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1 哈,骗鬼。
[过去多久了呢。
时间从树的年轮, 流淌向我的指纹。]-
哈哈哈哈哈哈。
出息了啊巷子!
程巷对着宿舍里的镜子,左偏一下头,右偏一下头。
同宿舍的老师边往外走边嘱咐她:“小程老师, 我们先走了啊。你抓紧点去食堂吃饭,今天不是有人要来采访吗?”
“啊得嘞。”程巷从门里探出头, 朝她们挥了一下手:“你们先去,拜!”
说着又往镜子里看一眼??x?, 抬起双手将自己马尾分开往两边一拉,将皮筋束束紧。
谁说她发量少不适合留长发来着!哼!她真想把自己现在的马尾扫在以前这么说她的发型师脸上!
程巷抓了外套, 快步往食堂走去。
在这山青水绿的地方, 每天吃的小青菜都是纯天然,那身体能不好么!程巷一顿早饭就着牛奶和小菜, 能吃下两个青稞馒头。她没觉得自己胖了, 反而觉得自己长高了一厘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反正头发是多了长了,都能扎马尾了嘿!
小学低年级那么多班, 美术课都是程巷在带, 每天的课排得很满。不过今天因为知道有采访,程巷特意把自己的课换开了两节。
知道美术课换成了数学课的时候, 教室里哀嚎一片。
程巷在心里偷笑:天真了吧孩子们?想当年我小时候,美术课换数学课那是基操好么。
校长问程巷:“准备好了么?”
“还成吧。”程巷舔了一下唇。
哎哟喂她长这么大还没接受过采访呢。听说的时候程巷第一反应是:“上电视么?”
上电视就能让马主任和程副主任看见她了对吧, 光耀门楣了嘿!程巷的小腰板都挺直了,结果对方回复:“不上电视,我们是自媒体, 可以不露面。”
“哦哦。”程巷道:“自媒体好,现在都流行自媒体。”
刚才要上电视的念头窜过脑子的时候,程巷一瞬间想, 那陶天然是不是也会看到她啊?
但噗,陶天然那样的人怎么会看电视啊,程巷简直都不能想象。
那是程巷很偶尔的想起陶天然,心脏像涌了个小气泡,胀鼓鼓的。
下午三点,采访她的人到了。
程巷给她们递可乐和面包:“有没有高反啊?不能饿着我跟你们说,千万不能饿着。”
来采访的是两个姑娘,一个摄像、一个编辑,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程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特嘴碎是吧?”
以前生活在邶城还不觉得,因为她身边人人都嘴贫,打个车都能跟司机侃一路。来这边以后,跟她一个宿舍的三名老师都是南方人,说话温温软软的,程巷才发现,哈,自己说话怎么这么逗啊。
今天来采访的俩姑娘也是南方口音,笑道:“挺好的,待会儿采访时你也就这么说,特自然。”
“啊?”程巷抬手又挠头:“那可不好说。你们不知道吧我妈是居委会主任,我受她传染,万一待会儿非要拔高主题什么的,你们可千万拦着我点。”
摄影的姑娘叫林年。采访的姑娘叫方澄。
采访的过程中,程巷生气了。
因为方澄问了她一问题:“会不会有人说,孩子们时间宝贵,不应该把时间花在美术课上?”
还真有。
程巷讲起这件往事来还义愤填膺的:“凭什么这么说啊?想法那么功利,那不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么?”
“不是说学美术为的是以后当画家,而是她们以后会用这样的眼睛去看待世界,彩色的、生动的,柔软的。她们建立了这样的视角,以后才更加从容的面对这世界呀!”
当时有人这么说就把程巷气得不行。
现在追溯起这件往事,越说越激动,然后就,哭了。
方澄都愣了,赶紧找了包纸巾递她。程巷抽了张掩住自己的眼睛,摆摆手:“没事啊没事,我这人就这样,主要是我觉得自己吵架没吵好。我吵架没发挥好就这样,简直能把自己气哭。”
摘下纸巾来一咧嘴,又笑了。
方澄:“噗。”
采访结束时,程巷问:“你们这采访会写是哪个学校么?”
“不会的,出于对孩子们的保护。”
“那会写我的名字么?”
“看你。”
程巷想了想:“那还是不写吧。”
坚持完工作的林年有点高反,程巷让了宿舍的床给她休息。方澄则还算好,程巷便带她去学校边的山坡上逛一逛。
“好多之前没见过的花我跟你说。”程巷强烈安利:“可美。”
“怎么那么搞笑啊你?”方澄随她漫步。
“嗯?”
“说着说着,还哭了。”
“噢。”程巷捏一下自己手掌,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人吧一直就这样。”
丢人了不是?
“特有意思。”
“怎么?”
“高兴的时候特高兴,眼睛亮晶晶的。生气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做表情管理的你知道吗?”方澄笑:“怎么也是个美女,怎么那么没架子啊?”
“谁?”程巷简直疑心自己听错:“我?”
从小到大还真没谁说过她是美女。顶多说她乖,清秀。
哇——程巷在心底慨叹一声,果然青山绿水养人呐!都不想走了她。
“是真的。”方澄道:“眼睛亮亮的,特别漂亮。”
“我跟你说我以前可不这样,两眼无神充满了班味儿。”程巷弯唇:“后来不是辞职来了这儿么?真的不一样。我特别喜欢站在这里往远处看,简直洗眼。不过你最好把帽子戴上,风可大,我起先站在这里装文艺的时候,简直吹得我头疼。”
程巷说着站在崖边。
方澄看她一眼。
怎么说,程巷是个爽朗的北方姑娘,特别活泼也特别话痨,有她在就没有话头掉地上的时候。可就在你以为她要一直这么活泼下去的时候,她站在山边,风从她毛茸茸的睫毛间刮过。
她一瞬变得很安静。
方澄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嗯?”程巷回眸。
“总觉得你往远处看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啊是吗。”程巷一咧嘴:“可能我在,装深沉。”
采访组离开前,方澄找到程巷:“加一下你的私人微信好吗?如果你方便的话。”
“谁?我啊?”
真出息了嘿巷子,都有人主动加你微信了。
程巷抱着小小的虚荣心,乐呵呵的加了。
采访组离开后,她躺在宿舍的高低床上。上铺的老师已经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程巷在一片黑暗里睁着眼,小小的咬着自己下唇。
人或许就是这样往前走的。
告别旧的人。认识新的人。也许一来二去,在所有新认识的人里,冒出个喜欢她的或她喜欢的也说不定。
她喜欢的?
程巷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很小心的不要蹭到被子吵到同宿舍的老师,眼神无论怎样适应黑暗,却仍看不清掌心的纹路。她抬起另一只手,在掌心里沿着纹路走向轻轻抚弄。
交合,分岔,这些看不懂的命运地图,到底在书写什么意义。
她和陶天然是继续纠缠,还是……就此断了?
程巷每次要找信号好的地方给马主任和程副主任打电话。
马主任格外大声的问:“去年过年就没回,今年过年回不回啊?”
“妈,妈。”程巷被她吵得耳朵疼:“是我这边风大,不是你那边风大,你不用那么大声说话,我听得见。”
“我还是,不回了吧。”程巷说着,脚尖在地上轻轻的蹭了下。
她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
怎么说,像她看过的老电影,在海上生活了一辈子的钢琴师,明知船最终的结局是沉没、仍然选择不下船,因为不知怎样面对外面的世界。
这是平平常常的一天。程巷早起的时候,忽然有点想吃她家胡同口的那家糖油饼,舔了舔唇。
今天她课表排得不算满,下午最后一节课,她教学生们画苹果树。
这也是平平常常的一课。她在黑板上勾勒出苹果树的枝桠,粉笔扬起的灰沾在她指腹上,她捻了捻,忽然有些文艺的想,简直就像时间的灰。
哈。怎么那么文艺啊巷子。
学生们都在安静的作画,她放下粉笔,拍了拍手指上的粉笔灰。
一时没有回头,盯着黑板上的苹果树看了许久。
她克制的很少想起陶天然。
这个瞬间,好像是她两年以来第一次,躲在静谧的教室里,没有人注意她,她像躲在时间的缝隙里,头一次肆无忌惮的想起陶天然。
她曾跟陶天然约好,如果有一天走散,苹果树下见。
程巷忽地笑了笑。
还真相信什么陶天然欠她一个糖油饼、她们之间的缘分就还没断这件事啊?
掌心里有些发痒,程巷克制着去挠的冲动,回过头去查看安静作画的学生们。
视线不经意掠过窗外,顿住。
几乎是触电一样的弹射开,盯着讲台上的教案,良久,才将眼神一点点往上抬。
先纳入视线的是蓝色窗框。
接着是陶天然的墨色大衣。
然后是陶天然那张雪色清隽的脸。
程巷定定的看了她三秒,然后倏一下撤回眼神去。
直至下课。
程巷站在讲台上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教案:“还有什么问题吗?”
鸦雀无声。
这,程巷语重??x?心长:“你们要问呀,要格物致知呀,要求知若渴呀,要……”
“小程老师,”同学又跟她开玩笑:“你是美术老师,不是语文老师。”
真是,程巷收了教案无奈说一声“下课”,教室里一个个的都蹿了出去。
程巷磨磨蹭蹭的走出教室。
无数学生跑过她身边,都好奇的向陶天然张望。
看什么看,程巷腹诽,你们小程老师我明明也是美女,怎么都看她不看我,她一出现我就不好看了吗!
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陶天然走过来,脚步轻轻的跟在她身后。
就像她们在邶城见的最后一面,陶天然也是这样轻轻的跟在她身后,不说话。
程巷忽一下转过头来:“陶天然你真的很烦你知不知道?”
陶天然脚步顿住。
“你怎么回事啊你?”程巷好久没发挥自己的话痨属性了,这会儿疯狂输出:“你来高原你就穿这么薄啊你?你穿个大衣显得你特好看是吗?你知不知道这儿昼夜温差多大啊?我以前跟你说那么多次穿衣保暖穿衣保暖,我都白说了是吧!”
“那你肯定也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喝水!也没好好睡觉!我全都白说了,是吧!”
陶天然瞧她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那你借我。”
“什么?“
“羽绒服。”
“不儿。”程巷又被她给气笑了:“我凭什么借你啊?”
陶天然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又轻轻的叫她:“小程老师。”
这人修炼去了?
用这样的语调叫她小程老师……程巷瞥陶天然一眼,觉得自己的耳廓发痒。
一言不发的转头,往宿舍方向走。陶天然倒聪明,什么都不问的跟上来。
程巷打开宿舍门,指指一张坐着泡脚的小板凳:“坐。”
看也不看陶天然一眼,埋头在衣柜里翻找。
扒拉扒拉,翻出一件皱巴巴的白色长款羽绒服来。程巷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带一件白色羽绒服,刚穿上吃一顿饭的时候,就在胸口溅上了油点子。
程巷忿忿的想:陶天然就该吃塑料袋捂过的不脆的糖油饼!
就该穿胸前溅着油点子的羽绒服!
把羽绒服递过去的时候程巷又觉得不大好,琢磨着要不要给换一件,嘴里一边问:“诶,后来你去我家胡同口吃过那家糖油饼么?”
“吃过。”陶天然说:“经常。”
不儿!程巷气了:她这么朝思暮想的糖油饼,凭什么陶天然说吃就能吃上啊!
她将羽绒服往陶天然手里一递。陶天然特乖,什么都没说的把羽绒服穿上了,丝毫不介意面前的油点子。
程巷又气了——凭什么美女穿胸前带油点子的羽绒服,还这么漂亮啊!
程巷扭头就往外走。
陶天然坐在小板凳上叫她:“小程老师。”
程巷回过头来捏自己耳廓:“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你去哪?”
“我去食堂帮忙然后准备吃晚饭啊,我还能去哪。”
“那我吃什么?”
“我哪知道你吃什么。”程巷眼睛看天,啊不,天花板:“我跟你说我们这儿的饭都是定量的,我这一份呢我吃了你就没有,你吃了我就没有,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吃。”
“你!”程巷眼珠子掉下来瞪着陶天然。
陶天然轻轻的笑了。
两年了是不一样了哈,程巷腹诽,连陶天然都会开玩笑了。
程巷往外走,陶天然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你干嘛?”
“我去看看。”
“好好好。”程巷头也不回:“你就看着啊,你别吃。”
走着走着程巷突然转身,陶天然没防备险些撞她身上。
程巷问:“你不晕吧?”
“什么?”
“高反。”
陶天然摇头:“没有。”
“哦。”程巷扭回头继续往前走。
“小程老师。”陶天然跟在她身后:“其实,有那么一点。”
哈,骗鬼。
走进食堂,程巷撸袖子准备帮忙。这儿人手不是很够,老师们除了上课以外,都会来食堂帮忙,也会帮着查寝。
陶天然跟过去。
程巷斜眼瞟她:“你干嘛?”
“帮忙。”
“歇了吧姐姐。”程巷想起以前她跟陶天然同居的时候,很偶尔看这姐干点活,她都替陶天然指间的碗和盘子慎得慌。
「同居」。
程巷视线又悄无声息在陶天然身上兜了圈。她还和陶天然同居过呢,感觉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只记得陶天然浑身上下特别白,霜雪里滚过一圈似的。
呸!程巷!想什么呢!
程巷问陶天然:“你觉得我晒黑了么?”
“没有。”陶天然:“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什么。”程巷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尖。
帮着食堂阿姨把各种盛了菜的保温盒摆好,程巷又戴了手套帮按点涌进来的学生盛饭:“多吃点多吃点。”
程巷觉得自己这一点也随亲妈马主任,总爱劝人吃饭。不过也有可能不赖马主任,就赖陶天然,陶天然以前吃得就少,她那叫一个操心。
程巷想着就往陶天然那边斜眼瞟过去。
……诶陶天然呢?
程巷眼珠子一转,在食堂里扫了一圈,才发现陶天然站在一边给学生们发牛奶呢。
孩子们笑嘻嘻路过她身边,时不时往她身上瞟又挤在一起窃窃私语。陶天然面色倒淡,跟从小被人看惯了似的,拿牛奶递给学生,要是有人大着胆子跟她说“谢谢”,她就淡淡的回“不用谢”。
瞧人家那架势,跟仙女在发蟠桃似的。
“不儿。”程巷问身边同事:“谁让她在那发牛奶的?她谁啊她?”
“她不是你朋友吗?”同事被她问得有点懵:“她穿的不是你的羽绒服吗?”
程巷很想睁眼说瞎话:“不是!”
老师们都要等学生打完饭后才领餐,程巷端着餐盘坐到桌边,陶天然走过来,坐在了她的斜对面。
程巷不说话。今天的菜挺好的嘿,土豆烧牛肉,青椒肉丝,番茄炒蛋。
程巷夹起一块牛肉,嚼巴嚼巴。
腮帮子渐渐慢下来:“你老看我干什么?”
“嗯?”陶天然从面前的一杯热水上抬起视线:“我没看你。”
“你就是看我了啊!我一低头吃饭你就看我!我抬头你就假装没看我!你老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吃啊?”
就跟自己吃独食时,家里的猫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你似的。
但眼前这位可能不是猫,是狐狸。
清清隽隽的一张脸,把勾人的功夫藏得很深。
程巷烦躁躁换了个座位坐到她对面,将餐盘往她面前一推,自筷篓里摸了双筷子往她一递。
“给我吃?”陶天然轻声问。
“不给。”程巷说着又将餐盘往她面前推了推,不看她,就盯着盘里的青椒肉丝。
陶天然久久没吭声,程巷“啧”一声一抬眸——
陶天然正静静望着她。
程巷一抿唇。
这实在称不上浪漫的一幕,炖得绵绵的土豆和烧得烂烂的牛肉,在空气里挂住过浓的烟火气。学生们吃饭时氛围很好闹嚷嚷的,老师们吃着饭在一旁商议明天的课。
程巷与陶天然分坐于一张蓝色塑料餐桌的两端,陶天然没说话,没在桌下悄悄碰她膝盖,只是那样静静的望着她。
周围嘈杂成为虚化的背景音。
程巷说不上为什么没有回避视线,看进陶天然的墨瞳里去。
多久过去了呢陶天然。
从那年冬天的一场初雪,到我们暖融融的坐在这里,你穿着我胸前沾着油点子的羽绒服。
程巷吸吸鼻子,开口道“到底吃不吃啊不吃算了”,说着便要将筷子往回收。
陶天然同时抬手,来接她手里的筷子。
哈,要是这一幕出现在偶像剧里,程巷肯定会笑土得要死。可事实就是,陶天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程巷手一顿,先是若无其事把筷子递给陶天然。
然后问:“你还冷么?”
手怎么那么凉啊。
陶天然摇摇头:“不冷。”
“哦。”程巷又把毛茸茸的睫毛垂下去,开始挑陶天然那侧青椒肉丝里的青椒。
不儿!她现在怎么还帮陶天然挑青椒啊?真是往陶天然对面一坐就习惯了。
两年的时光好像改变了很多事,又好像没有改变很多事。
程巷手里握着筷子,又不能把挑出来的青椒重新拌回肉丝里去对吧,微蹙着眉纠结了一会儿,鼻头一皱,笑了。
陶天然坐在她对面说:“笑了啊。”
食堂嘈切,陶天然这句话说得很低。
程巷抬起手背来蹭蹭鼻尖:“又不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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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巷没吃饱。
但程巷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吃饱。
她拿眼尾斜瞟着陶天然,同样是吃了半份饭,陶天然看起来怎么就那么饱呢。
两人走出食堂,程巷问:“你怎么安排啊?你再不去赶最后一??x?趟车的话,这儿可没地方给你睡觉我告诉你。”
“你宿舍呢?”
“我宿舍?”程巷又被她给气笑了:“我宿舍就那么张小窄床你没看见啊?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三位女老师呢,人家多介意啊!”
正说着刚巧程巷同事也从食堂走出来,听见程巷话头,连忙笑眯眯摆手:“不介意我们特别不介意!”
嘿!程巷拿小眼神瞪她们,怎么能不介意呢你们得介意啊!
校长往这边走来,挺和蔼的笑着:“都准备回宿舍了?聊什么呢这是。”
程巷不知怎么脑子一快就说:“校长,她想抢我床。”
话一出口就觉得没事吧你程巷。
可只要面对着陶天然她就觉得特委屈!逮着个辈分高的就想让人给自己撑腰。
校长笑眯眯看向陶天然。
哼哼,程巷斜眼瞟过去,被蒙蔽了吧,以为我们校长和蔼吧?人家厉害起来了可厉害了。
结果校长点着头道:“抢得好啊,抢得好。”——
作者有话说:手动感谢【起名麻烦】小天使的深水!【煙雨浮雲】、【神徕一筆】、【霸道王老吉】小天使的浅水!
为这学期每天进教室打卡和认真写评论的同学们颁出全勤奖!热烈比心~[狗头叼玫瑰]
假期番外,这不就来了吗~[狗头]
第88章 番外2 她俩谁修炼的道行高点?……
[往前跑了许多年, 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学校操场的红色塑胶跑道上,
与时光兜圈,与自己兜圈。]-
不儿!程巷急了。
她在这里工作, 两年!陶天然刚来,一天!怎么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校长语重心长:“陶小姐, 非常感谢你的捐款,孩子们的这批课外书都有着落了。”
陶天然问:“会有绘本么?”
“会啊!”校长将程巷拉过来往陶天然面前一推:“你问小程老师, 我们每次采购课外书时小程老师都会亲自选绘本的对吧。”
哎哟喂校长手劲真大嘿,一把推着她差点没撞陶天然身上, 陶天然望着她, 纤长的睫轻一闪。
程巷赶紧站定。
陶天然的手往上抬了一半,又不露声色的放下去。
人人都站在这里, 可是没人注意到这小动作。没人注意到陶天然微微抬起的手, 和刚刚亮起的暖黄灯光下,蝴蝶翅膀的翕动从陶天然的睫过渡到程巷的睫。
程巷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尖:“啊,哦, 是啊。”
陶天然问:“为什么要选绘本?”
不是你自己提出要买绘本的么你问我?
“就, ”程巷足尖在地面蹭了下:“好看呗还能为什么。”
陶天然轻轻的“嗯”了声。
“那小程老师,”校长又笑眯眯道:“你带陶小姐回宿舍吧, 陶小姐这几天会在学校观摩一下。”
“啊?”程巷:“哦。”
“喔还有,你先带陶小姐去学校里逛逛吧, 下午都没功夫。”
有什么好逛的啊,这大晚上的。
但要程巷带陶天然跟同事一起回宿舍、一路相谈甚欢呢,她又做不到。
嘴里叽叽咕咕的带陶天然往操场方向走。
校长和同事们都回宿舍去了, 唯独两人方向相反。
空气急剧的寒冽下来,程巷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吸吸鼻子,鼻涕都快流下来了。这本是挺不浪漫的一幕, 但校园,所有的校园都一个样,深夜静谧下来沉淀下白昼里的心事,嵌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当书签。
你以为自己在往前跑,实际上一圈圈在循环,不知跑到何处,又一次被往事绊住了手脚。
陶天然裹着羽绒服跟在程巷身后,不紧不慢的。
夏日里撞击灯罩的是小虫,冬日里则是往事的尘,一圈圈萦过去。
陶天然在她身后问:“你念叨什么呢?”
“诋毁你的话。”程巷:“当然不能让你听清。”
又往前走了一段,程巷忽然站住脚步。
陶天然随之停步。
程巷倏地调转方向,埋下头快步往宿舍方向走:“大晚上的冷死了校长干嘛让我带你现在参观,肯定是你动用钞能力她太热情了。怎么回事啊陶天然,你怎么那么有钱呢?”
陶天然说:“还可以。”
哈!程巷又被她给气笑了。
可人家这话说得没毛病对吧,想腹诽都找不到落脚点。
她双手插在长款羽绒服口袋里埋头走着。
不喜欢夜晚的校园。
太静也太安宁。
陶天然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好像回到她的十七岁。那一日学校组织看的电影散场,秦子荞为了去买小说提前溜号了。她混在学生群里,从身后很多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中,分辨出属于陶天然的那一段。
哆咪啦哆咪啦。
程巷不是一个旋律感很好的人,秦子荞有时候还说她唱歌跑调。她喜欢画画,所以她看世界是一个个的色块,可陶天然的脚步在她身后变成了一段旋律,一段小步舞曲。
那时程巷抬头看了眼天。城市里的夜空不好看,一颗星子都看不到,她希望下雨,絮絮的雨声落下来,掩盖很多从不说出口的心思。
可哪有那么巧就下起雨来,她又不是什么偶像剧女主角。
程巷穿着宽大大的校服走得很慢。聊天的同学们渐渐超过她身边,聊最近的番剧,聊很火的明星,聊爸妈又给自己报了哪个辅导班真的烦死。
聊自己未来想考哪个大学。做什么工作。那年她们十七岁,未来远得像永远不会到来。
可是超过程巷的同学里,没有陶天然。
夏夜的风轻和,拂动程巷的中长发扫过程巷的唇,程巷抿一抿唇角。
她不知陶天然为什么走得和她一样慢。她也不敢回头看。
她只是迈着步子缓缓走着,听着陶天然的脚步声在她身后。
就像现在。
她也是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塑胶跑道慢慢走着,听着陶天然的脚步声在她身后。
她忽然很想问:“陶天然,电影散场的那个晚上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慢呢?”
想着自己又失笑。
十七岁,她现在都二十七岁了,十年前的事了除了她谁还会记得。
可为什么十年过去了,为什么她还和陶天然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慢慢走着。身边没有了其他人,好像所有的热闹和跌宕的情节皆已散场。
时光的冲刷下,留下来的唯有她们。
程巷又吸了吸鼻子,听陶天然在她身后说:“那天晚上的电影,到底好不好看啊。”
程巷快速的翕了一下睫,像眼泪快要落下之前的动作。
可是搞什么,她又没有想哭。
她只是快速往宿舍方向走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待会儿怎么睡啊,让陶天然打地铺的话,陶天然经常伏案画设计手稿腰又不怎么好。
可她也经常伏案画漫画啊!她腰也不好啊。
程巷气闷闷轻踢一脚路边的小石子。
就让陶天然打地铺!凭什么不让陶天然打地铺!
她也不知从看到陶天然的第一眼起,她心里就在叫什么劲。
可让陶天然在她的小床下打地铺她也心虚。她会做梦么?她不知道,每天忙了一天后她睡得很沉。可也许她会做梦的,像高二时那样叫陶天然的名字:“喂陶天然。”
“喂,陶天然……”
梦境顺着床单流淌下来,流淌在睡在她床下的陶天然身上。
陶天然在身后叫她:“往这边。”
“嗯?”程巷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指指宿舍方向:“可是宿舍是在那边。”
“嗯,校长开了一间储藏室给我,里面有一张折叠床。”
“啊,哦。”程巷将手塞回口袋里去,脚尖又在地面蹭一下,接着猛一下抬起头来:“那你刚才在校长面前跟我开玩笑,一副你真要睡我床的样子。”
“我不能开玩笑么?”
“不能。”程巷气急败坏道。
推开储藏室的门进去。学校里各处都被老师们打扫得很干净,有淡淡灰尘味道,绝不刺鼻,只是像很旧很旧的时光。
程巷扫了眼不锈钢架子上,是一些纸箱里放着储备的牛肉和豆类罐头。另有一箱作业簿,一箱水彩笔。
陶天然展开折叠床。
程巷依然双手插兜倚在门框上:“你不会还要我借干净的床品给你吧?”
陶天然往她这边走来,带起一阵清寒的冷香。
程巷双肩滞了下,身子下意识往后缩:“……干嘛?”
“关门。”
“关门干嘛?”程巷一脸警惕。
“冷。”
“啊?哦。”程巷讪讪的摸摸鼻尖,让开门口。这夜风吹的,是挺冷的哈。
陶天然身上溢散的冷香擦过她身边,伸着纤长的胳膊,将门??x?给关上了。
程巷浑身不自在的又往墙边站了一步。
整个小小储藏间,形成一个密闭空间。甚至不是因为陶天然身上的香,屋里灰尘的味道稍稍模糊了陶天然身上的香,只是陶天然身上的一种气场。
陶天然走到行李箱边勾下腰,掏出一套干净的床品来。
哟,准备得还挺齐。程巷斜着眼睛瞟着她铺床。
接着她在床畔坐下,静静望着程巷。
程巷反应过来:自己站这儿干嘛呢?
她立即说:“那什么你就早点睡吧,我先走了。”
陶天然勾腰从行李箱里,又摸出什么东西来。
程巷眼尾一瞟。
一块巧克力。
陶天然还把包装拆了,浓醇的香气溢出来。
程巷故意问:“你晚饭没吃饱啊?”
其实按陶天然的食量,程巷觉得她差不离吃饱了。
那吃饱了,就应该很自然的把巧克力分给程巷对吧。多么人之常情啊!成年人都懂。
陶天然说:“吃饱了。”
就那么捏着巧克力没往嘴里送,也没说给程巷。哪怕说分给程巷一半呢!
程巷腹诽:这人怎么回事儿啊!
陶天然觉得此刻的程巷,很像一只眼巴巴望着猫薄荷的猫。
睫毛一扇一扇,眼神飘忽得很灵动。
二十七岁了啊,程巷。
陶天然以前高中的时候就想,十七岁的程巷,生动鲜活得像只随时会对世界露出肚皮的小动物。真不知道以后的程巷,譬如说二十七岁的程巷,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二十七的程巷站在她面前,一样鲜活,一样生动,一样掀动着毛茸茸的睫。
陶天然忽然想,也许过往的那么多次循环真是一场梦。
就像程巷说的那样。
因为她是一个过分淡漠的人、过分无知的人,所以她弄丢了她的小姑娘。
这只是一个程巷同她分手、对她心冷的故事,她兜兜转转,找找寻寻,以为在很多个时空里打转,其实是在自己的心魔里打转,好像要走过一遭生死,才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她抬眸望向程巷。
那是梦吗?可是所有的痛楚、所有的绝望是真的。
无所谓了。她唯一在意的是现下坐在这里,望着程巷。
储藏室的电路有点问题一直也没修坏,顶灯不亮,唯一亮着的是陶天然折叠床边一盏台灯,昏黄的晕开。
这人还真不说给自己啊?程巷盯着陶天然指间的那块巧克力。
故意问:“陶天然你怎么回事啊?”
“嗯?”
“你知道你来的是什么地方吧?你怎么吃独食呢你,你不会就带了一块巧克力吧?也不说给孩子们都带点。你不是特有钱么你?”
程巷知道陶天然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她就是脑子里没那根弦,很多事因为她自己不在意,所以她想不到。
没想到陶天然又一勾腰,还真从行李箱里又掏出一大包巧克力来。
哈,程巷装模作样的走过去。有这么一大包,谁还在意陶天然手里的那块啊。
她接了巧克力故意道:“这都是给孩子们的啊?挺好。”
陶天然点点头:“嗯。”
这,程巷说话间默默一咬自己的舌尖。这人呐就不该给自己挖坑,她一说这整包巧克力都是给孩子们的,她道德标准噌一下的就起来了。
虽然她没吃饱,但她能从孩子们的巧克力里偷吃的么?不能够啊巷子。
程巷追悔莫及的抱着巧克力就要往外走。
“诶。”陶天然叫住她。
“干嘛?”程巷回眸。
陶天然递上手里的巧克力:“要么?”
程巷心说你还知道给我。
她的骨气很想让她说不要。
但她一开口话语越过了自己的大脑:“要。”
陶天然很轻微的挑了下唇角。
程巷立即:“你笑了吧?你是不是笑?”
“没有。”
“你就是笑了。”
“没有。”
程巷接了巧克力又要走。
“诶。”
“又干嘛?”
“吃完再走。”
“……为什么?”程巷心想我又不是吃播。
陶天然望了眼被分为四格刷蓝漆的窗外:“风有点大。”
程巷都不知陶天然是回答她为什么要留下的问题,还是夜风刮着窗棱咯咯作响、陶天然便这样说了句。
风有点大又怎么了。
见过怕打雷怕下冰雹的,没见过怕这么点风的。
陶天然的视线再度望向程巷:“吃完再走。”
这说得像一句恳求么?
不算。可陶天然的语气,在程巷心里敲了一下。
程巷将怀里的一大包巧克力放在不锈钢置物架上,扬起手中那块巧克力。
该说巧克力是很适合当下氛围的食物么。入口些微的甜,后味泛起缠着舌根的酸苦。
程巷眼帘垂下去,舌尖卷着齿根的滋味。
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她站在一片黑暗里,望着坐在一片光里的陶天然。
陶天然叫她:“过来坐。”
“不用。”程巷不知自己在倔什么:“吃完我就走了。”
陶天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程巷低着头,舌尖把咬下的一块巧克力在齿后轻轻抵化。
陶天然低头,清香的吐息溢散开:“过去坐着吃,慢慢吃。”
“你老让我过去坐。”程巷说:“你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做。”陶天然:“但如果你一直不过去,我现在就要来牵你了。”
程巷抿了抿唇,掀起眼睫飞快看了陶天然一眼。
一个人走过去,在折叠床边坐下了。
陶天然跟过来,亦在床畔坐下。
两人的膝盖离得很近,可并没有相碰。
甚至两人若同时抬起眼来面对面说话,是眼神相触后便可以接吻的距离。
可没有。
陶天然只是在昏黄的台灯光晕下低着头,一下一下轻捏着自己的手指。
程巷慢慢咬着那块巧克力。
直至她吃完,陶天然掀起眼睫:“嘴旁边沾到巧克力了。”
“哈。”程巷:“我会信你吗?”
陶天然很轻的笑了下。
程巷站起来拍了一下手,她手指上并没沾着巧克力碎屑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拍:“我走了。”
陶天然跟着她站起来,送她走到门边。
在她开门出去的时候:“小巷。”
“嗯?”程巷回眸。
“既然我来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门外的夜风卷过,扬起程巷的马尾连同陶天然的长发。程巷盯着水泥地面一道细微的裂缝:“你总是这样。”
“怎样?”陶天然顺手推关上门:“说完再走。”
这里又恢复成一个密闭空间,被很多的回忆湮没。
身后台灯的光线照不过来,她们其实站在一片昏暗里。
放在以前这样的时候程巷肯定什么都不敢说。她对陶天然的很多心思,白昼的时候不敢说,暗夜的时候更不敢说。白昼的时候怕惊扰别人,入夜之后怕惊扰自己。
但现在她说:“你总是这样。”
说着抬起眼帘来:“总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达,希望别人从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下,什么都能自己弄懂……”
程巷话音未落,陶天然说:“我来找你。”
程巷一顿。
“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你。”陶天然:“我以为你去了云省,整个云省都快被我找遍了。”
程巷挑了一下唇:“你还真相信你欠着我一个糖油饼,就能找到我啊陶天然?”
“其实我不相信。”
“那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找到我?”
“没有凭什么。”陶天然摇摇头:“只是我会一直找下去,如果老天眷顾我的话。”
哈,陶天然一个如此理性自持的人,怎么会说出“如果老天眷顾”这样的话来。
“老天眷顾你么?”程巷看向陶天然。
陶天然缄默良久,点了一下头:“眷顾。”
不知为何程巷忽然想哭。
陶天然说“眷顾”的语气,不是因为她有很好的家世、很出众的外表、令人惊艳的才华。她只是看向程巷的唇角,轻轻的笑了。
程巷抬起舌尖舔了下,那里居然真的沾着一点巧克力。
一点点酸苦的味道传来,程巷望着陶天然,眼圈渐渐红了。
陶天然抬起手来,程巷往后一缩。可陶天然的手并未伸向她发红的眼眶,只是轻轻抹过她唇边,在她刚刚舌尖刮过的位置。
然后垂落下去。
说:“谢谢。”
“谢什么。”程巷迅即道,好像生怕慢了这些话语来不及出口似的:“我又没说要同你和好。”
程巷说完立时拉开门出去。
匆匆走了一段,站在暗夜漫卷的风里,她忽然止住脚步,心里想:陶天然也未必是在谢她。
陶天然方才的语气,好像是在谢一切遗憾,至少还有弥补的机会。
时光不可追,我们拼??x?命往前跑,伸手去拽将我们远远甩在身后的遗憾。
******
吃完甜食以后是睡得好哈。
程巷翌日醒来,从床上坐起,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诶不过她昨晚吃了巧克力刷牙了么?刷了吧?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哦刷了刷了,她回想起一嘴白桃香型牙膏泡沫的味儿了。
她爬下床来收叠枕被,嘴里哼着小调。
同宿舍女老师逗她:“心情很好吗小程老师?”
“啊,还成吧。”这就是甜食的威力。
可一出宿舍瞥见陶天然,她又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连双手都在身后背了起来。
来气知道吧!可能以前在陶天然那儿委屈惯了,现在看见陶天然就来气!
程巷不理陶天然,拿了教案往教室走。
孩子们画画时程巷往教室外一瞟——陶天然干嘛呢?
拍电影海报呢?今儿虽然阳光好但风也大对吧,陶天然也不说找个办公室什么的,就往操场上小石桌边一坐,对着电脑。
程巷真的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课间休息时她走过去,蜷起指节来敲了敲陶天然面前的桌板。
多有气势啊巷子,跟教导主任似的。
陶天然一抬眸,程巷挺直了腰板。
“咳,你坐这儿干嘛呢?以为自己拍电影海报呢?”
“这儿光线好。”
陶天然将自己电脑屏幕转给程巷看,她刚拍的青山蓝天照片已传至电脑,正在整理以作日后设计的素材。
“就算这儿景好,你坐这儿就不能戴个帽子吗?你个子很高你知不知道?往这儿一坐跟灯塔似的,风就呼呼往你身上吹。”
“你没借我帽子。”
程巷急了:“你羽绒服后头那不是帽子是个麻袋呗?”
陶天然轻一挑唇。
嚯可以啊,程巷眯了眯眼。她敢跟陶天然大小声,陶天然就能跟她开玩笑了,她们俩谁修炼的道行高点?
陶天然纤指一挑,将那圈镶了毛边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其实吧程巷总觉得镶了这么圈毛边的帽子有点土,这会儿陶天然戴着怎么跟个狐狸精,啊不,狐仙似的。
程巷又不高兴了。她对着陶天然怎么那么容易不高兴呐!
她往教室方向走,一群学生立即围上来。
“程老师程老师,跟你说话那是谁啊?”
“你们管她是谁呢。”
“她长得好漂亮。”
哟嚯,程巷乐了:“她扣着帽子你们都能看出她长得漂亮?那我没戴帽子你们看出我长得漂亮了吗?”
“你,就,一般吧!”
嘿!程巷笑着去拍小女孩的肩。她性子好,学生都不惧同她开玩笑。
“她是你什么人呐?她总跟你说话,只跟你一个人说话。”
“不是我什么人……就一认识的人。”程巷说话间感觉一道影子朝她罩了下来。
一回眸,陶天然正站在她身后。
程巷肩抖了下。
抬手一摸鼻尖——这绝不是因为她心虚啊!就是鼻尖刚巧痒了下。她心虚什么?她说错了什么了她?
第89章 番外3 陶天然笑了。
[我们从不曾回头看,
也许是因为,我们从不曾走出记忆里的长巷。
当我们说青春很短,我们是在说回忆很长。]-
程巷斜着眼问陶天然:“干嘛?”
她又不心虚, 她当然得硬气点了对吧!
说着抬手揉了揉眼,这两天总拿斜眼瞟陶天然, 瞟得她眼珠子疼。
面前这几个学生在她面前挺能闹腾,陶天然一走过来就默默不说话了, 还把她往前推了把。
陶天然指指一棵树下:“她们叫你,你刚才没有听见。”
“啊?”程巷往树下瞟了眼, 果然几个女孩站在那冲她挥手:“喔。”
程巷小跑过去问:“怎么啦?”
“小程老师, 羽毛球挂树上了。”
程巷一看又快给气笑了。这两天怎么人人都能把她给气笑呢?
这群孩子可真行,这么大风在这打羽毛球, 那可不得挂树上么?
而且正正好好, 严丝儿合缝卡在枯枝的缝隙里。
程巷尝试推了推树干,那叫一纹丝不动。
程巷很想学邶城公园里拍树锻炼身体的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们,双手对着树干猛一推一副隔山打牛的架势, 嘴里中气十足的猛喝一声:“嘿!”
太中二了。这要是羽毛球还没掉下来, 显得她内功不行。
她对学生说:“羽毛球拍借我用下。”
学生将球拍递她。
她不断起跳用球拍尖去试着戳那球:“嗨!嗨!嗨!”
学生在一旁笑得打鸣。
“笑什么啊?”程巷一挥羽毛球拍,自己也笑了。想当年她高二运动会跳高, 还能跟陶天然一较高下呢,这么几年真是疏于运动, 怎么觉得自己起跳姿势跟海豹似的:“就差一点点就够到了好吧?”
陶天然走过来。
哟,陶天然也看见她在这儿傻蹦呢。
程巷又不爽了,将羽毛球拍往陶天然手里一递:“您行您来。”
让她看看当年跳高能胜她一筹的人, 能使出什么好招儿来。
又想起来叮嘱陶天然:“你可别扔球拍想去打那球啊,球拍摔坏了可不行。”
“我没有。”陶天然说。
接着举着球拍,一下下起跳。
哈哈哈, 程巷瞬间就平衡了。原来美女做起这动作来也显得挺傻的,看来是动作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
大概她笑得太大声,陶天然往她这边瞟了眼。
嗨,程巷掖了掖唇角,笑得收敛了点。笑眼弯弯的,通透的阳光光斑洒落在她浓密的睫上。
程巷忽然想:原来陶天然也会有看起来有点傻傻的时候。
她以前怎么就总把陶天然供起来呢。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点怕陶天然。
可是吧陶天然个子比她高平衡性也比她好,没跳几下,球拍尖一勾就把羽毛球拨下来了。
“嘁。”程巷一勾腰捡了球递还给学生们:“别打了啊,今儿风太大了,出汗了小心感冒。”
“谢谢程老师。”学生们笑嘻嘻又看向陶天然。
程巷心想那还是介绍一下吧:“这是陶老师。”
“陶老师?”小姑娘们明明眼尾瞟着陶天然,却不对着陶天然说话只跟程巷说话:“那是程老师的同事吗?”
程巷看得有点好笑,心想原来面对着陶天然也不是她一个人心虚。
她故意说:“你们问她呀。”
小姑娘们互相推推搡搡的嬉笑成一团,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陶天然自己说:“不是同事,我是她的同学。”
“同学?什么时候的同学?”
“高中。”
“高中?哇这么老。”
程巷在一边噗的笑出声来。
以前跟秦子荞在胡同里疯跑翻墙的时候,真觉得十七岁好像是永远不会到来的年纪。后来十七岁遇到陶天然,在教室外的走廊、红色塑胶跑道、钟声会震飞鸽群的钟楼之间,又觉得二十七岁是永远不会到来的年纪。
那时真想不出来,十年后的她自己和陶天然会是什么样。
事实上二十七岁的她和陶天然站在这里,天高云阔,冬日的阳光煦暖而通透,她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笑得很开,眼尾溢开一点点褶,鼻头被很大的风吹得有一点红。
陶天然看了她一眼。
程巷掏出手背来蹭一蹭鼻尖,浓密的睫垂下去。
有些想笑,也有些想哭。有些感慨,也有些遗憾。
上课铃打响,程巷生出一瞬的恍然,好像自己要急急的向教室里跑去,还不忘提醒身边的陶天然:“喂陶天然,走快点要上课了!”
她笑着跑过陶天然身边,垂眸瞥一眼陶天然垂落身侧纤白的手。
抿一抿唇。
很想牵上去。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叮零零的铃声持续响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一度变成了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大人,现在正努力变成一个自己喜欢的大人,为此她走过了很多的路,绕了很多的弯,一度将陶天然和那年冬天初雪掩埋的斑马线甩在身后。
程巷将双手插回羽绒服口袋里,足尖轻轻的蹭一蹭地面。
又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是在把斑马线上的积雪扫去,好像有一些以为永远将被掩埋的东西露了出来。
人应该回头看么?
程巷一抬眸,发现陶天然正看着她。
“干嘛?”
“你下一节没有课吗?”
程巷“啊”的一声一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对啊她现在不是学生但她是老师啊!上课铃一打她还是该火急火燎的跑啊!
她一边手刀往教室冲过去,一边回眸看一眼站在原处的陶天然。
陶天然正仰头看刚刚挂住羽毛球的那棵树。
哼这??x?姐,又开始装文艺。
程巷发现陶天然在这里过的还挺充实,攒了大量不同景别不同配色的图,一一整理进自己的电脑里充作日后设计的素材。
程巷也不理她,照常的上课、去食堂帮忙、吃饭、查寝。
查完寝她绕到教学楼的顶楼,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吸着鼻子往墨空眺望。
白天吐槽过陶天然装文艺,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嘿。
她挺喜欢来这里的。在深夜无人的时候。
高原的星空跟城市的夜空是不一样的。城市的夜空太热闹,星星像心事,被过分喧嚣的霓虹掩盖。
正看着呢,忽一道手电筒的光射过来。
程巷一眯眼——谁这么不开眼?
偏头避开那束光的时候程巷往楼下看去,明明来人的影子笼在一团光晕里什么都看不分明,直觉却像比视觉更早辨识出来人是谁。
“陶天然。”
手电筒的光束又往上抬了抬。
嘿!程巷伸手往眼前一挡,光线从指缝间漏进来:“故意的吧你?”
陶天然将手电关了,静静站在楼下。
程巷微一抿唇。
想叫陶天然上来,又不想叫陶天然上来。
正想着呢定睛一看,发现楼下没人了。
陶天然呢?
程巷估摸着陶天然是顺着楼梯上来了,便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脚步声轻轻的响起,到楼梯拐角处又停了,迟迟的再没有动静。
程巷想,陶天然总不会想躲在那里、突然出声吓她一跳吧。不好说真不好说,现在的陶天然,可是会拿手电筒晃她眼睛的。
程巷提防着,想着如果陶天然突然出声的话,她就跳出去更大声的:“嘿!”
谁怕谁啊对吧,这都是她们胡同孩子玩儿剩下的。
可是陶天然久久的仍没有动静。
黑夜放松人的神经,程巷绷紧的双肩不自觉松懈下来。没有了先前恶作剧的心思,抬眸去看墨空里静静的星。
又发现星星不安静,它们是你遗忘在过去的躁动,随着夜色一闪一闪。
轻轻的敲击声传来:笃笃,笃笃。
长长的走廊隐于一片黑暗中,像一条幽长的窄巷。
程巷意识到,那是陶天然靠于楼梯转角的墙上,指尖一下、一下,好似无意识的轻轻敲着。程巷忽然莫名的想,陶天然像是拿着把旧钥匙,敲着窄巷的墙。
然后发现,窄巷里没有门、也没有窗。她手中那把以为永远准许进入的旧钥匙,失去了作用。
程巷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这一次她走得决绝。
心里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她和陶天然之间也就这样了。现在这样的世界里,真有人会一直找另一个人,找不到,就一直一直的找下去么?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陶天然。”
“嗯。”
程巷垂下眼睫:“喂陶天然。”
“我在。”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因为,小巷很长。”
程巷的喉头忽而一哽。
人应该回头看么?
这是她今天脑子里一瞬冒出的问题。过去的陶天然是从不回头看的,她拖着行李箱从出租屋离开时,砰一声关门的声音像抢,击穿人的心脏。程巷当时心里想,这人怎么那么狠呐。
她没想过陶天然会回头。
陶天然此时这样的一句,恰暗合了她方才的心绪。教室外的走廊隐在黑暗里好似一条幽长的窄巷,陶天然这样的人也许不是在回头,而是因为陶天然从来没有走出这条长巷。
“真是。”程巷足尖抵着墙根:“玩儿什么文艺啊。你白天时候也是,站在那儿看什么树啊。”
陶天然不说话。
程巷反而自己笑了:“好吧我自己也常看那棵树,笔直笔直的,真高嘿!”
噗,古人形容树会说“青青一树伤心色”,她这什么贫瘠的词汇量。
可她觉得最伤心的不是树的颜色,而是树的内里,像把很多过不去的心事吞进肚子里,变成一圈一圈的年轮,从此时间有了记数。
“你记得我卧室里有棵树吧,所以我还挺喜欢看树的。我看着那棵树就想,我应该夏天的时候穿条白裙子、光着脚坐在上面唱歌。我不跑调啊,虽然荞子老说我,我也不唱那什么‘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得唱一首……”
陶天然忽从楼梯转角处走出来。
程巷舌尖忽然打了一下结:“哈我乱说的啦,你看那树的枝桠,就我这成年人的体重要真坐上去,还不得咣叽一下砸下来了……”
“我能想象。”陶天然忽道。
“啊?”
“你坐在树上唱歌的样子。”
“哈。”程巷乐了:“在你心中我那么文艺呢?我能唱个什么歌你倒是说说看。”
“还是不要了。”
“啊?”
“树太远了,还是站在我面前比较好。”陶天然道:“我一伸手就能够到你。”
“你能够到我吗陶天然?可是从前你每一天都在我面前,我却从来觉得够不到你。”
不知晚餐吃了些什么,程巷忽然打了个嗝儿。
她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突地颈根又抽了一下。接着,一抽、一抽,她打嗝打得停不下来。
怎么那么搞笑啊!程巷其实心里挺忧伤的,她以为她跟陶天然说起这些往事会哭,可事实上她没有,她只是不停的打嗝,上气不接下气。
唉这就是生活,跟偶像剧一点都不一样对吧。
程巷就那样睁着小动物一样的眼睛看着陶天然,陶天然牵过她的手,很克制的,只握住她一点点指尖,在她指尖位置轻轻揉掐着。
程巷又想哭了。
上一次这样的一幕发生她们高中时。
上一个这样打嗝的人是秦子荞。
那场景别提多好笑,毕竟秦子荞是一个公主切臭脸小屁孩,可打嗝打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程巷一边噗哈哈哈的笑着一边掐她指尖,秦子荞嗷的一嗓子拿眼神瞪她,那意思是你再笑我就跟你绝交。
可程巷是真忍不住啊,一边掐她指尖一边笑:“你别叫唤,这办法是马主任教我的,要是有人这么打嗝就用力掐指尖,说是有什么穴位还是阻断神经传导啊什么的,我也给忘了。”
程巷都忘了自己掐了多久,秦子荞终于止住了打嗝。
程巷一弯笑眼:“谢我吧?”
秦子荞:“恨你!”
秦子荞太好笑了成为那课间十分钟里班上最大的新闻。上课铃打响时程巷哼着小曲走回自己课桌边。
这,全班同学都去围观了,陶天然怎么还坐这儿岿然不动的,低眸看着手里的课本。
程巷蜷起指节在她课桌敲了下。
陶天然抬眸。
程巷眼睛弯弯的:“陶天然其实你看到了吧?”
陶天然瞟她一眼。
最严肃的数学老师走进教室,程巷一边转回去一边挥挥手,用背影对着陶天然说:“你肯定看到了。要是有一天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一定来救我呀。”
那本是一句玩笑话。
可十年后陶天然同她一起站在这里,用力掐着她的手指尖。
程巷眼泪都快下来了。疼的她这是!
可,很难说陶天然是一次次从什么样的情形中救起了她。从对未来的迷惘里,从一无所成的琐碎日常里,从长成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大人的危机里。
陶天然就在那里,一成不变,闪闪发亮。有时候程巷想,她讨厌陶天然,因为陶天然的存在提醒着她的无能,所以她用自己的哀伤,把陶天然变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坏人”。
可更多的时候程巷那么那么喜欢陶天然,因为陶天就在那里,提醒着人生总有希望,天赋闪闪发光,提醒着你要像高二跳高时那样拼尽全力的纵身一跃,不管身后的横杆是不是摇摇晃晃掉了下来。
“陶天然。”程巷在打嗝的间隙里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怼你么?因为我委屈,我特别特别委屈。”
陶天然低着头,一下一下掐着她指尖:“我知道。”
“你不知道!”程巷说着又急了。她又还在打嗝,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仅替自己感到委屈,我还替你感到委屈。”
陶天然捏她指尖的手指一顿。
程巷做过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作为另一个人去过了陶天然的家乡。偶遇了陶天然的家人。寻到了陶天然在坡道上的家。
“我特别委屈陶天然,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呢,这甚至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程巷说着真的想哭了,如果不是她正打着嗝的话。她哭不出来,就那??x?样瞪着陶天然。
陶天然低头继续掐着她的指尖,唇微抿着。
程巷心里想,或许那并不是一个梦。她怎么会梦到现实生活中她根本不知道的事呢?或许在她们俩交往的过程中,这些事程巷已经知道了。
也许是陶天然无意间说起过。也许是程巷无意间从家人发给陶天然的信息里看到过。
可陶天然表现得太不在意了。
连带着程巷也没怎么在意。
这时她打着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也想救你啊陶天然!”
陶天然低着头,黑发垂在脸侧:“嗯。”
“嗯什么啊!”程巷又急了。自从重逢后她就特容易跟陶天然急,怎么她现在一直打着嗝,她还是话多的那个陶天然还是话少的那个啊!
陶天然缄默须臾,忽然抬起头来,冲程巷淡淡一笑。
程巷一怔。
“你救过我了。”陶天然说。
不然我现在不会在这里。
从广省总是落雨的夏天、潮湿黏腻好似永远罩一层雾的沟渠边。
从港岛坡道上、烤蛋挞的香气飘散尽后总是显得格外落寞的家。
从一片片碎落的往事切片里,好像钻石的一个个切面,将人生映成了无法拼接的若干个形状。
直到我现下站在这里。
头顶的星辰很亮,天空是我总用的墨水一般的蓝,你站在我面前,没有哭,可生动的、鲜活的红了鼻尖。
******
不儿!程巷又不满意了。
陶天然突然笑什么呀!一笑起来跟个妖精似的,勾没勾别人的魂程巷不知道,反正程巷自己的心神是有点晃。
她猛一下将指尖从陶天然手里抽出来。
陶天然刚给她掐了半天她还一直打嗝呢,这会儿她一激动一抽手,嘿,不打了。
程巷的不满意漫延到了马主任身上。
她看陶天然一眼,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掏出手机给马主任打电话。今晚上信号真争气,这电话还真打通了,马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喂!”
“不是,妈你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了我?”
“我小时候你教我打嗝停不下来就猛掐指尖,一点用都没有啊!”
“是我教你的吗?”
“是啊!你当时说得头头是道的。”
马主任想了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单纯就是想掐你?”
“嘿!”
“当时那年代负担重啊,”马主任开始忆当年:“妈妈必须显得特崇高特伟大晓得吧?我想掐你总得找个理由吧?”
“妈你这就不对了啊……”
程巷一跟马主任打起电话来,那不是话痨加话痨,那是话痨乘话痨,指数级的叠加效应。
说着说着一回眸,想起陶天然还在她身后跟着呢。
一回眸用嘴形跟陶天然说:“别偷听。”
头顶的星子很亮,她们从教学楼下来,走在深夜无人的红色塑胶跑道上。
程巷继续往宿舍方向,走了两步发现陶天然怎么没跟上呢,回头一看。
陶天然穿着她的羽绒服站在原地,漫天星光洒落陶天然的满身,模糊她容颜。
看起来像她们从没有分开这几年。
又或者像她们根本就还从高中毕业。
这是她们的十七岁,一切遗憾都还来得及弥补,一切未来都正将要展开。
感觉永远跑不到头的操场原来这样小。可感觉一迈步就要走出的小巷,原来像时光一样漫长。
陶天然远远站着,看程巷一边打电话、一边回过头来用嘴形问她:“怎么不走,站着干嘛?”
陶天然说:“小巷,我想跟你回家过年。”
******
“咳咳咳咳。”程巷惊得被自己口水呛了下。
马主任在那边继续中气十足的问:“你跟谁在一起呢?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话?”
“没谁。”程巷赶紧对着手机道:“你听岔了,这么晚我能跟谁在一起啊?这会儿空旷,有回声吧哈哈哈哈。”
说了声“再见”就一下把电话挂了。
远远指着陶天然:“你要跟我回家过年?你是我什么人啊你要跟我回家过年?”
陶天然向她走过来。
程巷默默把手缩了回来。陶天然这人气场是强哈,这么指着她可真心虚。
可陶天然站在她面前,用很轻的声音说:
“可我,过年的时候没地方可去呀。”
然后又凑近了一点点,没碰到程巷,只是清润的吐息向程巷打来:“好唔好?”
第90章 番外+彩蛋 “xxybzd……
[时光拉拉扯扯, 教我们跌跌撞撞的往前,笑着拥抱遗憾。
可心太执拗的人,永远学不会释然。]-
程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大步。
呔,妖精!
怎么分手了这几年陶天然跟去修炼了似的。她以前就总缠着陶天然讲粤语, 因为她们邶城胡同里长大的小孩儿,觉得讲粤语洋气啊。结果陶天然说什么都不讲, 唯一一句是附在她耳廓边的:“傻女。”
这会儿程巷跟弹射开一样,抬手摸了摸痒得要死的耳廓:“什么叫你没地方过年?你以前不是都很习惯一个人过年?”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陶天然过年也不回港岛, 程巷非让她去自己家过年她还不愿意。
程巷思来想去, 还给她点了个KFC全家桶。
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不行,硬把陶天然拽去了她家。
现在呵呵, 天道好轮回, 陶天然怎么还主动要求去她家过年了?
陶天然低低的说:“就是没地方。”
撒娇!程巷瞪着陶天然,如果她不这么了解陶天然的话,她一定觉得陶天然这么跟她说话是在撒娇!
程巷:“我自己都没打算回邶城过年, 折腾。”
陶天然顿了顿, 还是道:“还是回去吧。”
程巷这人其实挺敏感的:“为什么?”
陶天然:“你爸爸他前阵子做了一个手术。”
程巷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是!这么大事怎么没人告诉她啊!
她立刻一个电话又给马主任打过去:“妈!”
她都能想见马主任那边把手机一拿三丈远:“你这孩子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爸做什么手术了?”
“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做什么手术了?”
“是不是子荞?”
“你别管了反正我有线报。”
“嗨,没什么大事。就是前段时间你爸觉得手有点发麻, 送去医院检查,说是稍微有点心梗, 做个小的微创手术疏通了血管,这不就没事了嘛。”
“这叫没什么大事?”
“发现得早是没什么事嘛,做了微创手术现在不就跟正常人一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隔那么老远的, 告诉你你也赶不回来啊,跟着空着急的。”
“我后天就回来。”
“你回来干嘛?待那儿好好上你的课。”
“后天就春节放假了我上什么课?”程巷气急败坏的吼。
“哟,”马主任诧道:“你这孩子长脾气了嘿。”
程巷买了回邶城的机票。
陶天然与她一同, 看着飞机将要起飞时、她变成了一只即将发射的鹌鹑。
“小程老师。”
“干嘛?”程巷紧绷着双肩目视前方,跟这飞机是她开的似的。
“我给你讲个冷笑话。”
“哈哈哈哈,你讲这句话就是冷笑话本身了好吗。”程巷还是紧张,一笑起来跟哭似的。
落地以后,程巷没抢到机场大巴的票,捏着手机妄图打车。
为什么说是“妄图”呢,因为明天就是春节了,客多车少。好家伙她一看前面,乌泱泱不知多少人在排队。
陶天然自身后点点她的肩。
“干嘛?”
“我送你。”
“你又没开车你怎么送我。”
“开了,那边。”陶天然一指。
程巷一愣。
坐上陶天然的副驾时她还在絮絮叨叨的:“陶天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去找我,行李箱都带了,你明知道自己要待好多天,你还把车开到机场来停着,你知不知道停车费要出多少啊?”
陶天然不说话,不顶嘴也不反驳。
嘁,程巷扭头看向窗外,没劲。
等到车开往市区,程巷扭回头来悄悄扫一眼车里。
她曾送给陶天然的招财猫挂件,跟这豪车格格不入的,还在。
程巷抿了一下唇,又啵的一声放开,发现陶天然正用眼尾看她,便清清嗓子道:“陶天然,你的品味可真不怎么样。”
陶天然居然点点头:“是。”
嘿!程巷小小瞪她一眼。
满街华彩,闹嚷嚷以热闹的氛围吞没个人。陶天然一路将程巷送到百花胡同口,程巷急急取了行李就走,一来吧她真担心她爸,二来吧她也不知怎么回应陶天??x?然。
这要是任何一个人说没地方过年,她都会热情的把人迎回家去。可,这是陶天然啊。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路走过胡同一推门:“妈!”
马主任的声音响起,在同程副主任说话:“你看看你闺女嗓门多亮。”
程巷的嘴先就撇了:老太太给人做了一辈子思想教育工作,今天也让她体验体验被做思想教育工作的滋味!
程副主任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告诉她呢!
好在,程巷看了程副主任的状态,也算是放下心来。
本来每年过年之前,跟马主任的一通采购是她最喜欢的。稻香村的点心匣子得来一套吧?六必居的八宝酱菜不管现在还有没有人吃、总得买吧?还有各种瓜子花生豌豆黄什么的。
反倒是大年三十这一天下午,是最无聊的。
虽然程巷做饭也还可以,但有马主任和程副主任在,就没了她发挥的余地。
她啃着苹果歪七扭八的摊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给秦子荞发微信:【你是不是在你妈家呢?我来找你玩会儿?】
秦子荞妈妈的家,离胡同不算远。
秦子荞回复:【没在。】
【那你在哪呢?】程巷啃了口苹果嚼巴嚼巴,一滴苹果的汁水溅到屏幕上,她伸手给抹了。
【我自己家。】
啊?程巷一下从沙发上盘起腿来坐直了,一个电话直接给秦子荞打过去:“你跟你妈吵架啦?”
“没有。”秦子荞声音传来:“我多大人了,跟她吵得着么。”
“那你怎么不过去呢?一个人过年哪成啊。”
“她和我爸都有自己的事,不想过去。还有,我不是一个人过年。”
“那你和谁?”程巷差点没钻手机里去。
秦子荞除了她,还有别的朋友?
秦子荞顿了顿道:“你在邶城还能待几天吧?”
“啊,嗯。”
“那改天我约你,大年初二?带你见个人。”
“荞子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程巷说着自己先笑了:“哈哈哈这笑话真够冷的嘿!”
秦子荞在那边沉默。
“你不会吧你?”程巷一下从沙发上蹦下来:“谁啊?”
“见面再说。”
程巷挂了电话,就想冲过去叫在厨房里炸丸子的马主任:“妈你知道子荞谈恋爱了吗!”
可,等等。程巷咬着自己指尖脚步又慢下来。
秦子荞这么神神秘秘的,会不会还没跟家里说啊?她这么跟马主任一咋呼,马主任肯定得告诉秦子荞的妈,会不会就暴露了啊?
主要吧在程巷的那个梦里,秦子荞的感情特带感,是跟陶天然她们公司的大老板。
总不会成真了吧,哈,哈,哈。
临近傍晚时,程巷咬着手指在屋里兜圈。
马主任瞥见她:“你要实在闲得无聊就帮我把蒜扒了。”
“啊?我不闲,不闲。”程巷从小就扒蒜,可真是扒得够够的了。
她就是在想:今天陶天然是不是真的一个人过年啊?
她要是打电话让陶天然来过年吧,显得她就输了,现在陶天然跟她暂时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说什么呢巷子?程巷严谨的,把句子里「暂时」那两个字给摘了出去。
可要是真让陶天然自己过年吧,她又有点不忍心。
琢磨来琢磨去,正要拉开四合院的门溜出去给陶天然打电话,一开门,陶天然正立在门口。
程巷一愣倒退了半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真是刚刚。巧得好像程巷特意来给她开门一样。
陶天然问:“你要去哪?”
程巷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尖:“哦,我准备去小超市帮我妈买瓶酱油来着。”
“不是出来给我打电话?”
程巷又摸一下自己的鼻尖:“我给你打电话干嘛?”
“叫我来你家过年。”
“哈。”程巷很响亮的笑了一声:“我才不呢,我就给你点个KFC的全家桶。”
还不忘把全家桶里的百事可乐,帮你换成九珍果汁。
可是还不够啊陶天然。
程巷别别扭扭的让开门口:“既然来都来了,那你进来吧。那什么我妈的酱油其实凑合着也能够用,我就不去买了。”
“哦对了,”程巷压低声:“我跟你说,我妈对你的意见可大,你做好心理准备。”
陶天然:“嗯。”
程巷一路领着陶天然往院里走,怎么这么心虚呢。程副主任在客厅里摇头晃脑的听昆曲,打开的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预热,程巷小小声声的喊:“爸。”
跟做贼似的。
刚巧这时,马主任举着擀面杖从厨房出来:“老程呐你说今晚那饺子……”
程巷下意识肩就一缩。
马主任举着擀面杖问:“你躲什么?”
“我躲了吗?”程巷:“我没有啊,哈哈哈哈。”
马主任瞥了陶天然一眼。
气氛一时凝滞,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副主任开朗的说:“哟,小陶来啦?”
小……陶?
陶天然也没来过她家几次,这么多年没来,想不到她爸记的还挺熟。
马主任则不咸不淡道:“请人来家里过年,也不提前讲一声,我也没准备什么菜。”
“嗨不用!”程巷特大声,走过去双手扶住马主任的肩:“你手艺多好啊!不管你做什么菜,能吃到都是她的口福。”
“你又不是人家,”马主任仍用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你能替人家说有口福了?”
程巷心里咯噔一下。
从前她和陶天然的事,马主任是知道的。并且还是用一种特刺激的方式,她和陶天然正那啥的时候,差点被刚巧上门的马主任撞见。
后来她和陶天然分手,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马主任肯定看出来了。所以马主任和秦子荞一样,对陶天然意见挺大的。
程巷之所以没一开始答应陶天然来家里过年,一来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跟陶天然和好对吧,二来她觉得马主任肯定不给陶天然好脸,万一把陶天然轰出去了多尴尬。
“我能啊。”程巷打着哈哈:“我这么挑的嘴,我都觉得有口福,那还不认人都觉得有口福。”
马主任又瞟陶天然一眼:“小陶,你坐。”又道:“老程,我那饺子馅你倒是帮我来看看呐。”
程副主任站起来:“来了来了。”一边走一边跟陶天然说:“小陶,你帮叔叔找手术医生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叔叔住院那几天,也多亏你和子荞天天往医院跑。你今天来得正好,好好尝尝我和你阿姨的手艺。”
马主任又看程巷一眼:“你傻站着干嘛?帮小陶泡杯茶啊。”
二老就走出客厅去了。
哈!程巷斜眼瞥着陶天然:“你喝茶么?”
陶天然点点头:“喝啊。”
“喝什么喝。”程巷趿着拖鞋叭嗒叭嗒往厨房里走。
马主任指挥程副主任在一旁吭哧吭哧和饺子陷呢,自己举着菜刀正切番茄,瞥见程巷走进来:“干嘛?”
“妈你先把菜刀放下再说话。”程巷拉开冰箱门:“她不喝茶,我给拿个酸奶。诶我那青提味的酸奶是不是没了?没了的话我出门买一趟。”
“出门的话,小心点车。”
“喔还有呢,找着了。”程巷拿出一罐酸奶来,走过去撞一下马主任的肩:“你这老太太是不是年纪大了啊?变这么絮叨。从哪一天起,但凡我出门你就叮嘱我小心车。”
马主任低头切番茄。
程巷瞥一眼程副主任没注意这边,压低声悄悄跟马主任说:“妈我发现你格局大了嘿,都同意陶天然上我们家过年了。”
“我吧,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
“你有天不是出门给你爸买凉皮么,好几年前了,就你去支教的那一年。就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你被车撞了,唉呀,梦得跟真的一样。”
程巷懵了:“啊?”
“嗯你可能不知道,我怀你那年,咱们这边出过一场车祸,就在菜市场那边。一辆货车不知怎么的往路沿上冲,其实那天我怀孕了嘴馋,你爸又还没下班,我是打算去买凉皮的,走到半路你在我肚子里蹦跶得特厉害,我心一跳一跳的,想着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就先回来了。”
“你说,”马主任举着菜刀问:“那天我要是去了,会不会就被车撞了?要不说你是我的福星呢,那天你在我肚子里蹦跶,就跟在提醒我似的。”
程巷联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捏了捏指尖,嘴里却道:“哪有那么神。还有妈,你别举着菜刀说话。”
“真??x?的呀。”马主任继续切番茄:“所以两年前我做了那么个梦,我特慌,你要是被车撞,那简直是替我挡灾去了。“
“越说越邪乎,大过年的。”程巷伸手在马主任肩上拍了下:“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对啊。哎我就想啊,算了,你爱叫她来家里过年,就叫吧。”
“我可没叫她。”程巷斜着眼问马主任:“你不生她的气啦?”
马主任斜着眼反问她:“你不生她的气啦?”
程巷捏着酸奶:“生啊。”
马主任挥着菜刀:“生啊。”
噗,程巷笑了。
又叭嗒叭嗒趿着拖鞋走出厨房,将青提酸奶往陶天然面前一放:“你喝这个。”
自己往陶天然边上的沙发上一坐,双手摁着沙发沿。她家的沙发特别老式,硬硬的皮,还有马主任亲手勾的毛线沙发套。
程巷晃着脚上的拖鞋问:“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替我爸找医生,还去医院照顾他。”
“告诉你,你就让我来过年了?”
“告不告诉的,你这不还是来了么。”程巷嘀咕一句,抬手一捋自己的马尾。
陶天然轻挑了下唇角,掏出手机,低头打字。
哟,程巷的眼尾瞟过去,这是跟谁发信息呢?
程巷装模作样的等了会儿,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却没震。
喔对了,陶天然还不知道她的新手机号呢。
程巷趿着拖鞋又一晃脚,手机这时却震了下。
程巷掏出来一看,哟,居然是方澄,祝她春节快乐呢。
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程巷晃荡着的脚尖一停,飞快打字回复方澄。一抬头陶天然正看着她。
程巷:“干、干嘛。”
这时程巷捏在掌心的手机又一震,低头一看,发现她被拉进了一个群里。
正说话的头像怎么这么眼熟,哟这不是陶天然么。
陶天然:【准备好了么?@一口一口吃掉云朵】
Shainne:【耍赖。】
易渝:【耍赖。】
秦子荞:【耍赖。】
然后群里静默下去。
Shainne:【@乔之霁】
Shainne:【@乔之霁@乔之霁】
乔之霁:【耍赖。】
Shainne:【到底开不开始啊?我都等无聊了。】
发出一张照片。
程巷定睛一看,猫颜妩媚的大美女,在一间色调黑白灰的公寓里,咬着颗苹果笑得慵懒妩媚,揽着怀里一个长相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小女孩,看起来是她的妹妹,对她非要将脸贴在自己头上这件事,显得分外不耐烦。
旁边带到一个侧影。
黑长直发,大年三十还对着笔记本电脑。
“哎。”
程巷抬起眸来。
陶天然问她:“准备好了吗?”
“干嘛?抢红包啊?”一般群里这种架势都是抢红包。
“嗯。”
“不儿,这群到底怎么回事啊?”程巷一边说,一边手指却已悬在了手机屏上。
陶天然的红包发了出来。
诶!这人既然要作弊,怎么也不数个一二三啊!程巷眼疾手快,不知为什么她对陶天然有感应似的,几乎在红包发出的同食指尖向下一戳。
Shainne:【陶老师你就只发一个红包啊!@陶天然】
Shainne:【作弊!】
易渝:【作弊!】
秦子荞:【作弊!】
Shainne:【@乔之霁】
乔之霁:【作弊!】
程巷看着她刚刚领取的陶天然的红包,上面写着:【cjak。】
哈,哪有这样用的。
可她咧嘴一笑,抬起眸来:“陶天然,你也春节安康。”
“春节安康。”
“岁岁安康。”
陶天然轻轻的笑了:“岁岁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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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陶天然问程巷:“u1s1是什么意思?”
“真的假的陶天然?”程巷穿着宽宽大大的校服,一手撑在课桌沿上冲陶天然笑:“就算你刚来邶城不久,你不上网的啊?”
“你不知道u1s1是什么意思?那srds呢?”
陶天然瞥她一眼。
“u1s1就是有一说一啊,srds就是虽然但是啊。”程巷坐在陶天然的前桌晃着脚:“还有xql什么的,你听说过吗?xql就是小情侣的意思啦。”
这句话程巷说的带着一点点私心,陶天然一看过来,她就不好意思了。
挪开眼神去看教室窗外,天边远游的云。
从那时候程巷偶尔同陶天然开玩笑。
转头给陶天然传卷子时,用一颗话梅糖压住她给陶天然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jttqhh——哈我是说今天天气好好啦陶天然:)」
有一天她忍不住敲了下陶天然的课桌:“我都是乱写的啦。”
陶天然握着钢笔抬眼。
“像什么u1s1啊srds啊那都是固定用法,像我那样随便把一句话写成首字母,那是我随便乱写的,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你千万不要学那样的用法啊。”
陶天然:“我看起来很傻么?”
哈,程巷一咧嘴。
后来,程巷传给陶天然的字条上,还是写着很多乱七八糟的首字母。
陶天然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直至很多年后,那辆卡车出现——刮花的油漆,车灯旁黑色的塑料罩,还有旁边司机女儿涂鸦的“xxybzd”。
稚嫩笔触想要表达的本意,已不得而知。
只是陶天然经历了无数次循环后,眯了眯眼,又一次看向那行字母时——
心里想起十七岁,程巷传给她的小字条上、写着各种句子乱七八糟的首字母。
有些她能猜出是什么意思。有些她猜不出。
但“xxybzd”,陶天然心里一瞬冒出的句子是——“小巷永不知道”。
程巷曾说:“陶天然,如果再一次喜欢你的话,我想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快乐的傻子。”
那就让小巷永不知道吧。
很久以后,当陶天然和程巷一同坐在夏夜晚风拂过的路沿,舔一支新出口味的冰淇淋,空气里有清新的铃兰香气。
陶天然想起那无数次的循环。
那到底是真的?亦或梦境?
连陶天然自己都恍惚了。
或许,这是一个人无数次穿越生死、扭转时空的故事。
或许,这只是一个人幡然醒悟、自己弄丢了心爱的小姑娘的故事。
陶天然想起高二时看露天电影那一次,程巷溜出来找她。
她坐在台阶上,望着程巷蹲在她面前、抱着膝盖望住她,扇动着毛茸茸的睫。
她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走过去,打横手掌挡在程巷眼前。程巷一眨眼,睫毛扫进她的掌纹。
“不起来么?”陶天然问。
夏夜的小虫撞击着灯罩。程巷带一点点懊恼的说:“腿麻了呀。”
陶天然收回打横的那只手,递给程巷。
程巷一怔。
轻轻的克制的攥住陶天然一点指尖,借着陶天然的力道站起来。
“喂陶天然。”
“嗯?”
“今晚放的那电影,还是可以看看的。”
“不想。”
“俩主角的感情很波澜壮阔好不好!诶说起来,那像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啊?”
“不知道。”
“你会笑么?”
“不知道。”
“你会哭么?”
“不会。”
“哈你会哭的吧陶天然?”
“不会。”
“肯定会哭的。”
“说了不会。”
“那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啊?说说看嘛陶天然……”
程巷围绕着陶天然啁啁啾啾说过太多的话了,像夏夜的虫,像阳光,像窸窸窣窣滤过睫毛的一阵风。
很多的时光过去以后,当两人吃完冰淇淋,陶天然站起来,程巷抱着膝盖望她。
“怎么?”
“腿麻了呀。”
陶天然对她伸出一只手。
程巷笑着一借力,握着她的手站起来。
“陶天然这么多年你的话还是很少诶,怎么话痨这毛病不传染么?我觉得我就是被我妈传染的。”
“有没有可能。”
“嗯?”
“那不叫传染,叫遗传。”
“哈!”程巷背着手,面对着陶天然倒退着慢慢走:“陶天然你真的会开玩笑了。”
“小心点。”陶天然向她递过一只手。
她就牵着陶天然的手,继续后退着慢慢走。从高中,到现在,她这么走的习惯还没改。
“我就真的是话太多了,这么多年,我觉得我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都讲给你听过了。你呢陶天然,你还有没有什么秘密?”
陶天然缄默一瞬。
“还真有啊!”程巷一掐她掌心:“什么什么,什么秘密?”
“没有。”
“肯定有!告诉我啦。”
“小巷。”
“嗯?”
“你快乐么?”
“我有点太快乐了吧?荞子说我跟个傻子似的。”程巷说着一蹙眉,又抬起另一只??x?手揉开眉心的小骨朵:“可我觉得人嘛,知足常乐嘛对吧。我的漫画现在不说多火吧,可也有一群人喜欢了,我爸妈身体也还不错,我……”
她说着瞥了陶天然一眼:“我还有你。哈这么说会不会让你太得意了啊?”
陶天然抬起另只手,去褪自己的尾戒。
“诶你干嘛?”
“送你。”
“尾戒?”
“嗯。”
“那不是我送给你的吗?你送我干嘛?”
陶天然想,只是岁月正好,夏夜正好,她却寡言,这一刻的心情,不知如何熨贴表达。
“要送我的话,你干嘛不自己做?我送你的,你就好好戴着啦。说不定,”程巷说着狡黠的眨眨眼:“它在什么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帮你挡过灾呢。”
陶天然的脚步微一顿,又继续被程巷牵着往前走去。
点头道:“嗯,说不定。”
我们追着时光跑,拆开遗憾的壳。
你在我面前笑得正好,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事。
确信的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是中秋节啦,同学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