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离婚很久了》
    文/北酌
    文学城正版首发
    01
    “唉你们听说了么?许医生好像已经离婚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昨天下班路过办公室无意间听到他跟岑医生在里面说话了,许医生说他上周就办好离婚手续了。”
    “真的假的啊?许医生那么优秀!他老公居然舍得离婚?”
    “说起来......我好像确实好久都没看到许医生戴婚戒了。”
    “要我说啊,许医生这婚确实该离,你们看他做住院总的时候他那个老公来看过他几回啊。”
    “是哦,我看其它有家室有对象的住院总三天两头都有对象来送温暖。”
    “这样的话!那我们温柔又帅气的周医生岂不是可以上位转正了?”
    “别说了别说了!许医生过来了!”
    几个小护士纷纷闭嘴噤声,转进护士站各司其职。
    只有一个面容年轻的护士仍端着一脸笑意看着从感应门走进来的人,“许医生,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
    重症监护室明亮的白炽灯光下,迎面走进来的许酌先看了眼几个病床上安睡的病人,这才无奈说,“又聊我八卦。”
    几个小姑娘聊起八卦来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许酌自然听到了。
    但不意外。
    毕竟他和丞敛的事在医院并不是秘密。
    他和丞敛是研一那年在一起的,相恋第三年的时候国家突然推出同性合法婚姻的法律。
    新法规刚推出没多久,丞敛就偷偷摸摸给他准备了一个求婚现场。
    那天他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在。
    丞敛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保证会让他幸福一辈子。
    许酌含着湿泪点头答应。
    然后两人就在同性合法的第二年正式结婚了。
    那年他刚好被聘上住院医。
    住院医的工作琐碎又繁忙,还要紧跟着科主任一起上台做手术。
    为了平衡他和丞敛的那个小家庭,他不管多晚下手术都会争分夺秒地赶回家去陪丞敛。
    丞敛偶尔会有怨气。
    但不会真的责怪他什么。
    还会叮嘱他太晚就不要回来了,留在医院多多休息就好。
    许酌那时候以为丞敛以后也会像当时那样一直支持他的工作。
    结果轮到他做住院总,每天24小时都在医院standby不能回家时,丞敛忽然提议让许酌要不要换个不那么忙的工作岗位。
    提议的结果就是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情绪上头时,丞敛说了很多憋在心底已久的怨气。
    许酌觉得失望,提出离婚。
    丞敛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然后摔门而出。
    那天之后,两人一周都没联系。
    一周后,丞敛让代理律师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送到了许酌手里。
    签字那天,云城下了一场大雪。
    高架桥上车祸频发,急诊送来不少突发心脏病的病患。
    许酌一边给手术室打电话安排手术,一边签下离婚协议书。
    忙到半夜,几个病人转危为安,白茫茫的大雪也已经掩盖一切。
    许酌觉得这样挺好。
    之后这件事就不再是秘密了。
    毕竟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在了。
    小护士卖乖傻笑,“值夜班好辛苦的,聊聊许医生能让我们精神百倍。”
    许酌看着她,“你最会贫了。”
    许酌肤色润白,发丝乌黑,脸部线条是极致温润的完美。
    他身姿挺拔,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莫名为他增添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明明都是熬夜值班,他身后的规培生岑嘉祯已经两眼无神了。
    可许酌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里却仍氲着一片岁月静好的温柔。
    此时笑起来,就衬得他更加赏心悦目了。
    护士小姑娘早就对穿白大褂的医生祛魅了,但架不住许酌好看又温柔,而且说话的声音也润如清泉。
    视觉和听觉双重享受的情况下,试问谁能扛得住啊!
    然而还不等小护士继续心神荡漾,就听许酌收了笑意问:“三床怎么样?心率还快么?”
    三床的老奶奶昨天刚做完瓣膜置换手术,手术很成功。
    但因为患者年龄大了。
    身体底子又不好。
    所以术后这几个小时就要密切关注一些。
    护士小姑娘一听许酌问病人相关的事宜,忙回神正色说,“心率这会不快了,但一直不稳,她两个小时前的血压也有些低,补了升压药才正常。”
    说着话,护士把病程记录也递给许酌。
    许酌接过病程记录。
    岑嘉祯跟在许酌身后,目光越过许酌的肩落在记录上,“老师,这位奶奶凌晨三点的心率是不是太快了啊?”
    许酌嗯了一声,放下病程记录,转身来到三床。
    管床护士跟着走过来。
    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奶奶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和监测仪,嘴巴里还插着供送氧气的管子。
    老人家还在睡觉。
    许酌没喊她,用放在床位的免洗酒精给手消了下毒,这才来到床边去摸了下老奶奶的手心和小腿。
    手心正常,没有湿汗。
    小腿按压有凹陷,但有明显回弹。
    许酌看了眼心电监测仪,有了结论,但没说。
    转眼问岑嘉祯,“看出什么了么?”
    岑嘉祯跟许酌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早已习惯许酌这时不时地提问。
    说起来,他之前在其它科室轮转的时候最怕带教突然提问了。
    因为一不小心回答错了就会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但许酌不同。
    许酌是他碰到过的最温柔的带教了。
    他会允许你回答错误。
    也会用最温和的方式来让你记住这个错误。
    但他不会骂人。
    最多罚抄一些基础病理罢了。
    相比其他不顾场合就把你的人格尊严踩在脚底下碾压的带教老师。
    岑嘉祯可太喜欢许酌的带教方式了。
    而在这种相对轻松的学习环境下,岑嘉祯也很少因为紧张导致嘴巴跟不上脑子。
    但其实,许酌去年年底才刚结束住院总升的主治。
    并不是他的带教老师。
    他的带教老师是许酌的上级。
    也就是心外科的科主任。
    只是因为科主任太忙了,没时间带学生。
    所以才把他和几个见习都丢给许酌带了。
    按道理来讲,许酌今年才二十八岁,自己都是个新手医生,是没有足够的资质和经验去带教学生的。
    如果这个人是别人,岑嘉祯和其他实习生肯定会心生怨气了。
    但这个人是许酌,连岑嘉祯在内的几个人不仅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岑嘉祯甚至还因为高兴和激动而失眠了一整夜。
    无他。
    只因为许酌一直都是他崇拜的偶像。
    许酌出身医学世家,父母和爷爷都是行业泰斗。
    自身的天赋加上从小耳濡目染的环境,注定了他生来就比其他人的起点要高很多。
    以至于在别人二十五岁刚开始申博的时候,他已经博士毕业了。
    毕业后进附属医院当了一年住院医。
    住院医结束后考主治。
    考过即聘。
    这其中有实力,也有运气。
    当然还有普通医学生这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人脉推动。
    可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许酌身后站了多少医学大佬,却也不得不服气。
    因为大家都知道,许酌年纪轻轻就当上主治的其中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自身足够优秀。
    而他背后的人脉,只是占了很小一部分原因而已。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专业成绩上一直保持第一。
    也不是谁的论文都可以被sci收录,还收录了三篇。
    更不是谁都可以在专硕期间就能在导师的指导下独立完成一台心脏二尖瓣置换手术。
    岑嘉祯看过许酌那台手术的录像,手又快又稳。
    简直就是天选外科的料。
    对比他这个放到手术室都算得上无菌级别的清澈规培生,许酌真的厉害得不止一星半点。
    以至于同级别的规培生听到他被分到了许酌手底下,一个个都快羡慕成红眼病了。
    但其实。
    岑嘉祯也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苦恼。
    许酌太好看了。
    不是在照片中以及各个师兄师姐口中传闻的那种好看,而是近距离看到都会下意识呼吸一滞的好看。
    好看到只要许酌将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他就忍不住脸皮发热。
    饶是岑嘉祯已经跟了许酌半个月了,但他还是不敢去直视许酌那双漂亮的眼睛。
    见他转眼看过来,岑嘉祯立即害羞低头,紧张又快速回答问题,“这位老人家刚做完瓣膜置换手术,心功能还没完全恢复好才导致心率不稳,护理过程中可以注射一些地|高|辛帮助心功能恢复。”
    许酌点头,这才跟管床护士说,“推0.25毫克地|高|辛,同时注意血钾,再有其他问题随时联系我。”
    护士点头,“好的许医生。”
    查完其他病人,许酌出了gicu,回了办公室。
    经过玻璃走廊时,岑嘉祯关切说,“许老师,我去给你买点早饭吧,你吃完饭再好好休息。”
    许酌跟岑嘉祯说过很多次了,让他不要喊自己老师。
    但这孩子就是不听。
    久而久之,许酌也不管了,由着他了。
    闻言,许酌下意识忽略称呼,只笑着说,“跟你说几遍了,你在心外轮转期间的任务不是给谁跑腿。”
    今年三月的雨水格外多,淅淅沥沥了一整夜也不见有停的趋势。
    此时窗外阴雨沉沉,看着就让人心生疲倦。
    许酌笑起来,鼓出来的饱满卧蚕托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仿若和煦的暖阳,温柔又明亮。
    岑嘉祯看着那双漾着笑意的眼睛,只觉得夜班带来的疲惫在这一刻瞬间一扫而空。
    甚至都忘了移开视线,直直回望着说,“不算跑腿的老师,我自己也要去吃早饭的。”
    许酌说,“那你去吃吧,吃完直接回学校,下午出门诊的时候再过来。”
    许酌之前没带过规培,但他自己也是从规培过来的。
    所以他很清楚哪些工作是规培生一定要做的。
    哪些工作纯粹是浪费人力时间的。
    更清楚规培生这个阶段的时间有多紧张。
    所以不会无理占用。
    不管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岑嘉祯还是会被许酌的温柔打动。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且为人着想的带教老师。
    又怎么会有人舍得和这么温柔的人离婚。
    从得知许酌离婚的消息后,岑嘉祯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只得出,前夫哥真的很不知好歹。
    这要是他,他绝对不会.......
    出神间,两人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
    许酌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里面正在换衣服的人。
    他进门跟里面的人打招呼,“师兄,你来这么早啊。”
    办公室正在换上白大褂的男人转身回头。
    白炽灯下,男人身量挺拔,五官周正。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看见许酌,冷静自持的眼底露出一抹温柔的的笑意。
    岑嘉祯也回神问好,“周医生好。”
    周黎安对着岑嘉祯点了下头,温柔的目光始终落在许酌身上,“值班结束了?”
    许酌点了下头,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嗯,刚从监护病房回来。”
    周黎安看着他。
    打完哈欠的眼睛容易泛出生理性眼泪。
    此时,许酌的眼睛湿润且泛红,半睁不睁时就显得格外迷离,仿若蒙着水气的月亮,缥缈又诱人。
    困倦的嗓音里带着无意识的黏软,像猫尾巴一样。
    扫得人心尖痒痒的。
    周黎安无意识滚了滚喉咙,眼底闪出一片渴热,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正好,我给你带了早餐。”周黎安把带来的早餐递给许酌,“你吃完早餐就去休息下吧,我去查房。”
    周黎安是许酌的同系师兄,比他大两届。
    但只比他早一年升主治。
    两人在同一科室,但不在同一组。
    而是分给了两个不同的老师管。
    两人的两位老师并不对付,却一点也不影响两个人的关系。
    许酌之前也会给周黎安带早餐或是奶茶咖啡之类的。
    因此许酌并没客气拒绝,礼貌道谢,“谢谢师兄。”
    接着话音一转又说,“对了,昨天急诊送来好几个心梗的老年病人,现在都安顿在抢救室了,还有一个七十二岁的老年男性有急性心衰的表现,已经拍过cta了,确认是二尖瓣重度狭窄,我已经安排他办理住院了,现在人在607病房,师兄你等下去查房的时候重点帮我看一下。”
    倒春寒的天气加上连绵的多雨,年长的老人容易因为感冒感染各种小问题引发心脏问题。
    许酌昨天一个夜班接了过去一个星期的心梗病患量。
    可把他忙坏了。
    周黎安点头调侃,“好的许医生。”
    他把许酌拉过来摁进椅子里,“我会重点留意一下的,现在许医生赶紧吃饭,吃完饭去休息。”
    许酌笑,“那就辛苦师兄啦。”
    周黎安嗯了声,收回手时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指尖。
    明明只是隔着衣服摁了下许酌的肩膀,并没有触碰到他的皮肤。
    可周黎安还是觉得指腹多了一阵柔软的触感。
    周黎安垂眸,目光落到许酌从后领出露出来的后颈。
    乌黑发尾和雪白的后颈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情不自禁目眩神迷。
    周黎安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对许酌的喜欢还是没有消失。
    只是在得知他跟丞敛结婚后蛰伏了两年而已。
    现在许酌和丞敛已经离婚了,那阵蛰伏已久的喜欢也再次死灰复燃。
    他想追许酌。
    想追到许酌。
    而且还要尽快。
    因为许酌真的太优秀了,哪怕他结过婚又离过婚,也是个让人无比心动的存在。
    “师兄?”许酌见周黎安还在原地发愣,仰头喊他。
    周黎安眨眼回神,“抱歉,刚走神了,那你吃饭吧,我去查房了。”
    说完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虽然周黎安真的很想快点追到许酌。
    但许酌刚离婚不久,他很清楚现在不能操之过急。
    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他不敢冒险,只能忍着心急多给许酌留一些时间。
    周黎安不知道是不是怕许酌饿到,每次给他买早餐都买很多。
    许酌吃不完那么多,就喊岑嘉祯一起吃。
    吃完早餐,岑嘉祯回学校了。
    许酌就去值班室补觉去了。
    一觉睡到中午,他简单洗漱一下就去监护室溜达了。
    三床的老奶奶忽然出现手心有湿冷的迹象。
    这种情况有肺部感染的迹象,许酌延长了气管时间,并修改了用药。
    最后又交代护士几句,就准备去找周黎安吃午饭。
    周黎安请了他早饭,他得请回去。
    结果周黎安不在,上手术了。
    许酌只好自己去了。
    午饭结束,许酌去了门诊。
    刚到就见岑嘉祯已经在诊室做准备了。
    每周五下午都是各科开放便民门诊的时间。
    便民门诊也称教学门诊,同时还可以称为免费门诊。
    免费门诊出诊的都是医院里的规培生。
    为了保障病患的用药安全,也为了避免医患纠纷,每一个规培生身边还会跟一个住院以上的医师。
    偶尔哪个病人比较幸运,也会碰到副高级别的大佬在一旁坐镇。
    心外科忙的要死,自然是没有主任随行坐诊的。
    只有许酌这个主治医师随行。
    好在岑嘉祯不是第一次坐门诊了,一些简单的病理问题他都能解决。
    只是会在开药的时候跟许酌确认一下。
    心外科的老年病患本来就是最多的,加上免费问诊这种不占白不占的便宜在前。
    就导致本就老年化的群体更加庞大了。
    这也就意味着,岑嘉祯在诊断的时候需要更加的耐心。
    也要更加注意沟通技巧。
    同样的,许酌也不能当着病人的面说岑嘉祯开错药了。
    只会委婉说这个药不适合患者这个年龄吃。
    然后重新给他修改药方和医嘱。
    虽然许酌没有骂人,但每次修改药方和医嘱的时候,岑嘉祯都会非常惭愧地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岑嘉祯:o(╥﹏╥)o
    直到门诊快结束时,岑嘉祯才双手合十跟许酌认错:“老师我错了!你骂我吧!!”
    不然他心里真的会过意不去的!
    许酌就笑,“骂你你就能记住么?”
    岑嘉祯认真说,“你骂了我我心里会舒服一点,不然我真怕自己会蠢到你!”
    眼见这人的脑袋都快低到自己胸口了,许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没那么严重,你现在只是.......”
    话还没说完,诊室的门被敲响,随后被推开。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穿蓝白校服,人高腿长,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沉黑的眼眸。
    几乎没有过多确认,许酌就喊出门口那人的名字,“小弋?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