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不会去质问他。”
一段时间后,荣宣交握着手里的钢笔,回答了心理医生的前面的问题,“我从没想过要把这件事捅到他面前。”
多么强大的包容心啊——心理医生震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荣宣神情不变:“这不是我第一次发现这种事,上次发现这种事时我尚且不算成熟,我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那时我以为他只是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帮助他从他的兄长手里拿到全部的继承权。”
“后来我们大吵一架,他的态度很刺人,我很生气。”
荣宣道:“再之后,就是我将他带回别墅,他完全不惧怕死亡,背着我偷偷把不能停的药吐掉了,最后身体负荷过重,医院给我下了死亡通知书。”
心理医生试图分析,“所以下了死亡通知书后,他又活了?”
荣宣看他一眼,语气冷淡,“十几分钟内的事情,抢救回来有什么不对?”
心理医生:“……”
他改口说:“所以你因为这件事生了梦魇,是因为你认为是自己害得他死了一回?”
荣宣:“嗯,这是事实。”
心理医生:“荣总,聊到这里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容我冒犯地问您一个问题。”
“问。”
“您的爱人,和您有确切的关系吗?”心理医生见荣宣盯着自己看,黝黑的眼睛里情绪不定,镇定地补充,“我的意思是,你们有确定关系吗?”
荣宣静了片刻,没回答,自顾自往下说:“我打算装傻充愣。”
“我支付不了把话说开以后所付出的代价。”
“他或许会离开我,或许会用新的理由欺骗我。”
心理医生收回前面的想法。
这位患者,并不算配合。
荣宣似乎在说服自己,“现在这个局面最合适了。他喜欢玩,抛不下新鲜感和刺激,那就这样好了。”
至少玉流光还知道骗他。
心理医生:“所以……”
“我们没有确定关系。”
“但他说了会考虑,昨晚他主动吻了我,说他快考虑好了。”
荣宣如同陷在自己的世界,忆起昨晚路灯下那个转瞬即逝的吻,他紧绷着的下颌不自觉松弛,声音都轻了,“他态度很好,我想他应该会答应和我恋爱,概率百分之六十吧。”
心理医生:“……”
服了,真的。来时一口一个爱人,结果说到最后人家压根就没跟他确定关系。
那这所谓的“出轨”,就要换个定义了。
说成是养备胎更合适。
问题一下简单化,荣总只是这位偌大池塘里的一条鱼而已——不过,堂堂上市集团的最高董事,居然会陷在这种情爱里?
医生不对荣宣口中的“他应该会答应和我恋爱”作任何倾向,只是颔首说:“那么您的诉求是?”
来向他倾诉的,多半是抑郁症患者。
这类患者诉求是痊愈,或是需要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来大吐苦水。
荣宣的诉求,他听完这些经历依然看不出来。
一个并不介意当备胎、当池塘里的鱼的男人,诉求不可能是希望自己能够抛弃情爱,抛弃自己对那个人的爱意。那么他想要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荣宣似乎是思考了会儿。
手里的钢笔无意识转动,过了一段时间,他说:“我想让自己能够以更和平的心态接受这件事。”
“这一次我控制住了自己,下一次可能就控制不住了。”荣宣想到昨晚那两根抑制冲动的烟,拧眉叙述,“我怕我动手。”
心理医生当然知道,这个“动手”指的肯定是对情敌大打出手。
毕竟还是法治社会。
他扫了眼荣宣眼前还没填写的心理测试表:“这样吧,您先把表填了。”
“还有这个。”他给荣宣发了两个网址,“都是最权威的心理测试,三个都要填,选不定的中立就好,一定要认真填。”
荣宣“嗯”了一声。
他的精神状态出乎意料稳定,哪怕是说起这种最容易极端化的情感问题,依然没有表露出半分的歇斯底里。
这并不是好兆头,也并不代表荣宣心理健康。
相反,荣宣的情绪多半是已经紧绷到短暂解离的状态了。他将自己脱离,去理智客观地分析自己的想法。
二十分钟,荣宣看了六次手机。
他心心念念的人,并没有发来消息。
心理医生说了句冒犯,便将他的手机拿了过来,放在一侧。
“答题时分心容易导致选择不准确。”
荣宣顿了下,收紧钢笔,垂眼盯着题目。
十分钟后。
心理医生检查测试,低头写着什么,中度焦虑,轻中度抑郁,他开了药单,过了会儿用舒缓的语气和荣宣说:“所以您是希望,自己能以和平的心态去接受爱人并不只有您的事实,并且想要抑制自己对他的占有欲和独占欲对吗?可是荣总,爱往往伴随着这些,是避不开的。”
荣宣一言不发攥着钢笔。
心理医生继续说:“越是压抑,心里那根红条越是会挤压、膨胀,总有一天红条会爆炸的,到时候伤人伤己,您考虑过吗?”
“我并不建议您压抑自己的情绪,比起这些,我认为您更应该和您的爱人谈谈,开诚布公地谈,您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吗?比如您口中的他爱刺激,贪新鲜感,所以他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心理医生尽力给荣宣开辟另一种可能,缓解他对于这事无解的焦虑,“您刚刚不是说,他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帮他从兄长手中夺去所有继承权?”
荣宣道:“这是我最开始的猜测,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并且我十分确定,他的兄长如果知道他需要这些,一定会把继承权全部让过去。”
心理医生:“……”
有点好奇了。
这人长什么样子啊?
荣宣过了会儿又说:“我确实没怎么跟他详谈过这些,他也不说。”
所以除了本身喜欢刺激外,还能是因为什么?
心理医生:“或许是因为一些童年创伤?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需要很多很多人的爱?要不然,您带他来跟我聊聊吧。”
这一个两个的,看起来都有心理问题。
荣宣拒绝,“一开始我是有这种打算。但后来我又感觉到,他其实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直在为那个目标努力。”
心理医生:“只是您并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是这样吗?”
“嗯。”
不知不觉,上午十点了。
十点半荣宣还有个会议。
心理医生来之前经过陈秘提醒,是知道这事的,所以他点到即止,把药单和心理检测报告递过去,心理诊疗是个漫长的过程,一次并不能解决。
“您先按时吃药吧。”
他站起身,还要说什么,这时荣宣的手机响起来了。
刚刚为了防止荣宣频繁看手机,心理医生将他的手机放在了够不着的位置,此刻铃声一响,他便主动去拿,递去时不经意看见锁屏壁纸。
目光一滞。
壁纸上的青年,拥有一副绝对惊艳出众的长相。
四周是雪地,青年裹着并不臃肿的羽绒服,头戴针织帽,过长的黑发落在身后、脸侧,柔和了略清冷的面部轮廓。
他还有一双格外夺目的狐狸眼。
从树梢落下来的一束金色暖阳,落在眼底,照得那藏于眸底的金色流光流淌散开。
雪白的肌肤,近乎透明。
像孱弱的蝴蝶,又像山水画中最朦胧的那缕朝雾。
可又藏着,绝对不可以制衡的力量。
心理医生把手机递去,思绪一晃。
……他理解了。
他真的理解了。
这种人,不接触还能只舔颜。
一接触,就绝对会陷进去,就像明知眼前杯子里的透明液体是毒鸩,可只要对方轻飘飘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就丢魂又丢心,什么都甘愿放弃。
果然荣宣看到来电显示,眼眉有了细微的变化。
那冷冽的眉弓仿佛都缓和下来。
“流光。”他起身合上手中钢笔,用一种克制到心理医生都觉得过了的语气问,“吃早餐了吗?”
病房内,青年侧头托着脸。
昨晚折腾那么久,又一直睡得模模糊糊,他那对清丽的眼眉间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羸弱。
“不想吃。”
嗓音恹恹,轻到发飘。
荣宣收紧下颌,敏锐觉察到对方声音不对:“你生病了?发热了是不是?”
玉流光:“嗯,来找我。”
荣宣迅速往外走。
踏进电梯,他忽然意识到这通电话打来的时机其实是恰到好处的。
没有特殊情况,青年几乎从不主动联系他。
或许是想不起来他,或许是懒得联系他。
就如同上次。
玉流光进了医院,如果不是他主动问,或许到最后他都不会提。
这通电话象征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荣宣又想到昨晚那个吻。
那个完全将烟味覆盖的,馥郁清香且柔软的吻。
还有那双昏黄路灯下,看向自己的狐狸眼。
他看着电梯门合上,不明显地掐住虎口位置。
直到疼痛传来,才转开黑瞳,踏出电梯。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5,现数值 20。】
*
十点半的会议就这么被延后了。
陈秘书更改了今天的行程,尽量让时间分配合理化,随后才跟着心理医生去诊所拿药。
这种事交给别人不放心。
毕竟是药这种特殊的东西,要是被调换了就不好了。
心理医生上了车,脑子里还在复盘这次的聊天。
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
就算是再大方的人,也不可能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在外面还有个家,如果压抑着让自己接受,能骗过自己,也骗不过大脑。
更别提荣宣这种,上层豪门中长大的独生子,位高权重二十几年,占有欲绝对强得过分。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荣总的“爱人”同样有钱,社会身份不好处理,荣总会直接将爱人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毕竟,荣总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
那么是什么让荣宣将自己的占有欲一压再压?
他反复思考,想到了那个梦魇。
根据展开的聊天,能够确定这件事是荣宣的心理阴影。
毕竟推开门就看见爱人心脏停止浑身冰凉,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荣宣因此躲不开那天的九点一十分。
也因此,他选择让自己去接受“爱人”并不专一的事实。
那就说得通了,因为愧疚,因为离不开,又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接受,已经是他选择范围内最好的选项。
推测到这一步,心理医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件事很难处理。
光靠吃药根本无法解决。
“到了。”
思绪被拉回,医生推门下车,想了想还是问:“你知道荣总和他的爱人认识几年了吗?”
“五六年吧?在玉先生大二那年认识的,玉先生现在二十四岁。”
陈秘书又补充一句:“刚认识没几个月,他们好像就有了感情方面的往来。”
因为是心理医生的缘故,他认为这些没什么好隐瞒的。
心理医生:“……认识这么久。”
他想卸任了。
他的专业能力确实还不足以处理这种事。
……
最后一项体检结束,玉流光咬着草莓给简则发消息。
约的还卡时间就在今天上午。
他在预期内生病,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搁置。
简则:【还在上次那个医院吗?】
简则打字非常快,上一个消息刚蹦出来,下一条消息就来了:【我来看你,你想吃什么?顺便给你带吃的。】
Y:【是。】
Y:【没什么胃口。】
Y:【你不是歌手么,应该很忙吧,外面还有那么多狗仔拍你,别麻烦了。】
简则:【最近不忙。】
简则一擦眼睛,发消息的同时人已经冲进了车里,【还是,你怕和我传绯闻?】
垂眸看着这几个略带心机的字眼,玉流光轻啧。
简则的心思很好猜。
当年好猜,现在也好猜。
就是想试探他,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
Y:【那你来吧。】
他没有正面回应,【忽然有点想吃我们初中那年吃的烧饼。】
简则:【那个你说很难吃的那个?】
简则:【有点不太好找……】
简则:【但我会找到的!】
彼时,门被推开。
医生拿着体检表进来了。
祝砚疏已经被玉流光支开出去买早餐,此时此刻,病房里只有他和医生两个人。
医生也是老熟人了。
对他的身体情况很了解。
只是和往常任何一次的乐观劝慰不一样,这次医生坐在他跟前,安静了许久,才用低缓的语气告诉他体检表上的各项数值代表什么。
他的心脏负荷严重。
各项器官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这个冬天很冷,如果可以,建议不要出门。
最好一点冷风都不要受。
有些药需要停,换成新的特效药。
“还有床事,不可以做,容易发汗发冷,频繁发热。”
玉流光表情平静地听完,确定医生没有要继续说的了,才淡淡提出自己的要求,“一会儿祝砚疏,或者是别的男人问你我的情况,你就说一切正常。”
医生看他,患者的隐私问题可以接受,“好的。”
看着体检表,玉流光思索着给闵闻发了条消息。
【//定位,来。】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10,现数值 55。】
除了段汀,病房很快会像上次那样被围得水泄不通,愤怒值应该还能降点。
系统想到什么:【你要隐瞒身体情况吗?】
面容苍白的青年用手背抵着唇轻咳,哑声,“嗯,现在还不能说,等订婚之后。”
显然他有自己的计划。
系统沉默一会儿,检测了后台的愤怒值。
[闵闻]55
[祝砚疏]30
[简则]10
[段汀]82
[荣宣]20
其中[闵闻]的愤怒值也不算低。
但显然,玉流光认为闵闻并不难对付。事实也是,他针对闵闻的计策并不多,但闵闻却轻而易举给他降了不少。
那么他现在的计策,就全是针对段汀的了。
段汀如果知道他叫了所有人来医院,唯独遗漏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愤怒。
被当狗耍,被三言两语迷得听之任之,被毫不在意的态度气得差点出了车祸。
——轰。
光怪陆离的画面散去,段汀猛一踩刹车。
他瞳孔凝聚,呼吸粗重,阴晴不定地看着前方被自己追尾的车辆,手指死死抓着方向盘,指间那只带着微微刺突的戒指因为重力压得几乎陷入肉中。
玉流光当真是在耍他。
耍了一次,又一次。
骗他今天会来,骗他会跟这些人断掉。
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子。
段汀狭长眉皱着,眼里的情绪阴沉可怖,这让前车被追尾的司机走来的脚步一顿。
妈呀,遇上路怒症了。
司机硬着头皮走来,“砰”的一声,段汀关上车门,下车处理这件事。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玉流光。
不就是骗子吗,不就是耍他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不再和玉流光接触,只要他不再像上次那样被玉流光勾着接吻,像条狗一样追他的唇亲也亲不到,只要他把录音放出去,只要——
只要他不见他。
一年,两年,五年。
十年,十年总够了吧。
他会放下的。
至于荣宣这些人,如果听了录音没有反应,那就继续当备胎吧。
当到死都无法转正。
到时候他会笑着嘲笑,问他们后悔吗?
处理完交通事件,段汀重新坐回车内。
他打开手机,几乎是形成了肌肉记忆,去看自己和玉流光的聊天页面。
又顺手打开对方的朋友圈。
玉流光从不爱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生活。
他以恶意揣测,是怕自己勾三搭四的真面目被人顺着朋友圈侦破吧。
当初在一起恋爱,他让玉流光在朋友圈发条官宣玉流光都不愿意。
给的理由倒好,说什么谈了那么多任都没发过,为什么这次要发?幼稚死了。
是啊,为什么要发?
玉流光摆明着只是跟他谈着玩玩。
根本没有认真。
段汀越是想,心底的妒火越是旺盛。
他的初恋怎么会以这种惨淡的结局收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段汀开着这辆车灯都被撞掉的豪车往总宅的方向走。
小区那处房子他并不常住。
当初要不是因为那处房子离祝家近,他根本不会搬出来。
结果合租就住了个一周多。
段汀一抹脸,砰地关上车门。
他转头看见自己无意识将车开进小区,表情更差了。
——你在想什么?
难道盼望着玉流光是睡晚了还没起床,下午就会来找你吗?
明明玉流光现在不在祝家。
指不定又去见谁了。
段汀踏进电梯,从酒柜里翻出几瓶酒。
喝得酩酊大醉,脑袋一阵阵刺痛,几乎幻视青年此刻就站在自己跟前。
他半眯起猩红的眼,看着青年站在祝砚疏身侧,他们好像在接吻,那截湿润的舌刺激得他心脏一抽一抽。
接吻?怎么能接吻呢,现在跟玉流光谈恋爱的是他啊。
段汀将酒瓶砸过去,幻象破碎,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传来。
他抓住头发,酒喝得太多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恍惚间有点想念玉流光的巴掌了。
怎么就不能爱爱他呢。
怎么就不能爱爱他呢。
“……”
……
荣宣最先赶到医院。
病房内空无一人,他紧绷着神经扫视一圈,听到很浅的水流声,闯进洗手间。
瘦削的青年正俯于盥洗池前。
水龙头开着,流淌的是温热的水。
青年那截长发垂在一侧,温热水珠从他面颊上滑落,柔软的唇瓣沾着湿润,颜色很淡。
还在呛咳。
声声都像泣血。
荣宣漆黑的眼瞳微凝。
迅速上前托住玉流光的手,去看他苍白的脸,“医生怎么说?烧到多少度?”
“三十八度。”玉流光随口就给自己减了一度。
“你最近进医院有点频繁了。”荣宣去摸他的脸,指腹贴着柔软的皮肤,确定已经降温,抽出台上的纸巾去擦他的脸,擦到眼尾,玉流光下意识闭眼,听见对方问,“体检表呢?”
“没注意,不见了。”
玉流光拽住荣宣的手,轻飘飘说:“别擦了,我让你来没打扰到你吧?那时候在做什么?”
荣宣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几秒。
“看医生。”
“心理医生。”又补充。
心理医生?
青年玻璃珠似的眼瞳微动,缓慢哦了声,“我们都在看医生,也挺有缘的。”
荣宣一直在观察他。
空气中漂浮的药味有些过于明显了。
但青年的态度很松弛。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以防万一,走出洗手间后他还是问了医生具体情况,而医生也在授意下,表情寻常地和荣宣说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可他为什么不安?
荣宣定了一会儿,偏头去看沙发上眉眼孱弱的青年。
一个尖锐的问题,忽然浮上心头。
他看回医生,到底是没问。
……
很快,简则和闵闻也到了。
两人甚至坐的是同一个电梯。
电梯门刚关上,空气几乎瞬间逼仄,闵闻皱着眉环胸,瞥红发青年一眼。
这个唱歌难听到要死的歌手怎么来了?
流光让的?
闵闻俨然忘记,自己之前还分享过简则的歌给玉流光,而且还说什么歌词写的有点像他们俩。
何止是像。
这分明是人家和流光的回忆。
闵闻抿紧唇瓣,有些烦躁地挪开眼,“叮——”电梯门开,他大步走出去。
落后几步的简则神情如常,揣着怀里刚出炉的烧饼走进病房。
他一直捂着,皱是皱了点,好歹没被寒风吹冷。
流光应该还是吃不完,就像初中那一年,最后烧饼还是他解决的。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烧饼了。
甜的。
简则舔了舔唇瓣。
这算间接接吻吧。
他走入病房,眼睛一抬,就看到青年苍白的面容。
长发已经被扎起了,偏扎在右肩处,黏着雪白的颈。
昳丽眼眉病恹恹的,好像比任何一次都要病的严重。
看到这幕,简则脑子里的旖旎风月顿时飕飕冷却。
他大步上前,想去抓玉流光冷白的手,又没有立场。
一时急在原地,想起两人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一晚玉流光高烧进了医院,差点没缓过来,心里忽而涌上难以抑制的恐慌,“流光,你病得很重吗?”
玉流光抬头,鼻尖轻嗅,闻到了烧饼的味道。
他伸手接过,指尖残留着塑料袋上的温度,有烧饼本身的,还有简则怀中的体温。
“不重。”
嗅了嗅烧饼味道,“感觉味道和以前不一样。”
简则说:“烧饼是那年的老大爷手工做的,那么难吃,实在难找出同款了。”
“有体检表吗?我看看。”
两个话题交叉着,竟也无法转移注意力。
玉流光咬了一口烧饼,腮帮子微鼓。
咬了两口,他果然不乐意吃了,偏头就吐掉,长睫翘起,眉头皱着。
“体检表不见了。”
简则:“怎么会不见了……”
问完,见人不答,于是沉默一会儿,去拿他手里的烧饼。
闵闻以为他要帮着扔进垃圾桶,还暗道真殷勤真心机。
结果就见人说:“我帮你吃完。”
“……!”
闵闻听不下去,蓦然上前抢走烧饼,“你们什么关系就吃同一个饼?”
手中措不及防一空,简则飞速看向闵闻,推测这应该是流光的某个前男友,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又抢回烧饼,“我买的,他不乐意吃当然是我解决。”
说着就是一口。
正好是玉流光咬过的,一个小月牙形的位置。
要不是场面不合适,闵闻差点动手。
这个死初恋真没素质!
他暴躁地站在一侧,眼睛看来看去,很快找到活干。
他给玉流光倒了杯温水。
殷勤捧到人的跟前。
谁都不如他!
流光可是亲口说了要跟他复合的!
吵闹过后。
病房忽然间安静下来。
青年倚着沙发,捧着手里的温水垂眼。
荣宣靠在窗边,看着他片刻,又转开目光。
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平静地想。
能联系他,自然也能联系闵闻,还有这个所谓的初恋。
不过段汀没来?
他看向病房门口。
彼时是中午十二点。
祝砚疏推开门看到病房多了这么多人,脚步一顿,接着抿紧唇角。
他将吃的放在玉流光跟前的桌面,环视一圈,“体检表呢?”
简则:“流光说不见了。”
玉流光半闭着眼。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祝砚疏名义上还是他哥,做什么都正常,包括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现场有种诡异的寂静。
祝砚疏去看荣宣,“你公司没事吗?”
荣宣冷淡,“你不也一样。”
简则接到经纪人电话,去洗手间打电话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只有闵闻这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富二代安详地盯着玉流光。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10,现数值 45。】
贴着下眼睑的长睫一动。
他没睁眼。
朦朦胧胧间,睡意当真涌了上来。
……
再次醒来,天黑了,病房人依然是齐的,他不知道父母来过一次。
青年贴着枕头,慢吞吞地转了一面。
他去看祝砚疏,“很晚了,你昨晚就没休息,去睡觉吧。”
祝砚疏想摇头。
但触及那双盯着自己的狐狸眼,他攥手沉寂了一会儿,没说什么,面无表情起身往休息室走。
“简则,闵闻,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两人也都不愿意。
但是流光需要静养。
都各自安静一会儿,他们也起身了。
最后只剩下荣宣。
荣宣原本在看手机,处理公司各部门发来的消息,彼时却抬起了头,盯着青年那张苍白的脸看。
片刻,他将手机放进西装袋子里。
直起身,走到病床边。
“要我走吗?”他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人,平声,“可我不愿意走,怎么办?”
指上覆来一抹冰凉。
他后知后觉,青年勾住了自己的手。
掌心一翻,他将这只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里,顺势坐在了他的病床边。
“没让你走。”
玉流光轻飘飘道:“不然刚刚就连你的名字一块叫了。”
荣宣心脏鼓了一下,盯着他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他在这双眼的注视下,俯身轻轻贴了贴他冰凉的唇。
青年玉白的手臂,顺势勾上他的脖颈,脸轻抬。
这是无声的授意。
接受他的吻。
荣宣不怎么素吻。
每次吻都很深。
可这一次他没有深吻。
反而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垂眸凝视青年近在咫尺的眉眼,俯身缓慢地啄吻他的唇。
呼吸交缠,唇瓣相贴,最多控制不住吮一吮那饱满的唇珠。
绝不去掠夺他的呼吸。
玉流光都有点诧异。
习惯荣宣攻击性的亲吻了,第一次吻这么轻,反而有些意外。
他勾着男人的脖颈,尽管只是这样轻的亲吻,可脸颊还是敷了层浅红,眼睫根部潋滟水意。
荣宣去亲他的耳朵。
又顺着往上,吻他的额头,眉心,眼睑,脸颊。
几乎都不放过。
“流光。”他的呼吸很沉,吻着那截软软的耳垂肉,“你的体检真的一切正常吗?”
玉流光被吻得有些痒,轻拽住他脑后扎人的头发,玻璃珠似的眼珠轻眯,斥道:“什么意思?咒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荣宣吻回他的唇。
呼吸着青年唇齿间流连的馥郁清香,他将他抱紧了。
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
可他们依然接吻。
明明之前玉流光还说要按流程来。
他咬着黑瞳里逐渐变得艳色的下唇,嗓音含着滚烫的气息,再次开口:“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生病了。”
玉流光轻蹙眉:“不用直觉,我从小就生病。”
抱住他的人顿了一下。
松开唇瓣,他们对视,片刻后荣宣说:“之前你死的那回,医生给我下了死亡通知书。”
玉流光倒不知道这事。
他漫不经心“嗯”,“所以你怕又收到死亡通知书?”
“不。”荣宣说,“这次我没有资格,死亡通知书是下给亲属的。”
玉流光:“那你想有资格吗?”
四周安静。
两人的目光碰撞,就像以往需要勾着舌头的缠吻。
以至荣宣没回答。
他低下头,深深吻住玉流光的唇瓣,几乎是又爱又恨地采撷唇间最亲密的水液。不,他更希望别再有这份通知书。
“……”
与此同时,同一家医院,不同的病房。
段汀输着液。
他喝酒把自己喝出了急性肠胃炎,下午被打不通他电话的段母发现,送进医院,一番折腾现在才稳定下来。
人醒着,却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锋利的眉头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段母看了就觉得烦,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公司公司不去。
“能不能阳光一点?”
她皱着眉,十分不能理解段汀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你喝酒没点数?那么大人了一点都不懂?喝那么多?”
段汀表情不太好,手收紧。
一言不发。
“是这家医院吧?”段母见他不答,懒得搭理了,转而按着语音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流光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你是不知道,段汀这小子也进医院了,喝酒喝的,对,五零二?”
流光。
熟悉的词汇被动涌入段汀的大脑。
他转开生涩鼓胀的眼睛,去看母亲。
段母:“是有点晚了,孩子要睡觉,那我明天去看看。”
说完一瞥段汀,“一会儿我叫你助理来,我要回公司了。”
“……”
玉流光又进医院了?
怎么这么频繁?
段汀头痛欲裂,越是思考神经末梢越痛。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听见这个名字还好,一听见各种情绪和想法就都涌上来了。
几乎是本能。
是因为进医院,所以玉流光才没来的吗?
段汀眉眼处青筋紧绷,转头摸索着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
敲了几个字,又删掉。
最后也没能发出一条。
半个小时后,他拔掉还在输液的针管,根据听来的病房号,按下电梯。
电梯很慢。
他站在里面,手垂在身侧,无声攥紧,“叮——”门终于开了,段汀大步往外走。
五零二病房渐近。
门紧闭着,门缝里照出一点光。
还没睡。
段汀看了眼窗户,窗帘并没有全部遮在上面,还漏了一角。
他紧绷着下颌,靠近那一角。
发烫的眼睛,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
窗帘遮得有点多。
他看不太清。
滚烫的额头竭力贴着冰冷的窗户,用力看去,也只看到一道西装身形。
半是俯身,像是将人搂在怀里。
唇瓣几乎被吻到发麻。
吻到没了知觉。
青年鼻尖染了一片红,唇瓣上有几个牙印,半闭着眼喘息。
他嗓音黏糊:“……行了,不叫停你还真不停。”
作者有话说:感谢支持!爱你们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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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看不清,看不清。
他看不清青年被吻出糜丽的情态。
也看不出青年是不是被荣宣紧紧地抱在怀里。
为什么声音是那样的?
他们亲了多久?
上次住院也是这样,荣宣怎么那么好命啊。
段汀脑袋钝痛,看着这幕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险些用额头去撞眼前的玻璃窗。
想撞碎,撞到头破血流,然后就这么冲进去质问玉流光,这就是他口中的断掉?
可是不能去。
忍住,忍住,忍住。
现在进去,就是自取其辱。
段汀的手慢慢下滑。
发汗的掌心摩擦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呲呲声。
他转身,眼睛赤红,蹲下靠着墙。
“叮——”
电梯门开。
段汀瞳孔虚无地盯着地面,没什么反应。
段母派来的助理见状,小心翼翼上前,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触到这位大少爷的霉头。
“段少,您要吃点什么吗……?”
段汀动动僵硬的脖,抬起猩红到可怖的眼,指着紧闭的房门。
助理愣了下,不明所以看去。
“把玉流光抓出来。”
他吐字清晰,像恶鬼,说着惊悚的话,“我要吃他。”
助理:“……”
啊?段少疯了!
“您——”
助理惊疑不定,眼.寓.w.言.睛下意识去窥窗帘。
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也听不见声音。
不知道段少是受了什么刺激。
段汀见他不动,面若寒霜地站起身。
头也没回,往自己的病房走。
助理赶忙跟上,急性胃肠炎患者不能吃过于油腻辛辣的东西,他思来想去,还是出去买了份清淡的晚餐回来。
段汀没有碰。
助理愁容。
这位大少爷脾气越来越差了。
平时就阴晴不定,他上岗一年至今没习惯这节奏。
还是降低存在感吧。
免得被余怒波及。
*
晚餐没碰,段汀也一夜没睡。
他每每闭眼,脑海里就不由自主浮现窗户里看到的那幕。
因为看不清,所以有无尽的想象力去幻想那令人嫉妒发狂的场面。
因为看不清,所以无法忽视自己对这事的在意。
越是刻意不去想,这段记忆越清晰。
段汀生生捱到早上六点。
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掀开窗帘,眯眼看了外面一会儿,才去洗漱,出门。
连下两楼,段汀来到熟悉的病房门口。
窗帘没拉,他余光撇到什么,脚步一顿。
才六点。
冷清清的病房,就已经被几道熟悉的身影占据。
荣宣、闵闻、祝砚疏……包括那所谓的,玉流光的初恋。
全在这。
玉流光联系了所有人,除了他。
真热闹。
真热闹。
段汀止住脚步,扯开唇,又立刻收拢,面无表情往回走。
他的情绪已经隐隐在崩塌边缘。
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思绪一晃,来到深夜十一点半。外面下起小雨,风很大,拍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
段汀慢吞吞放下手机,来到玉流光所住楼层。
就这么站在墙壁的拐角处。
任医护人员来来去去,递来古怪怀疑的目光,他都置若罔闻,只是盯着那扇紧闭的病房大门。
终于。
病房门开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进了电梯。
段汀黑瞳阴沉沉地扫过荣宣。
他不能确定荣宣是暂时出去办事,很快就会回来,还是打算明天再来。
就像也不确定此时此刻,玉流光的病房里是否还有别的男人在。
这次过去,会不会又正好窥见他和谁在接吻?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克制不住了。
所有的情绪,像一簇喷溅的血液涌上他的大脑。
情绪崩到临界点,再忍下去,他一定会变成精神病的。
“叮——”
电梯门合上。
段汀挪动脚步,漆黑的眼珠沉压压,病房门在他眼中逐渐变得清晰。
为方便护士前来检查,病房门并不会上锁。
“咔哒”,段汀一扭,门把手就松开了。
他将门一推。
白色的病房灯光明亮,刺激着鼓胀刺痛的双眼。
他看见青年坐在病床边缘,正在吃药片。
那头纤长的黑发简单扎起,垂落在身后,露出雪白一片的后颈。
单薄的衬衣,衬得身形瘦削羸弱。
听到动静,青年回了头。
仿佛是见到他惊讶,那双玻璃似的狐狸眼微微轻挑。
段汀往前走。
一双黑瞳注视着,看到青年糜丽的面容在白织灯的照射下,雪白到近乎透明。
唇沾着杯里的温水,一片湿红。
“你怎么来了?”
讶异过后,又是对待他的那幅冷淡态度。
段汀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连这种目光都接受不了了。
玉流光只是轻描淡写看他一眼,他就恨,恨这双眼睛为什么装不下他,恨他的态度为什么这么泾渭分明。
如果没有对比。
如果没有荣宣的好运气。
如果——
段汀太阳穴突突跳,几乎忍着妒火:
“你说我为什么来?”
“前天说上午来找我,就算进了医院不能来,连条消息都舍不得发吗?”
“还是说,你又在耍我?骗我?你不怕录音吗?”
声声质问。
而被他注视着的青年,并没有作声。
甚至还收回了视线,低头抿着杯子里的温水。
一副懒得和他交流的样子。
段汀突然冷静下来。
他重复一遍,“你真的不怕录音吗?我现在就发给荣宣。”
玉流光:“发啊。”
段汀绷着神经看他,玉流光撇头轻嗤,像是对他的讥讽,“你发啊,你以为荣宣是你?”
段汀:“你什么意思?”
玉流光:“我的意思很简单。”
他止住声音,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扫过段汀。
剩下的话没有再说。
可这眼神很分明,是对他的冷淡。
病房陡然安静下来。
窗外秋风萧瑟,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段时间后,段汀大步上前。
他抢过玉流光握在手里的水杯,“咚”的一声放在桌上,杯里溅出的水落在手指上,逐渐冰冷。
一股重力袭来。
玉流光被按在身后柔软的床被上。
后颈被捏着,下颌也被人控住,一个气急败坏的吻骤然袭来。
太快,太急。
唇齿的力道控制不住,磕撞到一块。
疼得玉流光下意识蹙起眉,喉咙里的轻哼还没溢出来,就被人吻着双唇堵住。
刚抿过温水的湿润,已然被段汀全部夺取,覆盖了他的气息。
“段汀——”
急促呼吸中溢出来的对他的全称,像是斥责,反而令段汀吻他的力道更重。
他吻到了药的苦涩味,和那股白玉兰香混合着,是属于玉流光的气息。
这个吻完全避不开。
捏着下颌的手,过分用力了。
青年微微仰起头,睁着的湿润眼睛,冷淡去看眼前人沉迷的模样。
他抬手扇去。
“啪!”
段汀只停了一下,脸微微偏开一点,接着就是更急促的呼吸和缠吻。
他吻不到青年的舌尖。
那唇齿紧闭,是对他的抗拒,更是对他的不公平。
凭什么荣宣就可以。
唇上的□□力道很重,青年蓦然咬他一口,然后去拽段汀的头发,对着自己扇过的那一面脸又是一巴掌。
这一次,段汀脸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他舔了下被咬过的位置,垂眸看着被自己控制的青年,不断紧促轻喘的模样。
苍白的脸慢慢有了血色。
唇也比原来湿红。
糜丽的眼眉皱起,看向他的视线全然的冰冷。
好像这样,就能在玉流光那留下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爱、恨、吻。
玉流光忽然喊:“段汀。”
段汀汹涌的情绪在这个吻后如潮水褪去。
他看着他。
“你是不是对我旧情难忘?”
玉流光轻讥,“这么在意我跟别的男人有没有牵扯,怎么,你想跟我复合?”
段汀发根处传来疼痛。
那只玉白的手,仍然攥着他的头发。
他没有说话。
可怜的自尊心摇摇欲坠。
他此刻应该否认,应该找合适的理由来圆自己这一刻的行为。
但说不出口。
他看着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那样高高在上。
当年他一直不明白。
玉流光出身贫寒,挤进他们这个圈子后,是怎么做到总能高高在上看人的。
他一直不明白。
所以他想弄明白。
他用语言去欺负他,想看他流露出敏感、伤神的情绪来。
可从没有一次。
这双眼睛,永远都是这样倨傲冷淡地注视他。
段汀感觉到脸上的巴掌印,逐渐有了疼意。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总让我想起我们分手那天。”
玉流光微微歪头,“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别分手,真狼狈啊。段汀,如果你现在跪在我面前求我跟你复合,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能羞辱到他的话。
段汀不受控制想到那时的画面。
他蓦然松开钳制住玉流光的手,站直身。
那股一直影响着他理智的馥郁香气,从鼻息间离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气里的冰冷,血液寸寸冷下来。
原来说不出口的话,此刻从喉咙里挤出来,“复合?复合看你和其他男人勾三搭四吗?”
“我只是看不惯而已,看不惯你把所有人当狗一样玩弄。”
“那你这条狗滚远点。”
段汀已经气够了。
他死盯着玉流光道:“录音我会发给荣宣。”
“既然你不怕,那就这样,这个威胁再也不复存在。”
玉流光轻垂眼,白皙的手背无可无不可地擦拭着唇瓣。
柔软绯红的唇色,被揉开。
看到他的动作,段汀额头青筋猛然跳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摔门而出。
世界终于安静了。
玉流光发了点薄汗。
黏着衣服,并不舒服。
他皱眉,伸出自己扇得有些发红的手。
轻蜷,最终还是放下。
他早晚多扇段汀几次,烦得要死。
忍了一会儿,燥热褪去,玉流光才上床睡觉。
*
段汀没再来。
住了一周院,玉流光也要离开了。
大清晨,入了冬,外面很冷。
太阳刚出头,大雾四起。
祝砚疏是最早来的。
给他办完了出院手续,就带着他往医院外边走。
空气温度很低,艳阳天都遮不住那股寒冷。
玉流光冰冷的手,被对方燥热的掌心抓住。
“流——”
行人川流不息,闵闻蓦然加快脚步往前,只隔了十几米远,他口中的单字音刚到嘴边,倏忽就卡住了。
怔然的视线里,是说要考虑和他复合的流光。
他正靠着祝砚疏一块走。
手还牵着,就像是一对。
“很意外吗?”饱含恶意的声音袭来。
闵闻眼睛一抽,听到声音回头,入目是段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段汀看着前方的两人,后槽牙紧着,又收回视线。
带点恶意,以及想看看闵闻是什么态度的语气说:“看到他跟别的男人这样,你很意外吗?”
作者有话说:啊啊来晚了!
本章掉落三十红包
可恶明天一定准时零点
第25章
即使段汀刻意克制自己说话的语气,不要那么怨怼,嫉妒,像个不知分寸的怨夫一样。
可他眼中黑压压的情绪,还是暴露出真实想法。
而闵闻又怎么会看不出段汀的心思?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智商也会狂飙一百八。
段汀一定是想让他被嫉妒冲昏头脑,然后不分青红皂白不知分寸冲到流光面前去质问。
到时候他就会遭到流光厌烦,被流光抛弃。
说不定复合这话还会被收回去。
这个死人。
闵闻心中冷笑,桀骜不驯眼抬起,硬声说:“为什么要意外?”
语言陷阱绝不踩。
段汀不过一个败犬而已,流光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段汀手背青筋鼓起,不阴不阳盯着闵闻几秒,讥讽道:“你还真是天生的绿帽奴。”
说完径直绕开他,冲着青年走去
绿帽奴——闵闻骤然回头,一把拽住段汀。
段汀一时不察被拽得踉跄,还以为他要动手,戾气浮上来,转身就是一拳。
闵闻是体育生。
发达的肌肉和敏捷的反应能力,使他迅速避开眼前的拳头,然而拳风还是擦着脸嗖然掠过。
他忍住动手冲动,暴躁地看着段汀:“难怪流光不喜欢你!”
段汀:“你懂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流光的谁?”闵闻骂道,“你以为你是流光的正牌男友吗?你以为你有立场去管流光和谁交往吗?”
“绿帽奴,哦我倒想当,可流光还不肯跟我复合,我现在连绿帽奴都排不上号,我就是个备胎,你连备胎都不是。”
闵闻越想越气,却不是对玉流光的,而是心里的嫉妒,以及对眼前这个看不清自己定位的人。
声音暴躁:“他跟祝砚疏只是牵手而已,天本来就冷了,他怕冷想捂热一下怎么了?关你屁事?”
段汀:“……”
段汀:“……”
淌在血管里的滚烫液体诡异地沉寂下来。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闵闻,寒风呼啸,蓦然握拳,一拳冲着他砸过去。
闵闻也不忍了,很快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段汀打成一团。
招招致命。
*
“怎么了?”
离开医院,祝砚疏打开车门。
他看青年侧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目光循着扫视一眼,只看到人来人往。
好像听到熟人的声音了。
玉流光不是很确定。
他轻拧眉,将被捂热的手从祝砚疏掌中收回,“没什么。”
俯身往车里钻。
司机将车的挡板升起来。
车窗紧闭,暖气涌动在四周。
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脸颊,渐渐有了热意。
玉流光裹着黑色外套,随口道:“好几天没见到发财了。”有点想念那膨胀的毛发。
祝砚疏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把手伸过去。
他的声音也很淡,说出来的话却和气质不符,“这里还有一只。”
“……”
手指被人无声地紧扣在掌心。
玉流光挣脱不开,侧头扫祝砚疏一眼,注意到对方视线的停留,皱眉道:“别看,我现在没力气接吻。”
黏在唇上的目光这才沉默离开。
一段时间后,正阖眼的青年动了动眼睫。
垂在身侧,被人紧紧十指相扣的手覆上一抹温热。
他睁眼,琉璃剔透的狐狸眼沾染着生理性水色。
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亲吻,吻到指根,手背。
最后是手心。
浅淡的呼吸喷洒在手心里,有些发痒,玉流光不由自主弯起手指,将手抽出来,贴住祝砚疏的脸。
祝砚疏第一反应,以为他是要扇上来。
目光都轻垂下去,做好了准备。
可最后只有一抹柔软贴着他的侧脸,隐约还能嗅到好闻的幽香,他情不自禁偏头去吻这只手,像家里那条狗每次见到青年一样,总会吐着舌头去将他舔得一团濡湿。
最后狗会被主人拽着颈下的肉勒令斥责。
祝砚疏是人,不好抓,所以通常给他的反馈只有一个轻飘飘的巴掌。
青年确实是没有这种癖好的。
每每动手,都是有人率先招惹。
他咬着这只玉白指尖,目光游离在青年扫来的视线上。
“祝砚疏。”
祝砚疏外表清俊,在外人眼中总是高冷可靠的模样。
此刻却衔着他的指尖,嗓音含混地应声。
玉流光问:“哥哥,你会来参加我的订婚宴吗?”
什么?
似是听错了什么词汇,祝砚疏去看他,迎面却瞳孔一动,被青年主动吻了一下。
那截长发贴着青年雪白的脸,浓墨重彩的眼瞳轻飘飘看着他。
唇上的柔软馥郁馨香,祝砚疏怔然几秒,很快忘记刚刚那疑似惊怕到漏了一拍的心跳,俯身捏着青年后颈吻去。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5,现数值25。】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5,现数值20。】
*
闵闻:【流光,能见一面吗?】
闵闻:【我来你家找你了。】
收到消息时,玉流光正窝在沙发里吃草莓,脚边是依赖地贴着他睡觉的大黑狗发财。
【闵闻愤怒值是多少来着?】随口问。
系统检测:【四十五。】
【嗯。】
得到确切答复,玉流光舒展眉头,给闵闻回了个:【可以,来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张可爱的表情包。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5,现数值40。】
他托着腮看手机,没一会儿看见祝砚疏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
对方俯身捡起了被玉流光扔在沙发上的外套。
“我去公司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玉流光伸手。
祝砚疏给他穿上,过了会儿才听见青年懒洋洋地应一声。
他盯着青年看了一会儿,在走后近二十分钟,大门响起门铃声。
同时,手机上是闵闻发来的消息:【我到了,流光。】
玉流光慢吞吞往大门走,眉头轻拧。
他在想段汀有没有发送那段录音。
或是单发给了荣宣,还是所有人都发了?
一切的怀疑,在门开后被打消。
入冬了,闵闻一身冰凉的水汽,堪称风尘仆仆地站到他面前。
外面在下雨,他怕把冷气过给流光,硬是在门口站一会儿才殷勤地说:“我给你买了好吃的!还是热的。”
一看就不像被录音打击过的样子。
玉流光也就放心了,接过小吃让他进来。
“今天温度真的很低,流光你得多穿几件衣服。”闵闻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眉头一皱,想说点什么,又憋住换了个话题,“流光……上次说的复合,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啊?”
“我没有催的意思,真的没有,就是忍不住想。”
闵闻声音低了下来,“前两天我去医院找你,看见你和祝砚疏牵手了。”
青年从他面前走过。
带起的风是一股白玉兰花的浅淡清香。
闵闻动动鼻子,目光追着他走。
“手冷而已。”视线中的青年披散黑发坐在沙发上,看不见神情,听声音是不以为意。
他追过去,坐在身侧,像是忘记关锐发过来的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十分信任应和:“我想也是这样!那天我还遇到了段汀。”
小狗一样,见到人就絮絮叨叨,恨不得把什么都说出来,连打架的事都说了。
明明来之前,闵闻还再三提醒自己不可以说这事,打架太不成熟了,流光知道了肯定要给他扣分的。
结果见到人还是没能忍住。
就是想说,想把什么都告诉他,一点秘密都不藏着。
闵闻巴巴看着他,“流光,那复合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啊?”
玉流光咬一口草莓。
这口草莓有些酸,他被酸得轻颤一下,嗓音含糊:“差不多,快了。”
闵闻:“一个月可以吗?”
俯身去瞧他,“两个月呢?”
含着草莓的唇肉是淡粉色。
沾着水意,湿湿红红。
他看得出神,忽而想到两人第一次接吻。
那时他不敢亲流光。
在一起一个月,才鼓起勇气问他可不可以亲。
他还以为那也是流光的初吻。
结果努力地亲了他好久,自认自己天赋还算不错吧,可流光反应平平。
他挫败了好久。
不过那时他以为流光天生性冷淡,对这种事没什么欲求。
不像他自己,恨不得每时每刻跟流光接吻,亲近。
想了些有的没的,闵闻眼睛飘开,忍不住吐出一句话:“那,那可以预支一个吻吗?”
“想亲你,流光。”
“我想亲你。”
每说一句话,他就离得近了些。
一双黑瞳跟发财一样热情地看着眼前人昳丽的侧颜。
玉流光咬着半截草莓,只是看闵闻一眼,对方宽阔的身形便凑了过来。
体育生肌肉健硕,体温总比寻常人高一些,伸手一将他搂怀里,便挣也挣不开了。
嘴里的草莓还没吃完。
闵闻急性地吻来,鼻息间是青年身上的香味,和那挥之不去的青涩草莓果香。
他去舔他唇,滚烫的呼吸交缠,很快将这淡色唇晕染得湿漉漉,逐渐变为艳红色。
青年没什么拒绝意味。
只是轻喘着,眼睫抖动,用手抓着他硬朗的肩。
另一只则攥着对方的手腕。
粗大的手腕是小麦色,而他手指白皙,抓在上面,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很明显。
身后那长长的黑发散开,有的凌乱于额前。
很美。
闵闻吻开他的唇齿,勾着那半截草莓抢来,咬都没咬,直接滚动喉结强咽下去。
他心跳加速,眼睛滚烫,用力地亲了两下才在间隙里说:“流光,我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到当绿帽奴也没关系。
别人骂就骂,反正只有他抱着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玉流光感到缺氧。
半张的唇齿溢出馥郁的喘息,眼睫根濡湿一片。
在身体发汗之前,他撇开糜丽的脸,攥着闵闻肩的力道加重:“……行了,预支超过了。”
闵闻又压着他亲了几下,才肯松开。
仿佛是这个吻给了他有望复合的预感,他强压着神经末梢处的亢奋,一点也不含蓄地说:“流光,复合后我们要亲好久。”
玉流光眼睛覆着水雾。
他不轻不重“嗯”,听到后台响起如愿以偿的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10,现数值 30。】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5,现数值 25。】
玉流光擦去眼尾洇着的生理性水光。
差不多了。
他轻喘,摸出手机给荣宣发消息,约在他公司见面。
该订婚了。
*
今天下午两点钟是荣宣约的第二次心理诊疗。
这段时间他只有两件事做。
一是工作,处理文件,开会。
二是在医院陪着流光。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以至于心理诊疗拖了许久。
虽然他认为自己并不再需要诊疗。
荣宣抬腕去看时间,“叮咚”一声,手机里忽而进来条消息。
他平静一扫,神情顿住。
流光:【我来你公司找你了。】
荣宣顿了许久。
一段时间后,他拨打内线电话给陈秘书,让他通知心理医生今天下午不用来了。
陈秘书诧异,“好的荣总。”
他会几点到?
来找他聊什么?
外面风那么大,他身体不好,还能奔波吗?
荣宣眉眼上青筋微跳。
过了会儿,他起身开始收拾办公室。
其实办公室有专人打扫,并不乱,反而过份整洁了,整体装修也偏官方而冷淡意味。
东西都一丝不苟地摆放着。
偏偏荣宣却像忽然有了强迫症一样,将原本就归纳好的书籍拿出来,又按自己的意愿去摆放。
文件,钢笔,合照。
合照。
荣宣看着两人的合照,就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
片刻后他将合照拿起来,塞进抽屉里。
不知过了多久。
门口响起按铃。
荣宣舔了下唇,克制着不受控制抽动的太阳穴,起身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得知他们要订婚的攻击性舔狗段汀:。
破防是一种习惯。
今天很准时!
对啦明天(国庆)要上夹,所以零点的更新挪到晚上更
到时候发红包
爱你们贴贴
可恶作话为什么不能贴表情
第26章
“咳咳——”
寂静的公司走廊,只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时响起,间隙夹杂极轻极轻的轻喘。
陈秘书站立难安地担忧看去。
青年立于他身侧,侧脸微微撇开一点,随意披散在肩颈后的乌黑长发隐隐飘着发香。
身着的长款白色风衣及膝,身量高挑,看起来纤细比直,然而彼时青年的脸色却过份苍白。
那张艳丽的脸被咳得孱弱,唇色也淡,眉不住轻蹙着。
今天外面的风确实大。
仅仅从停车库到荣氏集团这短短几分钟的距离,就被风吹得喉咙痒意不止。
陈秘书收回视线,伸手正欲再按铃,忽听一声很轻地“嗒”。
门被人从内轻轻拉开了,暖气倾泻而出。
陈秘书站直看去,荣总仍然是一身深蓝色西装革履,甫一出来,对方的视线就锁定在了青年苍白的面容上。
他很有眼力见地退出了这个场景。
“先进来。”
玉流光冰凉的手被一只宽大燥热的掌心笼罩,牵住。
一股力道带着他往里走,门被人关上,暖气顷刻间袭来,流淌过四肢百骸。
喉咙仍然有些痒,但他舒展着眉克制住了,荣宣及时递来一杯温水,看着青年捧过,仰头时映在杯间的柔弱眉眼显得有些模糊。
就像他这个人,似乎从来都离他很远。
永远都游离在别人触不到的位置。
温水见底。
荣宣又给他接了一杯。
等玉流光脸色好了些,不怎么咳了,荣宣才问:“有什么事怎么不叫我去找你?我不忙的,而且最近天气温度很低,你的身体……”
他顿了一下,嗓音干涩,“改天再去体检一次,好不好?”
尽管上次问了医生,玉流光身体情况尚在稳定中。
但不知道是最近梦到那一天的频率太过高,还是降温太厉害。
总之这个冬天格外令人不安。
直觉始终警醒。
荣宣看着青年。
等了一会儿,青年低下苍白姝丽的面容,杯中缭绕而出的朦胧水汽,衬得他的嗓音仿佛也模糊清淡起来,“不去。”
不等再说什么,玉流光捧着喝了一半的水杯,转移话题:“找你是想说我考虑好了。”
嗓音还咳得有些哑,尾音是轻的。
荣宣听到这话,神情不变,看了他几秒。
过了会儿他问:“考虑的是我们的关系这事吗?”
玉流光想反问一句那不然呢?
不过既然要订婚,那态度也得适当更改一些,最好直接把这一块的任务完成了。
他稍微琢磨,单手拿杯,另一只手朝着荣宣伸去,摊开。
荣宣不明所以。
垂眼看了青年的手一眼。
这只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指关节都是雪白的,肌肤很细腻,手心淡粉。
摸上去柔软,但又不是那么柔软,指腹会有轻微的薄茧,那是流光少年时期在顽劣环境中生存得到的勋章。
也有被人照顾的痕迹。
他就是这种类型,不论走到哪里总会不自觉吸引人靠近他,照顾他。
荣宣停顿的时间有点久,直到玉流光催促地轻“嗯”一声,他这才将视线从这只漂亮的手中收回。
几息时间,就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
玉流光不明显拧眉,轻声:“你手机给我。”
荣宣唇角紧抿。
他还以为……
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交给了他。
密码玉流光是知道的。
这些人都暗戳戳得牙酸,不是拿他生日当密码,就是拿初见日,或者第一次接吻时间,总归这个特殊日期总和他有关。
玉流光开屏,随手点开对方的社交软件。
退掉工作号,登录私人号。
聊天列表很多消息,红点很多都没消,只有一个置顶是他。
荣宣看了一眼,没他做什么。
只是关注刚刚那个话题,“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青年指尖点开朋友圈。
琉珠似的眼瞳落在屏幕上,轻飘飘的语气:“以前我们不是差点要联姻吗?”
荣宣想起:“嗯,是。”
这件事只有上文,没有下文。
几年前是商讨过联姻,双方都不算抗拒……至少那时候,如果不是祝砚疏搞鬼,他们说不定真的结婚了。
虽说结婚后或许依然改变不了眼前的局面。
但他至少,是他名正言顺的丈夫。
玉流光开始编辑文案,只思考了一秒需不需要屏蔽某些人,很快就做好决定。
他将发丝捋到耳后,轻描淡写说道:“我们订婚吧,时间下个月内,具体时间再定。”
两部手机都编辑了文案。
【荣宣:谈了,下个月订婚@流光。】
【Y:谈了,下个月订婚@荣宣。】
指尖停在发送键,按下去。
等两只手机都显示发送成功,玉流光慢吞吞抬头,一片寂静中,他对上荣宣那双漆黑的眼睛。
这种目光他见过很多次。
第一次激怒这位气运之子,第一次和他接吻,或是后来被带回别墅,两人之间的激烈性/爱。
无数次看见这种眼神,都处在荣宣情绪极其波动的情况下。
他无可无不可地碰着温热的杯沿,低头抿了口温水。
腕骨忽然被一只宽大燥热的手心攥住。
水杯里的水一荡,漾出一点湿痕。
从拥有身份,到订婚成为玉流光的未婚夫,中间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荣宣第一时间,是并不相信的。
静的那几秒他在想,如果这是真的,如果以后订婚了,如果玉流光还想在外面玩。
他装看不见,能延长这段婚姻吗?
这样的婚姻是不是过份不健全了。
不过又能怎样呢,坏结局还能影响他此刻的答案吗?再坏的结局能影响他此刻廉价的喜悦,以及惊喜吗?答案是否定的。
荣宣抓着玉流光瘦削的手腕。
掌中皮肤冰凉,他用指腹扣在上面,盯着青年敷着点生理性水色的眼瞳,嗓音喑哑得不可思议,甚至不问一句真的吗?
直接道:“下个月二十五号,怎么样?”
二十五号是他的生日。
这会是他最期待的一个生日。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10,现数值10。】
玉流光倾听,不出所料捧着水杯微笑。
“可以。”
眼眉轻轻弯起弧度。
孱弱苍白的眉,好像也因此染上了鲜艳的色彩。
抓着他手腕的掌心倏尔加紧力道。
下一瞬,强烈的荷尔蒙气息逼近,他抬起了细密纤长的眼睫,唇上紧跟着覆了一抹温热。
压倒在宽敞的沙发上,似乎怎么吻都行。
荣宣摘下他手中的手机和剩一点温水的水杯,宽大掌心穿透他后颈的黑发,贴住。
两人唇瓣紧贴,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荣宣一开始只是轻轻地亲吻。
去碰他的上唇,下唇,舔吻唇缝,以及饱满的唇珠。
痴缠意味怎么都遮不住。
等分不清是谁的气息后,他才去吻开那唇,流光倒也算配合,唇瓣轻启一点,柔软潮红的舌尖便裹挟着幽香袭来。
那双琉珠似的浅色眼瞳,半阖着去看他,有些散漫的态度,荣宣看得心脏滚烫,舔咬着他的舌尖,吻出细密的水声。
“咕啾……”
“哼……”
冰凉的耳垂和身体因此覆上薄汗。
有些热了。
玉流光伸手,无力地勾了一下荣宣的脖颈,唇上力道太重,像是想将他吞入腹中,有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荣宣想在办公室胡来。
黏密的亲吻贴在唇角,荣宣低头抱着他,给他擦了一下额上不明显的薄汗。
忽然。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10,现数值 0。】
【恭喜任务已完成 1/5!】
当初最后一个才被刷满愤怒值的气运之子荣宣。
最后反而是第一个让他任务产生实质进展的。
荣宣搂着他,已经不准备再吻了。
流光身体孱弱。
最近温度无常,出点薄汗不要紧,如果太热太冷,恐怕又要进医院。
他垂眸看着眼前湿红的软唇,抑制了颅内那有的没的想法。
正要将人松开。
倏忽,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了他的侧脸上。
荣宣凝视着玉流光。
玉流光微微歪头,用手贴着他的脸庞,抬头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浅淡的白玉兰息很快离去。
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给你的奖励。”
荣宣将他按入自己怀中,心脏贴着心脏。
阖上滚烫的眼。
“……”
……
“确定不需要心理诊疗了吗?陈秘书,我认为……”
下午六点,陈秘书带着心理医生往外走。
途径走廊,他苦着脸按电梯边道:“这也是荣总的意思,哎,荣总的心理疾病很严重么?”
心理医生:“客观来说其实不算太严重,嗯,世俗意义上的不严重,只是他的有些想法……”
声音一顿。
眼前电梯门打开了。
荣宣刚送完人回来,浑身带着点风雨的冰凉气息。
他抬眸一扫心理医生,想了想说了句:“我要订婚了。”
心理医生:“啊,啊?”
荣宣道:“跟我的爱人,上次我说的百分之六十概率成了。”
啊?
您不是说您爱人爱玩吗?
这要是结婚,还玩怎么办?
不对。
即使如此,恐怕这位荣总也能接受。
毕竟他是那种为了能让自己更和平接受这种事,而找到心理医生来调理心态的强大男人。
心理医生心中复杂,面上露出恭喜的笑:“恭喜恭喜啊。”
心理有疾病的患者,不会想听到泼冷水的话。
他们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痛苦的结症。
所谓清醒地沉沦,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与其继续开解,倒不如说两句好听的。至少荣宣此刻情绪是朝着上面走。
荣宣颔首:“到时候会给你递请帖,不需要礼金。”
心理医生:“好好好,我一定来沾沾喜气。”
荣宣礼节性点头,走出电梯进办公室处理下午搁置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他出神地打开手机。
找到玉流光发的那条朋友圈,点赞。
底下回复鱼龙混杂。
两人共友不少,基本都是同阶层互有利益往来的。这些共友从看见朋友圈起,就来回在荣宣的朋友圈下,以及玉流光的朋友圈下,发表评论。
【今天似乎不是愚人节吧,你们……】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啊啊??真的假的?】
【我靠我还在追流光啊,不要啊。】
【是假的吧?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联姻找我啊流光!】
闵闻也看到了朋友圈。
眼前一黑刹那,他几乎立刻就强撑着发消息:【流光!!!真的吗?】
【是不是大冒险输了??】
【是不是有人强迫你?】
*
玉流光没看手机。
这些回复都不要紧,反正这场订婚的目的是刺激段汀,大概率是进行不下去的。
他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一片孤寂。灯都没开,窗外寥寥的黄昏照射进来。
祝砚疏今天回家有点晚了。
青年半眯着眼,轻抬视线,去看自己的房间。
过了会儿,他踏上阶梯,停在房门前。
四周一片寂静。
他扭开门把手,抬腿踢开,自己则站在原地没动。
“哐当”一声,门在墙上轻轻震动一下。
屋中窗帘紧闭,一片漆黑,独有的光源从门口传入,落在地面,将人的阴影拉得修长。
鉴于有进屋被祝砚疏“偷袭”的经历,玉流光没有贸然进入。
他垂下眼,平静地给祝砚疏打了个电话。
“叮铃——”
刺耳突兀的铃声在室内骤然响起。
即使是预料之中的事,但铃声响起那一霎那,还是条件反射轻颤眼睫。
下一瞬,一抹猩红眼眶映入青年眼帘。
祝砚疏掐断了电话。
竭力维持的平静还是从充斥红意的眼瞳中暴露出,下颌都是紧绷着的,整个人没入在满是阴影的房内。
他盯着他,仅仅只有一秒,玉流光微凉的手腕便被一只燥热的掌心拉过。
一个吻撞过来。
焦躁、气性、以及无法抑制的嫉妒,通通化开在这个吻中。
为什么要订婚?
为什么要订婚?
说好了和解呢?又是骗他。
凭什么是荣宣?
诸多疑问卡在神经末梢,刺激得祝砚疏几乎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太想发疯了。
想亲玉流光,想撕了他的衣服。
想看他腿心紧绷,想和他像以前那样□□。
为什么要订婚?
现在这种状态不好吗?
他甚至可以压抑自己的所有情绪,无视一些摆在明面上的,他和别人眉来眼去的证据。
为什么要订婚?
发根处传来刺痛。
祝砚疏轻喘,舔咬得青年唇上是遮不住的痕迹,他在黑暗中看着那双冷淡而压抑愠怒的眸,不顾头发被死拽着,再次激烈地吻上去。
听话的家犬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
他早该明白。
“啪!”
手风袭来,祝砚疏被打得脸微微偏过去,这依然没能止住他的冲动,他用手控着青年的下颌,红着眼眶去亲他馥郁柔软的唇肉。
水声不息,唾液交换。
玉流光被按在墙上,完全避无可避,被亲得几乎无法自主喘息,只能由着祝砚疏渡来空气。
他扬起头,乌黑的发丝黏在颈肩上,眼尾飞红,洇着湿润,可雪白的眉心却冷淡得极具反差。
他就这样看着祝砚疏沉沦,在对方越发放肆,还想去脱他的外套时,再一个巴掌扇过去。
“祝砚疏!”
祝砚疏喉结滚动,被打得偏头看着角落。
脸上的掌印冰冷。
带着点熟悉的香气。
他不再造作,猩红的眼眶在黑暗中盯着虚空看了很久,才吐出一句:“别订婚。”
玉流光:“为什么?”
祝砚疏回头看他,神经质地重复着:“你说了和解的,你说了和他们和解的,你说了和我像以前一样,你说了……”
他慢慢不说了。
没有用。
玉流光从来是个骗子。
他的任何话只在当下有用,如果在将来也有用,只能代表着他将这条线铺到了将来。
他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祝砚疏站在原地。
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清俊的面上覆着两个再明显不过的指印。
体质是孱弱。
可他的巴掌,除非调情,绝大部分时候都很有力。
身侧掠过一道身影。
他嗅到清香,跟着转身。
玉流光站在抽屉前,抓了几颗药塞嘴里,硬咽下去。
顺手打开了灯。
屋中乍亮,他冷淡地去看祝砚疏,对方失控的神情在这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不听话。”
他冷声,“你也不顺从我。”
祝砚疏想到他发烧那天。
片刻,他嘶哑声音道:“我需要你选择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玉流光:“选择你?你想过父母没有?他们知道我们私底下做过爱吗?嗯?”
祝砚疏固执说道:“你没有上户口,我们也没有任何亲缘上的关系,只要和他们说清楚,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玉流光说:“哦,你想和我结婚?”
祝砚疏:“我想。”
片刻,玉流光坐在床边,脱下了风衣外套,露出里面雪白的的针织毛衣。
“过来。”命令的语气。
祝砚疏抬手碰了一下被扇过的位置,抬步地走到他跟前。
床边踩着运动鞋的脚,忽而踢了他一下。
祝砚疏低下头,滚动着干涩的喉结,跪在他面前。
身上甚至是没来得及换下的正装。
看到那条朋友圈,他就再没了工作的心思,直接回了家等人。
“我是让你起开一点。”玉流光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面无表情道,“挡我光了。”
祝砚疏没起身,也没开口。
他发现自己冷静许多。
或许得益于这两个巴掌。
控制不住情绪时,让青年冷冷看上一眼,拽着发根打两下,也就控制住了。
确实是有病。
祝砚疏平静地问:“你为什么选择他?”
玉流光撩开额发,玉白手指贴着黑发散热,声音冷淡道:“没有理由。”
祝砚疏:“你不喜欢他。”
“这不重要。”
一阵沉默,玉流光反问:“你真的要和我反着来吗?”
“……”祝砚疏道:“我说不清。”
能有什么说不清的。
玉流光垂眸看着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祝砚疏还有二十点愤怒值没有降。
他闭眼,又睁眼,去摸祝砚疏的头发,指根没入对方发丝。
不知是有意无意,碰的正好是被自己拽过的那个位置。
抚摸着,就像在摸家里那条黑狗。
“发财。”他轻声叫着这个有些土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小称呼,“你要听话。”
“要顺从我,你说的,你要骗我吗?”
似乎随着这个抚摸,气氛忽然就缓和下来。
“我顺从你。”祝砚疏用没什么波澜的语气道,“但一直这样,你想不起来我。”
玉流光:“怎么会?”
祝砚疏:“如果今天这件事我缄口不言,你甚至不会跟我解释一句为什么,或许订婚那天我们才能说得上一句话。”
玉流光皱眉看他:“你想太多了。”
“……”
祝砚疏颈部的青筋在跳动。
抑制不住地跳动。
他抓了下手指,去碰青年搭在膝上的手。
冰凉的,柔软的。
这只手没有挣扎,而手的主人垂眼看着他,居高临下的俯视。
祝砚疏吐出一口热气,“流光,一定要是荣宣吗?”
玉流光:“嗯,你可以不来参加订婚宴。”
“那我要怎么办?”
两人对视,他似看见有微润的光在祝砚疏眼中浮动。
“我当你情人好吗?”
这位当了二十多年豪门独子的假少爷,甚至开始没了底线,“订婚不会改变什么的,就像是以前那样。”
玉流光轻叹。
他用手贴住他的脸,就在那被自己扇过的位置。
“不要胡说了。”
轻柔的嗓音,紧跟着是逼近的芳香。
青年冰凉的唇,轻轻吻了他一下。
那乌黑长发扫过他的脸,留下了牵连不断地痒意。
流光。
流光。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2,现数值18。】
*
那天出院后,段汀回到了段家主宅。
这几天他强迫自己不去关注玉流光的任何信息,不要再去想这个人。
他自认很有效果。
至少他不会再隔一会儿就点开两人的聊天框。
就像上次所想的。
一年,五年,十年。
他能忍住的。不能再被玉流光那样羞辱了。
正值夜里七点,段家聚在一块吃晚饭。
段家没什么吃饭不看手机的规矩,毕竟现如今这个社会,十分钟不看手机都有可能错过重要信息。
所以段汀开着手机,页面停留在消息联系人列表。
他并没有点开那个刺眼的聊天框。
甚至将置顶撤下去了。
阶段性胜利。
段汀面无表情吃了一口饭,思绪方一出神,再回神时不知道页面怎么就来到了聊天页面。
“……”他看着自己和玉流光的聊天记录,眉头一紧,砰地将手机反扣桌面。
吓了段母一跳,“吃饭呢你干什么!”
段汀表情很差。
一言不发吃了半碗饭,他再次打开手机。
这次习惯性地点开了对方的头像。
页面一转,只见常年空白一片的朋友圈一栏,出现了些新鲜的东西。
这什么?
段汀皱眉,下意识点开。
【感情骗子:谈了,下个月订婚@荣宣。】
“?”
段汀退出,重进,定睛一看。
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人了,备注错人了,重新返回头像页面去看感情骗子的昵称。
Y。那个曾说发朋友圈秀恩爱是幼稚行为的骗子,在朋友圈官宣了。
血气霎时涌上来。
“呲啦”一声,段汀蓦然站起来,这回把父母弟弟都吓了一跳。
他表情阴沉得可怖,“我好像不识字了,这是说玉流光要和荣宣订婚了吗?”
手机屏幕转过去。
几人一看,“是……啊,他们要订婚?”
回应几人的是段汀骤然转身而去的背影。
他抓着车钥匙,在车库随便找了辆车,一脚踩下油门。
作者有话说:破防,轻而易举(
国庆快乐!!
这章发五十红包~
第27章
下雨了。
寒风阴戾戾地吹,整座落在黑夜中的城市时不时电闪雷鸣。
雨幕中一辆车飞驰倏忽而过,将地面的积水溅开,连尾气都带着急促的意味。
不久后,这辆车停在了祝家别墅附近。
车窗外风雨肆虐,段汀想将这玩意儿降下来都不行,似乎连天气都在和他作对。
他满心妒火,视线透过被雨线蜿蜒沾湿的车窗,盯着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
段汀忽而想。
来这里能做什么?
质问玉流光吗?
一次两次,结果都不好,他不会再进行第三次无谓的抗争。
玉流光又不会听他的,到头来反而还要骂他。
订婚就订婚,不就是订婚。
少他一个,还有祝砚疏这群人去闹,去抢婚,订婚宴不会顺利进行的。
段汀抬起头,靠着驾驶座放空几息的思绪。
下颌无意识紧绷着,情绪处于冷静而又躁动的状态中。
可还是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就算再不承认,再忽视心底的想法,再克制自己的所有行为。
他也还是不得不承认。
——他依然喜欢玉流光。
一直喜欢,从很早以前喜欢到现在。
就算被他分手,被他踩着胸踹开也还是喜欢。
被骂喜欢,被打喜欢,清楚知道他不是好人也喜欢。
段汀抹了把脸,漆黑的眼瞳渐渐有了血丝。
当所有极端的情绪全部涌上来时,渡过最初阴戾的冲动,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将自己抽离,漠然地去审视面前的一切。
不能祈求玉流光的爱。
祈求不来的。
玉流光的怜悯不会用在追求者身上。
玉流光的善意也不会用在他们身上。
他会在大雨天把脏兮兮的小狗发财捡回来。
不会嫌弃发财满身泥泞很脏,不会嫌弃发财总是想舔他。
那是他对这条狗的善意,怜悯。
对他们,则是无穷无尽的欺骗,利用。
段汀盯着眼前这条路。
他得自己动手,得自己想办法。
祈求没用,那就强迫好了。
段汀垂下猩红的眼睛,取下安全带。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这辆黑车一直停到天明。
“轰隆——”
雷声震耳,雨夜孤寂。
*
祝荣两家要订婚的消息不是秘密。
几乎从那条朋友圈发出起,消息立刻就散播开了。
父母俩起先没任何预兆,看到这条朋友圈还是懵的。
祝母不遛狗了,赶紧回家。
祝父也不工作了,一家人齐聚一块。
“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家跟荣家好像谈过这事?”
祝母疑惑:“那时候这事没什么下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祝砚疏坐在餐桌边低垂着眼。
清俊面容毫无一丝表情。
坐在他身侧的青年缓声说:“前两个月。”
“这么早?居然没一点风声?”
听到前两个月,祝母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你要是考虑好了,那我跟你爸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两家知根知底,荣宣人也不错,就是下个月订婚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祝砚疏抬起头,注视着玉流光。
“我也觉得仓促。”
玉流光斜眼扫他,半个小时前两人还接过吻,这一眼仿佛还能窥探到他那时眸中覆着水色的模样。
清冷节制,又像在沉沦。
祝砚疏握紧筷子,看着青年垂眸收回视线,用汤匙搅拌眼前的药液。
他轻飘飘道:“不早啊,我跟荣宣都讨论过了。”
祝父琢磨着:“改天我去找荣宣他家里人聊聊吧,砚疏,你脸怎么回事?”
刚进屋他就想提了。
好好一个人,侧脸那块怎么好像有点红?看着像巴掌印。
祝父不认为有谁敢扇祝砚疏巴掌。
脸上轻微的疼痛早已消失。
因此祝砚疏听见这个问题怔了一下,几秒后脑子里涌入那时黑暗里冰凉的两个巴掌。
他神情不变,平静道:“没什么,不知道怎么弄到的。”
祝父:“你小心点,看着跟被人打了一样,要是有媒体拍到不知道有多少新闻。”
四周安静了会儿。
片刻,“我吃完了。”
青年用湿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完手指,便端着调好的药,离开了餐桌。
药苦涩醇厚的气息漂浮在空气中,随着背影的远去,逐渐变淡。
祝砚疏淡淡道:“我也吃好了。”
他起身,追着玉流光去,留下面面相觑的父母俩。
“哒”门被人关上。
祝砚疏跟在他身后,看着玉流光低头慢吞吞喝药。
他不畏苦,这种苦涩的药总能分作几口喝下去。
不像别人情愿一口喝完。
站着盯了他一会儿,祝砚疏走去坐下。
杯里的药见底,有细碎深色的药渣。
玉流光把杯子放在桌上,唇色沾着湿红,他回头,糜丽的眉眼在灯光下衬得有些清冷。
“你过来点。”
祝砚疏靠近。
醇厚的苦涩药味瞬间逼近,他一动不动,漆黑眼瞳里是青年半垂着的眼睫。
青年主动亲了他一下。
湿红的舌尖露出来一截,像是在强迫他尝尝这干苦的药。
祝砚疏并不怕苦。
唇上被湿润舌尖碰过,他想都没想,张口就吻过去,含住这截湿润的舌。
口腔也是湿漉漉的,他用力地舔吻,喉结滚动,呼吸都重了一分。青年睁眼看着他,片刻后紧闭了唇齿,没许他往里亲。
祝砚疏只能亲他柔软的唇面。
将那苦涩全部舔去,染上滚烫而湿润的水痕。
片刻之后,玉流光在轻轻喘息。
额上黏了乌黑发丝,一双玻璃珠似的眼一片水色,他推开了祝砚疏的肩,平复呼吸道:“刚刚在楼下你又在跟我作对。”
祝砚疏没反驳。
玉流光道:“顺从我点,我能记起你,订婚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你再接受无能也是事实。”
祝砚疏依然没说话。
过了会儿,一双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
吻又主动覆盖上来。
祝砚疏滚动喉结,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眉。
“听话。”
很轻很轻的吻。
夹杂柔软的嗓音,尾音都落下来一点。
还有那双轻飘飘的视线。
祝砚疏被看得没顾上被掐着的脖子,径直俯身去亲他。
吻着吻着,角度调换,他的头发被一只紧绷着的手揪住。
祝砚疏呼吸很沉。
竭力往前,呼吸中是浓郁的白玉兰气息。
他几乎贴上去吻。
玉流光轻蹙着眉。
垂在床边的小腿肚轻绷,发颤的呼吸溢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踩了祝砚疏一脚。
祝砚疏神经末梢被刺激得颤栗一片,粗喘着,被揪着头发抬起头来。
玉流光清晰地看见他突出的喉结在滚动。
闭了闭眼,擦去睫根处濡湿的生理性水色,他哑声道:“今晚你别走了。”
祝砚疏舔了下唇。
“好。”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10,现数值 8。】
*
玉流光还有件事没办。
还得还简则的卡。
那天住院后,他一直在思考还卡的时间和顺序,剩最后那十点愤怒值,必须在还卡这里完成。
一大早,玉流光摸出手机问简则什么时候有空。
简则起很早赶通告,几乎时时刻刻看着手机,见状想都没想就回了句:【随时都有空!】
被他备注成流光小狐狸的青年回复:【那我们下午见吧?我还卡给你^v^】
“啪!”
经纪人惊悚地看着简则莫名其妙打了自己一巴掌,“你干什么??你那脸要见记者的!”
简则:“我真没脑子。”
经纪人:“怎么了?”说着走过来,瞄到他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
前几天简则一直空出行程,去医院给初恋献殷勤这事他就不说了。
怎么莫名其妙还能因为人家一条消息扇自己??
“你脑子——”经纪人勉强止住,“什么卡?你下午可没有时间,要坐飞机去外省赶通告的。”
简则置若罔闻,仍然在懊悔,“我不该说有空的,我跟他之间就这点交集了,还完卡他肯定就不跟我聊天了,到时候我还有什么理由联系他?”
经纪人:“……”
神经。
一想到这么神经的艺人是他在带,他也是神经。
从当初把这小子找来签约他就该发现的。
谁家艺人想富想红,理由是要给初恋提供优渥生活?
经纪人想骂那时候的自己蠢。
还以为简则是胡说八道呢,结果人家言行贯彻一致,一见到初恋就被迷得什么都不要了。
经纪人没好气,“你又没去,还有机会拒绝啊,你直接实话实说不就行了?说临时来了通告下午要赶飞机。”
简则:“不能骗他,流光讨厌骗子。”
他心有戚戚,“我高三有一次骗他说在商场学练琴,其实是在那打工挣钱,后来被他发现了他两天没理我,我吓死了都,我还以为他要和我分手。”
简则道:“不能骗人……我再想想吧,对了,下午的飞机改到晚上,牺牲点休息时间可以赶到。”
经纪人怒而退票。
“真有你的!”
*
下午一点。
雨停了,太阳照得积水散发出一股干燥气息。
玉流光往外走,注意到有辆车停在不远处,他眯眼,车玻璃从外看不清里面。
不知道是谁。
漫不经心思考一会儿,他坐进车里,视线掠过前镜。
那辆车驶动了。
玉流光浅色瞳眸微转。
【有人跟踪我。】
系统静了会儿:【段汀?】
【嗯。】玉流光道,【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急躁。】
系统:【你预想是什么样的?】
【抢婚,把我藏起来,嗯,走荣宣之前那个路数。】
青年半阖眼,嗓音清淡,【昨天散播订婚消息,他今天就准备动手,不够忍耐。】
司机没发现后面有辆车在跟踪。
开了近二十分钟,车停在咖啡厅门口。
青年下车,一眼就看见戴着口罩的大歌星在靠窗位置等自己。
他轻弯眼走去,“头发染回来了?”
红发变成了规规矩矩的黑发。
简则左右看一眼,摘下了口罩。
“流光……”他立刻开口。
玉流光坐在他身侧。
一张几年前的卡从外套兜里翻出来,他递了过去。
简则抿唇,接过来,“你为什么不用?”
一万多块钱,虽然不多,但当生活费至少能用半年了。
流光刚读大学,肯定是要申请助学贷款的。
他成绩好,奖学金也有,但肯定不够用,有时还得自己出去兼职挣钱。
简则鼻腔有点酸。
明明都那么久的事了。
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还在昨天。
玉流光将手收回来:“用不上,我刚念大一的时候自己还有点钱,大二那年就回亲生父母那了,他们给的挺多。”
简则:“那挺好的,没吃苦就好。”
他捏着冰冷的银行卡。
呼吸里,似乎还有银行卡上散发的香气。
经由流光碰过的东西,都留有余香。
他有点想他了。
简则把卡塞进兜里。
过了会儿,似乎是没什么好说的,他干涩着嗓道:“流光,我现在也很有钱了,我开了工作室,还投资了几家公司,收益都不错。”
玉流光看着他:“恭喜啊。”
他不想听这个。
为什么这么生疏了。
简则藏在兜里的手递在卡的边缘处,用力到有些痛。
他其实不是迂回的性子。
当年情窦初开第二天,就直接告诉流光了。
现在想复合,也该直接告诉流光,总不能让流光踩。
简则将手伸出来。
他试探性去碰青年冰凉的手。
凉得简则皱起眉,直接把他的整只手攥在自己掌心。
玉流光安静地看着他。
清丽眉眼带一点柔色。
似乎给了勇气,简则鼓起勇气说:“流光,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复合吗?”
他凑近眼前人,声音又变小一些,“当初分手我没问过为什么,现在也不问了,我想和你复合,或者你再跟我谈一段时间好不好?实在不行你再和我分手。”
他视线里的人轻垂了眼。
“你没看吗?”
看什么?
简则嗅到他身上的香气,很熟悉的气息。
往前数十多年,这是他每天都能嗅到的味道。
是体香。
简则小狗一样动动鼻子。
然后忍不住试探性亲了他一下。
柔软的触感,一瞬间熟悉到令他鼻腔又酸了。
流光,流光。
他再度贴了一下他的唇。
呼吸交织,心跳加速,所有声音都在放大。
咔嚓。
作为明星,对镜头的声音有敏锐的洞察力是本能。
简则听到有人在拍照。
可能是想挖他猛料的狗仔,也可能是路人。
算了,不重要。
他盯着流光,似乎在那双柔软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纵容的情绪来。
也不顾是不是错觉,忍不住贴着他的唇用力亲了一下。
然后抓着他的手,去亲他的下唇,用舌尖轻轻地舔,柔软的唇肉像果冻似的,他甚至想往里亲去。
想吃吃舌头。
“流光……”喜欢几乎溢出来。
忽然。
【提示:气运之子[简则]愤怒值-10,现数值 0。】
【恭喜任务已完成 2/5!】
掌心突然一空。
唇上紧贴的柔软,似乎是回吻了他一瞬,可下一秒。
简则的额头被一只冰凉的手心贴住,往后推。
他不得已顺着这股力度后仰,看着自己和青年回到正常社交距离的位置。
那双本来还隐隐带着纵容的视线,这一刻在他眼中前所未有清晰。
是理智的,清冷的。
“你没看吗?”
眼眉柔软的青年,静静盯着他说:“我的朋友圈,你没看吗?”
简则下意识摇头。
流光不爱发朋友圈,这事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而且他自己把朋友圈这个选项都关了,没有红点点,更别提点进去看。
他对别人分享的生活没有兴趣。
玉流光揉着眼睛,轻叹,“简则,你应该看看。”
“我不是单身,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作者有话说:求点营养液(啵
第28章
听到这句话,简则神情空白了几秒。
耳边毫无征兆开始泛起刺耳嗡鸣,令人短暂性失聪片刻。
等意识到什么,他动作突兀地去翻自己的手机。
衣服摩擦声格外大。
玉流光转动视线,去看眼前这杯牛奶。
简则知道他喝不了咖啡,所以没点。
片刻,他收回视线,去看简则那双手。
这双手是用来弹钢琴拿话筒的,此刻却在止不住轻颤。
来回用指纹开了三次屏都失败了。
就在简则呼吸不稳地要尝试第四次时,视线被一只白皙的手占据。
这只手拿着手机,屏幕光照得他眼睛酸涩,里面的内容就这样直直撞了上来。
躲不开避不开,他清清楚楚看到这串字,还有那个刺眼到令人嫉妒的名字。
荣宣。
那天那个在医院照顾流光的人。
难怪……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和流光之间氛围古怪。
仿佛他们经常接吻,经常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恋爱。
可那时病房人太多了。
每个追求者都有分量,没有哪个格外突出。
流光没有偏袒过任何人。
简则眼眶酸涩,缓慢眨了两下。
不,他其实认为自己是有被流光偏袒的。
流光和别人讲话,语气总是很随意。
只有在面对他,声音会像夏天的冰激凌融化成水雾,变得有些柔软。
原来是错觉。
简则擦了下眼睛,是错觉啊。
确定他看到了,玉流光将手机放进外套里,一双虚焦的视线追着他。
今天出门他扎了头发,长长一截随意垂落在身后,宽松的黑白色外套拢着瘦削身躯,眼眉昳丽,给人的感觉清冷干练。
他一进咖啡厅,简则就恍惚到疯狂心动了。
直到现在,急促的心跳声如潮水才从耳边褪去。
简则喉咙干涩到发疼,跟在演唱会一次性唱了几十首歌一样,“……流光,你喜欢他吗?”
玉流光低头抿了一口牛奶。
舌尖轻舔过唇边,他避而不谈:“简则,有人在拍你。”
简则:“我知道,我们会传绯闻,你的未婚夫也会看见。”
“你是怕他生气吗?”
玉流光看向他。
简则道:“你不会怕,你不喜欢他。”
“……”
片刻,玉流光将牛奶喝干净。
随后起身站了起来,垂眸注视他道:“我的意思是,照片如果被人发出去,对你事业有影响,你现在打电话告诉经纪人这件事还能及时处理。”
简则坐着没动。
意识到眼前人准备离开,他抬头的动作很慢。
和那双俯视下来的狐狸眼对上。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回忆了。
加起来比那些所谓的追求者还要多,还要厚重。
所以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简则记得高中毕业那个月,他们分手,情形甚至还不如此刻激烈。
那份分手信纸,流光在上面勾勒的“好”字,他至今收着,有事没事拿出来看看,第一次开演唱会紧张了也拿出来看,纸上不知道洇开了多少眼泪。
简则脑袋开始钝痛,凭本能哑声道:“你在替我着想吗?”
不等回答,他又说:“其实小时候我特别爱哭,流光,我摔倒了哭,委屈了哭,吃不饱饭哭,在你没来孤儿院之前,院长妈妈经常教训我,让我懂点事,这样就能被有钱人家领走收养。”
“但我不听,我跟你讲过的,我亲生父母对我很不好,我不想被任何人收养。”简则说,“后来你来了,我就没再哭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哭。”
“大概是觉得你也可怜巴巴的。”
他还记得那天,“你来的时候,很好看,衣服很干净,鞋子连灰尘都没有,小小的,看着像电视里的大少爷,在我眼里像发着光。”
“你总生病,可这样也没见你偷偷掉过眼泪,我更不好意思哭了。”
“但是流光。”
简则鼻腔酸涩哽咽,抬头凝视着这个人,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想哭了,怎么办啊。”
能不能不要订婚。
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他当小三当情人也行的……
玉流光安静片刻,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铃声是他为了防止愤怒值不到位,所设置的最后一道杀手锏。
那首对简则而言,意义非凡的出道曲。
《流光》
熟悉旋律一响,眼泪一下控制不住。
简则去抓他手,嘶哑说:“你听过我的歌,流光,你记得吗,这首旋律六年前我给你弹过的。”
拨号的是陌生电话。
不是司机打来的。
玉流光掐断电话,侧头去扫立在咖啡厅路口尽头的黑车。
手被燥热的抓着,他的注意力又被拉回来。
片刻,玉流光从兜里拿出纸塞到简则手里。
弯腰亲了他一下,馥郁的清香仅在简则鼻息间停留两秒,就消散了,他发哽地看着他。
“简则,别想那些了。”
玉流光轻声,“你今天下午还有工作的对不对?别浪费时间了,快去吧。”
简则无法冷静,遇到这种事怎么冷静。
可他也知道这件事没有回转余地了。
订婚不是结婚。
订婚不是结婚。
他拿着手里的纸,连擦眼泪都舍不得,反复重复一句。
订婚不是结婚。
他还是有机会的。
一段时间后,咖啡厅门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来。
离开咖啡厅内柔软的暖气,站在街道上,寒风扑面,冷得刺骨。
玉流光抬头看了眼天乌灰的颜色,拢住衣服,表情平静。
他垂头轻咳着,沿着这条路往前。
一辆黑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车内那双阴晴不定的黑瞳,凝望着青年瘦削的背影。
细长的手指忽而摘下了发绳。
被扎起的头发,顿时如瀑布倾泻散开,落在肩颈后,遮住了四面八方吹来的风。
段汀蓦一踩油门。
车疾驰而来的声音落在耳畔格外清晰。
风声也不过如此了。
很快,一只力道极大的手拽住了玉流光的手腕。
和所料想的一样,他回头,视线不期然撞上段汀那双熬了一夜的黑瞳。
眼眶边缘是猩红的,又竭力克制着挥之不出的情绪,或许是怕多说多错,或许是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将自尊心摔到泥里。
段汀一句话都没说,拽着他的手就往车里走。
玉流光自然挣扎。
白皙的手腕在挣扎间,被那只宽大的手拽出鲜明红痕,像是用什么捆过。
“段汀!”
“砰!”
段汀用力关上车门。
他没有说话,侧脸下颌紧绷着,表情阴沉,死盯着眼前的路踩下油门。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车窗外的景色急速掠过,甚至路过熟悉的公司。
青年被拽到副驾驶坐着,脸色苍白,轻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他去抚自己的手腕,上面还有手掌用力拽过后,残留的酸疼。
眉不由自主轻皱。
冷淡地抬了下狐狸眼,他起身越过车座间的距离,去抓段汀的方向盘。
车轮在路面歪扭两下。
简直不要命的架势。
段汀胸口起伏,迅速踩下刹车,回头时脑子还在嗡鸣,“你干什么?”连这句都是凭着本能问出来的。
不带任何语气起伏。
面无表情的脸,将所有挣扎痛苦都藏得死死的。
迎着那双猩红眼瞳, 玉流光垂眸俯视他,冷声:“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干什么?”
抢完方向盘,青年没有坐回去。
包裹在裤中的腿是绷直的,膝盖抵着座位之间的中央扶手箱上,又因为车顶不够高,所以头微微低一点。
弧度利落干净。
这个角度,青年的黑发从肩颈处滑到侧脸,就散开在段汀近在咫尺的距离,发香扑鼻。
他抬头,看着青年居高临下淬着冰的狐狸眼,又想到那天被他勾着耍的那三个落空的吻。
“你认为呢?”
段汀维持抬头动作,不再歇斯底里,“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想不出吗?”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是被荣宣带去别墅,关起来。
段汀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平静对视片刻,玉流光松开方向盘,取出腕间发绳扎起头发,眉眼清冷地垂下,用力拽过段汀的衣襟。
段汀眼前扇过冷香的风,巴掌“啪”一声打在他脸上。
“开车门。”
“你那时候也是这么对荣宣的吗?”
啪——
段汀的脸又被打偏,他舔了下唇,冷静到有点躁动了,“荣宣和你单独相处一个多月,和我一小时都忍受不了?”
玉流光去拽他头发。
以为又有巴掌落下来,段汀甚至做好闭眼准备。
发根上的手拽得重,刺痛令他微皱起眉。
可巴掌并没有再落下。
“开车门。”
段汀视线在他艳丽的脸上黏着两秒,虚虚移开,“别喊了,我不会开的。”
拽发根改为掐脖子。
“开。”
“用点力。”
段汀不知死活挑衅,“用力掐住,掐死我啊。”
玉流光舔唇。
他垂眸注视段汀这幅像把所有情绪都扔了的模样,叙述语气,“喜欢我?”
“……”
不回答。
玉流光松开他的脖子。
撩着额发,他靠近段汀,段汀虚化的眼睛错怔地看着他的眉眼。
“喜欢我?”
段汀咬着牙,转开视线。
都做出这种事了,说不喜欢很牵强,可他不能承认,仿佛说一句喜欢就输了。
“嘁。”
冷嗤声后,段汀看他收回抵住中央扶手箱的腿,似是要坐回去,接受自己被人强制带走的事实。
段汀伸手抓住玉流光的外套。
垂眼不去看那双落过来的狐狸眼,手在对方衣兜里一翻,就拿走了手机。
“……”
玉流光坐了回去,“手机给我,我最后打个电话。”
段汀:“想联系谁救你?”
玉流光阖眼,精致的侧脸略显苍白。
“有件事要处理,和现在的状态无关。”
“……”
段汀知道自己不该心软。
也不能把手机给过去,尤其玉流光还要打电话。
谁知道要说什么。
他烦躁地看向路面。
过了片刻,他又想反正有自己盯着,玉流光一字说不对他立刻就把手机抢过来。
等那些人发现不对劲时,他早带着玉流光到了没有监控没有信号的区域。
段汀状似没什么所谓地将手机递过去。
只用余光看着。
“嘟”的一声,电话接通。
电话那头应该是祝砚疏。
玉流光的内容很好分辨:“帮我处理件事,简则跟我在一起被媒体拍到了,叫他们把照片都删了。”
祝砚疏应是问了为什么。
“哥哥,你照做就行了。”
“……”
办公室内,祝砚疏盯着黑屏的手机平静片刻,走到电脑前在搜索框键入几个字。
还没敲完,几条热搜迅速跳了出来。
#知名歌星疑恋爱#新
#简姓歌手当众掉泪,疑被分手#爆
#简则疑似当小三#爆
随便点开一条,里面都附了配图。
偷拍视角,隔着咖啡厅贴着贴纸的玻璃,吻很模糊。
祝砚疏将图放大,放大,放大。
他坐回位置,一动不动地看着主动弯腰亲吻简则的青年。
片刻,他关掉网页,起身回家。
*
“简则你人在哪?!你知不知道你上热搜了!热搜都爆炸了!”
经纪人打了十八个电话,才终于被人接通。
热搜炸了,他也炸了,“你看了没有?!!你初恋是有未婚夫的!!”
简则回到住的公寓了。
高大的身形伏在沙发上,喝空了三瓶酒。
还是没醉。
他清晰地听到经纪人话里的内容。
本来就知道的事,又被人换了个角度重新提醒一次,肆虐一次。
“你怎么不出声?”经纪人想到简则那个恋爱脑,悚然道,“你不会自杀吧?明天新闻不会是简姓歌手自杀于家中吧??”
简则:“……”
简则撑着额头,呼吸滚烫,表情很冷:“很烦了已经,别说了。”
经纪人:“你明天还有行程。”
简则:“公关一下,说我要休息。”
经纪人:“你——嗯?等等,热搜不见了,我们公司的公关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嘟。
简则掐断电话。
他坐在地上,放空视线。
自从再遇,他格外容易想到从前的事。
片刻。
简则打开手机去看热搜,虽然已经全部撤掉了,但知道这件事的网民不少,按实时筛选,随便一搜就能搜到。
评论区不堪入目。
【真当小三了,我那富二代朋友告诉我说人家是有未婚夫的。】
【题外话,简则的初恋好美啊,这座机画质都遮不住。】
【不存在的东西起来了。】
【我理解简则,我真的理解。】
【我靠我要有个这样的对象不敢想有多爽。】
再一刷新,所有评论显示已删除。
简则切回热搜,点开第一条。
是个圈内有名气有含金量的媒体发的澄清,这家媒体几乎不放无锤的料。
话里话外,说的是青年并没有未婚夫这件事。
所以简则不是小三。
确实不算。
毕竟还没订婚。
口头定义而已。
简则转开视线,是流光给他撤的热搜吗?
都这样了。
怎么还那么好。
简则松开手,过了会儿又想,不能喝了。
订婚怎么了,又不是结婚。
结婚怎么了,又不是不能离。
不离又怎么了。
他的道德底线随流光变动。
简则垂眸点开两人的聊天框。
盯了片刻,他发去一条消息。
简则:【流光,到家了吗?】
*
荣氏集团。
会议室正在开会,气氛肃穆。
研发部部长每说几句话,目光就要悄悄掠过坐在主位的荣总。
荣总很年轻。
但每每开会指出问题时,给人的感觉都很可怕。
就像上学时面对老师。
部长继续讲,间隙发现荣总似乎在出神。
甚至拿出了手机。
荣宣频繁刷新聊天页面。
黑瞳垂着,眼眉轻皱。
聊天框很干净。
昨天到现在,只有一句互道晚安。
他早起发了消息,没得到回复。
现在是下午五点。
荣宣正要放下手机,两条弹窗倏忽争先恐后跳出来。
在这个大数据时代,想避开实时新闻,只有断网。
由于阅读速度过快,等荣宣发现自己看到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简则 初恋#新
#简则 小三#新
#简则 吻#新
非常,非常眼熟的人名。
流光的初恋。
荣宣平静地盯着这串字看了几秒,绷直的手指轻点,将弹窗清除,手机息屏,反扣在桌面。
他对里面的任何内容都不感兴趣。
一个对爱人在外风流装作不知的丈夫角色,他早做好准备了。
荣宣抬手按了一下抽痛的太阳穴。
神情不变。
*
天色已暗,昏黄的夕阳逐渐没入地平线。
从城市到郊区,再到离郊区边缘往前一点就是大山的位置,车终于停下来了。
玉流光睁开清冷的狐狸眼。
眸中覆着一层生理性水色,一言不发摘下安全带。
不远处是一处盛大的庄园,几栋别墅拔尖立在其中,除此之外,荒芜得像被世界抛弃。
段汀也摘下安全带,去看青年的脸色。
车内灯光冷白,照在那张糜丽的脸上,衬出几分冷淡之感。
脸色很苍白。
段汀后知后觉想到,玉流光身体一直不好。
只是他对他身体情况的了解,依然停留在两人恋爱那段时间,往现在数数,也有不少时间了。
光这段时间,玉流光进医院次数频繁得要命。
段汀推门下车,没说什么。
“咳——”
一下车,外面的冷风吹得喉咙痒意止不住。
青年的脸更苍白,拢着外套避开段汀,走向别墅。
段汀站在原地看他背影,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将车钥匙扔给早雇好的人,要对方去停好。
自己则跟上玉流光。
别墅里早配备保姆和清洁团队。
日常采购都有这些人去做。
无人知道的角落,段汀甚至已经申请好直升机飞行航线,就等审批通过。
到时候,他要带他去自己名下的岛屿。
扫了眼青年瘦削的背影,段汀找来纸笔,放在玉流光跟前。
“你吃的什么药?写下来,我叫人给你去置办。”
玉流光:“不记得。”
段汀:“那我就找医生来给你体检。”
两人对视。
他在那双狐狸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冰冷。
片刻,青年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下一串药名。
全都很拗口,也不知道是怎么记下来的。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5,现数值77。】
仿佛是看他配合,而感到高兴。
段汀一次性降了五点愤怒值。
段汀扫过纸上的字,几秒后将药单交给了负责采买的员工。
“明天就把药买来。”
“好的段先生。”
终于尘埃落定了。他想。
段汀抽离情绪地将目光黏在青年身上几秒,将他的手机拿了出来。
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他扫一眼,面无表情长按关机键。
正欲上前,青年忽然蹙着眉,捂着颈又开始咳嗽。
眼尾洇上一丝水色,瘦削的身形似在呛咳下轻颤。
段汀急掠上前,下意识去捂他的手,可触到那抹冰冷又僵住。
他怕玉流光又来一句“你喜欢我?”忍不住咬牙,生硬地问:“你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玉流光轻飘飘抬起眼扫他。
被人捂住的手,面无表情地挣脱开来,他冷淡道:“很关心?”
段汀一言不发看他几秒。
苍白的面容映在黑瞳里,早压抑不住的躁动涌上来。
反正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额头青筋紧绷,蓦然伸手去捏玉流光的下巴,横冲直撞地吻了上去。
青年原本坐在沙发上。
因为这个吻,他不得已后仰了身子,被段汀稍一调整,整个人就被按在了沙发里。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唇上则是段汀带着气性的吻,有几分咬牙切齿意味地,舔咬他的唇齿。
玉流光下午没吃药,又坐了那么久的车,这会儿几乎浑身是软的,没什么力气。
他只是清冷地注视着段汀,唇瓣被人这样缠绵地亲吻,也挡不住那双狐狸眼中流露出的嗤笑意味。
段汀停下了。
他看着那双眼,情愿里面是对自己愤怒,或者咬他一口也好,扇一巴掌也好。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荣宣那时候那样对他,到头来不还是要订婚吗?
段汀压抑一天一夜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
恨极了,恼极了。
他重新低头,咬着那柔软的下唇□□,间隙嗓音是挤出来的,“被荣宣带走后,你们做什么了?”
“有上过床吗?他也像我这样亲你吗?”
唇齿激烈碰撞,发出了不小的水声。
玉流光冰凉的唇,被人吻热了。
“还骗我说要断掉……”
“我没断吗?”
冷清清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没断吗?”
视线中的青年轻喘着气,重复了一遍,“和你们所有人断了,只选择荣宣。”
“这不是断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令人恼恨。
段汀发了狠地吻下去,这张被堵住的唇仍然断断续续在说:“不是看不惯我勾三搭四……?嗯?我收心了选择了一个人,你到底在生——”
一句又一句,刺激着他爱的冲动。
段汀开始脱玉流光的衣服。
先是外套,他力气大,轻而易举就把人抱到怀里,将外套从手臂里拨弄出去。
而后是里面的针织毛衣。
他的手刚接触到边缘,撩开一点弧度,迎面就被挣脱不开的玉流光扇了一巴掌。
两人的距离很近。
分不清谁的呼吸,交织在一块。
玉流光清凌凌的狐狸眼垂下来,看着段汀眼中汹涌的情绪。
段汀重重地喘息,脸上一片火辣。
他盯了他片刻,低头继续重复自己的动作。
发根蓦然被拽住。
青年站了起来,被拽住发根的他也仰起头,逆着光,看不清那张糜丽的脸庞。
这只手,忽而改为攥住他的衣领。
段汀几乎是被半拽着,被他带到浴室。
淋浴一开,冰冷的水汽浇了他一身。
他狼狈地擦了下脸,去看青年躲避不及,也沾湿了的额发和脸。
水珠溅在上面,跟着是他混在水淋中的,平静的声音。
“舒服了吗?”
“……”
八点。
玉流光还没回来。
祝砚疏打去十一个电话,最后电话甚至打到了荣宣那。
两人没有任何要寒暄的。
全程只有两句对话。
“流光在你那?”
“不在。”
掐断电话,荣宣皱眉。
他去拨打玉流光的电话。
毫无任何反应。
最后见到流光的人应该是简则。
过了片刻,陈秘书敲门而入。
“联系一下简则。”
荣宣顿住,想到他可能不认识这人,“娱乐圈唱歌的那个,把他联系方式找到给我。”
陈秘书其实是认识的。
不说简则很有名,红歌大众耳熟能详,单说今天的新闻……
他咽了口唾沫,想到荣总可能是要捉奸,匆忙点头,“好的。”
荣宣继续重复打电话。
*
“我确实喜欢你。”
冰冷的水浇在身上,浇得段汀大脑前所未有清醒。
他没有躲开淋浴范围。
水从眉骨滑落,刺酸了段汀的眼睛。
看着青年转身离去,又停顿下的瘦削背影,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一直喜欢你。”
脑子里开始盘桓两人分手那天。
青年修长身量站在他眼前,垂下的目光是戏谑的。
他注意到了,可那时还是怀揣着微弱的希望,跪着求他不要分手。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没自尊,几乎折碎了所有的脸面。
“别跟荣宣订婚,我没有发那份录音。”
然后青年踹开了他。
轻描淡写对他说“真贱”。
“你也不用断掉,你想怎样就怎样。”
之后他们分手了。
他去视奸玉流光的社交账号,看他给谁点赞,以恶意揣测这是不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视奸长达三个月,段汀过得浑浑噩噩的,后来他告诉自己这样不行。
太贱了,太贱了。
都不像他了。
“我藏不了你多久的,他们早晚会找到你。”
所以他又变回以前那样。
说话刻薄,难听,假装自己已经放下所有感情。
玉流光更讨厌他了。
都不拿正眼看他。
“就这么一段时间。”
那些深刻的记忆,在脑海中开了倍速,反复播放。被踩入泥里的自尊碾成粉碎。
播放到最后段汀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段汀睁着眼,视线被眉眼淋下来的水浇得模糊,可不知怎的,他又觉得自己的眼睛诡异清晰。
他好像看到青年弱化下来的眉眼,轻叹着看他。不再那么冰冷,漠视。
“就这么一段时间。”段汀说,“相处这么一段时间,玉流光,你不能耍了我又不要我。”
冰冷的水汽溅开,段汀从里面走了出来。
很冷。
本来就是冬天,冷水黏在皮肤上几乎刺骨的寒。
但他皮糙肉厚,怎么造都行。
玉流光不行。
段汀出乎意料冷静,视线中是青年被水沾湿的眉眼,“我给你准备了换洗的衣服。”
青年拢住的细弱的眉,似乎松开了。
他沉默一会儿,说不出什么意味地:“行。”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20,现数值 57。】
玉流光转身,手指散漫擦去自己眉眼间湿润的水汽。
*
出事了。
祝砚疏清晰认知道。
父母问流光昨晚去哪了,他撒谎说流光在荣宣家过夜。
撒完这个谎,自己先干涩几秒。
他起身联系荣宣。
“段汀电话打不通。”荣宣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所以从不吝啬以相同心思揣测其他人。
他抓着座椅靠背,指骨曲起,嗓音听起来平静,“去找他父母。”
祝砚疏冷淡道:“我当初找了你父母,有用吗?”
“……”
话是如此,段汀的父母是唯一的突破口。
两人挂断电话,都没有多余说什么。
荣宣走之前,忽然回房间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什么。
他折叠起来,放在西装口袋中。
起身,出门。
*
段汀设想过事情发酵开的速度。
却没想过那么快。
他皱眉看着母亲打来的电话,猜到可能会有的责问,眉头青筋不受控制地狰狞跳动几下。
电话铃响了三次,他抓着手机,往外走。
“段汀。”
电话里是严厉到冷漠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段汀道:“我做什么了?”
段母:“别装傻,我是你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前天晚上你突然就起身离开,我当你是旧情难忘去散心了,怎么,你是去找流光了?还带着人家玩消失?”
段汀冷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掐断电话。
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冷风,段汀沉着气往回走。
太快了,比预想中还要快。
他还能和他相处几时?
走入客厅,段汀目光转动,停下来。
青年坐在沙发上,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似乎因为没事做,他用手支着脸,盯着地面发呆。
脸苍白,很孱弱。
有瞬间像离他很远。
荣宣过去这么对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吗?
片刻,青年撩起薄薄的眼皮。
今天药送到了,他早上按时吃了几片,可毫无血色的面容丝毫没好转。
段汀站在他跟前,想说什么。
“什么时候放我离开?”青年却先一步开口。
段汀一顿,表情霎时不是太好了,跟他在一块就那么难忍受吗?
可想起昨晚那弱化的眉眼,和放轻的语气,他又忍气吞声,“过段时间。”
青年放下手。
脚下穿着毛拖鞋,露出的脚踝有些红,轻抬着踢了踢他。
踢在裤腿上,段汀紧绷了手。
“段汀。”
玉流光微微歪头。
长发顺着肩滑落,声音柔软,像是某种蛊惑,“你想当我情人吗?”
“……”
段汀缓慢看他,他承认自己道德底线并不高。
可再怎么样,也没想过当情人。
他这样的出身,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当小三的地步?
段汀唇线紧绷。
可耻可恨的是。
他想答应。
当小三,当情人,当原配找上门需要爬窗户离开的狗,当玉流光背后见不得光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本章随机掉落红包~
我们流光一点都不渣
他只是站在那就会被爱,所有人赴汤蹈火去靠近,爱的痛苦,爱的疯狂,全是自愿的
今天很肥的八千字!啵啵
这个位面应该快结束了,下个世界还不确定写啥,应该是按文案写贵族学校白月光,或者那个情感淡漠但皮肤饥渴症拥有安抚性信息素的军医Beta流光,唯一一个拥有信息素的Beta,星际背景私设私设
第29章
反正所有自尊心都已经没了。
昨晚淋在他身上的冷水,混乱中吐露出的几句真心,都让他在玉流光面前失去了所有主动权。
当情人而已。
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汀滚动喉结,目光锁定在青年轻飘飘抬着的眼眸上。
明明是仰视,可给人的感觉却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明明是被人强制带到了没信号的陌生郊区,寻常人或多或少会感到不安,可他不怕,不惧,连几句迎合他的软语都懒得说。
为什么那样的环境,生得出这样性格的人。
他最初见到他,对他的第一刻板印象完全是错误的。
像是想了许久,片刻后段汀错开这双视线,从喉咙里挤出几句:“想。当你情人。”
说完他自己先皱眉,整个青春期接受的精英教育,在这刻和他不值钱的行为背道而驰。
可他停不住自己的嗓音,“情人需要做什么?”
玉流光慢慢交叠双腿。
“做什么?”
他像在思考,伸手支住了脸颊。
衣袖宽大,抬起时会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
段汀一动不动看着。
难以忽视的黑色长发慵懒散青年在颈侧,映得那一片的肌肤白得招人。青年玻璃珠似的狐狸眼一转,看着他,轻飘飘说:“上床吧?你是不是很想?”
尾音带点轻勾。
明知故问。
眼前人忽然矮下去了,接着套着棉袜的脚腕,被一只燥热的手攥住。
就在那句几乎像是引诱的话落下后。
青年撤去交叠的腿。
他垂下眼眸,俯视着屈膝在自己腿边的段汀,段汀呼吸发沉,感受着手中那截瘦削的脚腕,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此刻的状态。
愤怒,算不上。
喜悦,算不上。
谁当情人能当出满足感。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香。
哪里散发的。
段汀不明显地动了下鼻子。
在青年掠下来玉质般的眼中,他低下头,看着没入棉裤里的雪白,修长手指用力圈住。
很白,瘦削,肌肤下覆着不明显的青色血管。
他用指腹按着边缘的踝骨,忍不住贴了上去。
鼻头贴着那寸雪白肌肤,嗅着里面散发的诱香,滚烫的唇也不由自主贴在上面。
宽大的掌心控住,他细细密密地吻着,偶尔咬一下。
捏在掌心的小腿肉是软的,陷进去一些,印出了红色的手印。
棉质裤腿,被他一点点往上推。
白玉兰香贴着肤散发,濡湿的吻从脚腕一直蔓延到小腿肚。
似乎这就受不住了。
青年开始轻微的喘息,眼上覆上一些薄雾,手指拽着抱枕,唇紧绷着。
小腿肚很敏感。
段汀灼热的呼吸,一寸寸喷洒在上面,留下一路的黏密。
他脱去他的棉袜。
哪还记得什么包袱,近乎痴迷地将鼻尖抵住雪白的脚背,上面青涩的血管在呼吸的喷洒下轻微跳动。
他滚动喉结,舌头掠过的位置,留下晶亮水痕。
可还不够。
还不够。
“……”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响彻客厅。
间隙夹杂青年的低喘。
段汀被人踩着肩,竭力用鼻尖去蹭他闷软潮热的地方,唇舌用力舔吻。
发根被拽着,鼻息甜腻,恍惚间像是置身什么世外桃源之地,这里种满了白玉兰。
青年松开他的发根。
手背抵住湿润透了的眼眶,仰着头轻喘,唇瓣轻启。
段汀感觉他有点轻微发抖。
“段汀……”
在电话响起第三轮,流光嗓音压着说:“接电话。”
段汀抬起头。
他看着青年覆满春意的眼,呼吸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甜腻的香,手不由自主擦去鼻头的水色。
“谁打的?”
又是荣宣。
段汀扫完把电话挂了,“不接。”
接着重新屈膝回去。
熟悉的鼻息喷洒过来,玉流光轻蹙着透着薄汗的眉,捋开黏在颈上的长发,长腿一伸,就踩着段汀紧实的腹肌把人踹开了。
没办法,段汀只好去接。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表情不爽,没半分钟又给挂了。
“我们继……”
“算了。”
段汀停下来看着他。
“累了。”玉流光垂下苍白的眉,恹恹道,“我身体不好,没法跟你更进一步,点到为止吧。”
段汀皱眉:“连这个都不行吗?”
什么时候身体这么差了?肯定是搪塞他,骗他的,段汀紧着下颌看他,很躁动,“那你以后跟荣宣结婚呢?新婚之夜呢?”
面对这串质问,玉流光平静且缓慢地擦去眼尾洇开的水色。
“他又不像你。”轻描淡写,“我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段汀一听脑热,更恨了,“我不是吗?我还不够顺从吗?你叫我干什么我什么不做?”
“放了我。”
“……”
“怎么不说话了?”
“……”
“嗤。”
对他冷淡的轻蔑。
叮铃——
电话声再次响起。
段汀盯着玉流光,咬牙接起电话。
视线中的青年站了起来。
似是不适,他低着头轻喘了口气。
落在电话中,声音格外大。
荣宣的声音突然停了。
原本还说着“流光身体”问题,在这声可疑声响起后,四周突兀寂静了。
段汀等了十几秒,掐断电话。
想到荣宣的反应,他舔了下唇。
——他收回那句话。
别人当情人能不能当出满足感他不知道。
但他能。
他现在能了。
*
郊区边缘极其安静。
只有下雨时会吵闹些,可那样更寂寥了。
来这里的第四天,这座城市难得出了太阳。
玉流光只身一人出来晒晒。
他也走不了多远,身后总有保镖跟着。
不远不近的。
青年回头扫一眼假装没看这里的保镖,喉咙痒意上来,捂着颈白着脸咳嗽两声。
他当然没打算离开。
虽然还有两个人的愤怒值没彻底降下去,但他有信心,他们的愤怒值会在未来不久的某一天,直接清零。
而段汀的愤怒值,降到十几二十几也就差不多了。
太阳折射下来的光暖洋洋,玉流光拢住围巾,把颜色极淡的唇瓣没入其中,手放在衣兜里往回走。
纤长的黑发,被风吹起好看的弧度。
*
当然对段汀,玉流光还是一幅要离开的立场。
当夜两人处在一个房中。
屋中开着暖气,青年身着白色针织毛衣坐在床上,长发利落,手里是一本耳熟能详的童话书。
他垂着长睫,眼瞳落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只是看着,像在认真阅读书上的文字。
手机没得碰,每天除了浇浇花也就只能看看书了。
段汀在他身侧,盯着他姣好的侧脸。
片刻,他不太能忍受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忍不住开口:“玉流光。”
“……”
“嗯。”
滚烫的唇贴住了脸颊。
长睫翕动,青年合上书,侧头去看段汀。
段汀却正好捕捉到他的唇,将他按在枕上亲吻,唇从唇角掠到唇中央,舔吻着那饱满的唇珠,留下湿漉漉的涎色。
吻一路往下,贴着颈侧。
他呼吸滚烫,去牵青年的手。
将人抱起来,抱得毫无一丝空隙。
“你得多吃点。”抚到青年背脊上那对瘦削的骨头,他像在自言自语。
然而玉流光却能感觉到,自己被牵起的手碰到什么。
清晰的脉络。
他皱起眉。
柔软冰凉的手心,被人抓着手腕无法离开,玉流光这一刻有些被动。
段汀的呼吸越来越滚烫。
“流光……”
他伏在他颈肩,去吻他的长发,彻底没了包袱,“流光。”
玉流光手心渐渐酸疼。
怎么那么久——他略带不耐地掠下狐狸眼,从阴影中扫到什么。
他撤开视线,五指收紧,冷淡:“丑东西。”
段汀轻嘶:“……但是能让你舒服。”
片刻,玉流光收回手。
清冷的灯光下,他用纸巾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
擦着擦着,忍不住将纸巾砸到段汀脸上。
“流光。”
段汀闭了下眼,接住纸,想到闷在鼻息间的甜腻气息,闷热潮红。
还有青年止不住轻颤的躯体。
“……滚。”
段汀舔唇,“我帮你舔。”
“滚。”
“……这么凶。”
被凶了,但段汀心情非常好。
今天是他们二人世界第四天。
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任何人和他竞争。
也不用隔着玻璃看玉流光和别人接吻,不用嫉妒,不用吃醋,不用被气到发疯。
不用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急性肠胃炎进入医院。
感觉很不错。
他知道荣宣那时候是什么想法了。
为什么世界上不能只有他和流光两个人呢?为什么呢?
玉流光瞥他一眼,起身去穿棉拖鞋。
头发扎起,雪白后颈暴露在灯光中。
段汀的目光肆无忌惮停留在他身上。
青年朝外走,又似想到什么。
回头再度瞥他一眼:“我跟你订婚怎么样?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10,现数值 47。】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10,现数值 37。】
只是一句轻飘飘地,没有任何下文的平淡语气。
段汀所有思绪戛然而止,骤然去看他,“真——”
“条件是放我走。”
玉流光不紧不慢补充,“你只有二十四小时考虑时间。”
你只有二十四小时来辨别这话的真实性。
青年离开了。
段汀刚要追,脚步又缓慢停下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这段监控拷贝下来,导出音频,只留下“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这一句。
然后将被轰炸四天的手机开机。
五分钟后,有人打来电话。
段汀赶在那之前,播放了自己剪下来的音频。
带点计较似的针对。
“给你听段录音。”
对着电话那头的荣宣说完,段汀按下录音,紧跟着响起的是青年熟悉的,平淡的嗓音。
说不出什么意味地“——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
段汀隔着电话挑衅,荣宣当然听出来了。但就和之前想的那样,他早做好了丈夫的准备。
荣宣安静一会儿,“你很得意吗?这些话他也跟我说过,你很清楚这是谎话。”
“哈,谁在意?”光是想到有人要和自己当初一样痛苦,段汀就忍不住恶意道,“他要跟你退婚,跟我在一起,骗我的话,没关系啊,再带他消失一次就好。我不像你,会把骗子放走”
荣宣:“他身体不好。”
段汀:“谁不知道?我有看他吃药穿衣服,你以为就你能照顾好他?”
“他曾经死过一次。”
“……”
段汀表情陡然阴沉:“你傻逼吧,你咒流光?你去死他都不会死。”
说完掐掉电话。
他咬着牙,挨个拨通了祝砚疏和闵闻的电话,播放这段录音。
至于那个歌手,他不了解,他没他联系方式。
不然一并痛苦一次。
哈。
做完这些,电话再没有响起。
房间里安静到过分了。
段汀没有得到预想中打击情敌的畅快,反而烦躁地扔开手机。
恰逢门上传来门把被扭动的声音。
他飞速抬眼,下颌紧绷,看着青年流露的那一片雪白衣角,本能道:“刚刚荣宣打电话过来,你知道他怎么咒你的吗?他说你死过——”
青年毫无血色的面容映入眼帘。
和平时的苍白不一样,这次玉流光甚至连眼眉都哒下来,呼吸很轻,看都没看他一眼。
“别吵。”
冷淡嗓音没入被子。
青年额发沾着点水汽,闭眼背对着他。
段汀的视线跟着他转动,嗓音戛然而止。
他站在床边,荒谬地想到荣宣当时那句话。
怎么可能死过一次。
谁死了一次还能复活啊。
明摆着是咒流光的。
段汀继续站着,看着那拢在被窝里的人,忽然轻喊:“玉流光。”
无人回应,他自顾自道:“我联系医疗团队,明天来给你体检。”
是叙述,不是疑问。
见青年依然没回答,段汀心里憋着股气往外走。
怎么可能死过一次。
他的身体哪有那么差。
不是只是畏寒吗?
不是只要足够保暖,按时吃药就好了吗?
玉流光又没有心脏病绝症这种东西。
傻逼荣宣。
段汀表情阴沉地下了楼梯,大步朝外走。
途径客厅沙发,他余光瞥到一抹猩红,脚步下意识顿住。
诺大的客厅铺满了浅蓝色毛绒地毯,可以供玉流光赤足踩在上面。
而在沙发一侧被阴影遮住的地毯上,洇着很深一块的颜色,似乎是血,覆在浅色系上很明显。
段汀凑近时,没闻到什么血腥味,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扫过玻璃桌上的水杯,杯里水空了一半,旁边是一叠被收好的胶囊。
指腹蹭了蹭地毯上濡湿的红,放到鼻息间。
冷的,很浓的血腥气。
段汀起身朝外走,这个点所有在庄园工作的员工都下班了,住在庄园另一栋别墅里。
他找来管家,寒风扑面,他的神情也很阴戾,“把所有人叫过来。”
管家讶异:“好的。”
十分钟后。
数名员工齐齐出现在段汀面前。有厨师,有园艺,有保镖,有保洁。
还有负责陪玉流光玩的。
虽然玉流光从没搭理过。
“今天的地毯谁换的?”
寒风一直吹。
某个员工战战兢兢走出来,还以为自己哪里失职了,不敢去看段汀阴沉的脸色,“是、是我。”
“你受伤了?”
他绝没把这当做关心,反而更战战兢兢,“没……没有啊,段总……”
“谁今天受伤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
一片沉压压的凝滞氛围中,园丁略忐忑地走了出来,“我这个应该算吧。”
说着伸手,表示道:“今天处理花草的时候不小心被jing划伤了,这个位置,出了点血。”
听到出血,段汀表情缓和不少。
“我看看。”他走上前,眼眸垂下去,落在园丁那只粗糙的手上。
手指上一条很细的伤口。
不认真看看不见那种。
再不看医生就要愈合了(:
段汀:“散了吧。”
员工们茫然挠头,看着段总急促离去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
“我靠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地毯没洗干净。”
“我以为工伤可以报销……还怀疑段总人这么好啊……”
段汀脑袋开始抽痛。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冷风吹多了。
他抓着头发,刚上两层阶梯又退回去洗手间。
盥洗池有水流痕迹,证明玉流光刚刚开过水龙头,段汀的目光像侦查器一样扫过每一个位置。
没有血。
他憋着一股气,重新上楼,把门关上去检查玉流光的身体部位。
他太着急了,太着急荣宣电话里那句诅咒了,几乎没了理智,完全凭本能去看他的手,手背,腰腹。
还要看,脸上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
段汀跪在床上,膝盖下是玉流光盖着的被子,他像被这一耳光打得怔住了,紧绷的脸一动不动看着眼前人。
青年用手撑着枕。
纤细的身躯撑起,黑发散落在苍白的侧脸边,看他的眼神很冷,“你找打是不是?”
“……”
段汀缓慢回到地面,站直。
他盯着他问:“你是不是吐血了?”
“……”
玉流光:“没有。”
段汀:“地毯上的血是谁的?还是你受伤了?”
“我怎么知道。”
他枕住脸,“困,别吵。”
“……”
段汀倒是不说话了,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他往外走,母亲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静了静,段汀面无表情接通。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迎面而来,果然是一句责问:“现在流光父母还不知道这事,全凭祝砚疏周旋。如果祝砚疏说了,他父母找到我这里,我拿什么去说?我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要怎么说我的儿子,把流光带走了?我也找不到?”
段汀站在冷风里,漠然道:“实话实说就好了。”
知子莫若母。
段母听出段汀语气里的沉寂。
她心头不安,想了半天说:“流光还在你那吧?这孩子身体不好,你别折腾他。”
段汀抓紧手机:“……我知道。”
段母说:“明天你回一趟家,我跟你好好聊聊,我之前不知道你还对流光有感情,不然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了。”
“反正也是联姻,我们家去跟祝家谈也可以,我们让点利,促成你跟流光的婚事。”
段母说着心虚。
都对人做这种事了,还指望人流光原谅?
可不这么说不行。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固执。
段母没抱什么希望,正准备再劝几句,段汀道:“好,明天六点来,开车两个小时,聊一个小时我就走。”
段母一怔。
她觉得段汀怪怪的,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嗯……你没对流光怎么样吧?”
段汀抬头看着夜空,困惑地回忆了这几天的事。
他应该是没有的。
他都不敢对玉流光大声说话。
可是为什么会心慌?
好半天段母才听到一声“嗯”,她还是不太放心,可也只能道:“早点睡,记得准时来。”
“……嗯。”
*
清晨。
段汀穿戴整齐,叫人看好玉流光。
离开房间前,他看着还没醒的青年,回头几步亲了下他白皙的鼻尖。
又揉了揉他柔软乌黑的头发,蹲在床边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
这种事也只敢在人睡着时做了。
段汀离去后,原本睡着的青年慢慢睁开了水润的眼。
狐狸眼转动,扫过门口,脑海里是系统延迟播报的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5,现数值32。】
……真的很小气。
穿衣时,玉流光蹙着眉如是想。
不知道段汀去干什么了。
他来到洗手间,无可无不可地想了会儿,用毛巾去擦湿漉漉的脸。
湿冷的发丝贴着颈,他喉咙频繁涌上痒意,忍不住咳嗽两下。
越咳越重,最后青年俯身撑着盥洗池,手心离开唇,沾了些鲜红的血。
玉流光镇定地重新漱了次口。
系统望着这幕,觉得后台程序有点卡顿。
……幸好它这个型号的系统,有痛觉屏蔽装置。
系统想了想,低声说出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安慰:【下个位面就好了,看回档记录,你那时很健康,非常健康。】
玉流光用毛巾擦脸,稍回想两秒,“我记得的。”
他记性很好。
就算忘记细节,可只要接触到相关的人或事,就都想起来了。
系统:【加油,拿到位面之力就不算亏。】
“嗯。”
青年放下毛巾,朝外走去。
*
段汀纯粹是回家挨了顿打。
他完全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有家法了,被藤条抽了好几次背脊。
稍微一动,火辣辣的疼就涌了上来。
段汀拽着方向盘,将脑袋抵在上面冷静了一会儿。
也好。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开车回去是一点多,医疗团队会在八点到达庄园,玉流光的体检结果应该也出来了。
他得看看体检结果,再去想后面的事。
段汀直起身。
衣服黏着背脊上裂开的伤口,牵扯一下就钻心的疼,他深呼吸一口气,反而如释重负,车疾驰而去。
两个小时的车程。
段汀一会儿盯着路面,一会儿又抬眸去看后视镜。
有辆车一直在跟着他。
他打了下方向盘,转弯,沿着青山路路牌方向走。
后面的车霎时加快了速度。
段汀又扫一眼,眉头皱起来。
后车车速越来越快。
他蓦然一踩刹车,由于惯性整个人往前一倾,又往后倒去,正好砸中带伤的背脊。
来不及在意这点痛,段汀看见后车毫无刹车的意思,直直撞来——
“轰——!”
车头车尾相撞,不算严重,被追尾的程度,后车灯肯定是掉了。
段汀抵着方向盘,发现自己竟还有空想这些。
他阴沉地抹了把脸,摘下安全带下车,对来人有了预测。
“砰——”
荣宣关上车门三两步下车,段汀正要骂,就被人迎面用一张卷起来的纸砸到脸。
……发什么疯!
段汀抓住纸,怒意扩散的同时,下意识展开。
五个大字直喇喇地撞进他骤缩的瞳孔——死亡通知书。
作者有话说:啵啵
第30章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10,现数值 22。】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5,现数值 17。】
【提示……】
“……”
玉流光正在体检。
医疗团队一来,就占据了整个诺大的客厅,无数医疗器械都被他们搬过来,放好。
……什么可移动体检。
他坐在沙发上,将手搁置在眼前桌面,任其抽血化验。
冷静听了半天,愤怒值最终停在十五:【?他在干什么。】
这么小气,也能一次性降那么多。
系统:【稍等,我看看。】
它无法调转镜头去看气运之子的现状,但定位还是能看的。
系统扫描了三秒。
几个猩红的地标在地图上游走,每个地标代表的人物自动翻译在它的程序内。
【荣宣过来了,祝砚疏的地标也在靠近。】系统道,【段汀应该是回了趟家,然后被别的气运之子发现了。】
想到玉流光的计划,系统一顿:【今天你应该能出去,要紧吗?】
【不要紧。】
针刺进皮肤,痛觉传来一星刺疼感。
玉流光看着抽出去的血,喉咙有点痒,轻啊了声,【要热闹了。】
【但我看不到,有点晕。】
不是晕血。
是贫血,眼前光景晃了晃。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状态,医生拿着真空采血管起身,严肃对他道:“玉先生,您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眼前彻底暗了下去。
他按着腕上的棉签,思绪清晰,静静“嗯”了声。
*
死亡通知书上的每个字都映在段汀瞳孔里,避无可避。
他脑袋一嗡,看见了很多。
患者姓名:玉流光
年龄:24
于……年月……因病情危重……
医师签字:空
患者家属签字:空
为什么签名是空的。
是没来得及签,还是荣宣太粗心大意,伪造的这么一份死亡通知书出了大纰漏?
段汀收紧了五指,这份单薄的纸被他抓出丑陋的褶皱。
脸上有些冰冷,他迎着寒风抬起了头,听见自己用平铺直叙的语气问:“你有必要吗,荣宣。”
“有必要伪造这种晦气的东西来逼我放走流光吗?”
“你想过没有?一语成谶怎么办?那时候你替他去死吗?”
太恶心了。
无所不用其极。
段汀阴沉看荣宣一眼,转身朝车门走去。
手刚碰上车门,身后人一句话令他额头青筋不住紧绷。
“你在自我欺骗什么?”
忍不了,段汀骤然扭头,怒极反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流光死了,然后又活了?谁家医院在患者还没死的时候下达死亡通知?荣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你就这么盼不得流光好?”
荣宣:“他跟我在一起那一个多月,经常背着我把药吐掉。”
段汀不讲话,他站在冷风中压着嗓音,继续叙述,“那段时间他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有两次我在洗手间看到他毛巾上没处理干净的血。”
“我问他,他不承认,还骂我,后来有一天我推开门,看到他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有温度的。”
荣宣对这一幕太清晰了。
他数不清自己梦到过这一幕多少次,像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所以说起来格外顺畅,“我带他去了荣氏医院,医生说已经没有心跳了。”
荣宣道:“可我执意要救。”
“医生拗不过我,试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何时,天气晴转阴,上空阴云密布。
他动了动手指,想碰烟,又克制住了,僵硬地继续说:“两个多小时后,流光有心跳了。”
“所以我放走了流光。”
段汀从不抽烟。
但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碰,想试试烟是不是真的能麻痹人的大脑,忘却一些烦恼。
他站在车边,片刻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很差,很差了。”
荣宣:“嗯。”
段汀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
他的记忆没有更新,他依然认为流光的体弱无伤大雅,按时吃药就好了。
可直到荣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跟他说清楚。
他才发现,流光是有可能会死的。
会死。
会消失。
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段汀眼前一黑,差点喘不上来气,脊背上被藤条抽过的位置前所未有地刺痛,他跌撞地扶着车门,咬牙道:“……是你害的。”
抓着粗拳,他冲过去就和荣宣扭打起来,那份死亡通知书被抛开在天空飘了一下,慢腾腾掉在地上。
祝砚疏远远看到那两个下死手的人,刹下车。
“砰!”关上车门,他皱着眉正要说什么,就看到脚边那张崭新的纸。
弯腰捡起一看,双人混打变成三人乱打。
“……”
“是这吗?是这吗?”
闵闻看着分叉路口,懊恼地打了打方向盘,“要不是突然堵车,我怎么可能会跟丢!”
他咬着牙,去看青山路和青北路两个方向不同的路牌。
犹豫一下,方向盘打转,他去了青山路。
“……”
三人混打,变成四人混打。
半小时后,四辆车排成一列开在青山路郊区。
其中两辆豪车战损风,都各有程度不一的损伤。
闵闻为了了解情况,给几人拉了个群。
群里开着群语音。
“什么情况啊!”闵闻打完架脸都是青的,慌得眼眶都红了,“那份通知日期不是今天啊,是十月的,十月那时候流光不是跟荣宣在一块吗?”
段汀没有说话,阴沉地开着车往郊区边缘走。
他伤的挺重。
本来脊背上就有藤条伤,行动不便,荣宣后来大概是发现了,专下死手。
他本来占点上风,被人抓着伤口打顿时就处于下风了。
血肯定从衣服上渗透出来了。
段汀放空眼睛,听着荣宣在群聊电话里二次叙述当时的情况。
这两遍是不同的心境。
第一次听时,他被愤怒和后怕占据了理智,只想打死荣宣。
第二次听,他恍然发现被自己刻意忽视的愧责。
这五天,流光真的有吃药吗?
他是不是也是假装吃,背地里偷偷吐掉?
玉流光为什么不怕死。
为什么要这样。
段汀浑浑噩噩,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吱呀——”车停在了庄园门口。
他解开安全带快速下车,几乎毫不停歇地往里赶。
几个医生还在忙活,原本齐整的客厅变得凌乱,堆满了器械,看见他,医生先小小惊讶了下段汀这副狼狈模样,随后才礼貌叫人。
段汀连回的心思都没有,脚步刹在沙发前。
他的手拢起,十指掐在掌心。
眼皮子跳动着,下意识去看靠在沙发上的青年。
荣宣等人跟着走来,看见青年阖着眼,脑袋微微偏着去靠沙发。
那张秾丽惊艳的脸庞,格外苍白孱弱,仿佛白纸一般风吹一下就会飘走。
他的手背有针的痕迹。
手腕处也是,还有红紫色的药水洇开在青色血管上。
一动不动。
荣宣倏尔紧抿了唇角,上去握住了玉流光冰冷的手,段汀顾不上占有欲,回头哑声对医生说:“李医生……”
“嗯?体检报告还没出来。”
李医生说:“您再等会儿,项目有点多。”
段汀:“他……”
愣了一下,李医生才意识到段汀想了什么。
……有点无语,人没死啊!
神经。
李医生克制翻白眼,“玉先生贫血,算是昏迷中,大家都安静点吧。”
“……”
段汀冷静地一擦眼睛。
“转荣氏医院。”荣宣道,“荣氏医院有全球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他的大部分体检数据还在荣氏医院的数据库里,对治疗有益,还有。”
顿了一下,荣宣漆黑的眼珠锁定在李医生身上。
不知怎的,医生感觉这个眼神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体检结果没出来,您能预估一下流光的情况吗?”
李医生摘下眼镜,开始擦镜片。
人紧张的时候,动作就是容易多,他斟酌道:“不好说,段总您有玉先生之前的体检报告吗?”
段汀:“……我没有。”
“我有。”荣宣打开手机相册,给他看照片,“这是三个月前的,上次的他说不见了……我觉得他在骗我。”
医生擦擦手,接过手机。
他戴上眼镜,开始逐帧扫描各项体检数值。
三个月前的,正是玉流光刚出院那会儿。
体检数据自然不好看。
李医生看得汗流浃背,这不是和他预估对上了吗……要怎么说,说玉先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他不敢说。
现场这几个男人,随便哪个看起来都像是要原地抓着他求他救人的。
祝砚疏从开车过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无声无息站了一会儿,他突然嘶哑着嗓音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李医生擦汗:“睡够了就醒了,现在没什么问题,刚刚抽了血化验,所以他会昏睡。”
他犹豫,“玉先生的情况很难说,劝各位往最坏了打算。”
祝砚疏上去把玉流光抱了起来。
他转身就走,谁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也没有要争吵的心了。
“体检报告出来了发份文件给我。”
走之前,段汀说。
李医生点头,看着这位段总狼狈的背影。
大冬天,外套都没穿,就一件单薄的内衬。
嚯,背上谁打的,全是血痕。
*
“简则你人呢?你又到哪去了??”
经纪人快崩溃了。
这都摊上什么艺人啊,发消息消息不回,打电话电话不接。
简则开着车,他的消息总比情敌慢。
和那些富家子弟灵通的消息圈不一样,他是自己雇了私家侦探,找到的流光的位置。
荣氏私立医院。
他冷静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拿手机导航,无意接通了弹出来的电话。
“……医院。”简则道,“老陈,拜托你件事。”
陈大经纪人:“我今年三十二,你把我叫老了……算了,你去医院干嘛?哦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什么事?”
“帮我写份退圈声明。”简则轻声道,“我不混了,你的奖金和工资我会给你翻几倍的,你再找别的艺人带吧。”
“……”
老陈冷静道:“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说你晚上要排练,不是想听这个的,退圈?你真说的出来,有什么事你直接搁置工作不就行了?我最多说你几句恋爱脑,你要是退圈可就什么都没了。”
“到时候如果后悔了,你再来一份复出声明,有多少人会嘲你仰卧起坐?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退圈这个东西了,你没行程,他们就当你糊,退圈了性质就不一样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简则盯着路面,“嗯,我想唱的歌都唱了,江郎才尽了,没了美好初恋也写不出好东西了。”
“……”
“再混下去,等你的不是手里的艺人糊了。”简则继续道,“而是塌房了的失德艺人,是的,我要去当小三了,老陈。”
老陈:“……”
啊,这癫子的超绝松弛感。
他头痛道:“我不会给你写的,别发疯了,看完初恋回来排练。”
简则:“……等我真当上你就老实了。”
“……”
*
荣氏私立医院。
人还没醒。
几个大男人坐在病房隔间的待客客厅里,除了简则还算得体,其余几个都各有程度不一的伤口。
而段汀无疑是最狼狈的。
简则一来就皱起眉了,寻思这也是流光的前任?
真是一个比一个差。
他止住步子,转回病房去牵流光的手。
流光睡着,简则想了解一下他怎么了都不行,没了办法,他只好又靠近客厅,倚着门框问:“流光是又发热了吗?”
没人理他。
没礼貌的一群东西。
简则皱眉,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他转身要走,恰好段汀开口:“你们都爱他吗?”
段汀仿佛不觉得自己这问题幼稚一样,自语般开口:“那我们就一起吧。”
“……?”
失德艺人有点跟不上节奏,太超前了。
他回头,“什么一起?”
祝砚疏、荣宣、闵闻,都抬起了头看他。
“不包括你。”段汀阴郁扫了眼简则,这人是初恋,但相逢时间太晚,他没放在眼里。
不过……既然是初恋,意义是不是不一样?
简则刚要怒骂什么意思,就看段汀神神叨叨开口,“但是流光喜欢,算了,你也算一个,我们就 ……五个人。”
他喃喃自语,“五个人,流光应该够了吧,没见他还有勾搭别人。”
荣宣冷声:“你是不是疯了?”
“一起”这种话,可以当第三者第四者心照不宣,可以偷偷的,可不能放在明面上。
段汀漠然道:“你没疯吗?”
又看祝砚疏,反问:“你也没疯吗?”
再看闵闻,“你也是?”
简则以为下一个是自己。
都准备好说我没疯了。
我只是当小三而已,一个正常的小三,而不是神经的小三。
岂料段汀直接掠过他。
“反正我疯了。”他说,“流光喜欢,他喜欢玩暧昧,那就这样,有什么不可以的?”
确实被逼疯了。
最爱吃醋最爱发疯,看见流光和别人接吻都受不了的段汀,开始自言自语,“体检报告出来了,李医生说可能活不过初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连问了三次怎么办,“荣宣,你害的,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
“……”
简则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青年。
当歌手需要经常戴耳机,简则耳边常伴有不时的耳鸣,情绪激动时也会有。
他耳边出现了熟悉的耳鸣。
“……谁死?”
流光吗?
流光不是只是体弱畏寒吗?
今年冬天……是有些冷。
简则艰涩地想,但是在孤儿院都挺过来了,孤儿院条件那么差,流光都挺过来了。
他耳边嗡鸣地问:“你们说的是谁死啊?”
几个相看相厌的男人,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简则推门而出去找医生。
“滴、滴、滴……”
心脏监测仪一直在发出轻微地响声。
祝砚疏的手机响了,他慢半拍地低头看了眼,是父母打来的,询问流光是否还在荣宣那,马上过年了,一家人应该整整齐齐吃顿饭。
现在隐瞒位置,需要变成隐瞒病情。
祝砚疏接通前清嗓,清俊的眉在客厅灯光下有些冷,嗓音很平静地说:“我会告诉他的,明天就回来吃饭。”
祝母:“哎行,你现在在哪呢?今天没在公司看见你。对了发财一直在叫,它好几天没见流光了,我带它去散步都不行,要是你能回来溜溜就好了,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发财不待见你。”
……谁会喜欢抢自己名字的人类。
祝砚疏道:“今天出差,不在公司,我这忙先挂了。”
“……哦。”
有些吵。
细微的,不间断的声音一直在响。
病床上的青年轻蹙眉,眼睛还没睁开,延迟的提示音到账。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10,现数值 5。】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25,现数值0。】
【恭喜任务已完成 3/5!】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7,现数值 1。】
一觉睡醒,任务大进展的声音争先恐后跳出来。
尽管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玉流光猜自己的病情应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有点遗憾。
比预想的快,好是好,就是没能亲口说出来。
祝砚疏给他卡那个 1 干什么。
跟当初荣宣一样。
系统见他意识清醒,轻问:【为什么他们知道这种事,会降愤怒值?】
【我以为会更生气。】
或者说,是心疼促使生气更为合适。
玉流光慢吞吞睁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闻着鼻息间消毒水的气味。
他道:【这叫不和死人计较。】
【……】
感觉不太对。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过了一分钟,病房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贫血状况还没好,看到人就晕,荣宣本来想说话,但看到他脸色,又紧抿了唇角,“你先休息。”
青年半垂着眼眉。
眼睑泛着点红,像是洇开过泪似的,声音很轻,“哥,你留一下。”
几人原本要走,闻言脚步顿了一秒。
刚刚谈过荒谬地“一起”,可真看到有人受优待,被他留下,那些肆虐的占有欲和妒意还是如蚂蚁钻心,争先恐后爬了出来。
提出“一起”的段汀最先离开。
而后是荣宣、闵闻。
最后是抓着门瞄他的,简则。
几息后,病房安静下来。
祝砚疏走过去,安静地站着。
他身上有蹭到是灰尘,不好坐,玉流光洁癖不算太重,但也接受不了这种程度的脏。
祝砚疏感觉到那双狐狸眼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扫过他额上的伤,西装上明显的灰尘,还有塞入口袋里的领带。
“怎么回事?”
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祝砚疏安静道:“不小心打架了。”
不小心。
打架还有不小心。
玉流光偏开头,没有去拆穿他,只是道:“你知道我的病情了?”
“……”
“嗯。”
“哥哥。”
祝砚疏:“弟弟。”
……
玉流光眉头轻皱,不咸不淡道:“不要叫我弟弟,发财。”
祝砚疏:“嗯,主人。”
“……”
“你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正常吗?”玉流光问道。
祝砚疏继续安静几秒,“好像是有点,对不起。”
玉流光闭了下滚烫的眼睛。
慢慢别开头,白皙脸颊枕着软枕,微微凹陷下去一点。
他道:“上来吧,睡我旁边,跟你说点事。”
祝砚疏下意识开始脱西装外套,脱到一半,被窝里探出一只雪白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忘记你脏了,洗了澡再来。”
病房没有换洗衣服。
祝砚疏转开视线,打了个电话叫人送来衣服。
半个小时后。
他拎着被窝一角,怕冷气过渡进去,几乎是用有些奇怪地方法睡在青年身侧。
被窝里是温热的,和那只抓住他的,冰冷的手不一样。
他垂眼,嗅到被子上熟悉的白玉兰香。
“祝砚疏。”
祝砚疏“嗯”了一声,忽然率先提了个问题:“你怕死吗?”
不等回答,冷调的光线中,他又垂下眼注视青年眉眼,嗓音清晰地说:“我去陪你,好不好?”
“……”
白玉般柔软的手抚在祝砚疏颈侧。
紧接着,祝砚疏宽阔的怀里被一具瘦削身躯占据。
青年亲昵地用脸贴着他的颈窝,“不行啊,还有爸爸妈妈在,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祝砚疏语气很平,“但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够听话,不够顺从。”
他道:“我偏要陪着你的,在你离开的那天。”
玉流光将脸撤开。
祝砚疏以为迎上自己的,又会是一双有些斥责的冰冷目光。
可真正迎上时,他发现这双狐狸眼很水润。
在灯光下,湿漉漉的。
作者有话说:下章这个位面就结束啦。
下个位面写贵族学院白月光
配置大概是贫困区出生但很会打架的流光x打地下黑拳被他驯化的聋哑攻一只
一周目被他一枪击毙二周目回来的天龙人鬼攻一只
天龙人的双胞胎弟弟一只
学生会会长一只
剩一只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