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许青葫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一阵不容忽视的目光,抬起头便对上了贺晟年的眼睛。
他静静地望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许青葫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而是对他淡淡一笑,随后就坐到了阮小雨身边。
“葫芦,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阮小雨挽住她的手臂,“是工作比较忙吗?”
“还好,”许青葫不轻不重道:“跟学弟出去吃了个晚饭。”
“啊?”不仅阮小雨愣了,其他人也愣了愣,“学弟过去接你下班啊?”
“嗯。”许青葫淡淡道:“他来的太突然,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在等我了。”
“学弟也太给力了吧,”阮小雨小声嘀咕道:“这是要让我爬墙啊。”
她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贺晟年,他神色冷沉,浑身都是低气压,显然很在意这件事。
他要是因为舆论放弃许青葫,那他肯定会不以为意,可如果没有,那这样的发展对他来说并不是好消息。
坐在旁边的杜燕庭注意到他暗下来的目光,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故意道:“贺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向来都唯恐天下不乱,能看到贺晟年破防,是件足以让他感到高兴的事。
贺晟年侧目看了他一眼,眼中一片冷肃。
杜燕庭勾着嘴角,意味深长道:“有时候做错了一个选择,可能会满盘皆输,贺总也不能免俗。”
他话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只差说贺晟年也是个普通男人,即便各方面能力都不错,却也跳不出桎梏自己的牢笼。
阶级、名誉、权利,都将是束缚他一生的东西。
这些也许是家族的潜移默化,也许是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但在他完美的人设下,也不过是赤露的人性。
什么爱情什么心动,都是假的。
唯有下意识做出的选择才是真的。
贺晟年的眼睛眯了起来,看向杜燕庭的目光里带着危险之色,面无表情地敲打道:“杜总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没办法,”杜燕庭笑眯眯道:“谁让我现在有好感的人已经变了呢,我这人什么都不行,就是喜欢护短。”
情敌。
贺晟年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冷笑道:“杜总也有真心?”
小屋里对感情最敷衍的人就是杜燕庭,他要是真的护短,乔晚疏又何必再三讨好他?
“这得分情况,”杜燕庭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看着贺晟年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就很认真。”
他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似乎对许青葫动了真心。
贺晟年的眼神顿时暗下来。
杜燕庭收回视线,看向许青葫的方向,见她还在和阮小雨说话,眼中划过一丝柔色。
贺晟年面色越发冷沉,似乎没想到他对许青葫不是逢场作戏。
前有邬玄对许青葫贼心不死,后有杜燕庭心怀觊觎,再加上尤帜的等待和顾景琛的示好。
他似乎才意识到许青葫究竟有多受欢迎。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为了赢得他注意而不断讨好的下位者。
她的身边,不知不觉围了太多人,各有千秋的追求者,嘘寒问暖的朋友,整个人仿佛在闪闪发光。
原来许青葫这么好吗?
贺晟年想到她主动靠近自己时的模样,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杜燕庭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嘴角又勾了起来。
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没多久邬玄从外面进来,刚出现在秀场内,四周就传来窃窃私语。
“这就是云洲控股的继承人吗?也太帅了吧!”
“虽然腿有残缺,但不影响他长得帅家世好啊。”
“还特别深情。”
邬玄的座位在贺晟年跟尤帜中间,离许青葫更远,他看了眼许青葫的方向,走到位置上落座。
被安排最远的是乔晚疏,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整个人都笼罩在昏暗中,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顾景琛的区别对待虽然引起了不少热议,但更多人觉得乔晚疏活该。要不是她自己作死,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随着音乐的变化,顾景琛出现在了观看席,他换了身更加庄重的黑色西装,头发用发胶精心打理,露出英俊儒雅的面容,在灯光下散发着浓浓的艺术家气息。
[我靠,顾老师这样也太帅了吧。]
[一直觉得他是气质好,外貌什么的完全比不上杜燕庭跟贺晟年,没想到他收拾出来这么帅。]
[人靠衣装马靠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当然帅啦。]
[他这样一弄,我反倒对他的作品更感兴趣了。]
很快,T台侧面就走出了一位身材高挑的模特,穿着华丽雍容的长裙,身姿摇曳地朝观众所在的方向走来。
众目睽睽下,无数摄像机对准了开场模特的方向,就连节目组也特意找了几个机位,想给直播间的观众带来完整的视觉盛宴。
随着开场模特越走越近,众人才发现她的衣服是格外华美的酒红色,裙摆迤逦拖地,从胸口到裙摆都是极为精美的刺绣,用金银双线绣出来的凤凰,仿佛要从模特身上飞出来。
莹莹珠光,再搭配上别具风格的剪裁设计,直接惊艳了所有人。
[太美了吧!我宣布这是我今年看到的最华丽的作品!]
[看到裙子的瞬间,已经想到哪个女明星最适合穿它走红
毯了。]
[终于get到顾老师的魅了,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找他设计衣服。]
[经过今晚,顾景琛在时尚界肯定会名声大噪,已经能想到他接以后会收到多少订单了。]
[……]
“真美,”阮小雨呢喃道:“不愧是顾老师。”
温若溪望着开场模特,眼中出现了一丝遗憾。
她对顾景琛抱有好感,未免不是因为同好的吸引,她擅长绘画,而顾景琛对设计颇为精通,再加上性格都很温和,他们必然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可惜,他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她。
或许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尽管她已经放弃期待,但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会觉得失落。
“哭了?”钟紫凝凑近她看了看,见她眼角发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嗤之以鼻道:“我怎么没看出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用了特殊的面料再加上刺绣师傅的精湛手艺,有什么好感动的?”
温若溪眨了眨眼睛,逼退眼中的泪意,“你不懂,这件衣服的设计有许多巧思,顾老师肯定花了大量心血。”
“当然了,”钟紫凝冷笑道:“好不容易碰到恋综直播,他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不然怎么出名呢?”
温若溪眼睫一颤。
“有时候不在一起,反倒是件好事,否则被人剥皮抽筋,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
温若溪:“……”
开场模特离开后,秀场内传来了阵阵言论声,不少人对顾景琛的设计感到惊喜,打算等时装秀结束,跟他商讨合作。
许青葫听着这些声音,目光静静望着秀场,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展品。
“感觉怎么样?”顾景琛回头看向她,特意问道:“对开场秀的衣服有兴趣吗?你如果喜欢,我可以为你量身定制,将它当做礼物送给你。”
面对节目组的镜头,他没有吝啬自己对许青葫的偏爱。
仿佛只要许青葫感兴趣,他就会把自己的设计双手捧上。
[我的老天鹅,顾老师也太大方了吧。]
[在网上看了作品介绍,衣服上的金线都是用真黄金抽丝,光这一件就价格高昂,他居然要送给许青葫?]
[顾老师这波上大分,我要是许青葫肯定会非常感动。]
[虽然但是,葫芦也不缺这一件衣服吧,她的前男友可是云洲控股的继承人,没必要接受顾景琛的示好。]
[楼上这就不懂了,我们感叹的是顾老师的诚意,他这么大方,还不够表明对许青葫的重视吗?]
[现在连喝个奶茶都会被叫捞女,他的高定最少值几十万吧,就这么送给许青葫,还不够真心吗?]
网上议论纷纭,都在感叹顾景琛舍得付出,似乎只要他愿意花钱,就可以忽视他放弃乔晚疏转向许青葫的事。
一个人的价值如果跟金钱挂钩,观众似乎就很容易忽略他人品上的瑕疵。
但真的是这样吗?
许青葫摇了摇头,对顾景琛道:“不用了,这件衣服不太适合我。”
她的拒绝在顾景琛的意料之中,他很快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作品,你有喜欢的就告诉我,我很乐意为你做私人订制。”
“我很期待,”气氛到这,许青葫没有再说扫兴的话,只是望着顾景琛的眼睛,微笑道:“顾老师能力出众,必然会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
接下来的展品,都是和花卉有关,有偏国风的精美设计,将青花瓷元素和各色花草结合起来,从视觉和材质给人带来无比淡雅优美的视觉体验。
随后是顾景琛较为大胆的设计,他似乎是从了国外某种图腾中获得了大量灵感,将它们跟各色的动物搭配在一起,有凶狠的草原野兽,也有可爱的小动物,纤毛毕现,给人的感觉自由又狂野,再加上模特极为专业的展示,给众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好震撼,”阮小雨连连感叹,“感觉这些跟动物有关的作品更惊艳。”
她紧紧抓住许青葫的手,目光灼灼道:“有种在非洲大草原上漫步的感觉。”
“是吗?”许青葫望着络绎不绝的模特,她们每个人都将作品展示的很好,让顾景琛的设计越发具有说服力。
“最精妙的就是这些图腾,”温若溪都忍不住说道:“应该来自某种古老文明,比开场作品还让人震撼。”
刺绣固然精美,但图腾和动物的设计才是这次展出的重点。
很难想象顾景琛那样的人能设计出这样震撼人心的作品,跟他的外在形象有很大的差别。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性格吗?”温若溪沉思道:“看似温文,实则却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通过作品可以分辨出一个人的底色,温若溪这才意识到她和顾景琛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怪不得他总是刻意回避她的靠近,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们不合适。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世界。
温若溪怔了许久,飘忽不定的心忽然安静下来。对之前的种种遗憾都悄无声息的释怀。
他们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结局。
直播间的观众也对这些设计颇为震惊,再次对顾景琛发出彩虹屁。
[顾老师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已经被他迷死了。]
[我宣布,顾景琛从现在开始就是我在恋综最喜欢的男嘉宾。]
[搞事业的男人最有魅力,顾老师这波好感度up,就算最后没有收获爱情,事业也将一飞冲天!]
[虽然不喜欢顾景琛,但图腾加动物的设计真的直击心巴,就算想黑他,也找不到理由。]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顾景琛就凭借这次时装展彻底扭转了自己在网上的形象。
从乔晚疏的舔狗到转向太快的渣男再到成名人士,彻底折服了网友。
只要一提起他,众人只会说,我知道他,恋综里最有才华的设计师,设计作品很有特色,将来肯定大有所为。
才华横溢,大有可为。
这些都成为了他的标签。
他在社交软件上的粉丝也迅速暴涨,人气甚至超过了贺晟年,直逼邬玄的位置。
顾景琛的爆红,虽然有些突然,但已成锐不可当之势。
各大平台的热搜上了十几个,他的人气甚至比小说里还要旺盛。
顾景琛虽然在秀场,但已经收到了助理发来的消息,即便再沉静内敛,眉间也不禁染上浓浓喜色。
他早就想过时装展举办成功后的场景,但这样的反馈,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成功了!
他终于打开了知名度!
顾景琛暗自握紧拳头,从现在开始,他将彻底开启自己的设计师之路。
以后,再也不是他绞尽脑汁分析市场,而是有源源不断的客户主动联系他。
他甚至还可以脱离公司成立自己工作室,成立自己的专属品牌。
一瞬间,顾景琛脑海里想了许多。
喜形于色时,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许青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激动到颤抖的模样,嘴角勾了起来,“顾老师在想什么?”
顾景琛回过神,强作镇定道:“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作品。”
“当然喜欢,”许青葫道:“就连我都为图腾和动物的设计感到惊艳,顾老师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么繁复的图腾的?一定想了很久吧。”
顾景琛笑容加深,耐心解释道:“我在国外旅行时,途径过几个较为古老的部落,从他们的文明中获得了灵感。”
许青葫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老师为了设计居然还去了国外,也太用心了吧。]
[不愧是搞事业的男人,越了解越能感觉他的吸引力。]
[其实,顾老师不比学弟和贺总差,还从事时尚行业,许青葫可以尝试跟他接触,说不定真的能擦出火花。]
就在网友对顾景琛格外推崇时,网上突然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跳出来说顾景琛偷走了他的设计,这些图腾是他在国外考察多年才设计出来的,跟顾景琛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景琛在国外旅行时,确实考察过几个部落,但那些地方是他长期旅居的地方,部落的人以为顾景琛是他的朋友,才跟他分享了这些图腾,谁知却被顾景琛偷走。
这话一出,原本还慷慨激昂的网友瞬间炸开了锅,纷纷跑到设计师的账号里,质疑他是在故意炒作。
这种人肯定是看顾景琛火了,才想给他泼脏水。
谁知这位设计师直接拿出了自己在国外生活的证明,以及设计这些图腾的时间线。
事实证明,这位设计师在旅居时,对这些古老部落有了很深的感情,特意给他们设计出了专属图腾,却被顾景琛用来做商用。
在发现顾景琛用自己的灵感上热搜后,这位远在国外的设计师怒
不可遏,直接跑出来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顾老师确实是位优秀的设计师,但越是优秀的设计师就越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他没有遵循过我的同意,就私自利用我的设计给自己谋利,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抹杀我的存在。”
“如果他在部落旅行时,有好好了解过图腾的来历,跟部落进行过详细的交流,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图腾是我的创意,但他却私自使用,作为创作者,我无法对这样的做法视而不见。”
设计师义愤填膺的话,直接让无脑替顾景琛说话的网友哑口无言。
他们想说,顾景琛不是那样的人,但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这场备受瞩目的时装秀,瞬间就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霾里。
再优秀的设计师,一旦跟“抄袭”染上关系,就无法再轻易洗白。
网上舆论也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图腾不是顾景琛设计的?我怎么不相信呢?]
[肯定是黑子,证据也是伪造的,等顾老师出来解释。]
[+1,如果真的是抄袭,顾老师怎么可能不做功课?他不是这么冒失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部落语言不通,顾景琛没办法自由交流,才出现了这样的误会?]
[证据确凿,还有怀疑的必要吗?顾景琛的性格根本设计不出这么野蛮的图腾。]
[不要啊,刚粉上顾老师,他就要翻车了吗?]
[虽然图腾不是他设计的,但其他是他设计的啊,顾老师还是有真本事的。]
[楼上,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他都偷图腾了,就不会抄袭其他人的灵感吗?]
[这场时装秀就是个巨大的笑话,顾景琛还想打开知名度,我看是定在耻辱柱上吧!]
此时,时装秀已经到了闭场的环节。
顾景琛垂眸对许青葫说道:“最后这条裙子,是我花心思最多的创作,你应该会喜欢。”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景琛对许青葫欠了欠身,转身到边上接电话,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后,他的身影顿时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顾景琛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毫不犹豫道:“这不可能!”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顾景琛的的头缓缓垂了下去,反复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T台上,闭场模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她身上穿着一件精致而璀璨的羽毛裙,用各色羽毛和宝石衬托,在灯光下折射细碎而明亮的光芒,绝美而绚丽。
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在场观众暗自屏住呼吸,没想到闭场作品更让他们惊艳。
阮小雨抱紧许青葫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对这条裙子的向往,“我要是有钱,肯定要请顾老师当我的设计师。”
许青葫并不在意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看着顾景琛的方向,嘴角勾了起来,“是吗?也许不用等到你有钱的时候。”
“啊?”阮小雨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许青葫已经不再回话。
她想,怎么才能彻底报复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呢?
让他从情感上感到抱歉吗?或者是让他从道德层面感到悔恨?
只要他做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的姿态,就可以原谅吗?
当然不是。
是,毁掉他最在乎的东西。
是他的前程,他的事业,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这才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欣赏他的痛苦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顾景琛,这才是你的结局。
第102章
她反复研究那本书无数次,就是为了找到漏洞,给顾景琛致命一击。
她不断回顾这场时装秀的细节,花大量时间溯源顾景琛的灵感,翻过无数资料,看过无数创作,找过无数线索,终于找到了他的破绽。
不是一朝一夕。
不是一时半刻。
是她从看到那本书开始,就在不断思考该怎么改变自己必死的结局,该怎么让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祁颂、乔晚疏、顾景琛,还远远不够。
小说里,他们踩在她身上敲骨吸髓,榨干用尽后还要如上帝般审判她的人生,他们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她要他们全部还回来!全部!
她要他们身败名裂,发烂发臭!
她要他们像老鼠一样活着!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平静。
只有这样,她才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许青葫望着暗下来的T台,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很享受这场视觉盛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网上说的是真的吗?”
“这场时装秀的设计是抄袭的?”
这个消息就像是重磅炸弹,在秀场里炸开了锅。
原本想和顾景琛展开合作的各色名流,纷纷露出惊讶甚至是嫌恶的表情。
要知道,这场时装秀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些人关注,还有直播间上千万观众,全都对顾景琛抱以信任,结果却沾上了这样的丑闻。
如果跟顾景琛对峙的设计师拿不出切实证据,他们还能说顾景琛是被冤枉的,结果对方拿出来的证据,就像是狠狠一巴掌落在了顾景琛脸上。
即便这场时装秀再如何精彩,再如何能证明顾景琛的能力,也已经毁了。
没人会为一个人品有瑕疵的人买单。
灯光再次开启时,顾景琛挂断电话回到了镜头前,他眼神涣散神情萎靡,哪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毁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场舆论会给他带来什么,他的事业前途,全部都毁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闭场时,上台做个特殊的谢幕,让所有人加深对自己的印象。
但现在,他就像是被抽去了脊骨的软肉,脸色苍白到可怕,连脚步都带着明显虚浮。
“顾老师怎么了?”阮小雨注意到他的异样,眼中划过一丝担心,“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
“应该是太激动了吧,”许青葫道:“这次展出很成功,顾老师以后肯定能接到不少工作。”
“说的有道理,”阮小雨深以为然,“工作状态的顾老师简直太有魅力了。”
听着她们讨论的声音,钟紫凝忽然笑了起来,意有所指道:“你们俩没看热搜吗?顾老师这可不是激动,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大事。”
“什么?”阮小雨闻言下意识打开手机,看到热搜时,整个人都傻住了。
“这怎么可能?”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顾老师的设计是抄袭了他人?这是假消息吧?”
“人家都拿出证据了,”钟紫凝道:“还能有假?”
“可是,可是……”阮小雨觉得这个发展太过突然,“顾老师明明是那么优秀的设计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有什么不可能的?”钟紫凝道:“就算图腾不是那个设计师的作品,也是他从部落照搬过来的,需要提前征得对方同意,他连图腾的来历都没弄清楚,你确定他会尊重部落的意见?”
阮小雨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跟她同样惊愕的还有温若溪,她虽然早就察觉到时装展的违和,但从没有怀疑过顾景琛的创意,谁知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心情顿时复杂至极。
此时,秀场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扬言要封杀顾景琛。
顾景琛拖着疲乏的身体走到灯光下,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体面,但眼神已经有了天差地别。
“非常感谢大家能来观看我设计的时装展,”他极力克制着心里翻滚的情绪,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网上传来的信息,对这场时装秀存在太多疑问。”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部落图腾出自另一位
设计师。”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却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顾景琛很清楚,众目睽睽下,他越是闪烁其词,就越容易被观众审判。
就算心里再慌乱,也要直面这个问题。
“我收到消息后,当即联系了当初带我参观部落的向导,才得知他当时因为语言不通,并没有把我对图腾的喜爱精准传递给原住民,也没有替我解释清楚要用图腾做设计的想法,这才导致我和那位设计师之间存在这么大的信息差。”
“真的非常抱歉,”顾景琛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继续道:“骤然得知我的设计跟对方有关后,我心里格外震惊,也觉得非常抱歉。”
“身为设计师,我没有在弄清楚图腾切实来源的情况下,就私自用在自己的作品里,这是创作者的大忌。”
“我愿意对这位设计师进行公开道歉,也愿意进行赔偿,只要能够弥补我对他造成的伤害,我可以负责到底。”
顾景琛坚决的态度为自己挽尊不少,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做事不周全的事实。
更何况——
[把责任都推到向导身上,自己就可以撇清关系吗?]
[如果这位设计师不找你,你是不是就能一直装死?]
[虽然你的态度很诚恳,但你并没有作为一名职业设计师的基本素养。]
[看到受害者的发言,对方能在国外旅居多年,还和部落产生深厚友谊,说明性格很平易近人,你要是在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跟他交流,说不定能直接获得授权,可惜你太着急了。]
[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可惜。]
也有为顾景琛说话的人。
[顾老师也是无心之失,大家就别跟他计较了。]
[只是图腾有问题,不能否定顾老师其他方面的才华。]
[顾老师都道歉了,还愿意做出经济赔偿,这不是处理的很好吗?大家到底在介意什么?]
[错的是向导,不是顾老师,请大家理性发言。]
这些言论刚发出来,就直接被网友骂成了筛子。
[媚男姐能不能滚啊!这时候还跟脑残一样!]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道完歉后,秀场内虽然安静下来,但接连有人离场。
顾景琛可以做出真诚回应,但他同时也失去了公信力。
设计师的道路基本断了。
以后只要是有格调和地位的人,都不可能再找他合作,至于晋升高层和开工作室更是痴人说梦。
没人会用一个被质疑的设计师。
即便他确实有才华,但这个世上永远不缺更有才华的人。
他可以借助恋综打开知名度,但同样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从哪里爬起来,就要从哪里跌下去。
只是这一次,没人能救他。包括他自己。
看着顾景琛强做镇定的模样,小屋里众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谁也没想到特意来为顾景琛加油,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顾老师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惊喜,”杜燕庭沉默许久,意味深长道:“咱们的节目又要出名了。”
顾景琛之后又说了许多话,还是想替自己撇清关系,把舆论转移到他人身上,但他并没有弄清楚,他才是这次时装秀的受益者,继续给自己挽尊,只会让观众更加厌恶。
看着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次鞠躬道歉时,许青葫的眼睛弯了起来,低不可闻道:“这种场面,可真稀奇。”
她靠在椅背上,明明是仰望着台上的顾景琛,但看向他的眼神却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他越是狼狈窘迫,她就越享受此刻旁若无人的痛快。
好像那颗浸满毒汁的心脏,也终于能得到片刻安静。
最后,等顾景琛放下话筒时,台下除了小屋里的人,就剩下想要和邬玄攀关系的投机者。
顾景琛站在原地,这里本该是他荣耀加身的战场,此刻却成了他埋葬自己的坟地。
他努力睁大眼睛,极力让自己不要被负面情绪影响,背脊却还是缓缓低了下去。
光影明灭间,他似乎对上了一双极为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丝毫情绪,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冷冷注视着他。
顾景琛神情恍惚,想要看清楚那双眼睛的主人,却看到了许青葫的脸,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神情闲适,似乎在欣赏他的狼狈。
顾景琛呼吸一滞,想要看得更清楚时,脑海里却传来无法忽视的剧痛。
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颤抖着手做了最后谢幕,一步一步转身离开了曾经想大展拳脚的T台。
萧索孤独的背影,就像是他接下来的命运。
身败名裂,发烂发臭。
T台上的灯彻底暗下来,这出闹剧也终于结束。
等众人在后台找到顾景琛时,他已经驱散了所有的模特和工作人员,静静地坐在镜子前,面部表情僵硬,眼神泛着不自然的死寂。
“顾老师,”阮小雨和温若溪走了过去,想关心他的状态,结果手才刚碰到顾景琛的肩膀,他就直直地倒在了化妆台前。
“啊!”阮小雨吓得后退一步,茫然无措地看向许青葫,“顾老师这是怎么了?”
许青葫没有说话,直接打电话叫来了节目组的医务人员。
很快,顾景琛就被送进了医院。
“他是受不了打击,”温若溪低声道:“所以才昏迷的。”
阮小雨眨了眨眼睛,“顾老师不是解释了吗?只要那位设计师接受道歉,他的声誉肯定还能挽回。”
“太迟了,”温若溪摇了摇头,面露悲悯道:“你不懂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恶劣,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时装秀,那位设计师应该不会这么生气,但这次时装秀有超过三千万人在线观看,他还想借着作品敛财,直接触犯了那位设计师的逆鳞。”
顾景琛的行为,无异于在几千万人面前明目张胆的挑衅,一旦他打开知名度,必然会名利双收。
将来那位设计师就算知道他利用了自己的作品,恐怕也无力回天。
这也是温若溪最疑惑的地方,设计图腾的创作者一直生活在国外,按理说就算时装秀上了热搜,在时间差的影响下,对方也不可能立刻收到消息。
尤其图腾的来源还那么隐蔽,对方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精准的时间拆穿顾景琛的?
一切就好像有预谋。
似乎早就有人在等着顾景琛跳进坑里,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会是顾景琛的竞争对手吗?
温若溪垂下眼睫,可他们又是怎么拿到顾景琛的设计的?又或者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他的助理,或者是他的公司领导?
直觉告诉温若溪,这件事绝不简单。
但她身为旁观者,就算再怀疑,也无法精准判断出究竟是谁在算计他。
在场其他人也都若有所思,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被表面的信息所蒙蔽,但都没有给顾景琛帮忙的想法。
他被抓住把柄是不争的事实,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走吧,”邬玄打了个哈欠,看向身侧的许青葫,“我瞌睡了,先回去休息。”
许青葫微微颔首,跟
着他往外走。
“葫芦,”阮小雨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我跟你们一起走。”
邬玄闻言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有没有眼力见?”
阮小雨被顾景琛吓得不轻,心里还有些懵,下意识道:“我有话和葫芦说。”
邬玄看着她抓着许青葫的手,眼白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走吧,”许青葫没有推开阮小雨,淡淡道:“我也有点累了。”
三人坐到车内,阮小雨才回过神来,说自己刚才有多害怕,“节目组不让我们跟去医院,顾老师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能出什么事,”许青葫笑着说:“你别想太多。”
“顾老师真是糊涂啊,”阮小雨嘀咕道:“非要在设计作品里加入图腾,结果却害了自己。”
许青葫眼眸一动,“你在替他觉得委屈?”
阮小雨摇摇头,“是遗憾。”
明明将来大有可为,却在众目睽睽下身败名裂。
“如果换成是我,我不知道自己会有多难受。”
“你能和他一样吗?”许青葫道:“你和他完全就是两种人。”
听到她说这话,阮小雨心里好受了许多,靠在许青葫身上,呢喃道:“不知道顾老师还会不会继续录制节目,他不会直接退出节目吧?”
“怎么可能,”许青葫眼中划过一丝冷笑,“他当然会录制完。”
顾景琛在设计行业彻底社死,想要继续往上爬,绝不会再错过这档已经爆红的综艺。
黑红也是红,他就算不干设计师,也要想办法转行。恋综就是很好的机会。
许青葫跟邬玄头也不回地离开后,贺晟年站在原地怔了怔。
他没想到,许青葫竟真的能在一夜之间,收回对他的所有好感。
“走吧。”杜燕庭想到顾景琛带来的烂摊子,不知该为暴涨的人气感到高兴,还是为节目组的名誉感到担心。
一行人乘车回到小屋,许青葫和邬玄已经上楼休息,只剩下阮小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怎么了?”钟紫凝走过去,“这么晚还不累啊?”
“脑子里很乱,”阮小雨抓了抓头发,“你们说顾老师是不是被人算计的啊?”
“怎么,”杜燕庭轻笑道:“你要给他打抱不平?”
阮小雨摇摇头,“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不用想太多,”温若溪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贺晟年在客厅里看了看,没看到许青葫的身影时,抬脚朝天台走去。
推开天台的门,许青葫果然在天台看星星。
她换下了华丽的黑色长裙,穿着居家睡裙,下巴微扬着,安静地凝望着夜空,柔顺的长发被晚风轻轻吹拂,显得格外柔美。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回过头,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睛,眼中似乎带着些凶意,似乎已经猜到了来的人谁,“不是不让你来吗……”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低了下去,“贺总……”
她眼神迅速变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来了?”
贺晟年走到她身边,“上来散散心。”
他将手放在栏杆上,缓声道:“今晚的星星不多。”
“不止为看星星,”许青葫淡淡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想让自己不要太焦躁。”
“因为顾景琛?”
“算是。”许青葫怎么可能跟他说,她来天台是在不断回味顾景琛痛苦不堪的模样。
“不用想太多,”贺晟年沉声道:“他的去留不会影响到节目录制。”
“我知道,”许青葫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跟他独处的想法,“时间不早,我先下去休息了。”
说完便打算离开。
贺晟年眼神一暗,“我以为你已经愿意和我静下心来谈一谈。”
许青葫脚步一顿,回看看向贺晟年的眼睛,面露不解道:“贺总,我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第103章
听到这话,贺晟年就知道她还在生气,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无奈,“别跟我置气。”
许青葫面不改色,“贺总是不爱听真话吗?”
“昨晚,你明明可以跟我解释,”贺晟年开门见山道:“告诉我你跟邬玄的真实关系,我又何必怀疑你。”
他虽然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反思,但其中未免没有许青葫的原因。
冷静下来后,他对许青葫依旧有愧,但也有怀疑。
如果不是她几次跟邬玄在天台见面,还被他恰巧碰到,他不会情绪上头,在发现爆料时就开始冷处理。
他确实有问题,但许青葫就没有问题吗?
他们明明已经心意相通,她却对他有所隐瞒,他无法接受的除了那些网络舆论,还有她的不诚实。
“为什么告诉你,”许青葫轻笑一声:“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贺晟年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道:“就连跟其他人出去约会,也会在之后跟我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
或许是有了明显的对比,他已经很难接受许青葫的态度变化。
或者说,他不喜欢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听到这话,许青葫脸上的笑意加深,“贺总说这些,是在向我问责吗?”
她偏头盯着贺晟年,似乎没想到他找自己谈话,居然是要追责。
“觉得我有什么事都必须告诉你,如果我不如实说明,就是在惹怒你?”
她语气虽然平静,但话语里的冷意却让贺晟年心中一沉。
他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把误会说清楚,不想跟你发生任何争执。”
“我们该说明白的早就说明白了,邬玄是我前男友,我就是爱慕虚荣的人,贺总还想要什么解释?”
她嘲弄地盯着贺晟年,“难道要我说,我对邬玄旧情复燃,就是三心二意的贱女人,你才能满意,才能毫不犹豫地跟我切割吗?”
“贺晟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她冷笑道:“你不是贺总吗?你做事不是很果决吗?怎么,你不会要在这时候说,你对我其实是有好感的吧?”
许青葫嗤之以鼻道:“在我好不容易翻身,你才走过来,你觉得我还需要吗?”
“一个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将我弃如敝履的人,现在尚且能对我冷眼旁观,以后呢?你会不会因为其他事,对我更加苛责?”
许青葫冷若冰霜的话让贺晟年面色变了变,他沉声道:“我昨天生气,的确跟网络舆论有关,那些确凿的证据,再加上你跟邬玄之间的来往,让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耐心解释道:“我知道自己给你造成了伤害,我可以为此向你道歉。”
他望着许青葫的眼睛,“我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同时,我也希望我们能将所有问题都说清楚,回到从前的相处状态。”
言外之意就是,他对许青葫还有好感,愿意进行挽回,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许青葫闻言笑了笑,“我该感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吗?”
贺晟年眉头皱起来,“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再跟我进行交流。”
许青葫却反问道:“如果那条爆料是真的呢?”
她看着贺晟年的眼睛,“没有邬玄出来澄清,仅仅是我想跟前男友分手,你是不是会觉得全是我的错?”
贺晟年眸色骤变,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的假设没有任何可行性,”他没有回避许青葫的目光,但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事情已经得到妥善解决,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妥善解决?”许青葫重复着他的话,再次笑了起来,“贺晟年,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你说的解决是在邬玄是我前男友的基础上,如果他不是我前男友,他没有跟你匹敌的家世,没有特意来恋综里找我,也没有用官号回应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还会对我感到抱歉吗?你还会觉得我不是你可以轻视的人吗?”
她眼睛冷漠而通透,似乎早就看出了他的真面目。
“你不会的。”
她轻声说:“你会立刻跟我撇清关系。”
贺晟年瞳孔收缩了一瞬,却迟迟没有回答。
他无法否认自己来找许青葫有着极为复杂的原因,强烈的好感里掺杂着愧疚和怜惜,甚至还笼罩着一层名为怀疑的迷雾。
许青葫是他活了快三十年,从未遇到过的类型,她就是像是琢磨不定的风,看似温暖热烈,同时也夹杂着秋日的萧瑟和冬日肃杀。
这样的人,就像是遥远的高山之雪,让他罕见地生出了想要走近她,揭开她最后一层面纱的想法。
这样的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
“就算我真的跟前男友因为前途分手又怎么样?”许青葫嗤笑道:“我就罪该万死,我就该被所有
人审判吗?”
夜色深沉,她眼中的笑意尽数消散,露出了冰冷的真面目,“我就该被你落井下石吗?”
“你说这些已经得到了妥善解决,是因为你没有真正为我付出什么,你当然觉得这些都过去了,因为被批判和伤害的人不是你,所以你才可以云淡风轻地说,我们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对我来说,怀疑就是怀疑,它不会因为你是什么地位而折损分毫,抛弃就是抛弃,那是你在面临危机时,做出的最真实的反应。”
“承认吧贺晟年,你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光明,你就是个很现实的男人,爱情和伴侣对你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知什么时候,许青葫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这种平静反而让贺晟年觉得如鲠在喉。
也终于意识到,许青葫不是普通女孩,她的头脑很清醒,想要让她消气,就要彻底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不管是信任危机,还是对她的轻慢,都需要他做出正面的回应。
否则,他们之间就只能到此为止。
“我做的不对,”他沉默许久,终于说道:“是我太武断,没有相信你。”
贺晟年看着许青葫的眼睛,就像是站在云端的上位者,终于看到了尘埃里的花,“我不该在舆论爆发时,还没确认真相就开始怀疑你,也不该在约会时对你漠不关心。”
他的态度很诚恳,但也夹杂着诸多不自在,很不习惯这种向人低头的感觉。
“我以后会站在你身边,尊重和信任你,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再让你失望。”
贺晟年几近艰难地说完这些话,看着许青葫道:“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卑微的时候,就连嘴角都抿了起来。
如果许青葫是真正的恋爱脑,必然会大受触动,但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冷清,安静地等他说完后,才再次问道:“如果视频里的事都是真的,你还会说这些话吗?”
贺晟年眸色微变。
“你不会的,”许青葫道:“你只能接受我在你预设中的模样,绝不会接受我是个不完美的人。”
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怅惘,“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让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差劲,但我们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我是个有许多缺点的人,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就算那条视频是真的,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了自己的前程抛下一些东西呢?难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光明的吗?那些拼命想要改变命运的人,她们就只能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她垂下眼睫,“这个事实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但你容不下我的不完美和不善良,你需要的是一个足够体面的伴侣,在事业上虽然不能给你带来助益,但在其他场合,一定要让你感到无比满意。”
“否则,她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许青葫抬起头来,轻声说:“但我是个人,我是许青葫,我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不是尘埃里被俯视的花,不是贺晟年的挂件,不是可以牺牲自己去成全其他人的祭品。”
“我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想走的路,也有想要努力争取的东西。”
“而你,应该不会在乎我究竟在想什么,”许青葫道:“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你今天或许会因为事情反转而向我道歉,但那是你的真实想法吗?你心里很清楚,你是因为邬玄,因为舆论,而对我的好感,只占很小的部分。”
“如果没有邬玄,你或许连这样的道歉都没有,反而会庆幸看穿了我的真面目,没有被舆论波及。”
“或许你会说,你在乎的只是真相,邬玄的存在只是其次,但邬玄真的没有起到作用吗?”
许青葫:“他难道没有让你清楚意识到,我其实不是非要选择你,我甚至还有更好的选择?”
“你没有想过真正地了解我,”许青葫摇摇头,“你也不会共情我到底在想什么,影响你的因素很多,但真正让你来找我的,从来就不是我本身。”
许青葫说完这句话时,眼神完全没有了波动。就像是泛不起波澜的湖面,大风过境后,只剩下肃冷和寂灭。
贺晟年站在原地,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就像是当头一击,让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想否认许青葫说的话,他是因为对她的好感才来找她,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基于他的不信任。
他就算说破了天,也无法忽视邬玄的存在。
他的澄清,才是让他正视许青葫的开始。
不管是男人之间的胜负欲,还是邬玄给他带来的强烈危机感,都是他迫切想要找许青葫解释的原因。
贺晟年张了张嘴,“我……”
看着许青葫微红的眼角,他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
他从前只觉得她漂亮懂事,能让他忙碌之余感到诸多愉悦。
但他真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又或者是愿意为她付出什么吗?
他或许是愿意的,毕竟他是在长久思索后才决定跟她接触,但这样的付出,必须要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他才可以满足她的期待。
否则,他就会下意识思考两人究竟是否合适。
“就到这里吧,”许青葫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太晚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她对贺晟年挥了挥手,“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我现在对我们之间的切割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说完她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许青葫,”贺晟年下意识叫住了她,“我来找你,不是因为邬玄。”
许青葫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停下脚步回答道:“确认你也喜欢过我,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至少我不是在演独角戏。”
听着她略带着笑意的声音,贺晟年有种预感,如果让她就此离开,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翻滚的情绪,声音沙哑道:“我生气,是我介意你和邬玄在天台上单独相处,而没有告诉我你对他的真实想法。”
“我生气,是因为我担心你对我的感情也只是利用,而不是真的想要和我走到最后。”
“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往上爬的登云梯,你对我又有多少真心?你又怎么说服我站在你身边?”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他没有再隐藏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你露出了这么多破绽,我不可能无动于衷。许青葫,是你给了我怀疑你的动机。”
天台夜风微冷,两人终于彻底撕破对方的假面,露出内里的真实想法来。
她对他有怨气,他何尝又没有不满?
许青葫闻言沉默许久,直到贺晟年说完了所有对她的芥蒂和不满,她才轻声说:“你到现在还担心自己会成为我的登云梯?”
她似乎被他说出来的话逗笑了,又或者是替自己觉得不值,“贺晟年,成为我的登云梯,对你来说是耻辱吗?”
“或者说,你觉得跟你在一起的人,就只能捏造成你喜欢的模样,而不能跟你并肩往前走?”
“你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登云梯从来不是贬义词。”
第104章
听到这话,贺晟年再次愣住。
许青葫的发言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他想象中的,他道歉后两人就能重归于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他甚至被许青葫逼出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她太敏锐了。
这种敏锐既是她身上长出来的利刺,让她看起来格外尖锐危险,同时又让她显得更加真实,越发不可小觑。
一瞬间,贺晟年对她的感官复杂至极。他近乎专注地盯着许青葫,似乎要透过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到她心里去。
许青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道:“刚见面时我就说过,我以后要进娱乐圈,你如果想要寻找一位完全合心意的伴侣,就不该心软选择我。”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鱼
龙混杂,纸醉金迷,想要从里面出头,少不了钱权的加持。
这也是为什么她跟邬玄分手后要进恋综的原因之一。
她需要名气,这种名气能让她走捷径,她也需要一位众所周知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就是她明面上的保护伞,能减少其他人对自己的觊觎。
有时候拥有一段恋情,比没有更能让自己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
她选中的人是顾景琛,他性格温和容易掌控,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大错特错。
贺晟年说她想借他上位,这样的说法简直让她嗤之以鼻。
她不用他,那她讨好他做什么?闲的无聊吗?
贺晟年回过神来,心态彻底发生了改变,“许青葫,你对我有真心吗?”
看着她清明的眼神,他终于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问题。
许青葫究竟有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如果有,那她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判若两人。
他想知道她对邬玄的真实想法,也想知道她对自己是不是逢场作戏。
这个问题又让许青葫沉默下来。
她看着贺晟年冷峻的面容,他们面对面站着,她可以轻易看到他脸上的微表情,他能说出这种话,当然是对她有所期待。
否则他也不会暂时抛却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他的眼神如深潭,静静地望着许青葫,不肯错过她任何情绪变化。
许青葫却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些自嘲,“你说我有没有真心?”
她反问道:“你的家境有邬玄好吗?你有邬玄重视我吗?我要是不喜欢你,我大可以去追求杜燕庭,去接触尤帜,我为什么要在跟你约会后就直接选择你?你比他们好在哪里?对我爱答不理,对我权衡利弊,还是对我的处境视若无睹?”
“你觉得我在利用你,”许青葫道:“就因为帮我打了几场官司吗?这种事情你不帮我,我也会找其他律所,还是说你觉得我对你的背景人脉有觊觎,那你告诉我,我现在的人气需要你的人脉吗?还是说我为了自己的私欲,问你索要过任何东西?”
她一针见血道:“如果为财,我问你要过礼物吗?如果为权,你又能带给我什么?”
“贺晟年,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也不要其他人看的太轻。我的真心能给你,也能在发现不值得时,全部收回。”
“它跟你拥有什么无关,只是想收回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贺晟年明明应该生气,提着的心却终于放下来。
“邬玄呢?”他问道:“为什么跟他偷偷在天台见面?”
这是让他怀疑她的导火索。
“我不能和他见面吗?”许青葫冷笑道:“我跟你什么关系,你还能控制我的人际来往?”
“许青葫,”贺晟年的语气重了几分,“别跟我置气。”
他道:“不论我们之后的关系走向何处,我都希望彼此能将事情说的清楚明白。”
“如果带着误会往前走,对你我来说都是遗憾。”他温声道:“这也是我上来找你的原因。”
许青葫眼中的嘲弄散去,淡淡道:“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贺晟年的眼神顿时变了变。
“至于为什么在天台见面,还能是什么原因?”许青葫面无表情道:“他来恋综找我复合,我不同意,跟他做交涉还不行吗?”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才是贺晟年最芥蒂的问题,“如果你提前说明,我不会不相信你。”
“为什么告诉你?”许青葫道:“让你发现我曾经拥有那样不堪的过去吗?谈恋爱时被男方的家长劝退,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许青葫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贺晟年还是发现她语气的颤抖。
她很在意自己跟邬玄分手的原因,否则也不会在分手时对他恶语相向。
这一切都源自于她对自己的不自信,担心他得知真相后,也会跟邬玄的家人那样,对她处处不满意。
这个发现让贺晟年的心跳都凝滞起来,明显的刺痛让他几乎无法克制心里的真实想法,“怎么可能?”
他满眼心疼,脱口而出道:“我怎么可能做出相同的选择,你说我不信任你,你对我又有多少信任?”
他沉声道:“我如果在意这些,又怎么会跟你接触?”
他既心痛又生气,“许青葫,你说我对你残忍,你对我又能好到哪去?”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许青葫看着他英俊至极的面容,撇过头道:“我只是暂时隐瞒了你,就试探出你对我有多高傲。”
贺晟年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
许青葫:“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
她轻声说:“差一点,就真的相信你会对我好,愿意跟我牵手了,结果你和其他人没有两样。”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终于对他们的关系感到释怀,“现在说出来虽然还是觉得丢人,但也算如释重负。”
“贺晟年,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再次道:“我们根本就不合适,从前是我太过痴心妄想,以为自己还能遇到真正的爱情,但现在,我的梦醒了。”
“我接受这个现实,也要继续往前走了。”
她又一次挥手,这次眼中没有怨怒和不甘,而是心平气和地告别。
贺晟年看着她的脸,想到她遭遇的所有恶意,心脏就像是被重锤狠狠击打,前所未有的酸涩和自责涌上心头。
如果他平时愿意多了解许青葫,如果他能在事发后按捺住怒气跟她好好交流,如果他能对她多一些耐心,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许青葫,”他叫住她,“这不是结束。”
他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是我们新的开始。”
他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也低下来:“从前没有做到的事,我不想让它成为遗憾。”
“你可以尝试着相信我,而我,也不会再让你感到失望。”
他盯着她的眼眸,声音里带着些许颤动,显然刚才的交流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怜爱。
不仅没有让他选择远离,反而对她更加心软和喜欢。
带刺的野蔷薇,也有柔弱的一面。
这样的柔弱比任何反馈都让他感到动容。
“以后,你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他缓缓道:“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得明媚阳光,也不用在意我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自己开心。”
许青葫猛然抬起头。
只听他说:“这次,让我走近你。”
两人四目相对,许青葫眼中有明显的惊愕,而贺晟年却很坚定,“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但我可以向你证明,我不会再做出同样错误的选择。”
“这次,让我追求你。”
他眼中的情感太过浓烈,让许青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贺总,我们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她似乎不明白贺晟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结束,”贺晟年没有再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许青葫,我对你的感受从来没有变过。”
他对她有好感。
或许是在初次见面那天,他是第一个握她手的人。
又或许是那天他
们去珠宝展,她就像是只快乐的蝴蝶,轻易就让他感到愉悦。
这些好感都太过微妙,让他在面临她的示好时,下意识选择了拒绝。
许青葫说他们不合适,难道他不知道他们不合适吗?
可在之后的接触中,他还是不自觉关注她的情况。
他克制过这些不理智的情感,也对她抱以极为冷漠的态度。
但这些都是徒劳。
或许在今天之前,他心里还潜藏着对许青葫的审视,但从今以后,他只想让许青葫感到快乐和自由。
贺晟年才终于意识到,喜欢一个人,不是让她变成自己处处满意的模样,是让她做真正的自己。
这远比让她讨好他,更让他感到心动。
许青葫站在原地,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她下意识道:“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听不懂吗?”
见她是这个反应,贺晟年反而放松下来,“对你来说结束了,对我来说完全没有。”
“许青葫,从现在开始,我会做好一个称职的追求者。”
“你是不是疯了?”许青葫似乎有些害怕他现在的模样,转身便朝楼下跑去,“我说结束就结束,你最好别来缠着我!”
说完便消失在了楼梯口。
贺晟年并没有追过去,他望着头顶的夜空,心中的郁气终于消散,心道,他可以给她一晚上的时间冷静。
明天,就是他们新的开始。
许青葫回到房间后,阮小雨正在卫生间洗澡。
淋浴的声音有些繁杂,但许青葫的眼睛却很冷静,完全没有在天台时的慌乱。
贺晟年。
她呢喃着这个名字。
片刻,嘴角便缓缓勾了起来,眼神在昏暗中熠熠生光。
真是太不容易了。
能逼得男主说出那些话,甚至主动来靠近自己,这一路,她走的多艰难。
什么在天台上和邬玄交涉,什么故意隐瞒自己和邬玄的关系,以及故意提及他在舆论中对自己的冷眼旁观,对他诸多指责和失望,都是为了拆穿他的真面目,跟他彻底决裂么?
当然不是。
如果只是想决裂,她何必露出这么多破绽,让他来揣测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对他已经没有好感,而不是绕了一大圈,还是要跟他继续纠缠。
所有的以退为进,都只是为了让他更喜欢自己。
为了看他放下身段,把自己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否则,她为什么要刻意讨好他?仅仅只是为了拆散他和乔晚疏吗?别搞笑了。
许青葫走到阳台边,看着对岸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眼睛亮的吓人。
她手指紧紧攥着栏杆,喉咙里发出些许嗡动的声音,似笑声,又似自嘲。
阵阵夜风从花园里升腾而起,卷起白日掉落的玫瑰花瓣,馥郁又清冷的气息,让许青葫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
仿佛那一瞬间的真实情绪,只是场从未有过的错觉。
“葫芦,”身后传来阮小雨的声音,“你回来了吗?”
“嗯。”许青葫转过身,声音如常道:“你用完浴室了吗?”
“好了,”阮小雨笑着说:“时间不早,你快去洗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许青葫从阳台走过去,“节目组还没有顾老师的消息吗?”
阮小雨摇了摇头,“若溪想去医院探望,导演说顾老师没醒,还需要住院观察。”
许青葫点了点头,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夜深人静,小屋里大多数人都已经陷入了梦乡。
市中心的医院内,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却眉头紧皱,仿佛在做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顾景琛呼吸困难头痛欲裂,但他的意识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梦,这种梦中梦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惶惑。
但梦里发生的事更让他毛骨悚然。
他梦到了许青葫,梦到了小屋里的所有人,包括祁颂和邬玄。
从前的梦境都是断断续续的,让他如同走在迷雾中,不明白它到底想表达什么。
但这次的梦境是连贯的。
从他参加恋综的时候开始,每一帧都显得格外清晰。
但梦里发生的事跟现实却大相径庭。
他在抵达小屋那天,就对乔晚疏一见钟情后,比其他人提前拿到了和她的约会名额,跟她有了进一步接触。
他们也很快产生了暧昧的感觉,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和乔晚疏循序渐进时,许青葫出现了。
她以鲶鱼的身份来到恋综,并且在初次见面的餐厅,就对他表达了明确的好感。
说他就是她最喜欢的类型,希望以后能多了解。
梦中的顾景琛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许青葫长得非常漂亮,是罕见的大美人,放着杜燕庭和贺晟年那样的选择不要,却对他这么关注,让他男性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许青葫言出必行,来到小屋后,当即使用额外约会卡邀请他外出,两人在约会过程中性格非常契合,“顾景琛”虽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对许青葫产生了好感。
这样的好感来势汹汹,却没有让“顾景琛”丧失理智,而是克制住了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是个非常现实的人,许青葫虽然很有吸引力,但他不会因为冲动放弃更好的选择。
第105章
“顾景琛”虽然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但他参加恋综目的就是为了扩大自己的知名度。
如许青葫这样长得漂亮自带话题度的女嘉宾,他并没有明确拒绝,而是想借助她获得更高关注度,甚至是激发出乔晚疏的胜负欲。
他想等自己和乔晚疏修成正果以后,再向许青葫说明真实想法,届时只要他表现得足够诚恳,就算许青葫心里不甘,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他不仅接受了许青葫的讨好,还偶尔会向她表露出自己对她的期待,冷眼看着许青葫越陷越深。
可在许青葫接近他的过程中,他真的不动容吗?
看着她给自己准备早餐,绞尽脑汁争取额外约会卡,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如何能不心动?
只是跟爱情相比,他更在乎自己的前程。
梦境里,尤帜并没有对许青葫产生好感,和她只是点头之交。许青葫那包鼓囊囊的葫芦种子也送给了“顾景琛”,而他以种子太珍贵为由,将它放在柜子上吃灰尘。
许青葫来小屋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也没有选贺晟年,而是跟他去了手工花店,进一步加深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整个梦境,属于“贺晟年”的戏份虽然很多,但他几乎跟许青葫没有交集,大多都是和乔晚疏在一起。
他和“顾景琛”一样,在初次见面时对乔晚疏印象很好,之后便按照正常流程对乔晚疏展开追求,即便乔晚疏前期对杜燕庭更有好感,贺晟年也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寻找着合适的契机。
有了许青葫的刺激,乔晚疏对“顾景琛”的注意力逐渐提升。
毕竟许青葫太有竞争力,每次发生什么,网络舆论总是对她各方指责,第二天就会登上许多热搜。
一开始“顾景琛”还以为她是没有观众缘,但随着时间流逝,敏锐的嗅觉让他意识到,有一股背后力量在控制舆论,想要让许青葫成为恋综里的众矢之的。
这个猜测让他后背发凉。
却又不确定隐藏在背后的资本到底是谁?
但这并不影响他和许青葫的往来,每次看到许青葫精致漂亮的面容,他心里总会生出一丝叹息,似乎已经预设好了她的结局。
此时,自己如果能就此收手,放许青葫一条生路,或许他最后的结局不会那么惨烈。
梦里的顾景琛不仅没有同情许青葫,反而加深了跟她的往来,每次在乔晚疏那边碰壁后,又会转过头跟许青葫诉诉苦,在她面前极力扮演着需要被理解的苦情人设。
每当许青葫因为他选择乔晚疏而闹脾气时,他就会说:“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但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不够深,我希望我们都能接触更多人,如果最后还是觉得彼此最合适,就回到对方身边。”
许青葫的面前就像是放了一颗硕大饱满的红苹果,想要跟他有结果,就要不断去追逐那颗苹果,直到精疲力竭疲惫不堪。
每次看到她因为自己对乔晚疏的特别而黯然神伤时,“顾景琛”心里就会生出说不出的畅快,高高在上地欣赏着许青葫的难过,从中窥探出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他喜欢有人为自己痛苦不堪模样。
每次看到许青葫发红的眼尾,他都能设计出让自己无比惊叹的作品。
为此,他甚至做出了更多伤害她的事。
比如在她主动询问乔晚疏对他的看法时,他会直接生气,指责她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去找乔晚疏,她这样的做法非常不礼貌,希望她能放平自己的心态,不要在小屋里迷失自己!
“如果因为我而给乔乔带去困扰,那我们参加节目就失去了意义,”他难掩迁怒道:“乔乔性格落落大,从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希望你能收敛自己的感情,不要让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那是“顾景琛”第一次明显偏向乔晚疏。
不仅仅是好感,是在她们之间做出了明确的选择。
许青葫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那你呢?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看着她那双略显黯淡的眼睛,“顾景琛”虽然无比自得,但却更讨厌许青葫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应该问问我,”他意有所指道:“我们之间的事可以自己解决,为什么要去打扰其他人呢?”
“更何况,我和小屋里
其他人都是朋友,你为了我这么疯狂,让我以后怎么和他们相处呢?你不能这么自私。”
他语气柔和下来,再次安抚了许青葫的情绪,希望她能给自己时间考虑。
那一次,许青葫看了他很久,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跟他继续接触。
“顾景琛”站在原地,才发现许青葫的眼睛虽然漂亮,但也很深,仿佛看不到底的大湖,早就看穿了他的龌龊心思。
但她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
她眉头紧锁着,似乎要很艰难才能说出这句话。
顾景琛怔了怔,没想到她居然产生了放弃自己的想法。
那时恋综才过了没多久,他好不容易靠着在两个女嘉宾之间的拉扯获得流量,怎么可能放任许青葫离开。
当即说道:“我对你不是没有好感,只是我对待感情的态度非常认真,在不保证自己能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前,我不想轻易给你希望。”
许青葫垂下眼睫,缓缓道:“我原以为我和你才是双向奔赴,所以才想问清楚乔晚疏的想法,如果她不喜欢你,那你就不需要在我和她之间左右为难,如果她对你也有意向,那我也愿意祝福你们。”
说到这许青葫顿了顿,说道:“我虽然喜欢你,但更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看到她清澈的眼睛,“顾景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许青葫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像她随时能抽身而退,去接近其他男人。
看着她昳丽至极的面容,“顾景琛”难以想象,她如果把对自己的心思用在其他人身上,他们还能像他这么淡定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怎么能轻易收回对自己的感情,他不同意!
“不是的,”梦境里的顾景琛说道:“我如果对你无动于衷,又怎么会放任你靠近,我只是对短时间内产生的感情存在诸多疑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不管是为了节目里的流量,还是为了自己对许青葫隐秘的心动,他都不可能让她离开。
就算是谎言,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听到这话,许青葫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松动,仿佛之前那些话都是她的错觉,她对他的感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但“顾景琛”还是感觉到了微妙的差距。
从前许青葫每天早上都会起床给他做爱心早餐,但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再做过。
以前她总会拼命争取约会卡,只为了能带他出去游玩,但后来就算有机会放在她面前,她也没有为自己争取。
他甚至还发现许青葫下班后,会帮杜燕庭做晚餐,跟尤帜花园里聊天,甚至是靠近贺晟年。
她似乎很在意网络舆论,询问身为律师的贺晟年解决办法。
贺晟年虽然对她没有好感,但还是耐心地告诉她诉讼的流程。
许青葫进一步询问能否邀请他给自己代理案件,贺晟年没有同意,只是递给她一张名片,说可以联系公司的员工。
这个发现让“顾景琛”就像是抓住了妻子越轨的丈夫,当即找机会质问许青葫到底想做什么?
许青葫对他粗鲁的行为感到有些费解,“你在生气什么?我只是正常跟他们往来,你也要制止吗?”
“顾景琛”深吸一口气:“许青葫,你如果有其他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瞒着我和他们接触。”
此时,网上已经有人开始散播许青葫参加恋综是为了进娱乐圈的黑料。
“顾景琛”本来就对她颇有微词,看到她在几个男人间游离,更加怀疑她她是别有用心。
眼中露出近乎尖锐的审视。
“你要是有其他目标,我不仅不会拦着你,还会送上真挚的祝福。”
他用近乎吃醋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心情却不如表现出来的平静。
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许青葫不仅仅是好感。
就算他极力克制,也依然无法欺骗自己对许青葫的真实想法。
他是喜欢她的。
如果不是为了前程和事业,他可能会直接放弃乔晚疏,跟许青葫表明心意。
但相比起缥缈的爱情,他更想借助乔晚疏的人气打开知名度。
“真的吗?”许青葫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很失望得到这样的回答,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你会喜欢别人吗?”
“顾景琛”朝她走近,逼问道:“对他们也像对我一样好?”
许青葫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她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仿佛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机械性地回答:“当然不会,我只对你有好感。”
梦里的顾景琛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但是现实世界的顾景琛却从中窥见了一丝违和。
“顾景琛”则笑了起来,很满意得到这样的答复,“那你以后除了我,不要再跟其他人接近。”
他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这样我很不高兴,你最好乖一点。”
许青葫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进了小屋。
之后两人又恢复了平时的相处状态,“顾景琛”讨好乔晚疏,许青葫讨好“顾景琛”,三角恋的热度高涨,吸引了一批又一批观众。
但绝大多数人都在斥骂许青葫,说她是小三、心机婊,要不是她纠缠不休,“顾景琛”肯定已经和乔晚疏修成正果。
殊不知,顾景琛早就意识到乔晚疏并不喜欢自己,她之所以跟他来往,或许是为了三角恋的人气,又或者是想跟许青葫争个高低,但绝对不是为了他本身。
“顾景琛”已经想好,等乔晚疏拒绝他之后,他再顺势转向许青葫,这样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他还能继续吃情侣流量。
之后就是祁颂为了替许青葫出头。把她丢在山里。
他在小屋里等了很久,等到许青葫回来时,发现她浑身都是擦伤,压制不住怒火朝她发了脾气。
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打压许青葫,明白自己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轻易离开。
他不仅没有去怪祁颂,反而指责许青葫没有保护好自己,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山里那么危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节目还录不录了?你要是想退出,也别连累大家!”
他下意识和祁颂站在了同一战线,审视着许青葫的狼狈,期待看到她自责崩溃,需要依靠自己的模样。
许青葫又露出了那种幽深的眼神,眼底没有爱意,只有如万年寒冰般的寂灭。
仿佛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喜欢过他。
“顾景琛”心跳加速,下意识说出软话,主动帮她处理伤口。
这一次,许青葫又很听话地回到了他身边。
好像“顾景琛”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而是像个洋娃娃乖乖任他摆弄。
至于祁颂,他不仅没有因为重伤退出节目组,反而依旧留在乔晚疏身边,时不时跳出来对许青葫冷嘲热讽。
后来发生的事,跟他印象中更加不同。
许青葫整容、私生活不检点的黑料相继被爆出来,再加上抛弃前男友、对父母不孝顺的重磅炸弹,不仅让“顾景琛”震惊不已,也让小屋里的其他人都对她近而远之。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了“顾景琛”的可控范围,他就算再喜欢许青葫,在紧迫的情势下,也不得不和她进行切割。
虚无缥缈的爱情,和他的前程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切割之前,他想过向许青葫求证真相,但不知为什么,许青葫似乎并不在乎网上的爆料,也没想过澄清,只是任由舆论将她淹没。
和之前那个为了平息舆论,向贺晟年寻求律所帮助的形象有了更加明显的割裂。
这也是梦境和现实最大的反差。
现实里,许青葫用强硬手段处理了所有舆论,而梦里许青葫就像是浑浑噩噩的傀儡,完全没有危机公关的能力。
又或者说,是背后的资本打压得她抬不起头?
真的是这样吗?
顾
景琛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第106章
网上舆论汹涌,许青葫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照常对他无比热情。
但这样的喜欢,“顾景琛”已经不再需要。
他时刻关注着网络动向,发现有不少人因为许青葫开始疯狂诋毁他。如果再不跟她划清楚界限,他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在某天,许青葫坐在花园里等他会来吃饭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拒绝了她。
“我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会有些突兀,不过节目快结束了,我也不想再继续耽误你的时间。”
他先是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便图穷匕见,“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我现在才发现,我更喜欢简单可爱的女孩子,很抱歉,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为了不被影响,他直接暗示许青葫心思不纯,引起了更大的舆论狂欢。
观众们都直呼他火眼金睛,看穿了许青葫的真面目。
许青葫闻言沉默许久没说话,她空洞的眼里似乎闪出了一丝亮光,就像是粘连在蛛网上的猎物,想要拼命挣脱什么。
“为什么?”她沙哑着声音开口,“是因为那些网络舆论吗?我其实可以解释。”
那是她第一次正面那些黑料。
“顾景琛”望着她的眼睛,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要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否则等观众反应过来,该斥责他心狠手辣没有人性。
“不是的,”他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我其实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乔乔,如果从前给过你什么期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很抱歉,”他再次道:“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不相信!”许青葫眼中的挣扎敢更强烈,她一把拉住“顾景琛”的手,手指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你如果这么想,为什么要等到这时候才告诉我?你是在耍我吗?”
“抱歉,”梦里的顾景琛露出明显的忌惮之色,担心许青葫会情绪失控误导观众,想也不想道:“我没有骗你,相比起心思不正的人,我当然更喜欢单纯可爱的女孩。”
他看着许青葫的眼睛,轻描淡写便给她定性,“我可以接受对方的贫穷、粗俗、自卑和懦弱,接受她很多缺点,但我没办法接受一个人品有瑕疵的人。”
“我们就到这里吧。”他就像是砸向许青葫的最后一块巨石,让她眼中的光芒迅速寂灭,再次回到从前的空洞与死寂。
[说的太好了!]
弹幕开始狂欢。
[许青葫这样的贱女人完全配不上顾老师,她就该是这个下场!]
[心机婊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节目组能不能把她赶走啊!]
[不知道她从前是哪来的自信跟乔乔打擂台,她也配!]
[还是顾老师痛快,直接拆穿了她的真面,看她还有什么脸继续缠着顾老师。]
[这种坏事做绝的人能不能去死啊,活着完全就是在浪费空气!]
“我知道了,”许青葫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那双漂亮的桃花也弯了起来,低声说:“祝你幸福。”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分毫,似乎知道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说完她站起身朝小屋里走去,“顾景琛”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想提醒她背后其实有资本在操纵舆论,话到嘴边,他又忍了回去。
既然已经选择切割,他又何必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是他和许青葫倒数第二次交流。
之后许青葫就很少出现在小屋,她每天早出晚归,除了周五和祁颂一起做饭,其他时候也见不到她。
到这,依然没能减轻观众对她的厌恶,每当直播间出现她的身影时,就会招来数以万计的咒骂。
就连最后两次约会,她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
她甚至还向节目组提出过退出,但被导演直接拒绝,黑红也是红,许青葫虽然人人喊打,却给节目组带来了巨大的流量,他们不可能放过她。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告白之夜。
“顾景琛”以为许青葫已经彻底死心,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他。
许青葫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整个人比刚来小屋时瘦了很多,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大大的眼睛,但依旧没有折损她丝毫美貌,反而让她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羸弱。
“顾景琛”朝她走过去时,已经意识到这或许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连心跳都莫名失衡。
他想如果恋综结束后,许青葫能够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他们或许还能重新开始。
但当他走到许青葫面前,望着许青葫略显苍白的面色时,才发现自己心里竟然还有期待。
许青葫会说什么呢?
是不是做了很多告白前的准备?
然而许青葫只是向他要回当初送他的那包葫芦种子,并没有真的告白。
“顾景琛”把种子给她的时候,听见她说:“你知道的吧,我其实没有选择。”
顾景琛愕然抬起头,只见她笑着说:“虽然大家都很讨厌我,但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她把葫芦种子收起来,随后抬手抱了抱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
她轻笑出声:“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又蠢又坏的蠢货?就连跟你说话我都觉得恶心。”
说完她松开了他,看向身后的小屋,乔晚疏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阳台上,仿佛一位高贵优雅的圣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贺晟年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他微微抬着头,眼中只看得到乔晚疏一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告白之夜的所有荣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而许青葫只能黯然退场。
观众又开始捧高乔晚疏来贬低她,仿佛要把许青葫踩进污泥里,才能体现乔晚疏有多受欢迎。
许青葫收回视线,再看向站在花园门口的杜燕庭和祁颂,他们似乎是特意过来欣赏她的落败。
祁颂眼中满是轻蔑不屑,杜燕庭则微笑着,似乎在看一只注定要奔赴死亡的蜉蝣。
“再见。”杜燕庭走过来,微笑着说道:“祝你离开节目后,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谁都知道这样的祝福有多虚伪,他如果真的对许青葫这么关心,又何必几次三番挑起她和乔晚疏的矛盾。
许青葫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深深看向他们每个人,似乎要看进心里去,随后才挥挥手,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小屋。
路灯下她背脊挺直,晚风吹起她的裙摆,让她仿若要化身成一只消失在天际的蝴蝶。
极美又极为孤独。
贺晟年推开门出来时,许青葫已经乘车离开。
“顾景琛”站在原地,看着许青葫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之后便是贺晟年向乔晚疏告白,他们的感情虽然有波折,不过到中后期便开始双向奔赴,和真的谈恋爱没有区别。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牵手成功。
为了体现乔晚疏的受欢迎程度,“顾景琛”和祁颂也相继走过场,对乔晚疏表明心意并送上祝福。
她从来到小屋便备受瞩目,离开时也风光无限,成了恋综有史以来最具魅力的女嘉宾。社交账号突破千万粉丝,前途一片光明。
之后所有人都回归了平静的生活,“顾景琛”忙着开工作室,没有再听过许青葫的消息。
直到那年深冬,某个南方小城出了警方公告,说发现许青葫在老家抑郁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时,“顾景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许青葫,死了?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死?
警方通告说他们不是偶然发现许青葫的死亡,而是她提前报警说明,似乎早就窥见了自己的死期,等他们发现她时,她面色平静地躺在院子的摇椅上,仿佛睡着了般。
那天是冬至。
一年中,白天最短夜最长的日子。
也是许青葫二十三岁的生日。
同时,也是乔晚疏和贺晟年结婚的日子。
许青葫居然死了。
警方说检查不出任何死因,没有服毒和自杀的迹象,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就再也没办法醒来。
“顾景琛”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相信这个事实,当即找人查证,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许青葫死了。
那样轻描淡写,无足轻重。
点开网络热搜,全都是祝贺乔晚疏跟贺晟年新婚的热搜,即便能刷到许青葫的名字,也都是在斥骂她死的不是时候,非要选在贺乔cp喜结连理的好日子,真不讨喜。
真不讨喜。
这是许青葫参加恋综后就无法撕开的标签,云淡风轻就定格了她的死亡。
没多久,许青葫就被安葬在了老家。
没人再提起她,好像那些让所有人都恨之入骨的黑料,全都成为了过去。
然而这件事真的过去了吗?
“顾景琛”夜深人静被噩梦惊醒时,常常会望着天花板愣神。
他事业获得巨大成功后,也进入了上流社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想要查出当初操控舆论的真凶很简单,只需要找到既得利益者。
这个人是谁呢?
他望着乔晚疏的社交账号,才发现自己从前有多蠢。
他也找到了乔家濒临破产,被贺晟年投资挽救的证据。
贺晟年知道吗?
乔家利用许青葫翻身,最后害死她的事。
“顾景琛”自嘲一笑,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当帮凶,为乔晚疏隐藏起所有马脚后,跟她举行盛大的世纪婚礼。
好像这样,就能忽略对许青葫的压榨。
乔家、乔晚疏以及小屋里的其他人,包括网友和他自己,都是害死许青葫的凶手。
他们都是让她抑郁而死的罪魁祸首。
贺晟年面对乔晚疏时,还会觉得她落落大方心地善良吗?他们晚上相拥入眠时,还能心安理得的做梦吗?
“顾景琛”不知道,但他无法安心入睡。
他偶尔翻看过往的直播时,会觉得寝食难安。
但所有人都已经在往前走。
所有人都好像忽视了许青葫的死亡,继续过着平静的日子。
直到三年后。
那是一个明媚的晴天。
他接到了导演打来的电话,说有一个旅行节目想邀请他们参加,投资人是贺晟年在商场上的合作对象,给出的报酬十分丰厚,其他人都已经同意,希望他也能够前往。
“顾景琛”虽然有些抵触那些人,不过想到节目带来的流量,他还是抵达了那座建立在荒郊野外的古堡。
他也是在那里,见到了穿着一身黑衣的邬玄。
他个子很高很瘦,或许是因为有异国血统,他的五官极为深邃,面色却泛着不自然的苍白,仿佛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
他打开古堡的大门,微笑着迎接他们进去。
在看到乔晚疏跟贺晟年时,眼神微微一顿,随后朝贺晟年微微颔首。
贺晟年似乎对邬玄很了解,熟稔地询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当然,”邬玄的声音极为清冽,“否则也不会有精力跟贺总谈合作。”
“顾景琛”这才知道,贺晟年之所以参加节目,是跟邬玄有大型合作,而邬玄提出的要求,就是想看他们所有人重新会面。
梦里的顾景琛并没发现其中的玄机。
但现实世界的顾景琛在看到邬玄时,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邬玄是许青葫的前男友,他利用综艺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明显是别有用心。
他到底想做什么?替许青葫报仇吗?
可许青葫已经死了,贺晟年的家境也不容小觑,他就算想报复,也要顾及他背后的家族。
进入古堡后,邬玄微笑着招呼所有人坐在长长的餐桌旁,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个位置。
节目组适时打开直播,热情地给观众介绍着每个人的身份,直播间人气很快便突破了一千万。
观众都很期待这次原班人马的旅行。
“欢迎大家能来参观我的城堡,”邬玄坐在餐桌尽头,看着对面空荡荡的的位置,勾起嘴角说道:“本来想邀请所有人过来,只可惜还是少了一个人。”
众人抬头望去,才意识到他给许青葫也留了位置。
提起许青葫,众人心思各异,面上却露出缅怀的表情来。
“太遗憾了,”乔晚疏道:“如果她也能来的话,肯定会很高兴。”
她似乎早就忘了自己跟许青葫之间的龃龉,在邬玄面前表现着和许青葫的情谊。
其他人则没说话。
许青葫当初的行为虽然颇具争议,但也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他们也是在得知许青葫死亡后,才意识到她当初有多孤立无援。
但一切都晚了。
死去的人,再也无法活过来。
可邬玄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许青葫,他不是贺乔cp粉吗?应该知道乔晚疏当初和许青葫有多水火不容。
谁知邬玄的目光却落到“顾景琛”身上,“顾老师应该对她的印象应该非常深刻才是。”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邬玄,似乎对许青葫过于关注了些。
“顾景琛”的脸色变了变,再也说不出许青葫“人品有瑕疵”的话,故作平静道:“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希望她在天堂一切安好。”
“是吗?”邬玄微笑道:“我还以为大家早就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听到这话,众人不免有想起在小屋里对许青葫的排挤和冷漠,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导演看着不断攀升的人气,却没有喊停,而是将镜头对准了在场所有人。
贺晟年眉头蹙起来,沉声道:“你认识许青葫?”
他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邬玄表面上说是他和乔晚疏的粉丝,实则却对许青葫格外关注,他不得不多想。
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去拉古堡的大门,才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死。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你究竟想做什么?”钟紫凝几人也都站了起来,戒备地盯着邬玄。
“你和许青葫是什么关系?”祁颂嘲弄道:“不就是个贱女人吗?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
了的?要我说,她这种心思恶毒的人,就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话音未落,偌大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枪响。
祁颂还没反应过来,便睁大眼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额头上出现了明显的枪眼,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第107章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原本还对邬玄诸多不满的众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怔在原地。
浓重的血腥气在餐厅里蔓延开来,望着祁颂死不瞑目的惨状,客厅里传来几道惊恐至极的尖叫。
“你,你做了什么?”
钟紫凝看着祁颂的尸体,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众目睽睽下,直播间一千多万观众,邬玄居然敢杀人,他是疯了吗?
导演和工作人员也被吓傻了,下意识将镜头对准了祁颂。他鲜血喷涌死相凄惨的模样,就好像是在拍恐怖片,让观众也被吓得不轻。
[我靠!祁颂居然被枪杀了?真的假的?节目组在搞什么灰机?]
[当然是假的啦,如果祁颂真的出事,直播肯定会立刻中断,但节目组还在直播,说明这就是一场恶作剧。]
[哗众取宠,拍旅行综艺就好好拍,搞这种猎奇的东西有意思吗?]
[但也太真实了吧,把我吓得都不敢呼吸了。]
[这古堡主人长得这么帅,居然还扮演了杀人凶手的角色,好酷啊。]
大部分观众都不相信邬玄敢在大庭广众下杀人,这会给社会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除非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但也有不少观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把所有人带到这么僻静的地方,却提起许青葫,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许青葫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个人还提她做什么?]
[许青葫是谁啊?]
新来的观众不明所以。
[是乔晚疏的好朋友吗?]
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似乎提起了什么禁忌。
但很快就有人开始普及许青葫是多恶劣的人,说她做了许多坏事,最后多行不义自毙自,孤零零地死了。
他们还没放弃网暴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每每提起她,总会掀起新一轮狂欢。
[可是,她也不至于被这样审判吧?]
有人忍不住说:[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大家这么恨她?]
这话顿时在直播间掀起轩然大波,不少在那场网暴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观众开始咒骂,说这些人脑子有问题,许青葫都这么无底线了,他们居然还能为她洗白。
[可是,她不就是被你们害死的吗?你们还要继续这样对待她吗?]
这话一出,弹幕又陷入了凝滞,似乎有人在心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只见贺晟年蹲下身,抬手碰了碰祁颂的鼻尖,发现他已经彻底没有呼吸后,抬头望向望着手枪的邬玄,他拿着手枪,静静站在餐桌尽头,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行了,”他薄唇轻启,不紧不慢道:“现在可以好好坐着,继续吃这顿最后的晚餐吗?”
他加重了“最后”二字,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仿佛在欣赏他们此刻的惊恐。
触及到邬玄的目光,乔晚疏脸色一白,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取出手机想报警,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众人不敢再犹豫,默默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用眼神向镜头后面的导演和节目组工作人员求救。
观众不确定祁颂的生死,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邬玄有备而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观众,让他们尽快帮忙报警。
结果导演直接被邬玄打断了一条腿,吓得瑟缩在角落里,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
“继续,”邬玄回过头来,看着每个人脸色苍白的模样,“说回许青葫。”
他目光落到阮小雨身上,饶有兴致道:“说你们都对她做过什么。”
阮小雨身体一颤,硬着头皮道:“我,我和她不熟悉,她在小屋里独来独往,我们很少有交流的机会。”
邬玄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目光落在了她的眉心,似乎在想要怎么杀了她。
“我说,”阮小雨吓得浑身发抖,“我承认,我确实因为网上那些舆论疏远她,但我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她垂下眼睫,脸上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悲伤,“我如果知道她最后会抑郁而死,我不会袖手旁观,我……”
“够了。”邬玄打断了她的话,嘴角的笑意迅速消失,“别在我面前演戏。”
阮小雨呼吸一滞,缓缓闭上眼睛没再解释。
邬玄的子弹落在她手边的红酒杯上,碎溅的玻璃渣在阮小雨脸上脖子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她睁开眼睛,发现邬玄的视线已经落到了身侧的温若溪和钟紫凝身上。
两人虽然也很害怕,但和她的说辞都差不多。
她们虽然也不喜欢许青葫,但并没有做过实质性伤害她的事。
“你要怪,就怪网友,”钟紫凝忍不住道:“逼死她的,是那些黑料和那些造谣的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吗?”邬玄的嘴角又勾了起来,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开枪打在了她的肩上,仿佛化身成冷面修罗,面无表情道:“我说过,我不喜欢听谎话。”
“我说,”钟紫凝痛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捂住鲜血淋漓的肩膀,艰难开口道:“我只因为乔晚疏针对过她几次,但我真的没有要她去死的想法。”
“你要怪,就怪顾景琛和乔晚疏,如果不是他们,她怎么会被网暴?”
她毫不犹豫地将矛头转移,咬着牙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真正给许青葫报仇。”
大量失血让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阮小雨和温若溪吓得面无血色,急忙脱下外套给她止血,
乔晚疏和“顾景琛”都变了脸色,越来越压迫的感觉,让他们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邬玄并没有问他们,而是看向尤帜和杜燕庭。
“抱歉,”尤帜是第一个正式道歉的人,他没有回避邬玄的眼睛,低声道:“我和她虽然没有多少交集,但她的死亡和恋综有很大的关联,我的袖手旁观,也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之一。”
这些年他常常做噩梦,每每梦到许青葫,都觉得自己当时迫于舆论压力而对她冷眼旁观的行为过于懦弱。
“我愿意接受惩罚。”他闭上眼睛,缓缓道:“开枪吧。”
邬玄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杜燕庭身上。
杜燕庭靠着椅背,感叹道:“没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邬玄是贺晟年的合作对象,说明他的家世背景跟贺晟年旗鼓相当,当他第一次提起许青葫时,杜燕庭就察觉他是有备而来。
许青葫是小屋里所有嘉宾的流量密码,同时也是无法提起的禁忌。
因为她死了。
吃死人流量,会不自觉心虚。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杜燕庭道:“你找到我们,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何必再问。”
直播间还没有关闭,他怎么可能当着这多人的面,说自己曾经做了什么。
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母亲和杜家着想。
不管直播间是因为邬玄找来的黑客导致没有关闭,还是因为观众到现在还觉得这是在演戏,他都不可能吐露真实心声。
“不说也没关系,”邬玄干脆利落,直接打断了他两条手臂,之后将枪口对准了他心口的位置,“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杜燕庭全身,他脸色惨白地从椅子滑落下去,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啊!”阮小雨几人吓得连连尖叫,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
“许青葫的死跟我们没
有任何关系,”温若溪也道:“是网络舆论害死了她,你要找也该去找那些造谣的人,你找我们有什么意义?”
“一个都不会少。”邬玄走到杜燕庭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把枪对准了杜燕庭的眉心,意有所指道:“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燕庭痛得脖颈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疯子!”
“告诉大家,你都对许青葫做了什么?”邬玄道:“全部说出来,否则你和你的家人,谁也别想活。”
听到“家人”,杜燕庭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见直播间出现了分屏,一个无助的中年女人被绑在游轮上,船只已经抵达了公海的位置,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将枪口对准了她。
“那是……”杜燕庭愕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不说,那就让人将她打死了,丢进海里喂鲨鱼。”
杜燕庭瞳孔剧烈收缩起来,整个人都褪了下去,低不可闻道:“我说。”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邬玄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油盐不进。”
他用枪托拍了拍杜燕庭的脸,“告诉大家,你都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贺晟年忽然从背后朝邬玄扑了过来!
别人不了解邬玄,他却一清二楚。
邬玄腿部有残疾,还刚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只要夺走他手上的枪,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贺晟年常年锻炼,动作无比矫健,夺枪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邬玄何其敏锐,在察觉到他动向的瞬间,就回头打断了他一条腿。
“还没轮到你呢,”看着狼狈扑倒在地的贺晟年,邬玄叹息道:“你以为这里是谁的地盘?”
“老公!”看到贺晟年受伤,乔晚疏吓得急忙扑了过去,抬手捂住他的伤口,脸色苍白到可怕,“是我连累了你。”
事到如今,她已经很清楚邬玄的最后目标。他先从阮小雨问起,不就是要把她和顾景琛留到最后审判吗?
他能抓杜燕庭的家人,难道就不会抓自己的家人吗?
她原本还寄希望于警方尽快找到这里,将他们解救出去,现在只剩下无止境的冷意。
想到许青葫那张明媚昳丽的脸,她的心不断往下坠,前所未有的惶恐席卷了她全身。
餐厅里的惨状让直播间的观众就算想欺骗自己也不行。
[真的是在演戏吗?这些嘉宾的演技怎么比演员还好?也太逼真了吧。]
[还在自欺欺人呢?]
有人道:[我刚才查了当年那几个爆出许青葫黑料的人,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们啊,在几天前全都中奖了,得到了去南极旅行的名额,已经在船上遇害,听说被发现的时候,浑身被打成了筛子。]
[这些人的父母家人也全都遭遇了各种意外,不是丢工作就是出车祸,一个都没有幸免。]
这个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吓到了。
[假的吧,当年那么多人下场,怎么可能都遭报应?]
[假的?]那人嗤之以鼻:[或许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你们这些在网上肆意造谣许青葫的人,等死吧!]
这话一出,迅速引起了大量恐慌,再加上直播间的血腥场景,那些肆意咒骂许青葫的弹幕瞬间消失了。
[所以,直播间里发生的都是真实的?而且邬玄还绑架了杜燕庭的家人,是这个意思吗?]
[应该说,许青葫当初那些黑料另有隐情,否则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许青葫也太惨了吧。]
再看向直播间时,所有人的心态顿时发生了转变,纷纷让节目组报警解救几人。
殊不知邬玄选的地方非常偏僻,等那些警察抵达时,这场直播多半已经结束了。
“我说,”杜燕庭躺在地上,身侧就是祁颂的尸体,他艰难地开口道:“我和节目组之所以找许青葫参加节目,就想让她成为乔晚疏的垫脚石。”
他用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她过得越惨,就越能体现出乔晚疏的完美,至于在小屋里挑唆她和乔晚疏的关系,也是我想尽快提升节目热度。”
“这档节目有我母亲的投资,我对她做了承诺,只要我能将它盘活,我就可以拿到公司的继承权,接过她手里的产业……”
或许是身上太疼,他不断抽气,断断续续道:“网上舆论也有我和节目组的手笔,黑红也是红,只要恋综能出圈,献祭许青葫也不是不可能,谁让她自不量力,想要依靠节目走捷径……”
杜燕庭嘴角勾起来,对许青葫显然没有丝毫同情,“成王败寇,她应该预想过自己的结局。”
听到这话,不仅在场其他人愣在原地,直播间也出现了大量疑问。
[所以,杜燕庭和节目组是在故意整许青葫?我就说当初那些舆论怎么来得气势汹汹,原来是资本作祟。]
[节目是杜燕庭投资的,他就可以把许青葫当做祭品吗?他凭什么?]
[太恶心了,原来他才是害死许青葫的罪魁祸首!]
[应该不止吧,如果只是杜燕庭,舆论不会那么猛烈。]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乔晚疏身上,她瑟缩着身体,拼命想隐藏自己的存在,结果却无法逃脱镜头的审视。
“我说完了,”杜燕庭盯着邬玄,“你放了她。”
他望着甲板上不断挣扎的女人,眼中划过一丝紧张。
邬玄的嘴角却勾了起来,“你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以为自己能轻易逃脱惩罚吗?”
他对着直播间招了招手,下一秒,就有人将女人枪杀,毫不犹豫地抛尸喂鱼。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却让杜燕庭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你这个疯子,”他撕心裂肺地大吼道:“你这个疯子!我绝不会放过你!”
前所未有的悲痛让他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平静,挣扎着爬起来冲向邬玄,却被他一枪射中了心脏。
“这才是你的结局。”
看着他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身体还在不断抽搐,邬玄面无表情道:“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他环视一圈,看向“顾景琛”,幽幽道:“原来是顾老师。”
“顾景琛”身体一僵,呼吸好像都停止了。
第108章
“你想问什么?”顾景琛听见梦里的自己说:“只要你不杀我,我都可以告诉你。”
相比起前程和尊严,他显然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但“顾景琛”也知道,邬玄连祁颂和杜燕庭都无法容忍,对自己恐怕更加恨之入骨,但他还是想和他谈条件,看能不能寻找契机逃出古堡。
邬玄嘴角勾了起来,似乎觉得他太过天真,又似乎是默认他的说辞。
“先告诉大家,你对她做了什么?”邬玄道:“我要听全部过程。”
他盯着“顾景琛”的眼睛,“你是怎么利用她,又是怎么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落井下石的。”
“当然,还有你们,”他看向乔晚疏跟贺晟年的方向,“也可以想想该怎么平息我的怒火,你们要是实话实说,说不定我会直接放你们离开。”
乔晚疏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无法遏制的恐慌让她脸色苍白到可怕。
她能明显感觉到邬玄散发出来的恶意,纯粹的怒和恨,几乎要撕碎她的神经。
她紧抿着唇角,试图将自己缩在贺晟年身后,以此来避开邬玄的目光。
可惜还是无法压制心里的恐惧,畏畏缩缩,仿佛躲躲藏藏的老鼠。
[作为三年老粉,以我对乔晚疏的了,她明显是心虚了。]
[恋综里就她吸粉最多,那些脑残粉越喜欢她就越讨厌许青葫,所有人都跟魔怔了一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她家在背后作祟。]
[当年的网暴堪称一场大型谋杀,除了节目组,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就是乔晚疏,她肯定不无辜。]
[现在知道心虚了,之前怎么没想过放许青葫一条生路,最讨厌这种又当又立的贱货!]
面对四周审视的目光,“顾景琛”吸了口气,苦笑道:“我算是小屋里跟许青葫关系最密切的人,刚见面时她就对我产生了好感,明确表示想跟我有更多接触。”
邬玄的眼睛眯了起来。
提起那些往事,“顾景琛”的眼底不止有对邬玄的忌惮,还有说不出的怅然,“在第一次跟她出去约会时,我就对她产生了好感,但我为了——”
说到这“顾景琛”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艰涩,“但我为了扩大知名度,强行忍住了对她的好感,坚定地选择了另外一位更有观众缘的
女嘉宾。”
他的目光落到乔晚疏身上,面上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热情,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冷漠,“我知道只要跟她产生交集,我就能成为节目里备受关注的男人,能以最快速度获得人气和流量,从而让事业更上一层楼。”
听到这话,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看过恋综的粉丝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在第一次约会时就对许青葫产生了好感,那他对乔晚疏的讨好呢?全都是在演戏吗?
如果是这样,那许青葫未免太过可悲。
他明明可以告诉许青葫自己的选择,但他却在两个女嘉宾之间反复横跳,不断抬高乔晚疏来贬低许青葫。
光是想到他在节目里的种种言论,他们就替许青葫感到窒息。
“继续。”看着他陷入沉默,邬玄冷声道:“继续往下说。”
“顾景琛”的嘴角抿了起来,自嘲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我为什么不跟许青葫解释清楚,当然是因为我还需要她。”
“她长得那么漂亮,对我又足够热情,与其拒绝,不如利用她来体现我的男性魅力。”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极为残忍,似乎完全把许青葫当成了自己的垫脚石,“不仅如此,她的存在还能让乔晚疏产生危机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立刻拒绝她。”
[我靠!顾景琛这个傻逼,他是不是有病!]
[连自己有好感的人都能利用,简直就是没有人性的畜生!]
[别侮辱畜生了,他就是个踩着许青葫吸血的傻逼,这种人都能功成名就,当初那些网友真是助纣为虐的人才!]
[看到这,完全理解邬玄为什么会把他们弄到国外,全员恶人,是他们和当初那些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害死了许青葫,做了恶事,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无法想象当初许青葫究竟有多无助,这些人居然还过得那么好?他们凭什么?]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顾景琛”低声道:“我为了乔晚疏多次抛下许青葫,但却没有让她对我彻底失望,而是让她相信,只要她能继续坚持,我就会选择她。”
他眼尾微微泛红,“我也曾经想过,只要得到足够的人气,我就回头跟她牵手,但我没预料到会有那么多无法遏制的舆情。”
他看向不远处的乔晚疏,直接撕开了她的假面:“是你和乔家想要她死,是你们害死了她!”
“胡说!”乔晚疏下意识否认,“她是抑郁而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需要我提醒你吗?”“顾景琛”道:“在你参加恋综前,乔家就已经濒临破产,你们早就计划踩着许青葫上位,让她成为你和乔家的祭品。”
“奉劝你最好不要血口喷人!”乔晚疏冷声反驳:“乔家是上市公司,而她只是个想要进娱乐圈的投机者,有什么值得利用的?这全都是你自己的臆想,跟我和乔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目光转向邬玄,意有所指道:“即便她死了,也不能改变她是个想走捷径的人,如果她真的无辜,又怎么会隐瞒自己想进娱乐圈的意图,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跳出来指责她?就连生育她的父母都对她失望至极,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事到如今,她还不忘引导舆论斥责许青葫,只为了能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设。
听到这些话,直播间果然有人开始说许青葫不是完美受害者,她之所以抑郁而死,都是她自己活该。
[对啊,许青葫的下场不是自己作的吗?凭什么把问题推到其他嘉宾身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许青葫完全洗不白。]
[这个邬玄就是疯子,等着吧,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楼上,你们害死了许青葫还不够,还想继续网暴她吗?小心下一个死的是你们。]
[+1,祁颂和杜燕庭都死了,居然还敢咒骂许青葫,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要我提醒你们吗?当初那些大肆爆料的人,已经喜提各种各样的灾祸,说不定你们出门就会被车撞死。]
看到直播间里血流成河的惨状,疯狂咒骂的键盘侠们终于回过神来,试图删除刚才的弹幕,才发现自己的身份信息却被剖到了网上,被网友骂的狗血淋头。
不仅丢了工作,父母家人纷纷被攻击报复。
现世报。
看到他们的结局,直播间的观众越发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也被扒出来。
“这就是你的回答?”邬玄看着乔晚疏的脸,嘴角微微勾起来,“所以全是许青葫的错,而你们都是无辜的,是吗?”
乔晚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硬着头皮道:“我是实话实说。”
她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义正言辞道:“我不知道你跟许青葫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都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奉劝你最好停手,否则你将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邬玄被她说出来的话逗笑,他静静望着乔晚疏,眼中仿佛凝结着万年寒冰,“我的下场不需要你来审判,而你的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乔晚疏被他看得呼吸困难,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何必,”贺晟年挡在她面前,面色冷沉道:“死去的人无法复活,与其在这迁怒他人,不如想想你背后的邬家,你如此胡作非为,他们难道就不会受到牵连?”
“邬家?”邬玄低笑出声:“我可不认识什么邬家,只是一个想替前女友复仇的可怜人,你威胁不了我。”
听到这话,贺晟年眉头紧皱,立刻意识到邬玄为了给许青葫复仇,已经从邬家脱离,否则他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心里顿时生出前所未有的戒备。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紧盯着邬玄,“许青葫的死有太多复杂因素,你就算杀了我们所有人,也无法让她重新活过来。”
“为什么不行?”邬玄偏头笑了起来,眼中只有冷意,“只要我杀了你们,她就可以回来,她就可以回到我身边!”
他拿枪指着贺晟年的眉心,声音沙哑道:“当初给乔家擦屁股,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你如果知道她是我的前女友,你还敢这么做吗?”邬玄环顾在场每个人的脸,嗤笑道:“你们说她世俗,说她想走捷径,你们难道就很高贵吗?你们难道就没有任何私心?”
他盯着阮小雨,“你难道不是想借恋综当网红?”
“你们呢,”他看向温若溪和钟紫凝,“一个想开网红餐厅,一个想开画室,你们就一尘不染?”
“还有你,”邬玄看向“顾景琛”,“你难道不是吃着人血馒头成名的?”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乔晚疏跟贺晟年身上,“自诩为上流社会,却做着最恶毒最下贱的事,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你们才是罪该万死!”
他毫不留情的一席话,直接扯下了所有人的遮羞布。
许青葫有自己的目的,难道他们就没有吗?
他们有多高贵,一群踩在她身上吸血的罪魁祸首,敲骨吸髓后还要倒打一耙,他们凭什么?!
餐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狂风大作,暴雨拍打在窗棂的声音。
“下雨了,”邬玄轻声说:“她很喜欢下雨天,每次下雨的时候,就喜欢赖在家里睡懒觉,是她难得想休息的时候。”
说出这话时,他的眼中隐隐有水光涌动,“她好不容易从小山村走到现在,可你们这些人,轻描淡写就毁了她。”
“我不会善罢甘休,”邬玄说:“我不会善罢甘休!”
他将枪口对准“顾景琛”,薄唇轻启道:“你对她做的,仅仅只是这些?”
“顾景琛”意识到邬玄绝不会让自己蒙混过关,强忍着心悸继续说道:“后来我做了更过分的事,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她口出恶言,说了许多贬低她的话。”
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痛苦,“早知她是被污蔑的,我绝不会推波助澜,我对不起她,我可以跟
她道歉……”
他望着邬玄道:“我愿意亲自去她的墓前赔罪,只要她能够得到安息。”
窗外雷声轰鸣,邬玄的脸在光影明灭间看不清楚,“你是想赔罪吗?”
他笑了,“你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顾景琛”眼神一暗,看向被雨水淋湿的窗户,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邬玄看向乔晚疏,“我宽宏大量,可以给你最后一次忏悔的机会。”
乔晚疏紧抿着唇角不肯开口。
邬玄也没再犹豫,而是在直播间放出了她父母和哥哥的视频。
他们同样被绑在游轮上,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最痛苦的莫过于乔西城,他被打到大小便失禁,喉咙里不断发出痛苦哀嚎,哪还有乔家继承人的昔日风光。
“你!”乔晚疏瞳孔剧烈收缩起来,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敢对他们动手?你怎么敢!你这个疯子!”
她虽然已经嫁给贺晟年,但家人在她心里同样重要。
“放了他们,”她死死盯着邬玄,“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说。”
“不想说,那就永远也别说了。”
邬玄笑着道:“就看着你的家人,是怎么千刀万剐而死。”
说完,游轮上的人取出锋利的刀刃,直接开始剥皮抽筋,血腥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浑身战栗。
邬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着父母和哥哥的惨叫声,乔晚疏眼中的惶恐几乎要溢出来,她死死抓住贺晟年的手,“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大量的鲜血充斥在乔晚疏的视线,再这样下去,她的家人全都会受尽折磨而死。
“你放了他们,”她再也维持不住体面,苦苦哀求邬玄:“我什么都愿意说,你放了他们!”
她瘫软在地上,浑浑噩噩道:“当初家里快要破产,是我和哥哥想要踩着许青葫上位,所以才散播了她整容和私生活不检点的黑料,还找到了她抛弃前男友的视频,买通她的父母出来泼脏水……”
她颤抖着说出自己做过的恶事,只求邬玄能够高抬贵手,放过她的亲人,“除了前男友,其他爆料都是假的,但我们没想害死她,只是想借用舆论翻身,是她自己心理素质不好,怪不了我们。”
事到如今,她还在替自己狡辩:“你要找,就去找给我们爆料的人,她的同学她的父母才是真正的凶手。”
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直播间观众直呼无耻。
[她和乔家做了这么多坏事,居然还想继续甩锅,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乔晚疏和乔家坏事做绝,又蠢又坏!这种人才该被碎尸万段!]
[所以,真正害死许青葫的罪魁祸首是乔晚疏、乔家以及给他们擦屁股的贺晟年,如果不是他们沆瀣一气,许青葫根本不会遭遇这么严重的网暴!]
[光想想就可怕,当时每天都有无数人咒骂许青葫,乔晚疏晚上做梦不会被吓醒吗?]
[还有贺晟年,他不是最喜欢乔晚疏人淡如菊落落大方的样子吗?最后居然还成了她的帮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些人死的不冤枉,我要是邬玄,我也要把他们都杀了,全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如果不是邬玄,他们是不是还过着潇洒自如的日子?想想就觉得窒息。]
[最可怜的还是许青葫,小屋里那些人完全不值得同情。]
[所以视频里的前男友就是邬玄,他才是最在乎许青葫的人,许青葫死的太冤了。]
网上议论纷纷,但各大平台却没有任何关于邬玄的热搜,唯有直播间才能肆无忌惮的讨论。
“放了他们,”乔晚疏低声哀求道:“只要你放了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瘫软地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道:“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他们是无辜的。”
然而邬玄并没有停手,而是放大了直播间,让她亲眼看着父母哥哥被千刀万剐。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场景,比最阴森的噩梦还让乔晚疏感到害怕,她整个人仿佛都被吓傻了。
“这些难道不是你们共同的计策吗?”邬玄道:“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失败,就把许青葫当成血包。”
“他们哪里无辜?”他勾唇笑了起来“你问问直播间的网友,你问问在场所有人,谁会觉得你们无辜?”
阮小雨几人惊恐地看着乔晚疏,没想到竟然是她一直在背后算计许青葫,当即觉得她比邬玄还要可怕无数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阮小雨忍不住道:“公司破产,你可以拉投资,可以想很多办法,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许青葫?她跟你无冤无仇,凭什么为你的人生买单?”
“拉投资?”乔晚疏呢喃着这三个字,低低地笑了起来,“我要是能拉到投资,我还会上恋综?”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我家要破产了,我不仅不能维持自己的阶级,还要背负巨额债务,你让我怎么办?”
或许是被逼到了极致,她整个人都疯癫起来,“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个结果!你们善良,你们道德高尚,你们怎么没有帮帮许青葫?”
她扫视着在场所有人,嗤笑说:“我要是错了,你们吃的流量不也是人血馒头吗?”
阮小雨呼吸一滞,红着眼道:“我如果知道真相,我宁愿不参加恋综,也不会要这样的流量!”
回想起自己对许青葫的冷漠和排斥,她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我宁愿从没有参加过这档恋综,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们这些何不食肉糜的上流阶级的富二代和大小姐。”
“我宁愿过着朝九晚五的人生,也不愿意背负这样的愧疚和创伤。”
“你们让我觉得自己很蠢很卑劣,”她泪流满脸道:“你们让我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
阮小雨垂下眼睫,冷声道:“如果我还能回去,我会直接把账号注销,永远不在互联网出现!”
“我也是,”钟紫凝艰难地抬起手,“没有这样的流量我也能开餐厅,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不需要人血馒头,我也不是冷血动物,我是人,我是有良知的人!”
“一样,”温若溪拉住两人的手,“我们都是活在阳光下的人,不是阴沟里老鼠,也从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
乔晚疏怔在原地,没想到她们会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为难你们了,”乔晚疏嗤笑道:“为了活命,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是为了活命,”阮小雨道:“是为了真相,就算死,我也是这样的回答。”
乔晚疏垂下眼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知道,她完了。
仅仅只在一夜之间,她就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声誉,就连面对阮小雨三人都如此相形见绌。
乔晚疏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她还会对许青葫下手吗?
当然会。
她想,她就是这种人,舍不得千金大小姐的身份,也无法去过普通人的人生。
再来无数次,她也会为自己的阶级而战斗,只是行事会更加谨慎耐心。仅此而已。
“够了,”贺晟年忍无可忍地拦在乔晚疏面前,冷冷看向邬玄:“既然已经知道真相,就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邬玄嘴角勾起来,纠正道:“这不是闹剧,是真相和复仇,你们谁也别想逃。”
贺晟年沉默了几秒,开口解释道:“当初舆论来势汹汹,谁也没想过许青葫会死,这一切都是巧合。”
“巧合?”邬玄怒极反笑,“这只是你们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巧合。”
“是你们杀了她。”
他目色如冬日寒霜,彻骨而冰冷,“你们对她做过的,我要你们如数奉还!”
说完他将枪口对准了贺晟年的眉心,“只有死,才算道歉!”
说完他就要扣动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窗外再
次传来轰隆雷鸣,餐厅灯光闪烁几秒,下一刻整座古堡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枪声在餐厅里炸响,随之响起的还有椅子砸碎玻璃的声音!
“快走!”“顾景琛”大喊一声:“从窗户出去!”
话音未落,他便径直从窗洞逃走,以最快速度跑进了暴雨中。
贺晟年带着乔晚疏紧随其后,三人相继离开了古堡。
接二连三的枪声从身后响起,他们迫不及待钻进了附近的灌木丛,瑟缩着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乔晚疏发现贺晟年的脚步越来越慢,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她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看见掌心一片黏腻,才意识到那不是雨水,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子弹隔着浓重的夜色没有射中他的眉心,却穿透了他的腰腹。
贺晟年走不了了。
她紧紧抓住贺晟年的手臂,前所未有的惊恐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不!”
她仓皇而害怕地大喊起来,“别死,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她抱着贺晟年的身体,企图带着他一起离开,但贺晟年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他看着乔晚疏狼狈的模样,眼神很平静,似乎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走吧,”他轻声道:“别管我了。”
“不,”乔晚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她紧紧捂住贺晟年的伤口,“我带你离开,我带你去看医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们在夜雨中仿佛两只看不到前路的鹌鹑,再也无法走动半步。
除了贺晟年几不可闻的呼吸,就剩下乔晚沙哑至极的哭声。
她接受不了失去所有人的结果。
她恨许青葫,恨造成这一切的邬玄!贺晟年如果有三长两短,她要让他血债血偿!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是“顾景琛”回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听到警报声了吗?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乔晚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贺晟年,喜极而泣道:“你不会死的,你对着牧师发过誓,说要陪我好多好多年,我不准你死。”
她的家人全部遇害,她绝不能再失去生死相依的丈夫。
贺晟年没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他们就得救了,贺晟年身负重伤被送进医院,结果是一颗肾脏坏死需要被摘除,就算伤势恢复,也回不到从前的状态。
乔晚疏无比庆幸他还活着,将来做肾脏移植,肯定还能恢复健康。
可当他们回国以后,她却宁愿他死在了那场大雨里。
第109章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了很久。
顾景琛看见梦中的自己摆脱了邬玄的追杀,乘坐警方的车离开了古堡。
他不知道邬玄没有有杀其他人,但他的人身安全终于得到了保证。
在警局做完笔录后,他被送到了一座安保工作非常严密的酒店,也是在那里,他在新闻上得知邬玄杀了导演和许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警方即将逮捕他时,驾驶豪车逃离。
大雨滂沱,他在离古堡不远处的海边坠崖,海上浪潮汹涌,相关人员就算想打捞,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像这样的极端天气,坠海后存活下来的可能几乎为零,邬玄恐怕已经葬身海底。
他,就这么死了?
“顾景琛”不相信这会是邬玄的结局,他杀了那么多人,害得他声誉尽毁,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生命?
“顾景琛”深吸了一口气,又觉得这个结局不算坏,至少他不用担心邬玄会继续报复自己。
他打开手机查看国内舆情,网上虽然没有关于邬玄的热搜,但他和乔晚疏几人却被骂得狗血淋头。
相比起声讨邬玄,他们才是网友肆意斥责的对象。
如果不是他们坏事做绝,又怎么会被邬玄报复?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顾景琛”看得如鲠在喉,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早就后悔了。
可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相比起对许青葫的好感,他仍然有更在乎的东西,他的前程事业,他的身家性命。
[抵制顾景琛,抵制乔晚疏跟贺晟年,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已经有人去乔家公司拉横幅扔烂菜叶子,乔晚疏就等着破产吧!]
[只有我觉得这场报复酣畅淋漓吗?撕下了所有人的假面,只为了还许青葫一个清白。]
[可惜她已经死了,迟来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怎么不算?至少还有真正爱她的人,她的人生也没有草草收场。]
[明明是很血腥恐怖的发展,可是为什么完全不讨厌许青葫前男友,反而很担心他的安危。]
[毕竟该报复的人没有报复完,期待他卷土重来。]
“顾景琛”暗自吸了口气,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扭转舆论时,忽然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说工作室涉嫌多重罪名,现在已经被上面查封,他回国后可能要面临多项指控。
“顾景琛”睁大眼睛,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工作室就这样轻易被摧毁,强作镇定道:“有说明原因吗?”
他心中暗存侥幸,毕竟他再坏也只是利用许青葫的感情,最多是人品有瑕疵,并不算真正犯罪,上面应该不会赶尽杀绝。
“有,”助理正色道:“决定书上写得很清楚,是抄袭侵权和严重税务违法。”
“不可能!”“顾景琛”面色瞬间沉下来,“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原创,绝不可能出现抄袭和侵权的可能,平时缴税也公开透明,这分明是故意扣帽子。”
助理沉默几秒,说了查封的具体原因,“顾景琛”就像是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怔在原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老大,你还记得那个部落图腾吗?那不是部落原有的,而是是某位设计师的作品,我们借此收获了价值上亿的订单,却没有得到授权,这本身就是侵权,对方已经收集证据起诉,让我们公开道歉和赔偿……还有当初为了获得税务减免成立的诸多小公司,全都被查的清清楚楚……这不是冤枉,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顾景琛”深吸一口气,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然而看到助理发过来的证据,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就算没被邬玄射杀,他也将彻底身败名裂。
回国以后,不仅要面对资产冻结,还有面临牢狱之灾。
他不能回去,“顾景琛”很快冷静下来,心道他要留在国外,只有这样他才能改名换姓,东山再起。
“我知道了,”他极力克制着所有情绪,轻声说:“你别担心,我会尽快回去。”
挂断电话后,“顾景琛”整个人都颓废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在酒店,否则他很快就会被
引渡回国,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不接受这个结果。
顾景琛看着梦里的自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以最快速度乔装打扮后逃出了酒店。
他跑到提款机前,刚准备取钱,才意识到他的资产已经全部被冻结。
如果想要在国外生存,恐怕会成为街上的流浪汉。
“顾景琛”没有坐以待毙,当即找渠道联系家人,才发现因为他的事,父母双双丢了工作,家里大部分亲戚也受到牵连,他已经成了整个家族的罪人。
父母虽然心疼他,但更多的是埋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他从前是家族的骄傲,现在却成了亲戚们恨之入骨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斥责他太过狠毒,如果不是他贪心不足,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顾景琛”没有解释,只是问家里要钱。
父母唉声叹气,却不能不管他,借助第三方渠道将大部分积蓄都汇了过来。
拿到钱后,“顾景琛”终于松了口气,他打算重新建立工作室,在国外闯出一片天地。
然而面临警方的通缉,想要在国外生存何其艰难,为了能找到一个栖身之所,他不得不各地辗转,结果那些钱还没办成正事,就已经所剩无几。
他的日子肉眼可见地难过起来。
不得不再次寻求家里的帮助,父母虽然同意打钱过来,但更想让他回国,为自己的做过的事负责。
“回去我就必须要坐牢,”“顾景琛”忍不住道:“我还这么年轻,你们真的想让我认罪吗?到时候谁看得起我,谁看得起我们家?”
父母拿他没办法,只得时不时接济他,没多久就开始捉襟见肘,而他不仅没有东山再起,反而因为警方的追捕,活得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直到某天,他花光积蓄找不到落脚地,又一次给家里打电话时,才得知父亲脑梗变成了植物人,母亲外出买菜时因为精神恍惚已经车祸身亡。
电话那头充斥着亲戚愤懑的斥骂,“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了所有人!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才是最该死的!”
“顾景琛”站在深夜的街头,背脊似乎都弯折下去,嘴里不断呢喃着“对不起”,似乎这样就能弥补犯下的错。
但他早就回不了头。
当他终于舍得放下身段去打黑工,每天早出晚归,活得如同孤魂野鬼时,他在网上看到了乔晚疏和贺晟年离婚的报道。
离开古堡没多久,两人就被贺家派来的专机接走,当时他还很遗憾没能和他们一起回国,谁知几个月不到,他们就已经劳燕分飞。
殊不知贺乔二人回到国内后,贺晟年就进了重症监护室,昏迷了三天才醒来。
贺家得知贺晟年的遭遇后无比震怒,当即对邬家发难,勒令他们交出邬玄,否则就跟邬家不死不休。
邬老爷子没搭理,贺家依旧不依不饶,想借助邬玄扳倒邬家几个身处要职的人,结果却得知邬玄早已移民国外,跟邬家没有半点关系。
他是混血儿,父亲是国外某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他要做什么,轮不到邬家来管。
贺家怒不可遏,却又拿邬家没有办法。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许青葫的死就像是一把审判之剑,把贺晟年狠狠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们如何不焦灼?如何不愤怒?
再加上舆论发酵太迅速,不少网友开始深挖贺家的信息,上面也开始颇有微词,他们如果不拿住邬玄,把责任推到邬家头上,将来又怎会有好日子过?
可惜邬玄虽然为了个女人意气用事,却没被愤怒冲昏头脑,狠狠摆了他们一道。
贺家气闷难舒,当即把目光放在了乔晚疏身上,越是处境困难,就越对她更加不满。
不仅贺老爷子,就连家中小辈都对她阴阳怪气,恨不得把她赶出贺家。
乔晚疏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期盼着贺晟年能早点醒过来,只有他才能保护她。
然而她先等到的是乔家破产的消息。
之后便是打捞队告诉她,她的父母和哥哥尸骨无存,多半已经葬身鱼腹。
乔晚疏心中郁结,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断呢喃着邬玄的名字,牙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迟早有一天,她要替家人报仇,她要把邬玄碎尸万段!
终于,贺晟年醒了。
他脸色虽然苍白,却仿佛是乔晚疏的主心骨,让她满心激动喜极而泣。
“老公,”她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低声哭诉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家里有多少人过来欺负我……”
她难掩痛苦,哭着告状道:“爷爷、二叔还有那些小辈全部都在怪我,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没有了乔家,没有了父母哥哥做依靠,乔晚疏就像是变成了无根的浮萍,极力想得到贺晟年的安慰和庇护,她低低倾诉着这几天受到的委屈,试图唤起他对自己的怜爱。
贺晟年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倾听着,直到她说够了也说累了,才缓缓道:“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聊一聊。”
听着他的话,乔晚疏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意识解释道:“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我只是怕他们误会我,觉得我是个坏人……”
她和贺晟年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舆论带来的威力。
“我没有要害许青葫,”她抓住贺晟年的手,反复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会死,一切都是巧合,如果早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绝不会和她有所牵连。”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贺晟年,迫切希望他还能像从前那样相信自己。
“不全是你的错,”贺晟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目光很平静,“我也有错。”
他声音沙哑道:“是我做出了错误判断。”
对于他来说,乔晚疏对许青葫做的事,并非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甚至称得上一句干脆利落。
替她扫清尾巴,也是他这个追求者应该做的。
唯一错的,是他们低估了最终的结果。
许青葫可以被舆论裹挟,可以被利用被践踏,但她绝对不能因此而丧命。
死亡,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更何况,她还是邬玄的前女友。
第110章
听到他说这话,乔晚疏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贺晟年并未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邬玄这个变数。
现在东窗事发,他最担心的应该是他跟贺家的名誉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乔晚疏垂下眼睫,“是我连累了你。”
她红着眼睛道:“如果不是家里即将破产,我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当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改变公司破产的命运,”乔晚疏顿了顿,低声道:“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更何况,她极力想给自己找补道:“更何况她并不无辜,我和哥哥只是揭穿了她的真面目。”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如果没有许青葫这个垫脚石,乔家恐怕早就已经破产,她能不能成功嫁给贺晟年还是个未知数。
她后悔的是,没能查清楚许青葫背后的关系网,否则她的处理手段会更隐晦。
听着她的解释,贺晟年的眸色很平静,等她说完才看向她清丽的眉眼,“我知道。”
三年前他在恋综跟她初次见面时,就对她印象深刻。
她是所有人中最像上流社会的人,性格虽然清冷,却足够体面大方,再加上言之有物的谈吐,成了他的不二人选。
他顺势开始跟她接触,做好一个追求者该做的事。
虽然她前期对他并不感兴趣,但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前,他还是坚持了最初的决定。
后来她在杜燕庭身上屡屡碰壁,终于尝试跟他接触,他才察觉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光明。
看似纤尘不染,实则颇有城府。
不论是跟顾景琛和许青葫的三角恋,还是借用其他女嘉宾来体现自己受欢迎的程度,都让她轻松成为了节目里的焦点。
这些有错吗?
贺晟年当然不觉得这是错。
所有参加恋综的嘉宾,都不止为了寻找到所谓的爱情,乔晚疏有自己的私心很正常。
更何况,她只是在镜头前尽量展现自己的魅力,贺晟年不仅不觉得排斥,还对她更加欣赏。
他的择偶标准并不是天真无邪的小白兔,适当的城府,反而能让他的伴侣尽快在贺家立足。
乔晚疏表现出来的真性情,让他对她的好感进一步加深,越发欣赏她的行事作风。
直到许青葫的事陆续爆发出来。
起初他并没有把这
件事跟乔晚疏扯上关系,毕竟她也出身豪门,没必要踩着许青葫上位。
然而随着事态发展,关于许青葫的骂声越来越多,大部分网友虽然被舆论引导,但还是有不少能够独立思考的正常人,怀疑这一切是针对许青葫的算计。
即便许青葫道德有瑕疵,也不至于遭遇这么庞大的网暴,再加上她过于优越的外貌和对顾景琛的深情,网上甚至还有不少支持她的粉丝,努力替她说话的同时,还想替她推翻所有黑料。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乔家的异常,说乔家是空壳公司,许青葫被这样谩骂,肯定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这个消息出来后,下属立刻联系了贺晟年,询问要不要先发制人帮乔晚疏撇清关系。
贺晟年这才了解乔家的真实状况,她参加恋综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恋爱,而是为了替乔家力挽狂澜。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心里不是不失望,当即找乔晚疏询问。
得到的却是如果她不来参加恋综,就会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联姻。
“我没有选择,”贺晟年还记得那个夜晚,乔晚疏脸上满是彷徨害怕,“我不想把自己明码标价卖出去。”
她拉住贺晟年的衣袖,眼中带着柔软的祈求,“我和哥哥只是把许青葫做的事说出来,我们没有冤枉她,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贺晟年站在原地,心道乔晚疏做这样的事有错吗?
当然没有。
他生活的阶层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黑白,比她心狠手辣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乔晚疏还有足够的理由。
作为追求者,他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将那些怀疑乔家的舆论全部压了下去。
见他愿意包容自己,乔晚疏的精神明显放松许多,特意说道:“我和哥哥不会让舆论发酵太久,等恋综结束后,就会把许青葫的热度压下去。”
她说的情真意切,贺晟年也没有深究,只是道:“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你可以来找我,别给自己留下把柄。”
可他们在恋综结束后真的压制热度了吗?
当然没有。
许青葫的名字就像是自带流量,只要乔晚疏出现的地方,就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对她永远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判。
许青葫被骂的越惨,同情和喜欢乔晚疏的人就越多。她就像是供给整个节目的祭品,每个人都能在她身上获得流量。
乔晚疏就算想甩开她,也无法完全做到。
后来她开了网红孵化公司,就更加离不开许青葫。
每当公司需要热度时,许青葫就会和乔晚疏同时登上热搜,营销号也会再次贬低许青葫来体现乔晚疏的成功,给乔晚疏的事业添砖加瓦。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贺晟年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依旧选择了沉默。
毕竟许青葫已经退出公众视线,网上舆论再如何发展,也不会再对她产生影响。
时间就这样过去,直到那年冬至,他和乔晚疏顺理成章的结婚,夜深人静,他送走了所有宾客,才从下属口中得知,许青葫死了。
“看警方的通报,是遭遇严重网暴,抑郁而死。”
下属说那些话时,声音有些颤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竟然听到了她的死讯。”
有一瞬间,贺晟年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他听见自己发冷的声音,“谁死了?”
“许青葫,”下属说道:“警方不仅发了通告,还严肃批评网暴和造谣者,事情闹得很大,可能要上热搜。”
“压下去。”贺晟年回过神来,沉声道:“这件事不能上热搜。”
下属沉默了一瞬,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低声答应下来。
许青葫的死来的太突然,人活着的时候,网友对她恨之入骨,恨不能把她挫骨扬灰,可人一旦死了,性质就变了。
死,是永远也无法更改的悲剧。
她就算再可恨,也不该被网暴而死。
一旦热度上来,乔晚疏和乔家甚至贺晟年都会被扒掉一层皮。
贺晟年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后来网上虽然有关于许青葫的讨论,但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依旧是谩骂居多。即便有人惋惜,也会被打成许青葫的同类。
网友的关注点始终在贺乔二人的婚礼,送出祝福的同时,也不忘对许青葫说句晦气。
一个人的死就是如此轻飘飘。
活着的时候尚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死去以后就更不值一提。
这件事并没有给贺晟年带来什么影响,他和乔晚疏依旧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
只是夜深人静,乔晚疏偶尔会从噩梦中惊醒,不知梦到什么,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满头都是冷汗。
贺晟年习以为常地拍拍她的后背,告诉自己在她身边。
乔晚疏依赖地对他笑笑,眼底却残存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这时贺晟年就会想起许青葫,想到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想起她对顾景琛的讨好和信任,以及那些如火如荼的黑料。
如果她真的爱慕虚荣,何必选择顾景琛,而不是接触他和杜燕庭?他们的条件明显比顾景琛好数倍。
还有那些爆料,如果她是被冤枉的,她为什么没有澄清?
可任凭他想破了天,也想不出其中的症结。
更让贺晟年始料未及的却是邬玄。
这个昏迷了三年多才醒过来的邬家后辈,以合作的名义把他骗到国外,结果却只为许青葫复仇。
那些他以为云淡风轻的过去,在数千万人的直播间里,轻而易举就撕下了他的假面,露出隐藏多年的真面目来。
如此赤-裸、窘迫、卑劣。
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不值一提的人,也会给他上刻骨铭心的一课。
即便死了,也会让他浑身狼藉如鲠在喉。
“你会怪我吗?”乔晚疏自顾自说道:“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牵连。”
她紧紧盯着贺晟年的眼睛,生怕他会露出嫌恶厌倦的神情。
贺晟年沉默片刻,“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挽回声誉。”
“我可以承担所有责任,”乔晚疏当即道:“只要你和贺家平安无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乔晚疏整日守在病床边,就是为了向贺晟年证明自己的决心。
只有这样,他才能顶着巨大的压力保护她,否则她将来的下场恐怕比许青葫还不如。
看着她发红的眼睛,贺晟年再次陷入沉默。
“老公,”乔晚疏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可以公开向许青葫道歉,你别不说话。”
公司破产,至亲惨死,贺晟年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需要他明确的态度。
偌大的病房内,乔晚疏的呼吸声格外明显,她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面色憔悴,眼睑发黑,哪还有平时的光鲜亮丽。
无尽的沉默中,贺晟年缓慢而用力地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
“这件事闹得很大,”他看着乔晚疏的眼睛,缓声道:“死了这么多人,舆论只会愈演愈烈。”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很平静,“现在上面之所以没动静,是在给贺家反应的机会。”
乔晚疏面色一白,心里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必须要有人负责,”贺晟年开门见山道:“不是你我,就是贺家。”
乔晚疏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浑身都颤抖起来,下意识道:“我可以向大家解释,也可以对许青葫公开道歉,只要能平息怒火,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还可以借助公益来挽救自己的声誉,或者是去乡村支教……”
她紧紧盯着贺晟年的脸,重复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去做。”
“不够,”贺晟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远远不够。”
他望着乔晚疏的脸,沉声道:“许青葫的死不是意外,必须有人为她的死负责。”
“祁颂、杜燕庭还有那些死在国外的工作人员,他们的死,也需要负责。”
“不管是整个案件造
成的恶劣后果,还是对整个社会的负面影响,都不是能轻拿轻放的事。”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夹杂着让乔晚疏遍体生寒的冷意,她指尖瑟缩起来,看向贺晟年的眼中没有了依赖,甚至带上了害怕。
她近乎艰难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贺晟年说这些话,绝不是单纯告知她事情的棘手程度,但乔晚疏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问。
“贺家会拿出诚意平息上面的怒火,而你我则需要平复网友的怒火,只有这样,才能缩小这件事对贺家的影响。”
乔晚疏的手缓缓攥起来,越发滞涩道:“你和我要怎么平复网友的怒气?”
贺晟年终于看向她的眼睛,仿佛露出了爪牙的野兽,图穷匕见道:“很简单,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道:“你为做过的事负责,我作为你的帮凶,跟你同罪。”
“不可能!”听到这话,乔晚疏蓦然睁大眼睛,怀疑他是疯了,想也不想道:“杀人的是邬玄,我们凭什么坐牢?要坐牢也是他去坐牢!”
“他已经死了,”贺晟年道:“活下来的人才需要赎罪。”
“我不同意,”乔晚疏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整个人都崩溃起来,大声嘶喊道:“许青葫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要怪就怪她的父母,怪那些网友,凭什么要我负责,我不同意!你也休想让我去坐牢!”
见她轻易就暴露出真实想法,贺晟年闭上眼睛,任凭她歇斯底里的在病房里宣泄着内心的害怕,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等她说够了,他才取出手机联系了贺老爷子,没多久,贺家就带着警方过来,准备将乔晚疏带走。
“不!”眼看自己真的要坐牢,乔晚疏再次嘶喊起来,拼命伸手想让贺晟年救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曈昽剧烈收缩起来,目光紧紧盯着贺晟年,只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冰冷而淡漠,完全不关心她被带走后的境况,眼中的光芒逐渐暗下来。
“为什么……”她不相信贺晟年会对她这么残忍,“你不是很爱我吗……你不是在遇到危险时最关心我的安危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任凭乔晚疏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贺晟年为什么这么冷血。
他们是夫妻啊,他不是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的吗?
在明知道她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抛弃她……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病房门关闭之后,乔晚疏依旧无法相信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她甚至还幻想贺晟年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去了,他一定会跟自己重归于好。
结果却在狱中收到了离婚协议书。
贺晟年要彻底跟她切割。
很快各大官媒就发出通报,公布了对乔晚疏的惩治结果。
见乔晚疏坐牢,原本愤懑不已的网友顿时觉得大快人心,在网上肆意斥骂她的同时也不断询问对贺晟年的处置。
毕竟他和他背后的贺家也不无辜。
为平息舆论,官媒很快进行回复,说等贺晟年出院后,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至于贺家,被撸掉了不少要职人员,气候已经大不如前。
贺晟年出院后第一时间就是和乔晚疏离婚,彻底和她分道扬镳。
他虽然也有量刑,但在贺家的运作下,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小,只需要走个过场就能撇清关系。
然而乔晚疏要面临十余年的牢狱之灾。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即将尘埃落定时,贺家又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报复。
先是公司的合作被抢,又是邬家在政界对他们的狙击,属于他们的末日仿佛才刚刚开始。
此后数年,贺晟年就像在钢丝上行走,每每在前路看到曙光,又会因为各种原因遭遇阻碍,落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数次之后,他怀疑邬玄没有死。
所谓的坠崖身亡根本就是幌子,他不仅没死,还藏在暗地里报复他。
可惜就算贺晟年知道他的存在,也无法对他展开反击。
此时的贺家早已大不如前,一旦发生风吹草动,网友就会想起他做过的事,开始肆意揣测。
贺家每个人都活得如履薄冰,哪还能明目张胆地跟邬玄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