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和我求婚


    阒寂无人,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林秋笙猜想天上的乌云是一片接着一片。他把双手放进兜里,过了一会,原筠来了,穿着贴身的牛仔裤,白色T恤,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条银色的手链,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出乎意料的,原筠联系的他。


    那晚,迎着海风,吹开了原筠眼前的发,原筠望着…海面,实则一片漆黑,只有呼呼地浪声翻涌,偶尔,咆哮。原筠偏着头,林秋笙看见他白皙的脸,和泛着水光的嘴唇,痴痴的发呆。


    原筠开始脱|衣服,林秋笙吓了一跳,原筠却完全不注意他,好像林秋笙是透明的,无声的。在半夜的海边,是没有人的,除了他们两个。后来,林秋笙才知道那片海滩属于靳家的私人海滩,原筠从小就在这片海滩长大。


    原筠脱去了全身的衣物,他站在那,双腿笔直而修长,林秋笙却不敢再看,他脸上烧起一层火,如同侵略扫荡过他的全身的皮肤。他心乱如麻,呼吸是迟钝的,只看着原筠。


    而原筠站着,抹了一下头发。便一步一步往海水里走去…


    林秋笙不敢叫他的名字,那是一种亵渎,他偏爱,偏爱原筠的古怪,寡淡,这种冷漠。融入海水,涉入口鼻,呼…顿一下,沉进去,原筠含住一小口海水,湿咸的泛着苦涩的腥味,偶尔,他咽下,像一把小刀,辣辣的粗过嗓子。偶尔,他把海水吐出去,像一只小鱼,吐出一个泡。他光滑的背脊,在林秋笙面前一览无遗。


    “林秋笙。”那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原筠忽然回头,对他一笑,天太黑了,林秋笙看不清,他甚至怀疑那笑,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来抱我。”原筠说。


    他那洁白的牙齿,是命运齿轮上的矬锯,银光下满是鲜血的味道。


    林秋笙往海里走,孤注一掷,却又满腔热血。


    原筠拥住他,他在林秋笙的耳边留下冰凉的吻,如同窃笑,私语。轻轻的,他说:“爱我么?”


    林秋笙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他被摄取心魄。


    呆呆的,他听原筠笑,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又是那种冷漠的语调:“你现在如果要娶我,我或许会答应。”他问,在林秋笙耳边:“敢吗。”


    见面第二次,原筠就成了林秋笙的未婚夫。


    林秋笙活在那个海水冰冷的夜晚,那么冷,却温柔的抚|摸着他们。原筠的嘴唇…把他从记忆里唤醒的,却是剧烈的头痛。


    林秋笙忍不住的要呕吐,头痛欲裂,像锤子再击打,敲碎头骨,慢慢溢出脑浆。


    “老公…”原筠的声音,像小孩一样无助,紧紧缩在林秋笙旁边,握着林秋笙的手。


    林秋笙费力睁开眼睛,疼痛使他难以忍耐,眼皮从没那么沉过,针刺般的记忆回来了,他看原筠那双水汪汪的眼,还是他的原筠,一直都是,他怎么会认错,辨认不出来。


    他不肯去想,电话里的另一个声音。


    “别…怕。”林秋笙把手抚在原筠的脸上,他强忍着疼痛,问:“你有没有受伤,筠筠?”


    原筠眼睛泛出泪水,看起来有点脆弱,但他没有哭。只是摇摇头:“我听你的,从窗户翻到隔壁的阳台,从楼梯下去的,炸|弹爆炸的时候我已经出去了,余震让我摔了一跤…”他话里带着哭腔:“你给我的项链…请来的观音,摔碎了…”


    林秋笙疼惜的用手摸着他脸颊上的一块青:“别怕,筠筠…”


    他只来得及说这一句,沉重的闷痛让他几乎昏过去,林秋笙想,他大概又是睡着了。他还想跟原筠说什么呢,筠筠…你到底是谁。


    一直在我身边的,是你吗,筠筠。


    再次醒来的时候,也许是强剂量的止疼药,林秋笙勉强能坐起来了,原筠本来偏瘦的脸,现在更瘦了,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那样的明亮。像只脏兮兮的奶猫,瞪着眼睛望着他。


    林秋笙心疼,把原筠搂到怀里:“筠筠…”


    原筠还瞪着那双眼睛,愣了一会他说:“你叫我不要怕,我努力了,可我还是好怕。”


    “没事了,筠筠。”林秋笙吻了他的头发:“一切都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筠筠。”


    “林队…”陶美和孟正明走进来,孟正明把果篮放到林秋笙身旁的桌子上。陶美看林秋笙,眼睛里露出后怕的神色:“好点了吗?”


    林秋笙挥了一下手,脸色苍白的笑笑:“没事。”他想让原筠自己坐着,但原筠不,紧紧的躲在他怀里,林秋笙干脆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说:“查清是谁安的炸|弹了吗?没有人员伤亡吧?”


    “我们查了所有监控,一个炸|弹在大厅旅客的行李箱里,只有近处在前台附近的人受了伤,不过,医生说都会好的。另一个炸|弹,在你的房间里,是远程定时的炸|弹…”陶美无法继续再说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现在那个房间已经被炸空了…”


    林秋笙一阵胆寒,恶心的感觉又逐渐涌上来。


    如果当时,他没有想到…原筠如果还在那个屋子里…


    林秋笙眼皮跳动,他按住眼睛,头又开始刺痛起来。


    孟正明问他:“头儿,你对寄炸|弹的人,有头绪吗?”


    林秋笙没有任何迟疑,他用沉重而忍耐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忍痛人的声音:“不,我也一直在想,可是没有任何关联。”


    孟正明抱臂,站在一旁:“该死的!说不定是这次我们调查案件的犯人,妈的…”


    林秋笙没有阻止他们这么想,林秋笙忍着头疼:“听我说,案子还没有查完,上头有把案子拿走吗?”


    “给我们加派了人手”陶美似乎也感觉奇怪:“但没有换人调查。”


    孟正明说:“可能伤亡不严重,而且咱们队是破案率最高的,只有头儿一个人受了伤,上面估计也觉得这是犯人的挑衅威胁…王|八蛋,别让我抓着他…”


    林秋笙没有反对,他强忍着,说:“既然还是我们的案子,陶美,我跟你说的都记下来了?”


    陶美说:“放心吧,林队。”


    “还按计划进行,我暂时不能出勤,要辛苦你们了。”?


    第六十二章:落网


    “据可靠消息来源,警方已掌握了大量关于地铁路线杀人案的证据。因此,导致凶手威胁恐吓在调查此案的警员,在警员房间投放了炸弹,好在无相关人员死亡。请看现场截取监控…”报道新闻的女主持看已经播放了监控,低头核对稿子,早间新闻,都是直播,需要很强的职业素养。


    女主持人看着稿子,不觉想起昨天组长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对话。“这些明天都要报道?可靠吗这些消息?”有人问。组长习惯的把稿纸卷起来放在胳膊下夹着,得逞般的笑了,眯缝眼睛:“当然了!这是热点!我们的消息是最新的!得到的数据也就是最好的…跟着我混等着升职吧。”大笑两声。


    女主持人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报道:“第三位受害人张成先生生前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画家。作为新人,却得到最近炙手可热,一幅画曾被拍到八千万的,才华洋溢的画家靳原筠的赞扬,请大家欣赏三号受害人的最后一幅作品《天使》据警方内部可靠消息,前两位受害人都与这位画家张成有着不可分离的密切关系,凶手是因为嫉妒第三位受害人的才华…”


    “张成是非常有才能的画家…”


    方佳佳端着水杯的变得麻木而僵硬,她感觉自己在发颤。


    电视是机器,不能理解她的情感。声音刺耳,而屏幕像是一个漩涡,又逐渐变得模糊。


    “天使这幅画受到广大群众的喜爱…”


    方佳佳发觉自己哭了。


    茶杯掉到地上。


    方佳佳弯腰去捡,锋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血液…红色的往外涓涓流出。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她双目猩红,眼泪如断线,却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愤怒。


    那个女人嘱咐她,教给她的一切…该说是犯案守则还是杀人技巧,她都记不得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电视里那个贱|人…那个贱女人的声音,她怎么敢说…敢这样说?!


    方佳佳抬头,泪水无法控制的流下,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她还是踉跄的把桌子上的照片抱在怀里,她失力的跪在地上,怀里的照片几乎勒进血肉,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掉在地上。


    照片上,是一个可爱聪明的女孩。


    熙熙,我可爱的孩子,熙熙…


    方佳佳猛然抬起头,脸上神情麻木不仁,嘴角却挂上笑容,钟表的针在一秒一秒的走动。听…滴答,滴答…


    你们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无法言说的愤怒占据了方佳佳整个胸膛。


    医院里。


    孟正明大口咀嚼着他手里的肉夹馍,一边嗦粉。陶美在耳机里听着,很是嫌弃。她转移注意力:“林队,凶手真的会来杀人吗?就为了一篇报道?”


    林秋笙喝鸡汤,他想,那会准备伺候原筠坐月子,结果没伺候上。现在看着原筠鞍前马后,默不作声,乖巧的模样,倒像是他坐月子了。


    “筠筠,别削苹果了,你过来吃点东西,看见你好我才好的快。”


    原筠没什么表情,神情空洞的令人觉得可怕。他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紫色,脸色白的与脑震荡的林秋笙不相上下,他好像在分析林秋笙的语言一样,看得林秋笙浑身发麻,才坐在椅子上,机械的吃饭。


    林秋笙知道他们需要谈谈,但得等这个案子完结。孰轻孰重,林秋笙竟然一时难以抉择…


    他忍着内心令人不安的东西,对陶美说:“人无法控制情绪。尽管有时你觉得你控制住了,但在以后,可能会由一些媒介,重新唤醒你那时未曾发泄的情绪。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凶手已经杀害三个人,第三个人直接在人多的地铁站被杀害,充分展现了凶手的自负,冷血。


    《天使》这幅画绝对是我们的鱼饵,顺藤摸瓜,一定能把对方钓上来。我们时间不多了,冒险是值得的。人是无法抵抗诱惑的。”


    能抵抗住的就不是诱惑了。林秋笙忽然笑了,他手指尖碰在一起,继续说:“你知道困兽吗?


    把动物关在笼子里,动物会产生各种反应,负面反应居多,想要逃离而无法逃离,相信我,这绝对不会是愉快的事。


    而动物一旦,以为自己逃出去了,重新获得自由,再把动物抓回来,负面的情绪会比刚开始更高,逐渐产生空洞反应,这就是自我厌弃,黑洞情绪,大部分动物会有自残现象。


    其中,还伴有更激烈的伤害欲望。人也是一样,一旦脑子里只有情绪,就会变成动物。我们面对的是发狂的动物,他一定会犯错,之前的所有的缜密,都会在今天被一网打尽。”


    林秋笙轻笑,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把林秋笙劈成两半,右脸被阳光照着,而左半边身体却在阴暗里。他说:“凶手会忍不住的,压抑的禁锢,短暂的通过杀人缓解,如今我重新激怒了他…他会来的。新闻里提到了筠筠。比较危险的还有直播的主持人…他会挑一个下手,来炫耀自己的力量,真单纯啊…”林秋笙觉得好笑:“其实什么都证明不了,陷入自己怪圈而无法自拔的怪物,从中找到了乐趣,是会用生命的来保护的。”


    陶美其实没太听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林秋笙说这些的时候,陶美觉得自己就像是听另一个人再说,那个人理智,冷酷,自私,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是典型的自恋者。可是林队…陶美使劲晃了一下头,她的侧写里,林秋笙是个温和,从传统家庭里长大的男人,有很强的自制力,道德感强,容易被束缚…可是一个容易被束缚的人,真的能做刑警队的队长吗?


    陶美还没能继续想,李欣没有波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活像机器:“五点钟方向,穿深蓝色外套的人。”


    “收到。”陶美和同组警员换了一下神情,摸着后腰的枪。


    啊…是个女人…陶美下意识的想,应该不会是凶手。


    “哪位订的咖啡?”女人提着牛皮纸的纸提袋。


    “危险解除…”陶美松了口气。“不对!!”李欣呵喊出声。


    瞬间之中。


    陶美只听见放下武器!以及…蓝色外套的帽子掉落在女人的身后,女人的长发随着帽子一起,向后掉着,银色的刀在她手里反光的发亮,给陶美留下更深印象的却是女人阴暗的笑,那么狰狞,像掉进沼泽的野鹿,绝望而孤注一掷。


    枪声响起的时候,时间好像都变慢了。头上的聚光灯好像是天使吹响了号角,血像蝴蝶从女人的胸口一只只飞楠漨出来,方佳佳抽搐着,嘴角涌出大量的血…她却慢慢笑了,她伸出手去够她的女儿,只抓到了空白:“熙熙,妈妈替你报仇了…”


    陶美站在原地,看着生命流逝而去,却无能为力,她忽然想起林秋笙的话:


    你知道困兽吗?


    luxuria, gula,a|varitia,acedia,ira,invidia,superbia。


    及:色|欲,暴食,贪婪,懒惰,暴怒,嫉妒,傲慢。?


    第六十三章:想喂小兔子


    天才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或者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吗?


    张成在日记上这样写下。


    算了…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一点点进步…


    还有时间…


    一直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是,张成此刻震惊的头脑空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抽搐,嘴唇因为笑容而无意识的抽动着,他想,就是亚当第一次见到夏娃,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如同他一口吞下了整个太阳。


    张成血脉偾张,盯着《情人》这幅画作,怎么会这么美?笔触是多么的温柔,色彩又是运用的多么恰当,张成看得入神,好像画里的情人,正慢慢的对他微笑,然后一点一点融入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他让自己的小女儿当模特,坐在椅子上,从女儿恐惧的神情里,张成想,我一定是吓到她了…


    但张成顾不上了,他没日没夜的画,女儿熙熙刚开始还哭着说:“爸爸,我饿了…”后来,得不到任何反应,熙熙就不再说话了,像个娃娃一样坐在那,任他摆布。


    完成了…完成了…张成语无伦次,赶上了…虽然只是底稿…他幸福的头晕,眼睛不受控制的晃动着,他穿上最好的一套西装…


    “爸爸…”熙熙试探的叫。


    却只有关门的巨响,关门的声音让熙熙吓得缩了缩脖子,她呆呆的站在那。望着关上的门,发了好一阵的呆。


    ……


    来了!来了!!!!!!张成看着那个人,情人的创作者,靳原筠!


    他还是第一次见靳原筠,不知道靳原筠肯不肯看一看他的画。


    靳原筠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戴着眼睛。他在灯下,点燃了一支烟,放在嘴里,显得很斯文。


    张成愣了愣,他没想到靳原筠的长相如此俊美…他盯着对方的侧脸看了一会,忍住内心的羞涩与不安,局促的走过去:“靳先生…请你看看我的画好吗?我见到你画的情人…找了迷,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知道…就像发了疯一样,我回去没日没夜的画,求你看看,因为你,我才会画这幅画,靳原筠先生,我从没见过比你更有才华的人…你画的太好了…”


    灯光下,靳原筠侧脸渡上一层黑暗的影子,他嘴唇牵扯出一个冷漠的弧度,像是讽刺,或者不屑一顾。他的眼睛…在夜里如同琥珀般美丽。张成听见靳原筠嗤笑了一声,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他看了张成的画,大概几秒。


    张成看见靳原筠脸上出现了近乎不悲不喜的神色,眼里几乎掺杂了一丝怜悯。靳原筠说:“放弃吧,你的才华是0。”


    那一瞬间,破碎掉了。


    天才…天才…天才?


    张成疯狂的画画,想要完成这幅画,可是…“不对!不对!!!!”他双目通红,好几个晚上通宵,他摔了身边所有的东西,“爸爸…”熙熙蜷缩在角落里,小声又胆怯的叫他。


    张成朝她看过去,手里的刮刀只是还没来得及放下,达不到的…达不到…他永远不会像靳原筠画的那样好…可是…如果有好的材料…他看见的和靳原筠看见的如果是一样的!没准他就能画出来了!


    他从靳原筠的画里看出了一种美,窒息的美。从死亡里开出生的花朵。


    当张成用刮刀刺进了女儿的身体,或许是刮刀不够锋利,熙熙只是尖叫一声,弱小的胸膛起伏着,血不断的往下流,她无法动弹了…可是没有死,也没有叫他,爸爸。


    只是流着眼泪,默不作声的任由血液从身体里流出。


    太美了…太美了…


    张成重新安静下来,坐下来画画,底稿的女儿是睁着眼微笑,但现在,是闭着眼睛。


    却更美了。


    他终于和靳原筠站在了同一水平,虽然还不如靳原筠那样完美,但是将来有一天……再加上慢慢努力,他相信他会成功的。


    警方从张成藏在家里的日记,慢慢摸清了地铁杀人案的始末。


    凶手方佳佳是同性恋,爱上了一号受害人王凤。但王凤是双性恋,在与方佳佳恋爱的同时,没有禁住母亲的哭喊与埋怨,与三号受害人张成有了个孩子,算是对母亲的补偿。


    传宗接代。


    方佳佳得知这一消息后伤心欲绝,听方佳佳的朋友说,方佳佳那时候本想与王凤分手,但王凤又哭又给方佳佳下跪,说自己离不开她。王凤答应方佳佳,自己会和张成一刀两断,和方佳佳共同抚养这个孩子。


    方佳佳本来就喜欢小孩,在王凤的软磨硬泡下,勉强同意了。在孩子出生的时候,方佳佳的心一下就软了,她抱着襁褓里的那个女孩,吻她的小脚。


    孩子有名字了,叫熙熙。


    故事本应该到这里结束的。


    几年后,王凤得到一个去美国念书的机会,她支支吾吾的跟方佳佳讲,熙熙已经被判给孩子的父亲张成了。


    看着那么小的女儿,方佳佳的心几乎被扯开,她知道,这都只是王凤的托词,她否决,熙熙由她抚养,而王凤可以专心去美国读书。


    王凤送了一口气般的,像是笑了。


    方佳佳看了一会曾经的爱人,心冷漠的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独自带小孩很累,但方佳佳也觉得很开心。只是熙熙总是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


    这样,方佳佳接受了熙熙幼儿园老师的求婚,因为熙熙真的很喜欢她的老师。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打破,就像打破一个陶瓷罐子一样容易。


    当王凤带着律师,再次哽咽痛哭,扇自己嘴巴,给方佳佳跪下。说法院已经把熙熙判给了张成,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实则是因为张成给了她十万元。她就把熙熙卖了!方佳佳可真恨她!恨透了她!


    方佳佳不甘心,她求王凤,求张成,求所有能求的人。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请求张成别把熙熙从她身边带走,她那么恳求他,而张成就像个软钉子,说什么,都势在必得把熙熙从她身边带走。


    方佳佳请律师,也就是二号受害人…方佳佳每次想到这个律师,就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他那么漫不经心,不咸不淡的打官司,或许她不会输掉官司!熙熙也不会死!!


    她恨死了这些人,当她知道熙熙死的那天(警方判断是小孩自己拿刮刀玩不小心戳伤,流血死亡的。)方佳佳耳边只是又响起了,熙熙跟着地铁报路线,那么可爱的声音,那么活泼,那么生动:


    大马牌到啦…下一站是宽慧门。宽慧门到啦,下一站是中医院!


    中医院到啦…下一站就是熙熙最喜欢的动物园!


    熙熙圆圆的苹果脸蛋,可爱的笑容,牵着方佳佳的手:“妈妈,我想喂小兔子。”?


    第六十四章:天天生气


    案子过去一个星期,林秋笙终于获得了出院许可,上司包瑞还算人性给他多加了半个月休息,约林秋笙面谈时,包瑞眼皮好像比他们上次见面,更加向下耷拉,沉默不语倒是没有变化。唯有他的眼睛,轻描淡写的瞟林秋笙一眼,又慢吞吞的看回文件。


    但林秋笙分得出来,那是一双怒目,是惯常盯人吓唬人用的,包瑞把这双眼睛磨练了几十年,坐到了今天的位置,林秋笙包含同情的理解着这双不会给人带来快来的眼睛。


    “你是说…”包瑞讲话很慢,眼睛也慢慢眯起来:“你不知道酒店爆炸的事,一点关联也不知道?”


    林秋笙是读了警校的,受过培训,他靠着这些来判断谁是凶手或者坏人。反而之,他的说谎技能随之点亮,他曾发过誓,对他的警|徽忠诚,对人民忠诚,但现在誓言亲手被他粉碎。林秋笙一点冷汗都没出,他想,他会抓到魔女的,这是他的补偿,赎罪。“我毫无头绪,炸弹爆炸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以为自己要死了…”是的,他真是这样,只不过在这之前他只想着怎么让原筠逃出去。


    “是吗…”包瑞在文件上写了什么,他没有看林秋笙,或许是信了林秋笙的话,或者不信。林秋笙等他慢悠悠的写完,包瑞抬头看他,把文件合上:“林警官,你很出色。”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英俊男人,包瑞忽然笑了一下,捉摸不透的说:“你破了魔女的案子…”


    他知道了!林秋笙一阵心惊肉跳…面上不露声色,不,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错,魔女案已经破了,绝不能表露出来我知道什么。


    原筠…


    “到这里来,又接二连三的侦破了好几个大案。市长亲自打电话褒奖你,我也跟着颇有殊荣,你是队里的人才,警局也需要你,和你的团队。”


    林秋笙只是笑了笑,从孩子起,他母亲就教给他,对,笑一笑,好孩子要有礼貌。好孩子…呵,成为了警察?他是为什么做警察来着?哦,为了他殉职的父亲,十岁以后再没有父亲的人生…伟大…伟大么…


    “可惜你队里的陶美辞职了。”包瑞说起这话的反应也很迟钝,让人怀疑他的心脑血管健康。可实际上,他的话很少,却都在刀刃上。


    棘手啊,林秋笙默不作声的想,他说了一些惋惜看似感同身受的话,“对,真可惜,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能有作为…”陶美是因为什么辞职来着?


    “你的团队要进新人。”


    “好的,我们会听安排。”林秋笙不动声色的微笑。


    他们握手再见,林秋笙获得假期,依旧骑着他那辆用了几年的带筐子的自行车,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林秋笙心里却一片肃穆。他车下的两个轱辘,骨碌碌的转动…


    红灯…停车,旁边婴儿车的小孩看着林秋笙的脸笑,林秋笙也微笑。绿灯,继续骑车,去哪?对了,买菜,林秋笙去菜市场,喧闹与各色的菜,让林秋笙稍微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他情愿来这,选一日的食材,杂货店的里的碟碗卖的便宜,选两个?菠菜,藕都新鲜,买一些。原筠爱吃肉食,买两根排骨…40一斤?又涨价了。牛肉,鸡翅,原筠好像没有不爱吃的。林啾喜欢吃炸丸子,买块豆腐。


    说起豆腐…怎么做好吃?


    砰!


    林秋笙站在原地,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嗡,嗡,嗡,耳朵里全是这样的耳鸣,酒店爆炸时也是这样。头剧烈的疼痛,炸弹爆炸的时候他离得很近,他能感觉自己上一秒还站在地面上,下一秒像弹簧一样,弹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他的脖子像被扭了麻花,不能动了,医生说他很幸运,养一养就好,林秋笙觉得这就很不幸了,医生看他一眼,不在意的说:你的运气够好,这一下如果再寸点,没准就高位瘫痪看了。


    之后呢,脑震荡,让他吐了好几天,无时无刻不眩晕,眼睛像钟表的针,从1到2再到了3不正常的往下转,他从没这么头痛过,几乎疼得让他丧失尊严,感谢止疼药这伟大的发明。


    “没事吧…”


    “咋啦?”


    “小孩的气球爆了,是不是吓着他了?”“不会吧,这么大个男人…”“诶呦,没准别有心脏病啥的吧…”“我就知道新闻里的没错,气球这玩意太危险,要真给人吓出好歹,家长得赔钱吧。”“凭什么我们赔钱?!碰瓷吧!就是找也得找卖气球的!再说了,这人还没准出门就被车装死了呢…还找卖黄历的赔啊。”


    林秋笙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他懒得理别人说什么。


    那边似乎是吵起来了。


    “我说你,你是那男的谁呀?碰瓷也没有这样碰的吧!他要真有病,去治啊,别是癌症精神病治不好吧…别在这讹人啊…再这样…再这样…我报警你信不信!都得拘留你们这群骗子!”


    “我是他老婆,我是谁…”青年嗤笑一声:“破嘴一逼逼,喜鹊都能被你逼逼死。”


    “诶你!!!”


    “我什么我?”原筠嗤笑,不屑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晦涩阴暗的烧起蓝色的火:“会说人话就请讲,不会讲就烦请您左边进卫生间把自己冲下水道好吗?我也理解,这世界上粪水还能施肥呢,也不难接受人世间有您这样的智障。”


    “同性恋有什么…!”


    “劝你别说。”原筠笑了一下,从烟盒里抽了支烟,放在嘴里才点燃,眼睛冷漠的出奇:“我也想掐爆你的脑袋,但我在忍耐,麻烦你也安静一会。”原筠吸了一口,把烟拿在手里,缓缓的笑了,烟雾缠绕在他的眼眉处:“别拿同性恋来说事,爱情是我自己的,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吃多几|吧的闲饭才能有你这样的闲心。”


    原筠看对方被自己气的脸都绿了,才微微一笑:“对,很好,祝你天天生气,早日得癌。”


    他说完,走过去踹踹蹲在地上,捂胸口西施状的林秋笙的小腿:“有事没有?没事回家装死去,怂死你,搞我的时候兴致勃勃,被人快骂祖宗了在这不吭声,我以前没发现,林秋笙你丫挺有受虐倾向啊。”


    “嗯?”林秋笙耳鸣的厉害,什么都听不清,眯着眼睛看:“筠筠,乖乖…你怎么来了?”


    原筠低头,咬牙切齿恨恨地一笑,眼睛却柔得要缠在林秋笙身上了:“我来接你回家,饭都不做,你饿死我啊?”?


    第六十五章:筠筠


    林秋笙笑了一下,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脚尖磕地活动了下脚腕:“早上走之前,我不是说了,上司找我谈话,中午不一定回来,冰箱里有酱牛肉和香肠,你热一热…”


    “不会。”


    “怎么会不会呢?”林秋笙弯腰把摔倒在地的自行车扶起来,笑了笑:“那点个外卖,出去吃总可以…”


    “我吃不了外面的东西,都让我作呕…”原筠淡黑的眉下聚起说不清的阴鸷,红色的唇一努,刻薄如同刀子一样向人刺过来:“谁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东西,用的是什么肉。”


    林秋笙不想再跟他谈,只是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去过警局了?”


    原筠悄悄嘟起一点嘴,看林秋笙一眼,又把目光放到车筐里:“你买鸭子了吗?我想吃咸水鸭,你给我做。”


    “好,我去买。”林秋笙掐了原筠的脸蛋,原筠恹恹的把林秋笙的手打开,林秋笙推车继续往前走,车子忽然一晃…林秋笙回头,哭笑不得:“祖宗,你走两步吧,我这小车只能载林啾那样的小孩,你回头给我压坏了…”


    “压坏了买新的。”原筠圆目一瞪,小老虎一样:“你载林啾就行,我就不行?!”他伸手去拧林秋笙的腰:“你再说…你再说!再说我不能坐!以前都是我坐…”


    林秋笙被他掐得一疼,有些上火。但一看原筠的眼睛都气红了,抬眼瞪他,却只显得楚楚可怜,林秋笙连忙拜倒:“好,坐,给筠筠坐,好不好?”


    原筠哼了一声。


    林秋笙心里叹气,活祖宗…


    要了命了。


    他买了一只鸭子,原筠却看见卖兔子的,蹲在地上不肯动,执拗的盯着兔子。


    “别买啊,不养这些…”


    “谁说我要养…”原筠嗤嗤地笑了,目光阴冷却带着无限怜悯,他自言自语:“最后都落得被宰掉的下场,不如一开始就被剥了皮…”


    林秋笙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有余。他按下心中不妙预感,原筠站起来,面无表情阴沉的站起来,林秋笙想…他得做点什么。


    妥协…


    “哈…”林秋笙心累的叹气:“买吧买吧,给你养着玩,你要什么颜色的?”


    “白的,黄的,黑的。”原筠很快回答,他盯着一笼子的兔子。泛起一丝凉薄的微笑,耐人寻味的同林秋笙讲:“三角关系是最坚固的,很有意思,越有竞争力越想活下去。我却想要一只等死的兔子,绝食是一种骨气,最后连呼吸都不要,只把痛苦灌进鼻腔,肉|体留着腐烂。林秋笙,这世界上应该有这样奋起反抗的兔子。”


    林秋笙微笑:“你到底养不养?”


    “养啊…”原筠大大咧咧的说,坐回林秋笙的后车座,天真的笑,明媚的笑。有时候,林秋笙觉得原筠真像一个孩子。


    或者像是……天空,上一秒乌云笼罩,仿佛大厦将倾。下一瞬间,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云就被扫开了,从没见过那么湛蓝的天空,原筠…即使这份湛蓝也不过是你众多谎言伪装下的其中一种苟且。


    林秋笙不是要指责原筠欺骗了他什么…至于酒店的那通电话,他还需要理一理。只是说…原筠过去受了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伤害,这份伤害包裹他,割碎他,扭曲了他的精神。原筠不是想伤害什么,他只是想保护自己。


    像一个孩童一样还击的方式保护自己。


    那是他仅知道的方式。


    林秋笙怎么舍得怪他,他只是怪自己,原筠生完孩子就被强制送到精神医院,原筠是那样生机勃勃而有个性的男人,如同心理阉|割般在那个活炼狱被烧得体无完肤。


    表面还在,肉|体完好。


    可林秋笙知道…


    “干嘛啊?”原筠拎着笼子里的兔子笑,身后蓝天,白云,轻轻涌动,那种痛…一下就击中了林秋笙,为什么…仿佛早在身体里埋下的东西炸裂开来,为什么…要是原筠…他能清楚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碎裂。为什么…魔女这种破事要摊在他们头上!


    他们应该也像普通人,考虑一日三餐,闲暇时间养花弄草,或养两只猫两只狗,几只兔子…都可以,他们或许会对房价望而却步,去仍想努力奋斗。


    接吻,上床,睡觉。


    那平凡而温馨的日子在林秋笙眼前,以分秒必争的速度快速离去。


    林秋笙感觉到一种难以说明的痛。


    “走啊…”原筠笑得那么开心:“快点回家,我饿了。”


    林秋笙朝原筠很温柔很温柔的看过去,心肝揉碎都饱含在这一眼。


    坐上车子,林秋笙慢慢骑动。


    “筠筠,你开车来的?”


    “嗯。”


    “你开车回去吧,不然车怎么办…”


    “找个代驾的就行。”原筠爱不释手的逗他怀里笼子的三只兔子。


    林秋笙笑了一声,骑车回家:“筠筠你冷不冷?有风。”


    “有点。”原筠说。


    林秋笙把车停下,把自己的夹克脱下来,给原筠穿上:“乖乖筠筠,你穿得太少了,不怕感冒?嗯?”他让原筠穿袖子:“抬手,筠筠。”


    原筠抬起一只,另一手抱着兔子。


    林秋笙给他穿好,原筠忽然拉住林秋笙的衣角:“亲亲筠筠。”


    林秋笙有一点好笑,低头吻了吻原筠的嘴唇。


    林秋笙坐上车,重新开始骑,原筠搂着林秋笙的腰,把脸靠在林秋笙的背上,车轱辘圆圆的转动,近处的风景变成远处,红灯变成绿灯…


    炽烈绽放过的樱花谢了。


    原筠抬头看着光秃秃只剩凄凉的枝干,把脸重新埋在林秋笙背上。


    到家,原筠明显困了,捏着林秋笙衣角不松手,林秋笙没脾气极了,弯腰把原筠打横抱起来,原筠很自觉的搂住林秋笙的脖子,用头发蹭着林秋笙:“老公…老公…”


    林秋笙只是笑了笑,把原筠放到床上,给他换睡衣,原筠一滚就把自己包进被子里去了。林秋笙坐在他身边,撩开原筠耳边的碎发,在他耳朵上吻了吻:“筠筠乖乖睡吧,饭做好了叫你,好不好?”


    原筠从嗓子里黏腻的挤出两声哼哼,林秋笙听了半天,才听见原筠说的是:


    别忘了喂我的兔子。


    “睡吧,乖乖。”林秋笙吻了吻他:“别担心,我会帮你喂你的兔子。”?


    第六十六章:我才是原筠


    林秋笙喂好了原筠的兔子,原筠挑的兔子和他的人一样难伺候,一只白色的兔子,雪团般的立在那,鼻子和三瓣嘴一同颤动。


    你忘了我吗?


    不合时宜的,林秋笙又想起了那通电话。随着声音如沙砾般的粗糙感,想起来的却是是树叶簌簌而下,某个深秋,在众多逐渐枯萎的颜色里,唯有枫树是真正精神抖擞的活了过来,树叶飘落下来的时候,原筠正抬头盯着天空看,错落的金黄没入着红色,以凄哀壮烈的方式填满了整个天空,而天空的蓝从树叶遮盖处斑驳的往下落,随着落叶一同。


    原筠的脸,美丽的抬着,林秋笙注意到他眯了眯眼,一个细微的小动作,然后笑了…纯洁烂漫的,原筠像是旷野,或整个天空…


    林秋笙无法用语言形容。


    而他,只能站在地面,透过叶子斑驳处去望望他望的天空,遥远,触不可及。


    一阵风,就吹走了所有的叶子,漩涡般的将林秋笙陷入困地。之后,有什么开始掉落,连同叶子一起,如同墙皮般剥落的是美好的记忆。


    他们陷入魔女案越深,美好就越离他们远去。


    林秋笙清洗他的菠菜,水从管道里倾泻而下。他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没有一件能告诉他,现在的原筠不是他的原筠。


    林秋笙应该和原筠讲那通电话的事,可是他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或者他不敢承认自己害怕了。


    一个小小的诡计,却是他走万里路鞋子里的那颗沙粒。


    他为了原筠,林秋笙的呼吸又开始发痛了,他为了原筠…


    空的酱油瓶子…原筠喜欢咸味的菜,林秋笙无奈的笑笑,在毛巾上擦擦满是水渍的手,出门去小超市买一瓶酱油。


    他盘算着午饭,给原筠把鸭子做了,再做牛肉面,冰箱里里有现成的前天刚酱出来的牛肉,这样等下午接林啾放学回来,可以直接做给他吃,对了…早上林啾说要吃披萨,林秋笙答应他了,那就放学回来顺便给他买披萨。


    原筠要是愿意跟着一起吃个披萨,他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16.5,还要别的吗?”


    “不了。”林秋笙惯例礼貌的笑了笑,扫码付账,拿着酱油回家。


    他走了神,忽然被人搂住了腰。


    “我是谁?”


    林秋笙一笑,无奈而宠溺的说:“别闹了…筠筠。”他低下头,却看见一双缠满绷带的手。阴影在地上,那是林秋笙自己的影子,慢慢抖动起来,像湖水扭捏,歪歪斜斜的倒影。


    林秋笙的理智,就像一串珠子,线突然就断了,珠子蹦得哪里都是,而林秋笙发着呆般,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曾拥有的,和他正失去的。


    “你不回头,看看我么?”


    林秋笙回头了,他手里的酱油掉在地上,砸碎了,溅在地面上是一朵又一朵深色的花儿。玻璃碎片如同镜子般,反着两人的身影。


    林秋笙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惊讶的,他只是……看着和原筠同等身高,身材相似,脸上缠满绷带,只露出眼睛的一条小缝。


    “怎么?”讽刺的笑,还有点紧张:“只认识那个漂漂亮亮的冒牌货?”


    林秋笙没有说话,他嘴唇干涩。


    天上毫无动静的,安静的漂浮着云。


    林秋笙静静的看着他对面的人,声音是原筠的。


    “听我说,老公…你要相信我,我才是原筠!是你的筠筠…你还记得吗?”对方如数家珍,把他们的过去娓娓说给林秋笙听。“我生完孩子,被魔女抓走了,她把我点燃了,我烧伤的很严重…这几年我一直在复健,我发了疯的想你…”


    林秋笙站在那,微微笑着。


    对方说了很多,希翼的问他:“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是原筠,你的原筠!!”


    林秋笙伸手牵住对方的手:“你被魔女抓去了?”


    “对!”


    “跟我说,说说魔女…”


    对方沉浸在林秋笙的语调下,林秋笙温柔的手,是他一直以来渴望,想念的爱抚。让他如此饥渴,如同常年冻结的雪,正以欲望的形式缓缓融化。


    “你想知道什么?筠筠都告诉你。”


    林秋笙抚摸他的头:“告诉我,是魔女让你来的吗?”


    似乎有点犹豫,但对方还是说:“老公,筠筠才是魔女,筠筠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林秋笙胃部如同打结,他笑了笑:“筠筠怎么会是魔女呢?我们没有分别之前,刚认识我的时候,都是骗我的吗?”


    “不是!”对方很着急:“你听我说,听我说老公…老公…我…”


    “老公?”原筠穿着拖鞋,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脸上神情讥讽,眼神已经恶毒,他像一条蛇,以嫉妒为名。原筠二话不说,直接踹在对方的肚子上,林秋笙还没有反应过来,原筠已经拽住对方的头发开始拖行了。


    原筠微微眯了眼,把人踹在地上,笑了一下:“哦,你让我明白了惨叫声还是用的,让我看见了你的牙齿…呵呵呵…”原筠自顾自笑了一阵,从地上摸了块石头,直接砸碎了对方的牙。


    “啊!!!!!!!!”


    在刺耳的惨叫声中,原筠满足的眯上了眼睛,他像只餍足的猫优雅的舔掉爪子上的鲜血。他轻轻拍了拍满是绷带的脸,虽然现在已经被鲜血涂满了。“再让我听见你叫他老公,我就…”他想了想,笑着说:“一点点剪碎你的舌头。”


    原筠满手是血,不顾周围人的大呼小叫,他坐在对方的身上,慢条斯理的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夹在手指间里晃了晃,忽然无辜可爱的睁大了眼睛,问林秋笙:“老公,你有带打火机吗?”


    原筠没有等林秋笙回答,突然阴沉了脸色:“我真应该剁了你,林秋笙。”


    “嘿你!从那人身上起来!”有人报了警,民警跑过来,逮捕了原筠,原筠咧嘴一笑,什么都不在乎。林秋笙和原筠一起被带走,两人坐在一块。


    缠满绷带的男人被另一辆警车带走。?


    第六十七章:不是你,我也会结婚


    “听我说,筠筠…”


    原筠在拘留所翘着腿,冷笑一声:“说什么!”他的神情越发阴暗,像乌云密布,即将迎来轰轰雷声,原筠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更像是嘲弄的表情,他眨了一下眼,更像是睁大了一下眼睛,来缓解眼睛的酸痛。


    他双目莹莹,抱着手臂,来回活动着脖子,原筠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在笑。于是他闭上嘴,来缓解心中咆哮不安的痛楚,全是他活该…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爱上林秋笙,爱一个太辛苦了。不适合他,他很清楚自己,原筠很清楚自己,他盯着墙壁上一溜烟快速向上爬走的蜘蛛…


    逃命吧……灰色的小玩意,为了逃跑长了多少条腿?一个指尖就能按死它。无所谓,逃跑,逃吧!!


    原筠发自内心邪恶而狠毒的想,他的胸腔里简直像有一个闷热潮湿的培育地,平时他还管的住自己,但是,现在?此刻?他就不那么确定了。他胸腔着了火一样,从根部开始燃烧,那隐晦的,藏起来的欲望,渴望,都被恨带起来,燎原之势,寸草不生…那玩意,咆哮的想要一些鲜血,或者一些都不够。


    林秋笙说了什么,原筠听不见,他嘴角的笑已经告知林秋笙,原筠到他自己的世界去了。


    从什么时候起,眼见那个女人杀第一个人起,活像宰一条可怜的鱼。而自己第一次杀一个人时多大?七岁,八岁?站在那个墙角,看着猩红的血流了满地,人被杀的时候,会像猪一样惨叫,然后可怜的尿了,感受自己被割成一块块的,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筠筠。”女人穿着一身白裙,笑容优雅自信,用毛巾擦掉手上的血,看得出来刚折磨完一个人,对她来说就像是买到一个高档的包,让人心情愉悦:“你饿了吗?”


    “不。”原筠至今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那么冷静,不如说是冷漠,因为他不想发出女人讨厌的哭声或者是表现出懦弱,那会让他挨一顿毒打。


    于是原筠回答:“我能走了吗?”


    女人蹙眉,鲜红的嘴唇和她脸颊上的鲜血一样的红:“为什么,宝贝?”她朝他走过去,使劲拧住了原筠的脸,带着克制和忍不住的…愤怒,原筠被拧得眼泪出来了,但不是因为想哭,而是自然的生理反应,原筠拍拍女人的手,娃娃般精致的脸上,那双眼睛又圆又亮,他就像是女巫捡到的濒死的奶猫,已经有了邪恶和玩弄的本能,原筠对女人说:“他尿的臭死了。”


    女人对这个回答愣了下,瞬间笑了,温柔的拍拍原筠的脸:“哦,筠筠,这个人可真坏是吗?给他点惩罚,去吧,筠筠。”


    原筠就去了,他才刚比那个铁床高一点。


    “求求你,求求你…”那个被铁床禁锢住的人哭花了自己的五官,那个人的脸在原筠脑袋里慢慢融化掉,原筠看不见他了,也屏蔽了声音。


    原筠只是看着铁床的某一角,他什么也没说,挑了一把尖刀,他从五岁就熟知人的心脏长在哪里,实际上,他是在五岁的时候,别的小孩在公园里放风筝,去泥土里看生长的西红柿,原筠是看一个人被没被打麻醉的情况下,活生生被抛开胸腔,看心脏如何跳动,那可真是活灵活现。


    所以,原筠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准确的用刀刺破了那个人的心脏。他相信,自己做对了。相信他,那个女人是有超高经验的虐待者,反社会的心理变态,无所谓怎么叫,她像变魔术一样,让一个男人被折磨了一个月都没死,所以,原筠想,他这么做是对的。


    与其不轻不重的给那个男人戳上一刀,不如结束这种痛苦。


    原筠清楚那个女人,下一步,她就该一根根剪掉对方的手指,再像炖猪蹄或者卤鸡爪一样,炖了它们,再让这个人吃下去。


    不美好吧?


    “哦!筠筠!”女人责怪惊讶的叫了一声,却在微笑:“坏孩子,我只是说让你给他惩罚,你却杀了他,坏孩子。”


    原筠冷酷的擦掉脸上的血:“这就是我的惩罚。”他知道这样说,女人会感到开心的,不要小看一个孩子,那是最会迎合父母心意的玩具。


    果然,女人笑了,在原筠的脸上咬了一口:“我的小苹果,你真棒。”


    “原筠!”


    林秋笙有点恼火了,他一个人说了半天,但原筠一个字都没听见。多亏他,原筠从记忆里出来了,他眨了眼,才发现自己还在盯着墙壁看,而那只蜘蛛已经跑得没影了,原筠嘴角挂起了古怪的笑容。


    “筠筠…”林秋笙牵着原筠的手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筠看着林秋笙牵着自己的手,他感觉自己又坚固了,同时又破碎的更快了,他笑了笑:“我的手破了…”


    “什么?”


    “你总会发现的,因为你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就连我了掉的头发掉在哪你都能说清楚,而现在我的手破了,你却只顾着跟我说你那些破话?”


    “筠筠…”林秋笙几乎悲呼了一声,他去看原筠的手,只是破了个小口子,林秋笙心疼的蹲下来,久久的注视原筠的手,他说:“对不起,好吗?我…我有太多的事情…还记得酒店爆炸的那个包裹吗…我一直没跟你说…”


    原筠面无表情的听着。


    “我知道那不是你。”林秋笙苦笑:“从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那不是你。具体原因我说不清楚,或许,你从不会要跟我解释什么…”


    “你的脑子进水了吗?”原筠能听出自己声音的冷酷,以及抑制不住的愤怒,他一脚踹在林秋笙的肩上,林秋笙被他踹得趔趄,摔坐在地上,像是迷茫般看着原筠。


    原筠换了腿,把右腿搭在左腿上,他眼神冷漠的要麻木了:“你以为世界上像我这样不男不女的怪物,又为你生了孩子的蠢货有多少?”


    “哦,筠筠…”林秋笙的心都碎了:“求你…求你,别这么说…筠筠…”


    原筠不为所动,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那么快意,像是把自己撕裂一次又一次…他眯了下眼睛,他感觉自己失控了,如魔女所愿,他真的失控了,因为林秋笙现在才告诉他这件事,魔女得逞了,林秋笙真的犹豫了。


    原筠感觉自己被割裂了,胃部像烧了无数个孔,他眼睛里有泪水,同理,不是因为他想哭,只是生理反应,太痛了,他的喉咙阵阵刺痛,好像吞下了长针,原筠知道不受控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及他接下来的话绝对能让林秋笙受到同等的痛,他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见面第二次我就要和你结婚吗?”他喉咙痛的要死,可他却还在说话:“不是你,我也会结婚。”?


    第六十八章:我们离婚吧


    林秋笙猛然站起来,眼睛通红,他死死盯着原筠的脸。


    原筠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声音平静,他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就好像…石子滚进了深井,黑黢黢地无声坠落。原筠眨了下眼睛,泛起一丝微笑,忽然语调变得很温柔:“你一直什么都想知道,又什么都不敢知道…”


    “别说了…”林秋笙的声音很空洞,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正在狠狠的伤害他…原筠想,他继续微笑,我给了他很痛的伤害?那很好…或许很好,谁也不会像我一样给你这种伤害。


    因为是你自找的,林秋笙,因为你爱我。


    原筠停顿了片刻,笑着说:“我和你相遇的时候,魔女正在教我捕猎,你只是其中一个对象,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只不过我选中了你,你很有趣,林秋笙,因为你出奇的懦弱,我猜和你母亲的教育离不开关系。那么压抑,控制,你知道吗?”原筠朝林秋笙好看的微笑:“你有杀人的天赋。”


    林秋笙眼睛发烫,他看着原筠的脸,他所深爱的,所保护的…发过誓…林秋笙不敢眨眼,只是看着原筠,他轻轻笑了,脑袋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以前和原筠出去玩的时候,原筠坐在旋转木马,张开双臂的模样…他的笑容,笑声,好像就在林秋笙眼前,就在现在,就在他面前…


    和在他面前的原筠,好像是两个人。


    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啊?是原筠吗?是他的筠筠吗?


    不是吧…


    原筠还在说:“你只是我选中的猎物。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魔女早杀了你,就像她杀了其他的待选人…”事实是,他为了林秋笙反抗了魔女,原筠欺骗了魔女,耍弄了魔女,不得不说那感觉真好。虽然挨了一刀,做了十四个小时的手术,不过保护住了林秋笙,也不算坏“明白了吗?”原筠问他:“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他有意的要伤害林秋笙,他绝不原谅林秋笙对他的怀疑和动摇。


    沉默之后是沉默。


    林秋笙看了一会原筠,问他:“你有爱过我吗?靳原筠。”


    他没有叫他原筠,而叫他靳原筠,这一点激怒了原筠,原筠冷冷朝他微笑:“爱你?当然爱你…哈!如果你把对玩具的喜欢称为是爱的话。”他当然爱他,为什么林秋笙会问出这种蠢话?他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这还不够吗?!他还要怎么爱他?就连林秋笙不信任他,怀疑他…原筠从心里还是爱他,林秋笙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当然爱他,林秋笙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爱的人。


    “呵…”林秋笙讥讽自己般凄苦的笑了几声,他问原筠:“你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找个猎物,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只是个替代品?像超市里那样选购商品一样,我只是合适?


    你有一点…一点,哪怕一点点都没有爱过我吗?”


    “当然。”不是。原筠看着林秋笙回答。


    当然……林林秋笙眼眶通红,看着原筠…当然两个字在他心里砸开裂缝,把他的整颗心都砸碎了。


    “老公…”原筠下意识的叫他,不可置信的站起来,他从没有见过林秋笙哭。


    林秋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按了一下眼睛:“我恳求你,求你,请求你,再也不要这么叫我了,靳先生。”原筠微微张开了嘴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


    林秋笙看着原筠,原筠的手指上很干净,结婚戒指他早就不带了。


    林秋笙手指发痛,发愣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他低头摘戒指…如附骨之疽,稍稍触碰,心如刀绞,真够痛的了…太痛了…林秋笙止不住的想,戒指摘下的时候,林秋笙觉得真是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你这是什么意思?”原筠面容阴沉,发狂般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秋笙看他,忽然觉得可笑:“我们离婚吧,原筠。”


    原筠一下子站住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林秋笙不敢看他,他怕他再多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林秋笙转身,按了拘留所的按铃:“我是重案组的警察,你们可以电话核实,我的警号是***,事出有因,那个缠满绷带的男人是我查的案子里的嫌疑人…”


    原筠很安静,出乎意料的很安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安静。林秋笙要跟他离婚?他要跟他离婚?


    为什么?


    为什么他生命里美好的事物总要离他而去,林秋笙也是,林秋笙是个说谎者,他欺骗他。


    看着林秋笙的背影,原筠轻声问他,像个孩子一样核实:“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


    林秋笙肝肠寸断,笑了笑,没敢回头,他同样轻声,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我会永远爱你,原筠。我再也不会像爱你一样,爱其他人了。”


    原筠眼睛又慢慢变亮了:“你说离婚是骗我的,对不对?”


    “恐怕不是,筠筠。”


    “你说你爱我…”原筠焦头烂额,快哭出来:“可是,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林秋笙回答,声音温柔。让原筠想到,林秋笙像他求婚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他对他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现在,也还是那么温柔的对他说:“我爱你,永远爱你。可是你还要我怎么样呢,靳原筠。”


    “你连名字一开始告诉我,都是假的。现在你告诉我,我们的婚姻也是假的,你爱我…不,你也告诉了我,你从不爱我。天哪,筠筠,天哪…”林秋笙笑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人从魔女那保护你,或者因为魔女利用我,无所谓了,筠筠,真的…你放心,即使我们离婚,我也会保护你,好吗?


    你是我儿子的另一个父亲,你是我…”他没有继续说,只是告诉原筠:“你说的,让我做的,我还是会做,好吗?


    我们离婚吧,我只是无法忍受了,因为我是那么爱你,而你…算了,原筠,算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我失去你的那五年,我是如何的思念你,我是…他妈的那么想你,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心如刀绞,在我失去你的那五年,每一秒我连呼吸都是痛的,现在你告诉我,你从不爱我,那就放过我,原筠。”


    “我们离婚吧,筠筠。”?


    第六十九章:他想给他做


    “秋笙?”


    林秋笙发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他不在乎的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眼睛看东西一片模糊,他能说什么?都怪冰镇啤酒太好喝了。


    “你喝了多少啊?”那人的手指从林秋笙脸颊旁穿过,还带着古龙水的香味,按住林秋笙的手:“你不能再喝了…”


    林秋笙眯了下眼,试图把眼前的人看清楚一些,但毫无作用,于是他笑笑:“这位多管闲事先生,请让我喝吧,放心吧,炸弹都没有带走我,只是留下来恶心的脑震荡。”林秋笙灌下一口凉爽的啤酒,笑着:“我的妻子…不,前妻,告诉我他从没爱过我,你觉得现在还有什么能伤害我?什么都与我无关了,你以为我想喝酒吗?我宁愿再被炸弹炸个一百次,一万次的…”林秋笙大笑起来,被口水呛得咳嗽,他从前最瞧不起喝的烂醉的人,现在好了,他喝大了,喝得跟陌生人谈心了。


    自尊像遮羞布,唯一的作用,就是从他身上滑落。


    去他妈的…操…林秋笙笑起来,擦掉嘴角的酒,离婚快乐!快乐!就像人们说圣诞快乐一样,实际上,大家连圣诞老人是个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个私自钻进你家,然后站到你面前,告诉你他要送你礼物的人…对!对!!林秋笙想,太滑稽了…二百四十五条,非法侵入住宅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林秋笙猛然站起来。


    “怎么了!嘿!你去哪?”


    林秋笙笑出来,眼角有细细的笑纹,他说:“我要去逮捕圣诞老人。”


    “林秋笙…”萧柚无奈的看他:“你真是喝多了,要我给原筠打电话吗?虽然我一点都不愿意跟那个疯子联系。”


    “不…不…”林秋笙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屎,躺在地上一阵泛冷,酒吧里在放般若波罗蜜心经…什么酒吧放心经?眼前的灯像红色蔓延,像蓝色泼墨般泼过来,色彩交织,织成罪恶的网,慢慢向下滴落,林秋笙耳边还能听见佛歌,他后知后觉,才发现酒吧在放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林秋笙放纵自己般笑出来…


    心经是过去母亲常听的。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秋笙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实际他也根本没记过佛经,他只是…听过,为什么现在不停的在他耳边唱。


    度一切苦厄?他刚刚失去了一切,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是假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该死!别再唱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原筠…呃…呵…窒息般如水灌进鼻腔,原筠…他的笑脸,他脸颊的雪粉色…他的笑容,他的一切…


    一千只蝴蝶向你飞过来,每一只都是蝴蝶的翅膀,扰乱了你的心绪,控制了你的思想,掀起海啸般的高浪,推起来,再冲下去…


    原筠…


    原筠…


    原筠!!!!!原筠!!!!!!!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蝴蝶就在林秋笙眼前飞舞,一千只蝴蝶向你飞过来…这是谁跟他说过的话?是原筠。对,是原筠…


    在海边,礁石上,海浪的声音起…伏…起…伏,白色的碎浪如同一颗颗细小的钻石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原筠的侧脸,嘴唇,他吻他时身上带着好闻的玫瑰洗发露的香味,原筠吻了他一下,眼里神情在阳光下显得晦涩不明,他问林秋笙:“你愿意为我死吗?”


    “我愿意。”


    原筠微笑着,身后的海鸥高高飞翔快速向下,冲到海里腰斩了一条鱼,吞入腹中,再慢慢消化。海浪的声音混合在原筠的声音里,原筠別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对林秋笙说:


    “那么一千只蝴蝶向你飞过来。”


    记忆…记忆…晦涩不明,有时清晰,有时空白。


    海鸥啼叫的声音…海浪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蝴蝶飞过来的声音?


    林秋笙眨了眨眼,他试图清醒一点,只有酒后的头疼,“嗯…”痛苦的呻吟一声,林秋笙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是哪?


    他看着身边躺着的人。


    林秋笙想他喝多了,之后呢?


    萧柚听见了声音,打着哈欠坐起来,看林秋笙:“你醒了?”


    “萧柚?”林秋笙疑惑的笑了一下。


    “是我。”萧柚翻了个白眼:“感谢我吧,在酒吧捡到你,要不然你就要露宿街头了。”


    林秋笙笑了笑:“谢谢。”


    萧柚控制自己不要看林秋笙的无名指,他觉得自己的音调就泄露了一切,他故作轻松,但听起来反而更加诡异:“哈哈哈,一醒来身边的人是我,是不是吓了一跳?先说好,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哈,你睡死过去了。”


    林秋笙朝他微笑:“是有一点吓到了。”他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身上满是酒味怕这样回去吓到林啾:“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好吗?”


    萧柚哦哦,嗯嗯了两声,他尽量让自己笑出来,显得一切很轻松:“你跟原筠怎么了?”你的戒指呢?请告诉我你们离婚了!千万不要是戒指丢了或者吵架这种鬼话!


    “我们离婚了。”


    “太好了!”萧柚尴尬的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是说太不幸了…”


    林秋笙什么话都没说。


    浴室里响起水声,一切忽然都变得暧昧起来,最起码萧柚是这样想的,他犹豫了一下,下床走到浴室,浴室的门上个礼拜就坏了…天赐良机般,萧柚推开门,他第一次看见林秋笙的身体,后背的宽度,双腿修长…


    他喜欢了他那么久。


    从上学喜欢到现在。


    原筠就是个错误,从一开始,萧柚就知道原筠绝对是个害人精,在原筠刚开始离开的时候,林秋笙束手无策,慌手慌脚,萧柚主动帮忙,他想一点一点感化林秋笙,五年,就是石头都该捂热了,可是,没有。


    萧柚一头扎进热水里,从背后抱住林秋笙,把嘴唇贴到林秋笙光滑的背上,他问:“你不再属于他了?是不是?你不再属于他了…我从没见你摘下过戒指,秋笙…学长…”林秋笙转过身,想轻轻把萧柚推开,萧柚不允许他推开他,沿着林秋笙的胸膛往下吻,逐渐蹲下…


    他想给他做。?


    第七十章:会是无脸男尸


    欲|火焚身,是情|欲的一种,萧柚渴望着林秋笙,他很狡猾的利用了林秋笙此刻的脆弱,他知道一个受伤的人,是很需要什么来填补内心的空洞的,水从花洒里一滴滴的流出来,缠绕在林秋笙的皮肤上,睫毛上,嘴唇上,林秋笙把嘴微微张开,在洗澡时不好呼吸。


    心中感觉到了可笑。


    从胃部又开始逐渐感觉到冰凉。


    林秋笙温柔的握住萧柚的手腕:“站起来,萧柚…”


    “你不喜欢我这么做…”萧柚的声音是颤抖的,让人想象到赤身在冰雪里行走。


    林秋笙微笑着,眼神里难以控制的流露出悲悯,他强制的,把萧柚拽起来。萧柚不顾一切的想吻他,眼神迷离,嘴唇如玫瑰的颜色一般好看,温热的肉|体…带着他独有的气味,和原筠截然不同的…林秋笙按住萧柚,转身把水关上了。


    萧柚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林秋笙把他拉到外面的床上,让萧柚坐在床上。


    萧柚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颤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一直知道…”他勉强笑了笑:“我是不是很贱?”


    林秋笙把浴巾搭到萧柚头上,然后站起来坐在萧柚身边:“你说错了。”林秋笙笑了笑:“我一直很喜欢你,作为学弟你很聪明,学习认真。作为朋友,你帮助了我很多。我一直很感谢你,萧柚。”


    林秋笙听着萧柚的哭声,他说:“看着我,看着我,萧柚…”


    萧柚不情愿的用哭肿的眼睛看着林秋笙。


    林秋笙的神情温柔的像是一块黄油逐渐被融化,反复煎熬直到泛起焦…他的笑容是堆砌出来用来粉饰内心的悲伤,林秋笙对萧柚说:“都是我的错,萧柚。是我太懦弱了,总是给你添麻烦,以前就老是拜托你帮我照顾林啾,那几年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你瞧,比起你,我甚至连个好的朋友都算不上。我只是一直给你带来…一些不好的感觉。”


    他又泛起微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应该跟你说的更明白一点的,萧柚。


    我确实是离婚了,我也很喜欢你,但这种喜欢只是朋友间的,你继续待在我身边,只会受到伤害,你以前问我,问我你是否有机会,我对你说,我对原筠的感觉是超乎你的想象的,爱的其中一部分是忠诚,更像是灵魂上的束缚或者烙印,我很难对原筠不忠。


    即使我们已经离婚,但我还深爱着原筠,萧柚,我不能接受你,尽管你是这么好这么出众的一个人,萧柚,我不想再带给你痛苦和疑惑了。你值得很好的人来爱你,所以别哭了,好吗?不好的不是你,而是我。”


    萧柚没说话,他听着林秋笙穿皮夹克的声音,在林秋笙出门之前,萧柚问他:“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只要你想,萧柚,是的,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关门的声音都很轻,林秋笙是那样一个细致入微温柔的男人,他真的喜欢他很久了…真的…萧柚咬着嘴唇,倒在床上哭起来,他知道不是林秋笙伤害了他,而是他伤害了林秋笙,林秋笙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他才是那个坏人。


    对不起…他忍不住哭声,一遍又一遍的想。


    林秋笙走在街道上,早上很凉,他哈出一口半白的气,把手掌揣到上衣口袋里。走在路上,他看见一家店,刚做出来草莓蛋糕,他想,要是巧克力的就好了,原筠喜欢巧克力的。林秋笙眯了下眼睛,笑了笑…他得花很长的时间,去学会过没有原筠的生活,他压根没打算忘记原筠,因为他做不到,现在,他已经足够肝肠寸断了。


    电话响了。


    林秋笙深呼一口气,接通,是孟正明:


    “头儿,关押的那个嫌犯,缠满绷带的男人,在被警车押送的途中出了意外。有人把他劫走了,运输他的警察都受了轻伤…”


    ……


    原筠穿着定制的白色的西装,手腕上带着有铃铛的银镯子,他戴着眼镜,把口罩往下摘了摘,露出迷人的微笑。他的睫毛像黑色天鹅的翅膀,轻轻眨动,在湖面留下些许短暂的涟漪。原筠头疼般的重新戴了一双橡胶手套:“来…啊,把嘴张大点,你这样我不好拔掉你的牙。”


    缠满绷带的男人被胶布缠在椅子上,那是个牙医专用的治疗椅,他眼神绝望,嘴角流出大量的血,身体抽动着挣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悲鸣。


    “我知道,你只是魔女派来的一个傀儡。”原筠笑:“所以我不杀你。”他拿住钳子,低下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层温柔的橘黄色。原筠用钳子夹住这个人的牙:“来,告诉我,你叫他老公了是不是?叫了几次?”原筠娇俏的笑出来,用一种很甜蜜的语调:“肯定叫了很多次,是不是?”声音又开始慢慢越来越平淡:“你叫一次,我就拔掉一颗牙,好不好?”


    原筠利落的从他嘴里拽出一颗牙齿,他用手背擦掉溅出来的血,却在脸上拉出一个很长的红色血痕:“魔女给了你多少钱?还是威胁了你?嗯?”钳子落到另一颗牙上。


    原筠等了一会,他觉得自己很耐心了。但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原筠发觉出不对,把这人脸上的绑带拆开,一层又一层,原筠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拿刀直接把绑带割断了。


    原筠看着对方的脸,半响没有说话。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靳森然正好抽完了一支烟,走过来问:“筠筠,怎么了?”


    原筠把钳子扔到一边,开始站起来摘手套,靳森然奇怪,看了一眼,一种恶毒的惊悚感顿时从脊椎窜上来,那个人的脸上留下了歪歪斜斜的疤痕,但能看清楚这些疤痕组成了一句话,这个人的脸上被刻下了:


    送给你的礼物,我可爱的宝贝筠筠。


    “筠筠…?”靳森然忍住胃里恶心的感觉:“要怎么做?”


    “可怜的小东西…”原筠笑了笑,不屑一顾的把手套扔在一边:“是被魔女催眠了的倒霉蛋,怪不得被我拔了牙都不肯供出魔女,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以为他自己是原筠呢。”


    “我是原筠!!我就是原筠!!!!!”那个人突然撕心裂肺的喊。


    “让你的人把他丢出去,魔女会找到他,处理的很干净的,明天你就会在新闻上发现他们正在播报一个无脸男尸。”原筠嗤笑。


    “筠筠,这是一个无辜的人…”靳森然还想说什么,但没能继续下去,他畏惧原筠的眼神,原筠长了一双猫眼,一双漂亮的圆眼,当他睁大了那双眼睛看你,你能从中看见地狱。


    靳森然什么都无法继续说下去了,原筠却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他:“从他叫林秋笙老公的那刻起,他已经不无辜了,就算魔女不动手。”


    原筠笑了一声,没继续说,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咂摸,扭曲的笑着:“他也会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