现在怎么样了?门口的凉茶拿进去了吗?知不知道今晚要停电?药吃了没有?有没有好好休息……
    屏幕又暗了下去。
    他机械地点亮手机,看了眼停留在对话框里密密麻麻的消息-
    你还好吗?-
    体温量了没有?-
    家里有药吗?-
    今晚会停电,有看到楼下的告示吗?-
    提前洗个热水澡,记得把水擦干净。
    ……-
    我煲了凉茶,放在你门口,记得拿。
    脑袋重重磕在餐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陈君颢看着自己最后发的那条消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姜乃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这么担心做什么。
    不就是感个冒发个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不定人家早就睡了,一觉睡醒就又好了。
    他反复这样告诉自己,可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不安,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着。
    盯着面前那口砂锅,脑海里莫名又开始浮现起姜乃的脸。
    烧得眼角都红了,还固执地把他推开的脸。
    “操!”
    他低声骂了一句,一拳砸在桌上,猛地站起来。
    不管了,睡!
    他一把抓起砂锅准备收拾,手机突然开始在餐桌上疯狂震动。
    动作猛地顿住,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是姜乃。
    砂锅“哐当”一声落回桌面,陈君颢几乎是扑过去抓起的手机。
    “喂?”
    电话那头安静得让人心慌,过了好几秒才隐约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姜乃?”他的声音立马高了八度,“怎么了?你还好吗?”
    “……哥。”
    嘶哑的,颤抖的,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呢喃。
    陈君颢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好像是第一次,姜乃主动用这个称呼叫他。
    心底掠过一瞬的欣喜,可又迅速被积压了一整晚的担忧尽数没过,后脑勺的血管突突直跳的感觉变得尤为明显。
    “我在!怎么了?你说话啊!”他的声音不受控地发抖,手机攥得死紧,“是头很晕吗?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
    “哥……”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姜乃闷闷咳了两声,“流了很多血……动不了了……”
    陈君颢大脑“嗡”地炸了。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一把抢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和耳机,冲到了玄关。
    “你现在能止血吗?找块干净的布按住伤口!”他胡乱蹬上人字拖,“我现在就过来!”
    “止不住……有东西……嵌进去了……”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虚,“头好晕……”
    “姜乃!姜乃!”他冲电话吼着,一脚踹开大门,“别睡!跟我说话!姜乃!”
    “阿颢!”
    他浑身一顿,猛地回过头,就见阿婆光着脚站在客厅里,睡衣皱皱巴巴的,显然刚被他吵醒。
    “发生咩事?半夜三更你要去边?”阿婆一脸担忧地问道。
    “姜乃佢扑亲。”他喊道,“我宜家带佢去医院!”
    “啊,好!”阿婆迅速反应,快步走过来,拿起沙发上的薄外套给他披上,“快啲去快啲去!有咩事就同屋企打电话!”
    陈君颢点点头,抓紧外套转头就冲向停在院子里的电瓶车。
    夜风呼呼地往耳朵里灌,陈君颢把蓝牙耳机使劲塞了塞,电门拧到底,冲出了巷子。
    “姜乃!”他扯着嗓子喊,“还在吗?说话!”
    耳机里传来很轻的吸气声,像小猫打呼噜似的:“……嗯。”
    “别睡!”陈君颢差点闯了个红灯,“你要睡了谁给我开门!”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半晌,才听见姜乃近乎呢喃般地挤出点儿声音:“密码没改……六个五……”
    “知道了,”陈君颢喉头发紧,“别停,继续跟我说话。”
    “说什么……”姜乃闷闷咳了咳,“手机要没电了……”
    “说什么都行,”陈君颢咬了咬牙,却发现自己声音莫名有些颤抖,“……别睡。”
    电话里又没声了。
    他心脏猛地一沉:“姜乃!”
    电话那头又沉寂了许久,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陈君颢……”
    “我在!”他迅速应了一声。
    “陈君颢……”
    “你说,”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我在听。”
    “陈君颢……”
    “在。”
    “颢……”
    姜乃的声音愈发轻了,最后只剩下一道气若游丝的喘息,像是羽毛飘进了棉花堆里。
    电瓶车碾过减速带,猛地颠了一下。
    陈君颢手忙脚乱按紧了被颠松的耳机,却发现电话那头已再无了声响。
    “姜乃?!”
    他一个急刹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通话已结束。
    陈君颢几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摸黑窜上楼的。
    从未有过的心慌,从甩下车把的那一刻起,他的腿几乎是本能地在往楼梯上迈。
    那瓶矿泉水瓶装的凉茶果不其然还摆在门口,他一把抓过,使劲往裤兜里一塞。
    明明只要在同一个地方猛戳的密码,他头一回觉得麻烦。
    手指头抖得厉害,还老是打滑。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重输了,听见锁“滴”的一声解开时,他差点没把门把手给拧下来。
    “姜乃!”
    他下意识一手拍上客厅顶灯的开关,然而屋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操!
    他低低骂了一声,该死的变电箱维修,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电!
    “姜乃!”他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你在——”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呼吸都停了。
    满地的亚克力碎块闪着冷光,夹杂着散落的金属部件,地板上蜿蜒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灯光晃到卧室门框时,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没给摔了。
    姜乃整个人歪倒在门框边,脑袋抵着合页的夹角,右手还死死掐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小腿,指甲缝里全是干涸的血痂。
    “卧槽……”陈君颢一个箭步冲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顾不上疼。
    他哆嗦着抚上姜乃的脖颈。
    微弱的跳动。
    他猛地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全然湿透了。
    “姜乃!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姜乃的脸,触手之处一片滚烫,“是哥,哥来了!”
    怀里的人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后,又没了动静。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转头看了眼姜乃腿上的伤,没怎么渗血了,但那金属片卡在肉里,伤口翻着狰狞的红。
    他盯着那片血肉模糊,头皮一阵发麻。
    “药箱呢?”他抹了把姜乃额上的虚汗,拇指无意间蹭过发红的眼角,“告诉哥,嗯?”
    姜乃的唇瓣轻轻动了动。
    陈君颢立刻凑了过去。
    “……衣柜。”
    气若游丝的两个字,带着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耳畔。
    陈君颢没多犹豫,三步并两步冲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
    “哗啦——”
    药箱没找着,先被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糊了一脸。
    “操……”他胡乱扒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那个印着红十字的塑料箱。
    抱着药箱窜回姜乃身边,手电灯光一照,满腿的血迹实在骇人。
    他又腾地起身,举着手机冲进浴室,随手扯了条毛巾打湿,差点被飞溅到地上的水渍滑了一跤。
    蹲回姜乃身边时,他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疼的话就掐我。”
    姜乃睫毛微微颤了颤,算是回应。
    湿毛巾轻轻擦过伤口周围,血痂混着灰尘被一点点拭去。
    那块扎进肉里的金属片在手电光照下晃得人眼晕,陈君颢盯着盯着,额头上的汗直接滴在了姜乃腿上。
    要拔吗?不对,能拔吗?
    他喉结滚了滚,拽过药箱翻了翻,纱布和绷带捏在手里比划半天,愣是没敢下手。
    “哥……”
    这声近乎气音的呼唤让他浑身一颤。
    陈君颢赶紧凑过去,却见姜乃半睁着眼,脸色几乎白成纸片。
    他手忙脚乱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在呢,哥在呢。”
    姜乃没再啃声,只是低垂的左手动了动,轻轻碰了碰他发抖的手腕,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我没事。
    陈君颢愣了愣,一咬牙,抄起瓶双氧水直接拧开瓶盖。
    “忍一忍。”他哑着嗓音,瓶口倾斜,液体涓涓涌出。
    “呜——”
    姜乃身体猛地一弹,又重重落下,手指死死揪住他衣服,在他怀里抖成了筛糠。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陈君颢低声安抚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敢停。他又从药箱里翻出镊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夹住金属片。
    “我现在要拔了。”他声音绷得很紧,手上却稳得出奇。
    在心里默念三下后猛地发力——
    “呃!”
    鲜血涌出的瞬间,姜乃的指甲几乎要拽烂他的衣摆。陈君颢手疾眼快压上纱布,另一只手已经拿着绷带迅速缠了上去。
    他也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只能凭借着已经遥远得有些模糊的记忆,仔细将伤口包扎。
    实在算不上美观,但总算是止住血了。
    担心加压得不够,他又在伤口上方多缠了几圈,打了两个死结。
    “先这样,现在去医院!”他胡乱抹了把汗,伸手抱住姜乃就要往身上扛。
    姜乃屁股刚离地,他这才发现姜乃没穿裤子,两条白生生的腿晃得他眼花。
    “我靠……”
    后知后觉的害臊,他赶忙别开眼,轻轻把姜乃放回去。
    好在刚才砸他一脸的衣服堆里什么都有,他没花多少功夫就翻出了条阔腿裤。三两下给姜乃套上,又把自己的薄外套往他身上一裹。
    “上来。”他蹲着身,抓过姜乃双手往自己肩上一搭。
    姜乃软绵绵地趴上来,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烫得他心跳差点错了拍。
    “抓紧了。”陈君颢低声说着,手臂往后一兜,稳稳托住姜乃的腿弯。起身时,他特意放慢了动作,生怕扯到伤口。
    姜乃没应声,只是把滚烫的额头往他肩窝里埋了埋。
    意识浮浮沉沉,姜乃隐约能听见陈君颢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
    夜风一吹,混沌的大脑稍得了些许清醒。
    “……乃,姜乃……小乃……别睡……马上到医院了……”
    陈君颢的声音散在风里,带着抹隐约的颤抖。姜乃想回应,可喉咙疼得像被小刀喇过,只能轻轻动了动手指。
    真是狼狈……
    他在心里恼着自己,可又莫名觉得现在的陈君颢好像更适合这个词。
    路灯的光晕在视野里拉长又缩短,疾行的电瓶车停下了,姜乃感觉到陈君颢又托住了他的腿弯,把他往上颠了颠。
    好烫。
    也不知道是自己烧得厉害,还是陈君颢背上太热。
    这人跑得可真快,颠得他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护士——护士——”
    吼那么大声,整栋楼都能听见了。
    一想到医院里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的画面,姜乃就忍不住想叹气,可到头来也只能呼出一口滚烫的浊气。
    身下骤然一凉,这触感姜乃很熟悉,是医院里冷冰冰的金属靠椅。
    光线突然变得晃人,姜乃眯了眯眼睛,模糊能看见几个人影把自己围了起来,等视线聚焦了些,陈君颢那张慌乱的脸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脑门忽地一冷,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是降温贴。”他听见陈君颢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动。”
    姜乃没再动了,半眯着眼,看着陈君颢的身影在混乱的光线里时隐时现。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往他胳肢窝里怼了怼,他忍不住一哆嗦。
    “要量体温。”陈君颢按住他的手臂,“夹好。”
    “嗯……”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应声,还是说只是从鼻腔里呼了道灼热的气。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堵塞的鼻腔,意识慢慢回笼。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靠在陈君颢肩上,软得像滩泥。
    “现在要进急诊室了。”陈君颢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语气认真得跟新闻播报似的。
    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猛地一轻,他就被揽进了个温暖的怀里。
    姜乃费力地掀起眼皮,晃眼的光线下,只看清了陈君颢紧绷的下颌和滚动的喉结。
    纱布被医生掀开。
    血已经止住了,但那个皮开肉绽还隐约露了些白的沟壑还是看得人瘆得慌。
    姜乃迷迷糊糊才看清伤口一眼,脸上忽然一闷,脑袋就被按进了什么软软呼呼的物件上。
    “别看。”陈君颢的声音头顶传来,闷闷的。
    姜乃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摆扯了扯,以示抗议,
    “有点瘆人,你别看了。”陈君颢又说,手掌牢牢按在他的后脑勺上。
    “……那你……?”
    “就能看”三个字彻底沦为了嘶哑的气音。
    “我以前见过,不怕。”陈君颢答得很快,可姜乃分明感觉到按着自己脑袋的手在隐隐发紧。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问:“这是磕到什么了?”
    “金属片。”陈君颢应道,“要打破伤风吗?”
    “要啊。”医生说着,麻利贴上新的敷料,转身把键盘敲得噼啪响,“有点深,差点就磕骨头里了。先缝针吧,缴费后拿单子去隔壁清创室,一会儿再打破伤风和消炎药,烧得挺厉害。”
    陈君颢接过单子道谢时终于松开了手。
    姜乃缓了缓神,瞥了眼自己的腿,可除了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敷料,什么也没看见。
    姜乃感觉自己全程像个物件,被陈君颢在医院里扛来扛去。
    绕了好几路也没能借到轮椅,他又没穿鞋,实在没办法,陈君颢只好先把他安置在缴费处旁边的铁椅上。
    “拿着。”刚放下他,陈君颢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个矿泉水瓶塞了过来,“凉茶,先喝了。”
    说完就急匆匆往缴费处跑。
    姜乃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瓶子。
    熟悉的绿色塑封包装,里头却晃着深褐色的液体,显得格外违和。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里被刀搅的感觉实在难受,盯着这不明液体犹豫片刻,还是拧开瓶盖,小心抿了两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着微苦的草药香。
    姜乃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不知不觉间,一整瓶都喝完了,嗓子眼一下清润了不少,脑袋虽还是昏沉,但至少眼前的景物不再泛着混沌的光晕。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陈君颢在缴费窗口前焦急踱步的背影。那人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还好好坐着才继续排队。
    这个场景莫名有些熟悉。
    姜乃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雨夜,李程也是这么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把他从手术室门口的地上捞起来,也是把他安置在冰冷的铁椅上,一步三回头地去帮他缴费。
    鼻子突然一酸,他低头揉了揉,把瓶子重新拧好,紧紧攥在手里。
    清创室里的消毒液味道更浓了。
    姜乃刚被陈君颢放在治疗床上,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医生正在准备缝合器械,头也不抬地指挥着:“家属帮患者躺好。”
    陈君颢应了声,扶着姜乃慢慢躺下。
    “你……不出去吗?”姜乃哑着嗓子问。
    “我就在这。”陈君颢往床边挪了挪,把他脑袋往自己身上拢了拢,“缝针很疼的,你抓着我也能转移些注意力。”
    天花板的白灯晃得眼疼,姜乃下意识别过脸,额头抵在陈君颢皱皱巴巴的T恤上。
    不是有麻醉吗……
    他迷迷糊糊想着,指尖却还是悄悄勾住了陈君颢的衣角。
    作者有话说:翻译汇总~
    ——————
    阿婆:发生什么事?半夜三更的你要去哪?
    颢:姜乃他摔了,我现在带他去医院!
    阿婆:啊好!快点去快点去!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
    以上!
    清创室一般是不允许家属陪同的,但如果病人状态不稳定或者病情复杂或者需要心理建设啥啥啥的,反正在很多酌情情况下还是可以陪同的(狗头保命)
    扣1助力小乃缝合伤口(bushi)
    因为周五周六赶个活动,所以这周剩下的两更分别在周四和周日(搓搓手)
    第44章
    消毒棉球蹭过伤口,刺刺拉拉的,又痒又疼。
    “放松点。”医生头也不抬地提醒道。
    姜乃刚想应一声,麻醉针就扎了进来,他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好——疼!
    就像被人用冰锥子一点点使劲往肉里拧,又冷又尖锐的疼。
    “放松。”医生又说了一声。
    麻药慢慢往里推的时候,姜乃只感觉自己整条腿都疼麻了——又疼又麻。
    仿佛有无数小虫子从伤口的地方往附近的血肉下蔓延、啃食,在他的血管里钻来钻去。
    馄饨的大脑突然变得无比清醒,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万种踹开医生的方法,可到头来,姜乃也只能是把腰以上绷得死紧,跟块木板似的钉在床上。
    原本勾着陈君颢衣角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死死拽着,整张脸都埋进了他衣服里,后槽牙咬得直发酸。
    这麻醉就不能一口气全推进去吗——!!!
    他在心里哀嚎,却没曾想这竟只是开始。
    缝合针落下第一针时,冰凉金属穿过滚烫皮肉的感觉格外清晰,仿佛是医生换了个锥头更尖锐的冰锥子往他肉里璇,疼得他猛地一颤,即使嘴唇抿得死紧,一声模糊的呜咽还是没能忍住,漏了出来。
    医生闻声笑了笑:“马上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哭鼻子啊。”
    “我……没……”喉咙里好不容易挤出两声清晰些的反驳,后脑勺突然被揉了揉,姜乃绷紧的声音突然被噎了回去。
    “后面就不会疼了,再坚持下。”陈君颢轻声的安抚从头顶传来。
    姜乃不由得愣了愣。
    后脑勺上那只手还在轻轻揉着,温和的、不属于自己的热度透过发丝传来。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和陈君颢的姿势。
    ——他整张脸都埋在陈君颢的肚子上!
    “放松点,最后两针了。”医生说着,又扯了扯线。
    姜乃没敢动了,不吭声,也不松手,就这么僵着,闷在陈君颢怀里。
    脸颊莫名有些滚烫,大概是高烧在作祟吧。
    腿上只剩下缝合针带着线在皮肉下来回游走的感觉,倒是不怎么疼了,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攥着衣角的手稍稍松开了些,可下一秒,又被另一只温热而潮湿的手心包住了。
    姜乃愣了愣,不自在地缩了缩,反而被握得更紧。
    “别乱动。”陈君颢压着声音安抚,“马上就好了。”
    姜乃僵着没再动,只含糊地“嗯”了一声,脑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陈君颢拇指总是不经意地摸索着他手背上的血管,有点痒。
    可姜乃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手背痒,还是心里痒。
    “好了,缝了四针。”医生直起身,扫了眼姜乃的腿,“之后每隔一天都来换一次药,两周后来拆线。伤口不要碰水,少走动,清淡饮食忌辛辣。”
    “谢谢医生。”陈君颢点头应着,小心把姜乃扶起来,顺手替他捋了捋歪掉的衣领,胳膊一弯就要把人抱起来。
    姜乃挡住他的手腕:“……我自己能走。”
    “医生才说了少走动,你还没穿鞋。”陈君颢说,“要遵医嘱。”
    姜乃抿了抿唇,半晌才偏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你转过去。”
    “嗯?”
    “……背我。”他声音闷闷的。
    陈君颢顿了下,轻轻笑了:“好。”他转过身蹲下,“上来吧。”
    姜乃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趴了上去,手臂环住他脖子,整个人绷得有点僵。
    陈君颢托着他的腿弯,往上颠了颠:“接下来是打破伤风,好像还要皮试,然后再去打吊针。”诊疗单在他手里捏得哗哗响。
    “……嗯。”姜乃把脸埋在他肩窝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滚烫的呼吸蹭过颈侧的皮肤,陈君颢脚步微微顿了顿,指节无意识收紧了些。
    折腾了一路,等挂上点滴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输液室里空荡荡的,就只有角落的几片区域还亮着灯。
    陈君颢背着姜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来。
    窗外隐约传来几声沙沙的扫地声,散在浓稠的夜色里。
    姜乃往后靠了靠,冰凉的椅背激得他一哆嗦。
    “谢谢……”他嗓子还哑着,不过吐字已经清晰多了。
    陈君颢正调着输液瓶高度,闻言低头瞥了他一眼:“跟我谢什么?”挂好瓶子,他顺手把输液管上的调节器往下按了按,“滴慢点,免得你手疼。”
    姜乃仰头看着他,喉结滚了滚:“很晚了……你回去吧。”
    “然后就留你一个病号在这守着?”陈君颢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抬手把他头顶那撮翘起来的头发给揉了下去,“烧糊涂了吧你,生病了就别给我逞强。”
    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姜乃在余光里看着他飞快地回了几条消息。
    姜乃悄悄收回视线,盯着自己光着的脚,和腿上那个崭新干净的白纱布看了会儿。
    “你好像对缝针挺熟悉。”他突然开口。
    “嗯?”陈君颢闻声一顿,一下架起左腿,使劲掰了掰小腿侧面的肉,“看。”
    姜乃凑近看了眼,是一道模糊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中间新生的皮肉其实比周围的稍浅些,边缘都已经看不太清了,看着应该有些年头。
    “我小学时候的事。”陈君颢放下腿,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有天中午跟同学在操场玩捉迷藏,结果从花坛摔了下来,流了一裤子的血。”他比划着,“当时我还以为是沾了什么脏东西,被人扶起来的时候还特别自豪地说‘我没事’,活蹦乱跳的。”
    姜乃想象着那个画面,嘴角不自觉翘了翘。
    “那会儿还怕因为把裤子弄脏,回去会被阿婆骂呢,”陈君颢说着,做了个摸裤子的动作,“结果低头一摸,满手的血,腿直接就吓软了。”他学着小时候的语气,“‘现在有事了’,然后哇地一下就坐在地上大哭,路都走不动了。”
    姜乃愣了愣,忍不住噗嗤一声,结果带起一串咳嗽,闷头咳了好几声。
    陈君颢见状,赶忙伸过手,轻抚着他后背给他顺气。
    “然后呢?”姜乃顺过气来问。
    “他们就赶紧跑去找老师,那时候我班主任还是个孕妇,她看到我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陈君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最后班主任指挥着让他们叫来了体育老师,把我背到了医务室。”他继续回忆着,“我就一边哭,一边看校医手忙脚乱地止血,用了好多棉花纱布。”
    说着,他突然顿了顿,转头看向姜乃,“幸亏当时看了,不然今天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救你。”
    “啊……”
    姜乃忽地就怔住了。
    陈君颢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嘴角挂着笑,带着股说不清的温柔。
    就像是把人用厚棉被裹了起来,心里又软又暖和。
    心跳撞得喉咙直发涩,姜乃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后来……就送医院了?
    “对啊。”陈君颢往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给我爸妈打电话,但是他们忙,没空,最后是我阿公阿婆赶来的。”
    说着,他自己却乐了,“俩老人看到我满腿血,差点当场晕过去。最后一堆大人手忙脚乱把我抬上车送医院,那会儿都打铃午休了,还一堆人趴着教室窗户看热闹呢。”
    姜乃低头抿着嘴偷偷笑了会儿,视线却不自觉黏在陈君颢小腿那道疤上。
    指尖无意识地在椅面上蹭了蹭,又蜷起来收进掌心。
    “……疼吗?”
    “嗯?”陈君颢转过头,想了一下才说,“疼吧。”
    “吧?”姜乃皱了皱眉。
    “都好多年了,早就记不太清了。”陈君颢笑了笑,“我就只记得我一直在哭,阿婆就一直抱着我,把我脑袋埋她肚子上,什么也不给我看。”
    姜乃一愣,抬眼看着他:“那你又说你看过?”
    “纱布揭开的时候我瞄了一眼。”陈君颢比划着,“大概就是红彤彤的肉里露了层白,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阿婆一把摁回去了。”
    “后来呢?”姜乃盯着他看。
    “后来?”陈君颢仰头看着输液瓶,“就哭呗。抱着我阿婆哭,打麻药了哭,麻药起效了还在哭,其实早不疼了,但就是觉得这个哭不能停,不然就没气势。”
    “缝个针要什么气势。”
    “鬼知我小时候在想啥。”陈君颢抓了抓头发,“反正就可劲哭呗。我阿婆说我只是缝个针又不是截肢,男子汉大丈夫哭这么大声也不怕被人笑话,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扯淡,我都好多年没掉过眼泪了,不还照样没对象。”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消毒水味。
    姜乃捏了捏陈君颢披在他身上的薄外套,布料早就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掌心全是汗。
    他盯着袖口脱线的部分,那条线头挠着他的手腕,落下说不清的痒。
    “谢谢……”姜乃轻声说。
    陈君颢咂了下嘴:“你又谢。”话音里明显带了几分不满。
    “我说真的。”姜乃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谢谢。”
    陈君颢顿了下,没再说话。
    “你小时候一直哭……”姜乃的声音很轻,“可能是因为你害怕吧。”他顿了顿,“其实我今天也挺怕的。”
    “怕什么?”陈君颢胳膊一伸,搭在姜乃的椅背上,“怕我来不了?”
    “怕把你房子真整成凶宅了。”
    “操!”陈君颢猛地坐直,铁椅不堪重负嘎吱一声,“呸呸呸!你也呸,快点!”
    “呸呸呸。”
    姜乃学着他样子“呸”了几声,不自觉笑了。笑着笑着,却又突然咳了起来。
    陈君颢赶紧拍他背,掌心的温度刚刚好,不轻不重,像是数着摇篮曲的节拍。
    咳嗽平息后,姜乃转头望向窗外。天还是黑的,但已经能看清远处楼宇的轮廓。
    视线落在窗外的路灯下,年轻的夫妇背着他们发烧的孩子匆匆跑过,母亲的拖鞋啪嗒啪嗒地拍在地上。
    “……我好久没发这么高的烧了。”姜乃忽然说了句,嗓子哑得像砂纸。
    “广州的破天气没办法。”陈君颢跟着他的视线一起望出去,叹了口气,“我们这的老天爷独树一帜,降温如速冻,升温如烧烤,下起雨来风一吹,想不感冒都难。”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带起细微的声音。
    姜乃盯着那透明的液体出神:“我其实不喜欢上医院,”他喉结滚了滚,“但小时候我妈总会用糖哄我,然后背着我,我一边吃,她一边跑。”
    “你不是不吃甜的吗?”陈君颢问。
    “哪有小孩不喜欢吃甜的。”姜乃无奈笑了笑。
    陈君颢声音一下收住,心底莫名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突然想起姜乃家那一大袋子的芝麻糖,出现得很意外,数量也多得不像话。
    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姜乃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接着说:“不过后来她就背不动我了。”
    “因为你长大了吧?”陈君颢顺口接了句。
    姜乃看着腿上的纱布沉默了很久:“她手受伤了,使不上劲。”停顿像拉长的糖丝,“后来基本都是李程扛我去。”
    “啊……”陈君颢尴尬抓了抓后脑勺,“抱歉。”
    “没事。”姜乃摇摇头,“也不影响日常生活,就是提不了重物了而已。”他顿了顿,垂下了眼,“也拉不了糖了。”
    “拉糖?”
    “嗯。”姜乃点点头,嘴角很轻地扬了扬,“我妈做的芝麻糖很好吃。”
    陈君颢盯着姜乃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
    “怎么了?”姜乃抬头看他。
    “口渴了,去买瓶水。”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你乖乖待着别动。”
    姜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输液室门外,又扭头数起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水滴数。
    许是折腾地久了,才数了十来个数,眼皮就隐约要打架了。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时,陈君颢已经捏着两瓶水走了回来。
    “拿着。”陈君颢突然往他怀里塞了包东西,自己转身一屁股坐下。
    “什么?”姜乃低头一看,愣住了。
    一包芝麻糖在他手里躺着,金灿灿的。
    “芝麻糖啊。”陈君颢说,“正好自动贩卖机里有,就顺便买了。”
    “怎么突然买这个?”
    “就……”陈君颢拧开瓶盖,“生病的人不都容易想家吗。”
    姜乃捏着那包糖没动,塑料包装在他指尖发出稀碎的声响。
    陈君颢把拧开的矿泉水递给姜乃,自己又捏过那包芝麻糖,哗啦一下撕开,捏出一块递过来:“尝尝?”
    姜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芝麻糖,犹豫了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凑过去叼走了。
    “怎样?”陈君颢问。
    姜乃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慢慢嚼着。
    糖块在嘴里化开,甜得发腻,芝麻香混着麦芽糖黏腻的感觉糊在舌尖上。或许是发烧的缘故,味道比记忆里的还要浓烈。
    他慢慢咽了下去。
    “很甜。”姜乃说。
    “是吗?”陈君颢自己也捏了一块扔进嘴里,才嚼了两下就皱起眉,“感觉没之前在你家吃的那个散装的好吃。”
    他把剩下的糖三两下包好,塞进裤兜里:“别吃了,你嗓子发炎还吃这个,被我阿婆发现了得念死我。”他又学着老太太的腔调,“‘人家感冒发烧你还给人家吃这种热气嘢,撞鬼你啊’!”
    姜乃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怕咳起来。
    “笑什么,”陈君颢轻轻戳了戳他脑门,“我阿婆念叨起来能跟你屁股后面说三条街。”
    “阿婆很疼你。”姜乃说。
    陈君颢拧瓶盖的手顿了顿:“嗯。”仰头灌了口水,“就是太啰嗦了,烦死个人。”
    许是守着吊瓶没事干,陈君颢手里的矿泉水没几下就喝完了。
    他百无聊赖地把空瓶子抛起来又接住,偶尔掉地上,“啪嗒”的声音在安静的输液室里格外清晰。
    “啧。”
    他捡起瓶子又抛了几个来回,觉得无趣了,便瞥了眼边上的姜乃。
    眼皮垂着,大概是盯着地上的瓷砖发呆,一动不动的,整个人安静得像尊褪色的雕塑。
    他看了姜乃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眼吊瓶。
    第一瓶才落了一半。
    他轻轻叹了口气,突然伸手,一把揽过姜乃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困了就眯会儿吧。”
    姜乃浑身一僵,肩膀明显绷紧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松下来。
    “那你呢?”姜乃闷着声问。
    “我盯着。”陈君颢用膝盖轻轻撞了下他的,“不然吊完了回血,你这胳膊就废了,以后还怎么弹琴写曲。”
    姜乃愣了愣,缓缓闭上了眼:“吓唬谁呢。”
    “真的,”陈君颢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阿耀他二舅公的三姨妹家隔壁的小孩就这么废了条胳膊。”
    姜乃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已经黏糊了:“明天……梁叔那怎么办。”
    “我跟梁叔说了,等他起来会看到的。”陈君颢揉了揉他发顶,“睡你的,别担心了。”
    姜乃闷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也不过须臾,陈君颢就感觉肩上的重量渐渐沉了下来。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一下一下地扫着锁骨。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姜乃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
    陈君颢伸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把那几缕头发拨开,别到耳后。
    他又垂眼看了姜乃许久,第一瓶药水打完了,他扬手招来值班护士,换上第二瓶。
    护士和他交代了两句便走了,他又继续垂眼盯着姜乃看。
    姜乃无意识地吧咋了两下嘴,陈君颢这才注意到他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他轻轻捏过姜乃手里的那瓶矿泉水,拧开,倒了一点在瓶盖里。
    用指尖蘸了水,小心翼翼地抹在姜乃嘴唇上。
    指腹碰到的地方软软的,但干裂的纹路摸起来有些喇手。
    他皱了皱眉,又蘸了点水继续涂,涂着涂着,姜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嘴巴抿了抿。
    像是轻轻舔了下他的指腹。
    陈君颢的手猛地顿住了。
    心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像是被裹上了新鲜出炉的糖浆,黏糊糊、甜腻腻的。
    他收回手指搓了搓,又偏过头盯着姜乃的睡脸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又倒了点水。
    这次他涂得特别慢,像是要把姜乃唇瓣的形状都要描摹一遍似的,比画家勾线还细致。
    耳边忽然变得嘈杂。
    姜乃忍不住皱了皱眉,混沌的神思逐渐回笼,刺眼的白光从眼皮透进来,晃得他眼睛疼。
    “食懵你啊!”
    他迷迷糊糊听见一声苍劲有力的吆喝,紧接着身上一沉,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盖了上来。消毒水味里突然撞进了一股浓烈的樟脑丸味道,熏得他直皱鼻子。
    好吵。
    他勉强睁开眼,却又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得赶紧闭上。
    “有冇搞错!仲唔同人着埋只鞋!”
    又是一嗓门炸在耳边。
    姜乃缓了缓神,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还没完全睁开,就感觉自己的左脚被人一把抓住。
    他一个激灵,脑袋瞬间清醒了。
    弹射坐直了身子,他低头一看,自己正被一团厚厚的羽绒服裹着,底下露出一个白花花的脑袋。
    陈君颢被他的动静吓得一愣,瞪了他两秒才回过神:“……醒了?”
    姜乃还没反应过来,左脚就被套上了只拖鞋,接着右脚又被一抓。
    “真系正衰仔嚟嘅,边有咁照顾人噶!”
    声音来自底下白花花的脑袋,姜乃瞪圆了眼盯了半天,那个脑袋终于抬了起来。
    “阿……阿婆?”姜乃懵懵地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翻译汇总!
    ——————
    来自阿婆的震怒:
    要死啊你!
    有没搞错!还不给人穿只鞋!
    真是缺德咯,哪有这么照顾人的啊!
    “食懵”和“正衰仔”实在想不出什么更贴切的翻译了,感觉怎么说都差点意思,反正差不多吧凑合(bushi)
    ——————
    以上!
    互相交换回忆的感觉真的好喜欢(欣慰)(融化)
    新的助攻已经出现(唱)(滚走)
    下章周日见~
    发现几个错别字,迅速修改了一下,不影响阅读(瘫)
    第45章
    “哦!小靓仔,醒啦?”阿婆冲姜乃笑了笑,粗糙的手掌搓了搓他的脚背,“诶呀怎么还是这么烫的?”
    接着脚上一凉,一只贴了个小黄鸭图案的拖鞋已经稳稳地套在了他的脚上。
    阿婆撑着座椅扶手站起身,又低头在肩上的环保袋子里一通翻。
    姜乃还没弄清楚状况,脑门上突然猛地一凉。
    “在这里吹了一晚上风,怎么退得了烧哦真的是……”阿婆一边嘟囔着,一边把降温贴捋平整,接着又从袋子里翻出条毛巾,二话不说把姜乃连人带羽绒服地往前一拽。
    “阿婆……?”
    姜乃刚出声,整张脸就被捂进了一个充满中药味的怀里,下一秒后腰一凉,毛巾已经被阿婆塞进了衣服里。
    “垫个毛巾,嗦下汗先。”阿婆三两下把毛巾掖好,又转头往后一招手,“拿嘢嚟!”
    姜乃这才看见阿婆身后还跟着个挺着啤酒肚的老头,肩上也挎着个和阿婆同款的皱巴巴环保袋,看模样应该是陈君颢的阿公。
    阿公赶紧“诶”了一声,手忙脚乱地从袋子里翻出个矿泉水瓶要递给阿婆。
    姜乃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瓶子,身上忽然一轻,那团羽绒服已经被阿婆一把抓起,往后一扬,“呼”地一下罩住了他的脑袋。
    阿婆仔细帮他整理着衣领,边上阿公还一直举着那瓶矿泉水一个劲地往阿婆胳膊上戳。
    “诶呀,畀阿颢!”阿婆不耐烦地拍开阿公的手,一把抽过瓶子往陈君颢手里一塞,转头又拽起袖子,“来,伸手。”
    “啊……哦。”姜乃迷迷糊糊地跟着指挥抬起左手。
    “右手。”阿婆又扯另一只袖子。
    姜乃跟个提线木偶似的把右手递过去,袖子“唰”地套上来,拉链“咻”的一下拉到下巴,衣服上那股子樟脑丸的味道更浓烈了。
    “咩嘢嚟?”陈君颢晃了晃瓶子,“瘦肉水?”
    他刚要去拧瓶盖,脑门就“啪”的一声,被阿婆赏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畀人哋乃仔嘅,你饮咩饮!”阿婆一把抢过瓶子,塞进姜乃手里,“来,乃仔喝,阿婆今早刚煲的。”
    姜乃捧着瓶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懵懵看了眼阿婆,又瞥了眼边上还揉着脑门的陈君颢。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陈君颢明显顿了下,随即冲他眨了眨眼。
    姜乃好像一下就读懂了陈君颢眼神。
    快喝吧。
    这矿泉水瓶和昨晚陈君颢给的凉茶是同款,不过里头的液体不是深褐色,而是透白透白的,还飘着些细小的碎沫沫,摸起来温温热热的。
    姜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一股鲜美的肉香瞬间在口腔里化开,咸咸甜甜的汤水滑过舌尖,留下抹温润醇厚的余香。
    姜乃轻轻咂了砸舌,忍不住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其实就是普通的肉汤,甚至可以说味道有些寡淡,但或许是刚睡醒又发着烧的缘故,这口热汤喝着特别舒服,仿佛每一口都暖到了胃里。
    也就三两下功夫,这瓶子汤就见底了。
    “好喝吗?”阿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嗯,”姜乃点了点头,舌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谢谢阿婆。”
    “喜欢喝以后阿婆煲了叫阿颢拿给你。”阿婆喜笑颜开地收走空瓶子,又从袋子里拎了一包新鲜猪肉出来,塞到陈君颢手里,“阵间你送乃仔返去,拿呢啲肉煲啲粥食,记得落多几片姜。”
    “好。”陈君颢点点头,仔细收下了。
    阿婆转头帮姜乃捋了捋衣角,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回去好好睡个觉,这排就不要周围走啦。”
    姜乃抿了抿唇:“那梁叔那边……”
    “老梁叫我跟你说,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菜档的事不用担心。”阿婆拍拍他的肩膀,“病了就不要硬撑,又不系没钱开饭,做咩这么搏命。
    姜乃愣了愣,心里一阵发软,鼻尖隐隐泛起阵酸。
    他点了点头,揉了揉鼻子:“给梁叔……添麻烦了。”
    “能添什么麻烦。”阿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视线扫过他被纱布包着的小腿,“摔得厉不厉害啊?系不系缝针了呀?”
    “缝了四针。”陈君颢插了一句。
    “诶呀这么严重啊……”阿婆拧紧了眉,“回去不要走动太多哦,也不要碰到水哦,知道吗?”
    姜乃乖乖点头:“知道了阿婆。”
    阿婆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交代:“有事就打电话叫阿颢,他整天无所事事好得闲嘅。”
    姜乃余光偷偷瞥了陈君颢一眼,后者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要来医院换药的话就叫阿颢带你来,他熟。”阿婆说着,踢了踢陈君颢的脚,“你听到未!”
    “诶呀知啦知啦。”陈君颢拖着长音应道。
    阿婆无奈叹了口气,看着姜乃还有些发白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冲陈君颢使了个眼色。
    陈君颢立刻会意,二话不说站起身,在姜乃跟前蹲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吧。”
    姜乃呆呆坐在椅子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陈君颢回头看他,“打完针了不想回家?”
    “啊……”
    “别磨蹭了,快上来。”陈君颢又拍了拍后背,“再不上来我就直接抱你走了啊。”
    姜乃一愣,微热的体温瞬间把耳尖烫得通红。
    见姜乃一直没动静,陈君颢又回过头,挑起半边眉:“真要我抱?”
    姜乃被他这话激得耳尖更红了,梗着脖子不情不愿趴上陈君颢的背,环住他脖子的手却悄悄地收紧了些。
    陈君颢直起身时,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啧”了一声,手肘不着痕迹地往后收了收,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姜乃真的太轻了。
    他背过很多东西,帮租户搬过实木柜,抬过电冰箱,帮梁叔扛上几车菜都是洒洒水。小时候背着陈君怡满大街乱跑,那会儿陈君怡还是个小胖妹,死沉死沉的,还总不安分地在他背上扭来扭去。梁家耀他也背过,有次唱K喝嗨了,嗙大一只冲上来的时候差点没把他腰给压折。
    对比之下姜乃简直轻得像个纸片人。
    陈君颢甚至都要怀疑他有没有大师兄重——大师兄有天趁陈君怡不注意,偷偷扒了她618新屯的狗粮,一只狗一晚上炫了半箱,直接圆成个长毛的肉球,差点连拖都拖不动。
    “咳……”
    颈窝里传来两声闷闷的轻咳,隔着羽绒服都能隐约感觉到凸起的锁骨,硌得他后肩发痒。
    陈君颢悄悄把手臂又收紧了些。
    这人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忍不住地想。
    阿婆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好些话,无非是些什么吃清淡点,不要吃热气东西,被子盖厚点,要捂出汗……
    “咁你哋嘞?”陈君颢扭头冲阿婆问。
    “哦,你阿公话腰疼喔,就顺便过嚟拿啲药。”阿婆摆摆手,“得啦,你快啲带乃仔返去,唔使理我哋。”
    陈君颢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阿婆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隐约闪了闪,但他也没多问,只是把姜乃往上颠了颠。
    “咁我哋走先喇。”他迈步要往门口走,“你哋两个小心啲啊。”
    “得啦,咁多嘢讲嘅真系。”阿婆扬手作势要打,半路却拐了个弯,粗糙的手指替他和姜乃理了理翘起的衣角,“走走走,快啲走。”
    刚走出输液室的门口,陈君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阿婆还站在那没动,窗外的阳光映着她花白的头发,阿公背着手站在一旁,眼睛一直跟着他们。
    铁椅反射了道刺眼的光,陈君颢下意识眯了眯眼,阿婆的身影在光里晃了一下。
    “咳……”姜乃在他颈窝里又轻咳了两声,声音闷闷的。
    “热么?”陈君颢收回视线,偏过些头,就见姜乃额前的几缕头发都被汗浸湿了,“要不把羽绒脱了吧,我每次感冒发烧,我阿婆就会把人裹成个球。”
    “热……”姜乃哑着嗓音应了声,“但脱了会冷……”
    陈君颢忍不住笑了笑,没说话。
    等走出医院大门,他把姜乃小心往电瓶车后座上一放,三两下扒下那件羽绒外套,又给人重新披回去,抓着袖子在姜乃胸前打了两个结。
    “好了。”他拍了拍那个有些歪歪扭扭的结,“会冷吗?”
    姜乃摇了摇头。
    陈君颢满意点点头,利落跨上车:“抱紧了,回去给你煮粥吃。”
    门后的光景实在有些骇人。
    半夜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再加上急着救姜乃,也没看太清,现在大白天的阳光照进来,地上全是散落的碎块和零散的金属部件,还有那条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不知道的真得以为是什么凶案现场。
    陈君颢踮着脚小心躲开那些碎块,把姜乃背到沙发上放下,帮他解开那件厚厚的羽绒“披肩”。
    “你这……”他扫了眼满地狼藉,“在家搞拆迁?”
    “摔的。”姜乃闷声说,“昨天回来在玄关摔了……”
    话音突然卡住了。
    陈君颢扭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死死瞪着墙角。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个摔裂的小圆盒躺在碎块堆里,边上还挂着个弹了一半出来的小齿轮。
    陈君颢眯了眯眼,总感觉这玩意儿有点眼熟。
    他走过去,小心拎起圆盒,翻了个面。
    里头的零件稀稀拉拉地往地上掉,陈君颢看清了盒身上的印花。
    ——骑楼和小桥流水。
    “这不……”
    “八音盒吗?”姜乃抢了他的话头,声音稍稍拔高了些,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偏过头咳了两声。
    “嗯。”陈君颢赶紧走回来给他顺气,“摔成这样也用不了了。”
    姜乃轻轻推开他的手,拿过他手里的小圆盒子翻来覆去地看起来,嘴角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去。
    陈君颢看着他,心里也莫名跟着揪了一下。
    他又回头扫了眼满地的狼藉,鞋尖无意间碰到了脚边的一个碎块。
    碎块微微滚了滚,仿佛没有什么重量。
    亚克力?
    他挑了挑眉,弯腰捡起来,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很轻,而且棱角分明,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玻璃,现在看这形状,八成是个亚克力展示盒。
    脑袋里把脉络一捋,事情一下就清晰了。
    姜乃昨天回来在玄关摔了一跤,大概是撑着玄关矮柜的手猛地一滑,顺手就把玄关柜上的展示盒给带飞了出去。
    连带着里头的八音盒,也一块摔了个稀碎。
    姜乃把只剩个外壳的小圆盒攥在手里,指节都泛了白。
    陈君颢在旁边站了会儿,看他盯着盒子出神,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胳膊:“已经坏掉了,别要了。”
    姜乃没吭声,就盯着盒子看,半晌才闷出一句:“……真修不好了吗?”
    “部件都断掉了。”陈君颢伸手想拿过来,却发现姜乃好像攥得更紧了,像在跟谁较劲似的,根本抽不动。
    他无奈叹了口气:“别攥着了,一会儿手该疼了。”
    “真修不好了吗?”姜乃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陈君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姜乃似乎对这个他随手一淘的小八音盒有着不一样的执念。
    说不太清这种执念,硬要类比的话,陈君颢只联想到了陈君怡特别宝贝的那摞爱豆写真集,尤其是她用做博主赚到的第一桶金买回来的那一期,恨不得裱上了再供起来。
    “真修不好了,”陈君颢声音放软了些,“零件都摔散了,齿轮也崩了……”
    姜乃还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盒子上的那道裂痕。
    陈君颢轻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歪着脑袋凑近了些。
    他这才注意到姜乃的嘴唇,抿得发白。
    他愣了愣,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心里没来由地慌了神。
    “那什么……”他抓了抓后脑勺,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你要是真喜欢,我再去买个一样的给你?”
    姜乃沉默了好一会儿,泛白的指节才终于缓缓有了些血色。
    “算了……”他把盒子往陈君颢手里一塞,“反正也修不了了,扔了吧。”
    陈君颢连忙接住盒子,塑料壳上还留着姜乃掌心的余温,热热的。
    他低头看了眼,盒底那道裂痕歪歪扭扭的,像条蜈蚣趴在那。
    “真扔了?”他问。
    “嗯。”姜乃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陈君颢指尖在裂痕上搓了搓,心底莫名其妙的一阵发痒。
    “那……行吧。”他吐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我先帮你收拾,一会儿给你煮个粥吃,要不要先睡会儿?”
    “……随便。”姜乃闷声应了句。
    陈君颢斜眼瞥了他一下,转身的时候顺手把小圆盒揣进了裤兜。
    “那要我,”他挠了挠鼻尖,“背你进去还是抱你进去?”
    姜乃一愣,猛地抬起了头。
    陈君颢一眼就瞥见了他发红的耳尖。
    “上来吧。”陈君颢嘴角微微一扬,蹲下身,把后背亮给他。
    姜乃盯着他的后背发愣,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趴上去。
    “我一会儿煮好粥了再叫你起来。”陈君颢直起身,把他往上托了托,“吃完饭再吃药,然后休息会儿再量体温。”
    姜乃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没吭声,看着他跨过满地狼藉,走进卧室,轻手轻脚地把自己放在床上,才闷闷地冒出一句:“你好像很会照顾人……”
    “是吗?”陈君颢扶着他躺下,扯过被子给他掖了掖被角,“可能是因为你不太让我省心……”
    “……什么?”
    陈君颢手上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被子:“没什么。”
    他起身去把被姜乃遗忘在卧室门口的手机拿进来,充上电,再放在他床头:“睡吧,有事就叫我,我没这么快回去。”
    “嗯……”姜乃看了他一会儿,才捏着被子翻了个身。
    陈君颢又顺手把窗帘拉了拉,然后才蹑手蹑脚地退到卧室门外,轻轻关上门。
    你不太让我省心……吗?
    陈君颢站在卧室门前没动,盯着地上那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发了会儿呆,半晌,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从餐桌上抽了张纸,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金属部件一个一个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再去翻了个塑料袋,和裤兜里的小圆盒装在一起。
    接着又轻手轻脚地去拿了拖把扫帚,等把满地的狼藉打扫干净后,才提着阿婆给的那袋瘦肉,进了厨房。
    米刚下锅不久,香气就飘了出来。
    陈君颢盯着咕嘟冒泡的锅,不知不觉就发起了呆。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上心姜乃的事的?
    从陈君怡问他怎么老盯着姜乃看的时候开始?
    好像不是……
    从他发觉姜乃总会躲着自己的时候开始?
    好像还要再早些……
    “啵。”
    锅里突然冒起个大泡,陈君颢赶忙回过神,起身过去抄起汤勺舀了舀,免得粘锅。
    粥面缓缓转动着,热气扑在他脸上,又散开,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姜乃的脸,在热气氤氲间晃来晃去。
    愣神的、睡着的、瞪着人的、在舞台上肆意笑着的、被他逗得气涨了脸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
    心口突地重重一跳。
    “嘶……”他猛地缩回手,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被溅起的热粥烫了个小红印。
    他下意识含住被烫到的位置,手忙脚乱走去拧开水龙头冲起手。
    自己到底怎么了……
    冰凉的水哗哗流着,陈君颢盯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姜乃出现,就感觉自己的生活像是突然被改了个调式,表面上看着还是那首曲子,可每个音符都悄悄变了味道。
    什么味道?
    好像……更生动了?
    等等。
    他手猛地一拍,一把关上了水龙头。
    自从姜乃出现……?
    作者有话说:翻译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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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婆招呼阿公时说的:拿东西来!
    阿婆嫌弃阿公时说的:诶呀,给阿颢!
    颢:什么来的?瘦肉水?
    阿婆:给人家乃仔的,你喝什么喝!
    阿婆给颢塞肉时说的:一会儿你送乃仔回去,那这些肉煲点粥吃,记得多放几片姜。
    阿颢临走前问阿婆:那你们呢?
    阿婆:你阿公说腰痛喔,就顺便过来拿点药。行啦,你快点带乃仔回去,不用管我们。
    颢:那我们先走了。你们两个小心点啊。
    阿婆:行了,怎么这么多话说。走走走,快点走!
    ——————
    以上!
    距离颢仔开窍还差10%(搓搓手)
    或许接下来是半个月的半同居生活(?)(因为笑得太猥琐被叉走)
    原谅我迟大到(跪)
    我立志在第50章 回收文案(绑上头巾)所以我要狠狠地把纲重新捋一遍(振聋发聩)
    下章周二见(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