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交往
“我喜欢你。”沈南序缓缓道,声音不高不低,刻意放慢了语速。
“不是对妹妹的喜欢,是想和你谈恋爱、结婚的喜欢。”
沉默的人换成了苏今禾。
尽管提问的人是她,可他回答得这么直接,她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心跳有点快,脸也有点热,想从这里消失。
沈南序看不到她的表情,并不妨碍他继续输出:“我有点意外,你会主动问我。”
脚步声渐近,两人应该是要回教室。
他转身,走向反方向。
后门推开。
苏今禾刚坐下,便被拍了拍肩膀。
“禾禾,你们没看见这家伙吗?”罗意迟瞅着他桌面,抬了抬下巴。
她摇头。
“沈南序也出去了啊。”高星宇插话。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他字音越来越飘,像要编成谱子唱出来。
罗意迟古怪地打量他,“干嘛,你刚去楼下买彩票中大奖啊,这么开心。”
“呵呵呵。”高星宇笑着掩盖过去,“借你吉言,我明天就去买。”
话题被自然而然的带过。
直到课间,她跟罗意迟讨论明天上课的问题。
沈南序推开门,带着点儿凉意,一言不发地站在桌前。
后两排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视线无意间交汇。
她才意识到,转身和罗意迟讲话时,胳膊习惯性地靠在他桌上,手掌无意地摸索着桌子上的笔记本。
他很快挪开眼,嘴角下垂,没说一个字。
“你怎么了?”罗意迟疑惑。
苏今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迅速拿开手,缩在袖子里,悄悄坐正。
身后有合上书的动作。
笔盖合上的声音。
“你要回去啊?”罗意迟问。
他低声嗯。
“这才几点。”
他没再回答。
门再关上。
罗意迟吐槽了句:“居然不理我。”
“苏今禾,你觉不觉得这俩人,”高星宇凑近,眼神往后瞥,“有情况?”
她抿唇,翻一页纸,重重在翻页处按了下,声音含糊:“是吧。”
沈南序与罗意迟之间有着特别的磁场,总是要比常人亲近些。
“我还以为是错觉呢。”高星宇声音压得低,“他俩挺配的,沈南序到时候肯定被罗意迟吃得死死的。”
第一天晚自习结束的很快。
负责人解释了这次培训,虽包括周六日,但并未设置太多课程。
目的是为让大家利用这两天时间,互相了解,尽快熟悉,方便周一晚上破冰活动的展开。
全班三十二个人,被划分成AB两大组,每组十六个人。
按照要求,每人必须出一个节目。
唱歌,跳舞,或是多人小品,形式不限。
苏今禾从小到大最害怕这种活动。
“救命,能不能让冰结得像大理石一样硬啊!!”罗意迟出声,“禾禾,你表演才艺能不能捎我一个?”
她赧然:“我的才艺……可能只会唱歌。”
“我也是。”罗意迟安慰她,“我甚至还跑调。”
两人一拍即合,先解决掉才艺展示的难题。
还有一项是,每人要提供对本组其余十五个人的问题,到时由被提问者抽签,进行回答。
“像公平版的真心话。”高星宇锐评,笑呵呵问苏今禾,“苏今禾,你希望别人问你什么?”
“起开。”罗意迟瞥他一眼,“提问的事以后再说。”
苏今禾也认同。
正好周末课程安排少,两人交换过联系方式,选定歌曲后,便开始排练。
仅用一天的时间,便熟悉很多。
晚上解散时,罗意迟邀请她一起逛街。
思考片刻,苏今禾还是拒绝了。
害怕会充当电灯泡的角色。
晚饭后,先跟周蔚聊了会儿天,便打算早点洗澡。
在外培训的生活倒也不算差。
她按下沐浴露,橙花的香味在浴室氤氲开来。
没忍住又把两人合唱的歌曲哼了遍。
按下开关时,水龙头突然没了反应。
她快速地弯了下唇,笑意未达眼底,“是吧。”
他轻轻笑,胸腔的震动传到她那里,“我还想,等你重新喜欢上我,把握大一点,再和你说。”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沈南序反问:“追你的这些天,好像除了你,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他又笑了笑,“太喜欢你了,不太控制得住,你多体谅点。”
两道视线盯着她,沈南序很绅士地按着开门键,淡淡地瞥她一眼。
苏今禾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靠着墙边站,侧过头瞅一眼楼层,七楼已经被按下了。
电梯今天出奇的慢。
自她进入电梯,气氛变得怪异。
罗意迟眼神在沈南序与苏今禾脸上停留着,苏今禾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不敢抬头对视。
“你是来参加山今置业培训的嘛?”罗意迟很自然的搭话。
苏今禾平视前方,没有预想中的回答,半分苏后,方察觉出迟来的尴尬。
她偏过头,视线掠过沈南序,交汇即离,对上罗意迟指尖对着自己:“你是在问我吗?”
“对呀。不然还能问他?”罗意迟语气很熟稔,轻松自在。
兴许是错觉。苏今禾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对的。抱歉,刚才走神了。”先解释没有立刻回答的原因,出于礼貌,她客气地问了句:“你也是来参加培训的吗?”
收回目光时,苏今禾下意识地望了眼沈南序。
他
一声突兀的笑声传入耳中。
苏今禾像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立刻收回目光,无处安放的手愈发攥紧行李箱。
“嗯呢,我和……阿南都是来参加培训的。”
阿南。
如此亲昵自然的语气。
“七楼已到达,开门请小心。”
苏今禾拉着行李箱,有点吃力。
沈南序最靠外。
很自觉地帮她把行李箱提起,像拎小孩儿般轻松,行李箱落地时,甚至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而后又帮罗意迟拿。
苏今禾这才发现,电梯里竟然有四个行李箱。
还有大包小包。
沈南序忽然转过头,“哪个房间?”
“7025。”她下意识地回答。
“朝这边走。”
三人是相同的方向。
罗意迟拖着最轻的行李箱,好奇地扒拉着两人问:“怎么,你俩认识?”
苏今禾不知道怎么回答。
保持沉默,把这个难题抛给沈南序。
“嗯。”他不经心地应着,“在陶冶家里见过面。”
罗意迟推测:“我知道了,妹妹是陶冶组里的?”
“算是吧。”沈南序声音如常。
苏今禾走几步便找到了房间号,“我到了。”
“好,我们还要往前。”罗意迟明艳地笑。
她有片刻的晃神,不由自主地抿紧唇。
刷卡进了房间。那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苏今禾在心里默默接了句。
“快如实招来!”周蔚说。
“工作上的事情。”苏今禾坦白,“他刚好是我们公司对接项目的负责人,在庆功宴上见面的,你别多想。”
周蔚狐疑:“真的?”
“不敢有假。”苏今禾严肃道。
“信你一次。”周蔚跟她并排坐下,“禾禾,你觉不觉得和沈南序见面次数还挺多的?明南地方也没这么小吧。”
好像,是这样。
一旦工作有了交集,即便不见面,也总能听到沈南序的名字。
不过,等两个月后,在设计部轮岗时长达标后。
接触的机会应该不多了吧。
也不确定,沈南序到底会不会如期参加培训。
七天的时间。
七天过后,应该会重新变成两道平行线。
有各自的轨迹。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离晚上第一节课时间还早。
她从行李箱中拿出睡衣,调高空调温度。
洗完澡,还能小憩一会儿。
睡之前,她一贯地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昨天晚上失眠,今天又是阴雨天气。
她难得拥有一场好眠。
再醒来,已是下午六点。
苏今禾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坐起,休息接近三个小时,眼周仍是酸涩。
稍微适应了会儿,按下开关,打开吊灯。
与此同时,看到手机微信上竟然有99+的聊天记录。
消息最多的是陌生的群聊:一期培训群。
她大致翻完群里的聊天记录。
用餐地点在十五楼,人均已到齐。
糟了。
返回聊天列表,还有沈南序的一条未读信息。
十五分苏前。
[不来吃饭?]
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她走到门口,边伸脚穿鞋边回复:[来的,睡过头了。]
想起罗意迟。
删掉“睡过头了”四个字。
罗意迟转头望了眼。
“到了。”沈南序出声。
她收回视线,“讲真,这妹妹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沈南序没搭腔。
“难道是梦里?”罗意迟没继续往下想,顺便提了一句,“你不是决定不参加培训了吗?什么事能让您改变主意?”
掺了几分阴阳怪气。
沈南序反问,“你不也是。”
“废话。”罗意迟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来看谁。”
“你确定,单纯的看?”沈南序接话。
罗意迟给他一锤:“我还是不是你姐了?胳膊肘别往外拐啊。”
房门开了。
两人推着行李往里走。
像是有道视线。
偏头,电梯里出了一拨人,熙熙攘攘,以电梯口为分界线,朝着相反方向走。
走廊里再次恢复宁静,视线范围里空荡荡的。
刚隐约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应该是幻听。
“站门口当门神啊。”罗意迟不解地望向他,催促,“快把我行李推过来。”
沈南序“哦”了声。
直到听见房门闭合的声音。
苏今禾仍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使劲点着脚尖贴在门板上,胳膊梗着冰凉的门把手。
从他的方向望过来。
应该是看不到这边有人。
又过了会儿。
她松口气,揉捏着发酸的胳膊,才朝电梯走去。
等电梯的时间。
她却忍不住,朝两人刚谈话的房间门口望过去。
那一瞬间,沈南序整个人都静止不动了,包括呼吸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开口:“那就,试着交往看看吧。”
第 52 章 隐秘
苏今禾亲完便退回副驾,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平复了下情绪,才提出交往的事。
她还礼貌地等了几秒,沈南序却毫无反应,整个人异常安静。
“在听么?”
苏今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腕突然被他抓住,力道大得惊人。
她感到一丝痛意,下一秒被拽了过去,撞进男人温热的怀抱。
沈南序收紧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苏今禾下意识动了动,想调整一个不那么窒息的姿势。
霄粤湾的富人区,位于黄金中心位置,却丝毫不会被高楼林宇的CBD区域的熙攘吵闹到。
只有在湾区有头有面的人才能在这里拥有一亩三分地。
沈家的园区占地面积最大,一千八百方的园林别墅倨傲于富人区。欧式别墅坐落讲究的园林布局中央,高耸法桐在别墅的白墙蓝顶上投下属于它的绿色阴翳,喷泉淅沥,灵动了树苏摇晃的瞬间。
门口值班的安保看见车牌号,为他们敞开通往地库的入口。
温莉让司机停在地面,下车给苏今禾开了门:“我们直接下车,你的东西一会儿会有人送上去。”
院子里的乳白地砖干净得连灰土都看不见,连绵延伸直至绿植区的鹅卵石甬道。
苏今禾娇小的黑影在这片灼热又宽阔的白色中,渺小得不堪一击。
她早已被眼前的环境震撼得说不出话,瞪圆了眼睛,只知道乖乖听话跟着走。
“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先生出差不在家,夫人和她的大儿子都在。”
苏今禾想了想,弯动眼睛,小声调侃:“你们管有钱人的儿子…是叫少爷吗?”
温莉哼笑一声,为她推开入户大门,耸肩:“反正我不这样叫。”
厚重又高耸的门敞开,扑面凉爽的冷风袭来,扫清她浑身暑热。
苏今禾仰头,被别墅数米的挑高和悬挂的水晶灯压没了轻松。
她跟着温莉又拐又绕,最后踏进明亮宽敞的一楼客厅。
有人已经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苏今禾往前看去,有位妇人坐在侧面迎光的沙发上,因为有纱帘的削减,阳光并不刺眼,仿佛为她渡上一层金边。
梅若人到中年却丝毫没有苍老之态,丰腴且板正,肌肤光滑,雍容贵气,眉宇间的英气透着霄粤湾首富当家主母的气势。
身穿暖色家居服,手里捧着一杯茶,颔首抿茶的时候听见她们的脚步声。
苏今禾和那个在数以上万份资料里挑中自己的阿姨对上视线。
仅一眼,她就被梅若温和的笑容抚平所有紧张。
温莉主动介绍:“梅若女士,你的资助人。”
苏今禾抓着侧边衣服,大方问候:“阿姨好。”
梅若放下茶杯,看向不远处笔直站着的女孩:清瘦匀称,乌发隐着营养缺乏的棕色,皮肤透白,一双躲闪又强迫自己直视他人的桃眼无比纯粹。
她只一眼就将苏今禾摸个大概,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路上热不热?”
她摇头,还是有些局促,挑了个梅若身边的地方,不远不近地坐下。
梅若的视线始终在她的脸上,过了两秒,略有些强势地强调:“抬头。”
苏今禾心里一紧,赶紧抬眼,和她对视。
梅若笑了下,点头:“这才对。”
温莉也过来,坐到侧面的沙发上,帮苏今禾倒了杯茶。
“以后就踏实住着,这里离你的学校很近,家里的司机也给你备好了,不用担心上学通勤。”
梅若姿态自若,向她解释:“你也看见了,家里地儿大,人少,要求你住在沈家也只是想多个人陪陪我。”
“进了家门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份子,你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不要操心。”
“我先生不在家,下次介绍给你。”她端起茶杯递给苏今禾,“我小儿子也是在滨阳长大的,回头见了,你们应该会有话题。”
苏今禾颔首,紧忙接住,茶杯杯把细得如柳苏,她都不敢用力捏。
光茶杯本身就是艺术品了,更不用提这往上飘荡的清透茶香,想必也是她认知之外的金贵东西。
“谢谢阿姨。”她不善巧言,只会一个劲道谢。
这时候楼上传来关门的响声,梅若往上瞟了一眼,声音不大,却能老老实实把人唤来。
“阿南,过来。”
那人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靠近,靠近楼梯扶手,最终停在了二楼那里。
苏今禾小口啄了下茶水,被甘甜滋润,她抬头,顿然愣在原地。
与他对视的瞬间,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抖了两抖。
梅若扶着她的肩膀,介绍:“这是我大儿子,沈南序,你们认识一下。”
“以后我不在,有什么需要就找沈南序,他会满足你全部的需求。”
沈南序穿着白T恤灰短裤,黑发还湿着,明显刚从浴室里出来。
漆深眼眸被一场沐浴润湿,他倚靠高处,浑然天成的强势凌驾一切。
沈南序往下睥睨,这一眼,吓得苏今禾没敢呼吸。
在酒楼她率先记住的就是他这双丹凤眼。
骇人,却又时常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让她莫名背寒。
从小养成的规矩让她知道,这时候必须要问好了。
可是这股惧怕却令她难以开口,苏今禾被难为情润亮了双眸,强迫自己开口:“…你好。”
梅若见儿子吊儿郎当的,不太高兴,轻声细语却道出沉甸甸的喝令:“我生你的时候医生是把你的腿落在我肚子里了吗?”
“滚下来,认人来。”
沈南序挑眉,没说话,慢悠悠走下楼梯。
她起身,留给年轻人互相认识的空间,“我去换衣服,你们先熟悉一下。”
“温莉,过来,有事交代你。”
温莉看了她一眼,好像有点不放心,起身跟着梅若离去了。
苏今禾低着头,坐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像是被房间里的冷气空调冻住了。
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道灼人视线都能让她难受。
苏今禾立刻把手里的茶杯放了回去,像偷碰了不属于自己的贵重东西。
脚步声从上至下,接近。
她盯着自己的膝盖,心跳蹦到嗓子眼。
沈南序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青草薄荷味,抄着短裤的兜,走到沙发边。
“茶好喝么。”
苏今禾使劲点头。
他又问:“那为什么剩下那么多扔一边了?”
她脸颊一热,赶紧端起来一口饮尽。
动作做完,苏今禾才意识到对方是故意耍弄,举着杯子僵住,不敢言怒。
沈南序盯着她的仓促举动,唇边缓缓勾起,笑意傲慢。
他从来不隐藏自己的顽劣。
他懒洋洋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看来这一路温莉没招待好你。进来都没个笑脸儿。”
听见对方责怪秘书姐姐,苏今禾紧张,立刻辩解:“不是,都很好,是我…我天生就不爱笑。”
她的话全都顺着他的算计在说,每一步都踩在陷阱中央。
沈南序掀眸,眼刀锋利迅速:“不爱笑?”
视线里,纤细的女孩紧绷如弓上弦,脆弱得像块一捏就碎的豆腐,低垂的眸子里藏不住猜忌与心虚。
沈南序长指缓慢转动茶杯,目中无人与睚眦必报这两种极端特性在他身上从不相悖。
他使坏时,眼角的勾子更深更锐利,会笑,但是很淡,很假。
“那我人被泼脸的时候,乐得那么欢的是哪位啊?”
“别动。”
头顶传来男人磁沉的嗓音,低低哑哑,莫名撩人。
“再让我感受一下,这是真的。”他语调缓缓,“你确定你刚刚说的是交往,不是绝交?”
苏今禾被他的气息包围,闭上眼道:“你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应该是有点紧张,没听清,”沈南序忍不住笑,“能再说一遍么?”
苏今禾硬邦邦道:“再说一遍,也许就是绝交了。”
沈南序没有被打击到,下巴抵着她发顶,还在笑,肩膀微颤,低沉愉悦的笑声从喉间溢出。
发自内心的开心。
苏今禾被他笑得脸热,心却有些软,安静任他抱了好久,直到微信响了,是温秋云专属的提示音,不用想便知道是催她回家了。
五分钟之前。
苏今禾举着餐叉,还在犹豫要怎么吃这份精致的餐点。
这时,一道高亮又带着不耐烦的女声在大厅响起。
“你再缠着我我要你好看信不信!”
苏今禾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些许慌张,立刻抬头看去——
三四米之外,穿着POLO衫短裙的高马尾漂亮女生被三个高大男人堵住,她应该是刚换完衣服想去球场,结果在途中被拦住。
为首的男人穿戴不菲,一头卷发烫得夸张,盯着她气焰更盛:“谁要谁好看?!”
“你勾搭我有三天吗?说甩就甩你当我是谁啊?!”
“又看上哪个男的了?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就该被人好好调教!”
女生嗤笑,往他下面看了一眼,“为什么甩你你不懂吗?衰仔。”
男人被激怒,对她动手,伸手去拽她敞开的领口——
“你个/女表/子!”
男人粗鲁暴力的动作映入苏今禾眼帘,某些恐惧的记忆袭来,她瞳孔剧烈放大,手里的餐叉落地——当啷,打破了紧绷的理智。
女生来不及躲避,被他拽住领子,男人的手粗鲁地触碰到她柔软的身体,吓得她顿然慌了,还没怒骂出声,自己眼前突然闪过来一道身影。
苏今禾像一头小倔牛,冲上来用身体撞开了男人揪着女生的手臂。
男人稍痛叫一声,女生也惊了。
魁梧的男性对女生的威胁是天然的,苏今禾也很怕,说话声音带着细抖:“你,你怎么能动手呢!”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动手打人。”
男人一看就是有权有势,在这个地方嚣张久了,被一个小丫头教训荒唐至极,点戳着苏今禾的柔软肩胛:“你算什么东西,跟你有关系吗?滚开。”
女生吓得握住苏今禾胳膊,“你,你别掺手了,我这就报警。”
男人压低声音,更骇人了:“滚,开。”他盯着女生,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将她扒皮活吞。
正是这人恶狠狠的邪恶目光,让苏今禾倔劲更旺。
就因为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真急了,才什么都不怕。
“你应该道歉的,是你先动手不对…”苏今禾眉头又皱又横。
男人扫她一圈,笑了,抬腿逼近。
这时另一侧,沈南序和另外两人从楼梯下来。
危险靠近,苏今禾护着女主一步步往后挪,怕得小声提示:“算了我们走,不和他掰扯…”
“快走快走…”
魁梧男人审视苏今禾,发现她根本不敢直视自己,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伸手过去一把提起她的领口:“敢走!?”
女生瞪大眼睛,差点尖叫。
苏今禾被拽住猛地往前趔趄,因为这股外力她被迫仰头,正撞上男人阴狠又邪意的双眼。
两人的目光近距离对冲。
男人粗重的手在拉扯她衣服的同时,有意无意地搓掐她柔软的皮肤。
无数碎片化的相似场景刺激她的神志,和剧烈的恐惧混作一团。
生理性不适瞬间发作,一股恶心从胃部里往上翻,苏今禾喉管发痒,倏然干呕出声,捂住嘴。
男人身后的朋友突然发笑,嘲他竟然被女生看吐了。
男人松开手往后退一步,嫌恶泼骂:“你对着我干呕什么意思!”
苏今禾胃里灼烧,什么都顾不上了,捂着嘴生怕吐在这儿给人惹麻烦,急切左右寻找,然后乱着步子跑向卫生间。
眼前天旋地转,她双腿发软,跑向卫生间的步子不成直线。
在即将站不住的瞬间,来自男性的有力手臂一把扶住她的肩膀。
低沉辨不清情绪的嗓音在她头顶指引。
“往前,跑偏了。”
吐意就像进入发射倒数的火箭,苏今禾借沈南序的力气重新直起身,头也不回跑进厕所——
女生蒙了,看向苏今禾跑走的背影,喃喃:“啊?看一眼就吐,厌男啊?”
乱搞的人没了,男人盯着女生,又要上前继续算账。
就在这时,有人用折扇拍拍他的肩膀。
男人回头,看着沈南序从他和女生当中不合时宜地经过。
看见沈南序的瞬间,男人嚣张气焰蔫了,眼神飘忽。
沈南序把折扇丢回给黄仁,伸手取了个纸杯子,放在自动咖啡机上。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看着机器运作,缓缓道:“在我的场子动手。”
沈南序深长轻笑,补足半句:“怎么敢的。”
“沈南序。”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轻轻开口,“我真的要回去了。”
沈南序松开力气,却没完全放开人,语气玩味:“不叫哥哥了?”
苏今禾迎上他的目光,“不是男朋友了吗?”
沈南序滞了下,差点维持不住表情,喉结滚了滚,用气音道:“说的对。”
他捧起她的脸。
苏今禾睫毛微颤,却没有闭眼,眼珠黑白分明,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落在她的眉心上。
“回敬你的,”
沈南序压着呼吸,额头与她相抵,注视着她。
“晚安,女朋友。”
有外人在,苏今禾没和沈南序靠太近。
她跟着上了保姆车,后排就他们两个,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沈南序低头看手机,侧脸平淡,上车后便恢复了正经,似乎只把她当工作人员。
保姆车很快发动去机场,苏今禾望向窗外,手心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没有转头,余光瞥到沈南序依旧看着手机,手却伸了过来,指尖勾住她搭在椅边的手,一点点缠绕,整个握住。
前排的人在聊演出事项,没有注意这边。
苏今禾顿了下,没有挣开他,在长袖口的遮挡下,五根手指和他悄悄扣在一起。
沈南序对着她举着手挡脸,怪异的行为和氛围,苏今禾更难为情了。
苍白的脸颊漫上几分红,她低头臊道:“你…别这样了。”
沈南序放下手,把香烟塞回烟盒,漫不经心磨:“我哪样儿啊。”
苏今禾抿嘴,瘦瘦的脸鼓出弧度,说不出话。
她最不擅长对付这种没个正经的人。
沈南序见她没话说,直起身,转侧要走,又被她叫住。
“呃,那个。”
他回头,淡漠目光扫过苏今禾低垂的视线和抠在一块的手指,听见她说。
“这件事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告诉她们。”
沈南序懒洋洋仰头,眼梢盯她,尾音上扬:“…嗯?”
苏今禾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多,一是不希望别人多担心,二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刚来这里出门就和人起争执。
她不想梅阿姨她们误会自己是个不省心的。
苏今禾弱弱补充:“我以后不会再惹事的。”
沈南序抄兜,随口问:“所以为什么。”
“啊?”她怔。
“你吐什么?”他轻哧:“真厌男?”
苏今禾的迟疑一瞬而逝,悻悻道:“他,他长得太丑了我一个没忍住就”
拙劣得恨不得把说谎写在脸上了。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与其拒绝回答,对这个人撒谎更容易触及雷区。
苏今禾后背又冒出一片凉,有些后怕。
结果,她听见对方喉间淡笑,来了句。
“你猜,我信么。”
苏今禾哑然,抬起视线,对准他浅浅牵起的唇角。
他说话的语调总是很淡,字里行间飘着轻视。
“同学,跟生意人对话,请求最没用。”
“你拿什么换我的保密啊。”
她微微张嘴,却没话可说,眼睫再掀起时,只瞧见沈南序一抹背影。
刚刚还觉得近在咫尺,好像意外闯入了他的磁场,此刻,两人又回到原本的天差地别。
苏今禾闷着气,手把衣摆搓得很皱。
他们是一家人,这种情况,没理由不交代吧?
真糟糕。
走出通道后,她正好看见正在寻找自己的温莉。
温莉找了一圈终于看见她人,走过去问:“去洗手间了?一个人待着还好?”
苏今禾点头,余光寻找沈南序的身影,他人已经不在大厅了,“很好,甜点很好吃。”
温莉没有往有事的方面去想,因为她知道沈南序就在这附近坐着,有他在不可能有人敢惹事。
她点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夫人要和客户吃晚饭。”
苏今禾跟在温莉身后,不知怎的,她没目的地回头望了一眼。
空旷的大厅,似乎还留有某人悠哉的残影。
长达半小时的车程,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掌心相贴。
车子偶尔颠簸,男人的拇指会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保姆车停在机场附近,其他人包括司机都先下去了,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苏今禾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察觉到什么,问:“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
沈南序嗯了一声,“我和郭叔说了,他们也会被通知。”
“那你的事业……”
“没事,我不靠这个吃饭。”
她忍耐,她适应,她暗自吞吃所有灰暗,直到那一次,一切都崩碎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年,但15岁的那个冬天好像成了定格重演的噩梦,时不时就来惊扰她的魂魄。
丑陋又粗壮的男人指着她,眼神贪婪地扫视着她,开口却全是虚伪又嫌恶的话。
“是她勾的我!我天天睁眼打工闭眼睡觉的,我哪有时间看她!”
“是她一直跟我眉来眼去!我什么都没干啊!”
站在一侧看戏的人揣手无奈:“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得人了,穷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啊,人家都有家庭的。”
“哎,他们家不行的,老的老残的残…哪有什么家教…”
“哎哟,这么小的孩子…家里没钱养了就找人嫁啊…这样像什么样子…”
表情狰狞的女人戳着她肩胛,戳得她好疼。
“你家人怎么养你的!你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勾引别人男人的是吗!”
苏今禾被很多人围着,面前的人咄咄逼人,身后的人拦住退路。
哪怕攥紧了领口,却还是像被那些目光扒光了衣服。
父亲卧床,妹妹上学,奶奶在外面做杂工。
没有人能来救她。
“我没有看你我没有眉来眼去”
“我就是我只是”
她仅仅只是,作为邻居表达谢意。
她只是看他一眼,露了个笑脸,就成了他多日施行骚扰的通行证。
无助的眼泪反成了她的羞愧歉意,苏今禾摇头,后退被人绊倒,被旁边的电动车划破了鬓角。
可是这些人就似预谋好的,喋喋不休的嘴巴越长越大,漆黑巨口,像一个个饥饿的鬣狗试图撕碎分食她。
手上摸到了血,她哆嗦着空喊报警,却连个手机都没有。
好怕,怕得无处可逃。
“爸爸”
“奶奶”
苏今禾惧怕又怒恨,抬眼却撞进那男人得逞又恶心的目光,他带着笑逐渐藏在妻子身后,藏进人群里,继续侵犯着她的尊严。
那瞬间,她脑海里有什么崩坏了。
肠胃扭曲翻涌,她捂住嘴,却拦不住猛然的呕吐
苏今禾猛地睁眼,惊坐起来。
原本安静的卧室被女孩的一声低呼打破,她倏然抱紧自己发抖的身体,后背洇出一层冷汗。
她撩开头发,抓上右鬓那道浅淡的月牙疤痕,忍着想抠挠的冲动。
它又在发作了,又痒又疼,可又不能碰,让她恨不得想撕烂自己的脸。
磕伤的脸早就痊愈了,是精神阴影的躯体化在作祟。
让苏今禾误以为是伤疤裂开的痛痒。
越安静,越骇人。
四面八方的昏暗像那些恶鬼不分黑白的嘴,猥琐邪恶的眼睛,逼近啃噬她的身体。
她想抹去额角的汗,却摸到眼角的泪。
肮脏的事叠加在一起刺激神经,她渐渐地不敢看男性的眼睛,只要多看数秒,身体反应就会本能想起那些瞬间。
苏今禾知道自己没有错,可是那片阴影就像没有结束的寒潮,不断病染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不正常。
来到霄粤湾,她试图遮盖自己这样的不正常。
可是,似乎很失败。
她知道接受资助合约,只身来霄粤湾很冒险,可这是求学的必经之路,也是她的愿望之一。
苏今禾什么都不想,她只想逃出那个村子,她要好好念书,挣很多钱,永远地离开韩桥村。
她缓缓从凌乱的发丝里抬起眼,哭过的眸子在漆黑房间里熠熠如星。
苏今禾翻身下床,带着噩梦后虚弱的步子出了卧室。
她有些害怕,想去宽阔透气的地方待一会儿,正好屋子里没有饮用水,苏今禾下楼去找水。
她脚步很轻,踩在铺了地毯的楼梯上几乎没有声音。
正如温秘书所说,这等不到主人归来的别墅到了晚上,空得让人有些落寞。
苏今禾忽然在此刻有些想念妹妹和奶奶地震天动的鼾声。
想着这些,她步伐一停,视线下方落点——有人躺靠在客厅沙发上。
沈南序还穿着下午那套衣服,黑金衬衫解开了大半扣子,在一楼大片月光下尽显半遮半掩的胸肌鼓壑。
他姿态懒散,敞着腿窝在沙发里,手腕挡着眉眼,遮着月光浑寐。
苏今禾像压低身子的小动物,慢吞吞走下楼,观察他胸膛平稳的起今,猜测是睡着了。
茶几上摆着水和杯子,那是她的目的地。
苏今禾搂着楼梯杆子,傻站在原地盯着那人,犹豫很久。
在这片宁静中,她被噩梦惊扰的心绪竟一点点平稳下去。
是因为多了个喘气的在房间里吗?
她确实很怕一个人待着。
下一秒,苏今禾试着一步步走向沙发。
走近有水的茶几,她闻见一股淡淡酒气,眼前的沈南序大幅度仰着下颌,突出的喉结起落滚动,似贪吃醉意的兽。
他脖子虬起的青筋脉络,捂眼的结实手骨,禁锢又升温着雄性荷尔蒙。
明明没有不适,苏今禾却莫名躲开了视线,有点口干。
她对着他隔着茶几蹲下,摸到了玻璃水壶。
苏今禾刚端起倒扣的水杯,倾斜水壶的瞬间,面前忽然响起男人含糊赖劲的嗓音。
“给我倒杯水。”
她一惊,水壶摇晃,洒了一片水在桌面。
苏今禾抬眼,看向沈南序。
他维持原状,眼睛都没睁开过,估计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明显是习惯使唤人了。
这人醉得不省人事,苏今禾想起白天被这人捉弄的来回,她端起杯子,小口啄着解渴。
直接无视他。
沈南序像听觉敏感的犬科动物,对方细小的饮水声被他精准捕捉。
他口干得紧,使劲吞了下嗓子,喉结压得很低。
对方迟迟不动弹,他蹙眉,再次启唇。
“渴。”
单单一个字,竟让苏今禾听出了几分醉后难受的央恳。
天然的蛊惑隐于无形之间,一个字,扰得她心绪不宁。
苏今禾握杯子的手指动了动,身上不知道哪里泛痒。
这样的声线,让她真的有一瞬间想要立刻给他水。
醉透的人透着一股颓靡,像滩烂泥,沈南序却不似别的醉鬼那样狼狈,反而像株夜间散香的花,让人窥见他露出可乘之机的模样。
苏今禾端着自己的水,小心翼翼凑近。
真醉迷糊了?
她站在他身侧,单膝跪上沙发,用杯壁撞上他的手指。
沈南序半阖的眸子瞄见玻璃杯的反光,伸手要接,苏今禾却突然拿远,让他接了个空。
近在咫尺的水没喝到,他脱力掉下胳膊,语气有种醉后耍赖的感觉:“找死啊。”
手里的水是她喝过的,怎么可能给他。
对方说话的口吻逐渐变明,苏今禾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端着水杯刚要跑,下一秒,面前窝着的男人睁了眼。
客厅的宁谧,月光的赤忱,为两人交接视线扫清所有障碍。
苏今禾眼角怔开,身形僵在原地,被他半眯的目光抓得无法动弹。
沈南序的丹凤眼迷离浑厚,用几秒认清了人,“还看?”
女孩还红肿的眼眸在视线里逐渐清晰,他勾唇嘲弄:“这回见着人不吐,改哭了?”
沈南序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笑道:“我打算过段时间就公开。”
苏今禾想都没想:“不行。”
沈南序神色一顿,“什么?”
“不能公开。”苏今禾看着他,“就算你不在意,但是对我、对我身边的人,都有不可逆的影响,我不想宁静的生活被毁于一旦。”
“我认为没有公开的必要。”
沈南序皱眉,“对外就算了,对身边的人你也想瞒?就算瞒过一时,也不能瞒一辈子。”
“怎么不能?”苏今禾眼神淡静如水,“昨天忘了说,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不想生小孩,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以我们的经济条件,谈一辈子恋爱比结婚更轻松,你不觉得吗?”
第 53 章 初吻
沈南序沉默得有点久。
暧昧气氛悄然消退。
苏今禾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已有了答案。
显然,他们在这件事上无法达成共识。
“抱歉,昨天没和你说清楚。”
苏今禾眉眼间的温度淡下去,伸手去按车门把手,“反正我们只交往不到一天,你现在去找一个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的人还来得及,我走了。”
她推开车门,脚刚踏上地面,腰间骤然一紧。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住她,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又将她捞回车内。
“砰!”之后她再没见过沈南序。
即使在一个学校读书,中清大这么大,没有交集的人几乎很难偶遇。
中清大九月开学,正式上课后没过两周就又迎来了中秋假期。
苏今禾这天晚上在申姝家做客。
两人扎在闺房里闲聊。
申姝把衣柜全打开了忙活着,苏今禾看着三个大箱子,“只是去琼海不到一周,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我已经约了一个当地的摄影工作室,打算在国庆占据朋友圈最佳游客照。”申姝拿起一件比基尼,“为了它,我可减肥一个多月了。”
苏今禾捂着脸羞笑:“要这么性感嘛……”
“你没穿过比基尼?”申姝坏笑着走近,伸出魔爪:“你身材这么火辣,要不试试,突破一下自我!大胆展示身材,让绝世帅哥看见你都流鼻血!”
苏今禾吓得满屋子躲她,笑得花枝乱颤:“不行,我就不了……”
两人闹够了,申姝拿出一个袋子:“这个你拿着。”
她拿出一看,是个沉甸甸的黑匣子,像是某种内存很大的存储盘。
“我男朋友给我寄的,他不是学了人工智能从美国回来嘛,最近在外地旅游,说这个存储盘很重要又沉,就不随身带着了。”
申姝指指,说:“他最近要来崇京谈合作,说是先放在我这儿,我这不马上就要飞去度假了,我怕他到时候来拿我不在家,先放你这里。”
存储盘非常沉,像健身房里的哑铃,苏今禾双手端着都要吃力气才能移动:“这么重要,放我这儿真没问题?”
“放心吧,我就是看你人靠谱,放假哪里也不去,给你我放心。”
“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提前到崇京,你寄个同城送,或者跟他约个地方还给他就好啦。”
苏今禾点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夕晖紫灿,夜幕自下而上蔓延。
告别了申姝,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别墅区门口有急事先下班了。
苏今禾包里背着沉甸甸的存储盘,一路从别墅区往家的方向走,走到半路,又热又累,实在不行了,忽然馋一口便利店的雪糕,于是扭头调转方向。
“再坚持一下,坚持……”
车门在她身后被重重甩上,与此同时,车窗锁死的声响在她耳边响起,狭小的空间瞬间陷入昏暗,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
因为于含心那一出,大家喝酒快活的兴致消减不少,但沈南序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走之后,大家轻松不少,有沈贺新在,氛围一点点回到以前的热络里。
苏今禾经历这么一遭也完全没了在这儿逞强微笑的力气,跟沈贺新说了一句就先回去了。
时间太晚,她也不想再回宿舍,因为学校就在本地,所以她多数上学的时候都回家住。
苏今禾想给家里司机发消息,一看时间,又都删掉文字打开打车软件叫了个车。
这家会所在酒吧街区,附近不是清吧,餐厅就是夜店,夜夜笙歌的霓虹衬得这里晚上比白天沸腾。
建筑挨得很近,稍有的胡同过道又深又黑。
苏今禾站在街边,身后是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小巷,往前往后都不是准确的上车点。
这时候正是酒吧街的打车高峰,她愣是排在三十号之外。
身后阴风须须,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没理由地害怕起来,脑补下一秒就会钻出七八个醉汉骚扰自己的桥段。
她呼吸沉重,紧握手机。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一阵规律有力的脚步声,苏今禾浑身立汗毛,正要拔腿跑。
身后快速靠近的人忽然拍了下她肩膀。
苏今禾浑身一抖:“啊。”
碰过她肩膀的手腾在半空。
她做防备姿态回头,却对上沈南序深亮的目光。
苏今禾愣神,“你……”
沈南序收手揣进兜里,歪头指向巷子里:“跟我走,把事儿平了。”
“什么?”她缩起的肩膀一点点放下,“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沈南序没回答,眉眼总透着点不耐烦,转身往巷子里走,宽阔的肩膀一点点没入昏暗处。
苏今禾看了看手机里的打车排队,又看看他越走越远,懊恼地抬腿跟上。
巷子左右的小门全是两侧酒吧会所的工作后门,垃圾桶到处堆放,油酒臭味滋生在砖块路的缝隙里。
她小心翼翼又仓促地跟着前面的人,生怕被什么绊倒。
两人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踩在巷子里,不和谐不相配地合奏着。
苏今禾一边小心脚下的路,一边悄悄抬眼,盯着沈南序走动时的肩背。
明明是这么黑这么吓人的地方,不过跟着沈南序,好像就不害怕了。
他应该是习惯穿黑色。
都说黑色显瘦,但穿在他身上却更突显身材的健壮。
她从来没觉得成年男人的肩膀这么宽阔过,哪怕平时看贺新哥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前面人忽然开口,吓她一跳。
“帖子不是我发的,事儿不是我说的。”
他声音很凉,没什么起伏:“但既然因我起,我就负责帮你收拾干净。”
“这事儿平完,以后离我远点。”
苏今禾怔忡,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还没等脑子把这些话都消化明白,她就已经穿过了整条巷子,到了后街给酒吧区特地盖的公共停车场。
停车场灯光普照,苏今禾出了巷子一时间被亮得眯起眼。
挨着边角有几个人站在那儿。
她又走近几步,才看清被三个保镖看着的女生——竟然是于含心!
于含心还穿着离开会所时的那套衣服,手脚自由,嘴也没被塞着,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看见沈南序回来的瞬间表情忌惮又气愤。
苏今禾走近,被于含心狠狠瞪了一眼。
她怯怯抿嘴,默默靠沈南序近了半步,“她不是走了吗?”
沈南序睨着于含心,“又请出来了。”
“从她家。”
苏今禾愕然。
沈南序把手机掏出来,给她播放便利店内监控录像,时间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在便利店门外相遇的时候。
她凑头过去看着倍速播放的视频,画面里本来在购物的于含心买完东西站在门口迟迟没出去,而是趴在门边,仿佛在偷听什么。
苏今禾反应过来,抬头和他确认:“所以是她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她突然凑近,沈南序睨着女孩清凌凌的眸子,眉头微动。
他转身从车里拿出电脑,打开几个界面,摆在于含心面前:“帖子IP地址,发帖人和你的聊天记录,转账来往,还有什么说的?”
苏今禾非常诧异。
从于含心离开到现在一共不过两个小时,沈南序是怎么用这么短的时间办了这么多事的?
于含心气得眼睛发红:“我让他删掉还不行!?”
“你还想干什么?”
沈南序划屏幕,慢慢说:“用不着,等校管理员以诽谤造谣封号封贴,公示批评之后,一切都不用解释。”
“什么都不干今儿你回不去,你那点儿事我不介意也帮你曝一曝。”
“还有。”他补了句:“你爸最近有个项目在和沈光旗下一个分公司谈,快签合同了。”
“求饶吧,人不就在你面前?”
于含心扭头看向她,羞辱得眼泪快下来了。
“我……我……”
住在金山区这么多年,苏今禾最知道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则,当初于含心删她作业,她顾及父亲的生意不敢追去指责。
而现在,沈南序随便一句施压,张牙舞爪的于含心就一个不字都不敢说了。
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苏今禾心头一紧,这些年习惯性的逆来顺受让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原谅对方,小事化了。
就在她咧出微笑,摆手,刚要说话,沈南序的嗓音斩钉截铁响起。
“你敢。”苏今禾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听到身边的妹妹小声嘀咕:“还真有人在这种场合穿牛仔裤啊……”
见到沈南序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有的人一出场就是主角。
这样觥筹交错,令她感到难以自洽的草坪宴会,他往人群里一杵,其他所有人自然而然成了陪衬他的熙攘景色。
苏今禾默默握住妹妹的手。
苏习真小声:“你手怎么这么凉。”
沈南序随手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端起杯香槟,一口就喝空了,睡意惺忪地转动脖颈,不修边幅的架势引起许多人另眼打量。
沈贺新扫了眼苏家人,跟他说:“今天是你的场子,哪有主人公在楼上睡大觉的。”
“主人公……”沈南序摇晃着香槟,懒洋洋扫了一圈,把那些有歧义却又忌惮的目光全都抓个利索。
“你确定?”
沈贺新扭头看过去,眸色暗了些,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你不是向来无所谓那些么,走吧,老妈在等我们。”
兄弟俩简单跟苏辉夫妇道别后,并肩走向宴会的中心区域。
抬腿之前,沈南序没征兆地回眸,深邃目光落在躲在人身后的苏今禾身上。
苏今禾肩膀一缩,美眸摇晃惊悸。
沈南序动了下眉梢,略过嗤意。
两人短暂的对视被花园里的酒香溶解。
等人都走远了,她才敢慢慢松开妹妹的手,苏习真感慨:“这家人的基因好可怕,怎么兄弟俩都长得跟明星……不,比明星还要帅。”
她向花园最热闹的方向望去。
那兄弟两个正站在沈母身边,一个像可靠骨劲的修竹,一个像下山威吓的懒虎。
像棋盘里相辅相成,构成博弈的黑白棋子。
离得远,苏今禾敢明目张胆地打量那个人。
沈南序和沈贺新一眼看过去并不像兄弟,沈贺新的桃花眼很特别,精致却不女气,即使不笑也是有温度的。
但沈南序却生着一双凤眼,薄薄的眼皮经常耷拉着,眼尾锋利笔直,眼角却又勾得很深,像能吊走异性芳心的钩子。
一双眼睛,将狂狷的骨性体现淋漓。
因为眼型和气质的不同,让人觉得这两人截然相反,但是观察细致会发现。
他们兄弟拥有神似的轮廓,都有厚度的嘴唇,鼻梁高挺,脸偏瘦。
五官的立体感很强。
与那位气宇不凡的沈夫人很像。
苏习真也跟着在打量那对帅哥兄弟,不禁给出精准的结论:“这么看,贺新哥顶多是会吸引人仰慕他,但是他哥……”
“完全就是让女人忍不住想扑倒的类型,坏坏的,冷冷的,性感。”
苏今禾没回话,环顾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这里的宾客们对这对兄弟的态度天壤之别。
为什么呢?
有几个经常跟苏习真一起逛街的富家小姐凑过来,纷纷用异样的眼光偷偷打量苏今禾。
“刚才看见沈贺新一直跟你们聊来着,”其中一个语气奇怪:“真真,他什么时候跟你姐关系那么好了。”
苏习真耸肩:“贺新哥不是对谁都这样吗?可能因为我姐笨,他照顾多一点。”
另一个端着香槟笑道:“都说贺新哥特别看重他这个哥哥,说是当成榜样崇拜也不夸张。”
“要我说,喜欢沈贺新的女生这么多,如果和他哥搞好关系,说不定更能让沈贺新刮目相看呢。”
这句话结束,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苏习真当个玩笑跟着乱侃。
站在她身边的苏今禾倒是真听进去了。
苏今禾表情卡在脸上,看向他。
沈南序往车前盖一靠,曲起二郎腿。
他抱着胳膊,威胁又讽刺:“我忙活两个点儿,你给我来句没关系试试?”
被一眼看穿,苏今禾顿时脸上火辣辣的,到嘴边的话生生被他打碎。
她看看他,又看看于含心,“我。”
沈南序歪头:“人就在这儿,是打是骂,来。”
苏今禾被他逼在关头上,握紧拳头,一咬牙,把心里话喊出来:“于含心你真的很过分!从上学期你删我作业到现在偷听发帖子造谣你……!真的很过分!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你喜欢的男生跟我也没关系,你欺负人是不对的!道歉!”
窝窝囊囊的“辱骂”结束。
沈南序嘴角抽动,仰头,闭眼,叹气。
人在无语的时候就特想笑。
于含心偏开头,不情愿地张嘴:“我看不惯你天赋高老师都看重你,我看不惯我喜欢的人整天追着舔你,对不起,不该把你的事传出去,行了吧,以后我看见你绕着走。”
她盯着苏今禾人畜无害的样子,冷哼。
“没有沈贺新那点偏心,你什么都不是,但你别觉得他会喜欢你。”
于含心偷偷瞥沈南序,直言不讳。
“沈家的人,就算只是找女友也一定交拿得出手的。”
苏今禾垂眸。
沈南序无聊地踩着车前杠,插了句:“我说你还是给她一拳吧,照她嘴打。”
她默默纠正:“可打人是不对的。”
沈南序笑了:“你捶我的时候没见你觉得不对。”
苏今禾:“……”
哎呀。
她悻悻看向于含心:“我怎样,沈家人怎样,跟你没关系,于含心,还是管好自己吧。”
“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不会幸福的。”
保镖把于含心送走以后,剩苏今禾和沈南序单独在原地。
两人独处之后,她又开始紧张起来,盯着脚下试探:“那个,所以你在包厢里,是……”
“事儿我帮你了了。”他开口。
苏今禾听着脚步渐渐远去,抬头,望着打开车门的沈南序。
他单臂撑着车门,抛着钥匙,凝着她的视线始终凉薄:“我没沈贺新脾气那么好。”
“你也听过,看过,不用误会,我不是什么善茬。”
沈南序收回目光的同时撂下一句。
“以后离我远点儿。”
看着他驱车离去,苏今禾站在原地,紧握许久的手缓缓松开。苏今禾低着头,听见他的声音走近。
习莲把准备的礼物递给沈贺新:“来这么多客人,真是辛苦你了,看你一直替你妈妈在照顾。”
沈贺新双手接过,先叫人:“苏叔,莲姨。”
他惭愧,说:“你们人来吃饭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那些借着朋友蹭进门儿谈生意的人才该送。”
习莲捂嘴笑得眼纹开花:“哟你这小伙子,看得还挺明白。”
沈贺新余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姐妹,微笑:“我们家压根没邀请这么多人来,叔叔,您家是唯一一家没带乱七八糟的人来蹭饭的。”
“谢谢你们体谅。”
苏习真左右观望,兴奋地和他搭话:“贺新哥,今天不是为了庆祝你哥哥回国吗?他人呢?”
宴会这么热闹,主角却不在,哪儿像是给他办的。
“他比较独来独往,本来也是我妈非要给他办。”沈贺新看了看别墅里,猜测:“估计在房间里呢,一会儿开餐会出来的。”
他回头,目光直接放在苏今禾身上。
两人明晃晃对视。
苏今禾怯怯把眼神偏开,紧张得脸颊飞热。
近距离一看,更觉得他今天……好像更帅了。
“你们俩还没见过我哥吧?他这些年在家的时候太少了。”沈贺新虽然是对姐妹俩说,但眼睛一直在苏今禾身上。
她很少打扮自己,今天穿了修身的裙装,玉腰盈盈一握,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双腿白得发光。
越昂贵的衣服越能突出苏今禾的惊悸美貌,素面美眸,呆滞的神色反而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他人比较个性,但并不坏,以后多接触就知道了。”他补充。
“你又跟别人瞎介绍我。”
疏懒的嗓音在苏家人身后响起。
沈贺新抬眼,笑意更深:“你可算舍得下来了。”
苏今禾愣了一秒,辨识了三秒,大脑嗡的一下,浑身僵住。
她倏地回头,差点撞上沈南序低头下来的脸。
他穿着了一身黑,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搭着根本没好好穿的衬衫,领口大喇喇的敞着,下身竟配了条宽松的牛仔裤。
他故意走到苏今禾身后,在她转身的时候低头下去——
苏今禾回头,正正好撞上他平视的目光,男人平直锋利的眼梢一击到她心底。
她吓了一跳,浑身激灵,差点喊出声。
回家路上还在许愿别再遇到的人,几个小时后就再见了。
这是什么恶缘?!
沈南序扶着膝盖,微微歪头,眼神挑逗。
其他四个人看着这两人的反应有些茫然。
沈贺新眨了下眼,帮忙介绍:“今禾,这就是我哥,给你介绍一下,沈南序,兵南城下的南。”
他对沈南序说:“哥,你别逗她,都说了她胆小。”
“怎么,你俩见过?”
苏今禾完全哑巴了,软着腿后退两步,到妹妹身边站住。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也是死到南头的南吧……
苏今禾反应过来,那就是说,暗恋贺新哥这件事……被他哥哥听得一清二楚??
沈南序抄兜,余光映着某人瑟缩的身影,带有某种暗示:“今儿在艺术区碰着了。”
她抬眼,再次对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
沈南序忽然笑了。
她后背一凉。
完了。
她翕动嘴唇,杵了很久才动起来,回头刚想从原路返回,却发现……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话,她是不敢走那条又长又黑的巷子的。
敲门声响起,江星执端着托盘进来,“苏总,您的咖啡。”
沈南序敏锐捕捉到陌生好听的男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在公司加班。”苏今禾见有人来了,简短道:“我会拟好合同等你回来签,先挂了。”
挂断电话,她盯着手机屏幕出神,难得萌生出想倾诉什么的念头,叫住要离开的江星执。
“江特助,你有过恋爱经历么?”
江星执一顿,语气没有波澜,“没有。”
“那你可以趁着年轻谈谈看。”
苏今禾又点开那条五千万的入账短信,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声音都松快了些,“感觉还不错。”
第 54 章 刺激
江星执:“……”
苏今禾收回思绪,摆手示意他出去,手机再次响起,这回是晏娇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晏娇声音流出:“喂,今禾,你这几天有空吗?我妈想邀请你和南序哥来我家作客。”
“你妈找我有什么事?”苏今禾语气不冷不热。
“我也不知道,她没说。”晏娇声音闷闷的,好像还没从沈南序有女朋友的消息中缓过来。
“大概是想跟你道歉,毕竟之前对你态度不好。”
“总得有个缘由吧,”苏今禾目光落在电脑上,“不然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了。”
“什么良心发现,她人一直就很好!”
晏娇反驳,随即又蔫了下去。
今天是沈贺新母亲沈总的生日,沈家在特级五星酒店办了酒席,沈贺新特地邀请苏今禾一家过去吃饭。
苏今禾穿着礼裙跟着家人四处社交,全程像个没魂的瓷娃娃似的眼睛都不敢乱瞟。
今天的场面比那天在沈家花园的酒宴还要正式要隆重。
她一到这种地方就发怵,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也怕被人打量。
找到机会她找了个法子溜到没人的地方透气。
苏今禾站在走廊窗口暗自沮丧,羡慕妹妹习真自带社交属性,无论跟谁都能聊得好,在这样的场合下跟在父亲身边完全是加分项。
而她傻傻的,别的老板及其家属跟她搭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最近降温,穿这么少吹风,小心着凉。”
苏今禾回头,看着走近的沈贺新,双眸一亮:“贺新哥?”
“家里一有这种事我就腾不开身。”沈贺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熟稔地给她搭在肩上,“都没机会和你们聊。”
他忽然靠近,身上温暖清香的气息袭来,苏今禾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贴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懵懂抬眼望他的目光尽是动容:“谢谢。”
沈贺新走到窗口,双臂搭着,舒了口气:“应酬真是累人啊。”
苏今禾侧身,陪他靠着,“但你做得很好。”
“我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沈贺新扭头看她。
今天苏今禾化了淡妆,本就天生丽质,略施粉黛后原本素净的五官更加明艳,桃花眼带着眼线就算不笑都能勾人,染了唇釉的唇瓣一张一合,说话时飘着香味,引得人不禁盯着那儿看得深入。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顶,微笑:“我们今禾负责漂亮就够了,不用讨好谁。”
苏今禾最受不了被他夸漂亮,眯起眼睛躲开视线。
“那天没能多安慰你几句,你见谅。”沈贺新耸肩,也无奈:“虽说我家底子不错,但你知道,住在这金山区的谁都不逊色。”
“大家互相认识,大家的父母也多少都有生意交集,为人处世多少要留点面子。”
她一开始没听懂,后来想明白了:“你是说于含心,就是……学校帖子那个?”
沈贺新点头:“我知道那都是瞎说的,一个女孩被造这种谣确实不好。”
“对不起啊今禾,都因为我。”
苏今禾心有失落,使劲摇头:“没事,而且你哥也已经帮我解决了。”
沈贺新一愣,“你说我哥?”
她点头,“他领着于含心跟我道歉啦。”
“那可能……”沈贺新看向窗外,眼神飘过不解,不过也迅速找到答案:“估计是不想看我太为难,他总这样,把坏名声往自己身上揽。”
苏今禾莞尔:“看出来你真的很喜欢你哥哥。”
“怎么说呢,虽然不是从出生就相伴到大,但我很信任他,他也帮我很多次。他也从来不会把父母的偏心嫁祸在我身上。”
“相比之下他才是天才,其实我更希望得到大部分东西的是他不是我。”
沈贺新揣着西服裤兜,笑得少年气:“我懂他就行了,谁说好兄弟必须要同父同母呢,心在一起才最重要。”
苏今禾点头,旧事重提:“我高考那天,他还替你给我买了暖宝宝和早餐。”
“他虽然看着脾气不好,对你却很纵容。”
“是吗?”他摸了摸耳朵,微笑始终如一:“你能看出他的好,已经很难得了。”
苏今禾心里嘀咕。
果然,贺新哥真的很看重他哥,难道讨好沈南序真的能让他这么开心吗?
这时,沈贺新被人叫走,她对他摆摆手,目送他继续去应酬。
苏今禾浑身陡然冰凉,举着手机,艰难恳求:“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搬走”
“你还不明白吗?”
“房子已经让我那大哥买了,他的意思,你答应,你家人踏踏实实住着都不收钱了。”
“不答应,我下一个电话就打给你奶奶,立刻卷铺盖滚出去。”
无力的愤怒袭来,她咬牙问:“是谁让你这样做”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那是你能打听的吗?”
“又不是让你杀人越货,简单放个东西你又没损失。”
“你就说干不干,麻溜的。”
沈南序只抽了一口就掐了烟,雨前湿风鼓动他单薄的T恤。
他正走向她。
电话里逼近悬崖的威胁还在加速她的心跳,苏今禾望着视线里的男人,只觉得
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苏今禾只想守分安常地在这里念完大一,只想不辜负资助人期望,把成绩搞好,出色表现。
她不是没把韩盈的话放心里,她只是觉得,自己不会犯出惹到沈南序的错误。
只要减少接触,减少交集,又怎么能惹到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
只要她不错,把每件事都做好,就没人能挑错。
一切美好的规划,都在这通电话结束后彻底粉碎。
偌大的浴室回荡着连绵不绝的砸水噪音。
苏今禾裹着浴巾,蹲在花洒旁边发呆。
她偏头,看向不再用浴巾胶带遮挡的门,眼神愈发浑浊迷惘。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她不怕了。
从沈南序在她面前蹲下的那瞬间,在他捧着水泼南她的瞬间。
她就不怕了。
就算是举手随意间,沈南序也足足两次帮她,两次救她。
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冷血,说他畜生。
她还是难以对他产生厌恶。
然而,她现在要去做一件令他厌恶自己的事。
她注定要成为“下一个韩盈”。
陷害沈南序,辜负梅若阿姨。
伤天害理。
对方要她偷偷进入沈南序书房,在他那私人台式电脑里插上一个USB,其他不需要再做什么。
苏今禾很聪明,她猜着,对方是想从沈南序电脑里拿走什么,或者是放置什么。
一定是不利于他的。
她想了很多办法周旋,可是结果都是——不管怎么自救,反抗,她植物人的爸爸都会先于一切被赶出房门。
上流社会,财阀战争,举手投足间得失,就是多少人拼搏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她知道这有多危险,有多不该。
她不报做了坏事还能瞒过沈南序的侥幸心理,选择做,那就是报着必被发现的准备,选择放弃一切。
可这在经不起受苦受难的病弱爸爸面前,好像什么都算不上。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手里的钱她全都给了妹妹,剩下的已经不能再支撑支付学费和住宿费了。
以沈南序的手腕,足有本事让她一个兼职都找不到。
找不到工作,她在霄粤湾,一周都活不下去。
她没办法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
没钱了,不读书了,回滨阳,回韩桥村,都没关系。
她的人生放弃了又怎么样爸爸不能有事
苏今禾捧起一手热水,盖在自己脸上,几秒后,她捂住脸,把头深深埋下。
浴室的嘈杂雾气,逐渐吞没了女孩肩膀的颤抖。
无声崩溃。
洗完澡出来,苏今禾裹着半干的头发下楼拿水,无意听见厨房的阿姨们在聊。
“后天开始准备禾禾一个人的饭就好了。”
“阿南又不在家咯?”
“对咯,刚跟我说是要回美国学校去办事,怎么也要走一阵子咯。”
苏今禾脚步一顿,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他要离开?
她回头,看向这硕大宽敞的豪华别墅。
从一开始苏今禾就发现了,这家里,一个家庭摄像头都没有安装。
如果沈南序再不在家
那就是绝佳的机会。
等他一走,就可以动手了。
“苏同学?”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今禾回头,瞧见穿着一身正装的温莉,双眼发亮:“温莉姐,你怎么来了。”
“你没和阿姨出差吗?”
“其他同事跟着去了,我留在这里‘驻守’。”温莉看了眼她头上的毛巾,提南:“洗完澡头发及时吹干,小心着凉。”
对方的关心落在此刻苏今禾的心里,更成愧疚。
这里的人对她的每一份好,都会加剧她的罪恶感。
苏今禾勉强扯出一抹笑,点头。
温莉和苏今禾在客厅小坐。
她打量着面前女孩的模样,瞧出了不同:“看你现在状态,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苏今禾愣神,没懂:“什么意思?”
温莉倒了杯水,微笑:“就是觉得看着更自信了,挺好的。”
苏今禾垂眸,嘴巴像被黏住,严丝合缝,半晌没说出话来。
对方喝水的空档观察她,问:“怎么了?我听说梅总这段日子拜托沈南序照看你,他为难你了?”
一听这个,苏今禾摇头,僵硬的身子总算有了反应。
但她这样的反应,在他人眼里未必精准达意。
“我呢,在沈家人身边很多年。”温莉叹了下气,斟酌措辞,“对你,我还是坚持最开始告诉你的那句话。”
“记住他的脸,然后离远点。”
“沈南序这个人,我不建议你跟他走得太近。”
苏今禾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记得秘书姐姐和沈南序是表亲关系。
既然是亲人,怎么会抵触到这个地步?
她抬头,向对方投去疑惑目光。金山别墅区便利店门口,邓飞扬脸上带伤蹲在外面,狠狠咬了口冰棒,咔滋咔滋嚼着,骂了句:“草他大爷的,没想到这寺下村的臭虫这么黏糊,清都清不干净。”
“这些人蹲局子都家常便饭了,我看就得把他们打服了才不敢再找事儿。”
他抬头,看着沈南序被划伤的那条胳膊,“哥你这去不去医院啊,没想到这便利店连碘伏都没卖的,就这还开在别墅区呢。”
沈南序站在便利店外面的铁质垃圾箱前抽烟,他点燃之后只吸了一口便掐灭,眉头微折,似乎在用烟草压制疼痛。
他捻着烟头,被呛得咳了两声,“不用。”
“不都戒了么,怎么一回来又开始抽。”邓飞扬叹气,“也是,这么多糟心事儿,换我我也来一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消解打架后神经亢奋的余韵。
沈南序接了电话,懒得动胳膊就放在垃圾桶上公放。
对方说:“查到了,前几天在南城,可惜没逮到人,人又跑了。”
“不过我发现一个事,他好像把盘寄走了。”
“我正好和快递员熟,那天聊天,我顺眼看了下他的打单。”
“是寄到崇京的。”
沈南序挑眉,“人虽然没找到,但是东西应该已经到这儿了是么。”
“对,不过我只看见收件人叫申姝。”
邓飞扬一扭头,看见龟速靠近的人,“嗯?”了一声,“哎,你不是那个……”
“这不是寺下村晕过去那姑娘吗?”
沈南序停顿,顺着他的方向瞥了眼,先挂了电话。
苏今禾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喘息不止,到空调风吹出来的地方停下,弯腰撑着膝盖换气。
自己真的该锻炼一下了,体力真的好差劲。
这时候邓飞扬说话,她听到对方的形容词愣住,累得眼前发虚,第一眼看去好像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女孩单纯,想法都摆在脸上,温莉看得懂她意思,“想知道为什么?”
苏今禾点头。
温莉颔首,“我只能给你讲一些在我视角里的所见所闻,不一定全面,但一定真实。”
哪怕只有片段见证,这个人也足以让她忌惮。
闻言,苏今禾的动作一轻,仔细看他,黑暗中,轮廓利落锋利,头发短了些,好像……瘦了不少。
她轻抚他的脸,手指摩挲着沿着皮肤下滑。
沈南序随她摸,漆黑的眼看着她。
苏今禾撩起耳边散落的发丝,同时抬高他的下巴,低头慢慢吻上去,快碰到他的唇时,门突然被敲响,晏娇的声音传来。
“今禾,你在里面吗?”
苏今禾骤然停住,唇停在距他一寸之处,她正要退开。
沈南序忽然扣住她的后脑,不容拒绝地吻了上来。
苏今禾微微睁大眼,又听到晏娇道:“咦,门没锁,我进来了啊。”
第 55 章 过夜
晏娇推开后台的门,听到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她顿了下,放轻动作将门缝拉开,小心探进半个脑袋,“今禾,你在里面吗?”
里面静悄悄的,布置简单。
苏今禾坐在沙发上,一袭黑色学士服衬得肤色白皙如雪,她双腿交叠,微垂着头看手机,乌黑长发垂落肩头,气质清雅文静,就是头发略显凌乱,衣摆都是褶皱。
她戴着蓝牙耳机,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门口的动静。
晏娇看到她,表情一松,将门完全敞开。
外面的光线倾泻而入,狭小的空间变得明亮。
十五楼和平厅。
这次培训共有三十二人参加,每桌有八个位置,刚好四桌。
今晚开班仪式,负责人老师提前到达,凑巧赶上开饭时间,几个学员拉着他相谈甚欢,便随机坐在了餐桌上。
夏天温度高,餐厅里为的空调度数跟更低,为保证温度,厅门紧闭着。
苏今禾缓缓推门,食物香味扑鼻而来。
宽阔的空间,充满着欢声笑语。
门被最小幅度的推开,她只露出一只眼睛,确保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仔细环视一周,没有空的位置。
如果现在进去,不管坐哪儿,都显得很尴尬。
除非有认识的人。苏今禾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硬着头皮答应:“…好。”
先把手上工作忙完。
间隙中,她大致翻了遍培训手册内容。
上面有授课安排以及讲师姓名,培训期间必须遵守的纪律,结束后还有结课考试。
浏览了遍授课安排,跟本职工作没有太大的联系。
大多是“职业观养成”“职业生涯规划”“保持健康的心理状态”,类似的通用课程。
更着重于思想方面的培训。
估计学习压力不大。
只是时间有点奇怪。
普通培训时长通常是工作日。
这次却是从周五开始,直到下周五,包括周末两天。
参加培训的人员周五不用到公司,可以自驾或乘坐公司大巴,下午到博林酒店报到即可。
时间紧张,今晚就得回去收拾行李。
叮。
手机有新消息。
是万晓燕发来的。
[今天晚上能视频了吗?]
从上次在伯母面前夸下海口后,伯母已几次提出视频的要求。
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思来想去,她决定借用周蔚的房子,应付过去。
午饭时间,她跟周蔚讲过这件事。
对方答应得很爽快。
下班后,苏今禾便赶了过去。
顺便在公司楼下买两杯奶茶。
周蔚租住的是两年前建成的精装修新小区。环境要比盛嘉园好得多。
苏今禾之前来过一次,距离市中心不远,坐地铁十五分苏便能到达。
到周蔚家里的时候,不到六点苏。
甚至,周蔚贴心地将房间又打扫了一遍。
为贯彻,租的房子在市中心,每天准时五点半下班的人设,苏今禾马不停蹄地,即刻拨通了万晓燕的视频电话。
万晓燕正在厨房。
“伯母晚上好。”她凑近手机屏幕,“伯父还没回家吗?”
提起这个,万晓燕冷哼道:“棋牌室才是他家。”
苏今禾莞尔。
“这就是你租的房子?”
她点头,忙站起来,举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您看。卧室很宽敞,小区环境也很好。”
“而且一个月只要两千五的租金。”
万晓燕虽然没有发表意见。
但苏今禾从她脸上,能读到“满意”两个字。
对面沉默了会儿,万晓燕走到客厅,戴上老花镜,拿起纸笔算了会儿。
苏今禾安静等待。
“房租两千五,水电费按一百五算……你以后一个月往家里转五千。”万晓燕口吻淡淡的。
像命令。
苏今禾愣了几秒。
“不愿意?”万晓燕皱眉。
“没有。”苏今禾摇头,眨眼的动作缓了缓,“我每个月会按时转给您的。”
万晓燕应了声,“挂了吧。”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到位置。
同事们便围过来。
不知谁从她手中抽走了培训手册,纸张哗啦啦翻阅的声音。
“居然是去博林酒店。离市中心有点远啊。虽然档次高吧,不过中间想去聚餐的话,选择不多。”
“你是觉得五星级酒店的厨师比不上小馆子厨师的手艺吗?”
“行了你们。苏今禾还没看呢,是她去培训还是你们啊?”有人出声提醒。
培训手册很快便回到她手上。
人渐渐散去。
组里今天提到沈南序的女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苏今禾,如果遇见帅哥,记得偷拍几张照片,大家一起欣赏。可别自己私藏!”
培训报到日。
苏今禾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便看见竖排的博林酒店四个大字。
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出租车司机从后备箱里搬出行李,又将发票递过来。
“谢谢。”
苏今禾接过,往里走,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拿到了房卡。
她在七楼。
前台用甜美的声音提醒:“女士,电梯在大厅右拐方向。”
她朝右走。
正好有要上行的电梯,几步冲过去按下电梯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来得早不如来得……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
重复试好几次,她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身上全是白色泡泡,她拉开浴室门,伸直胳膊去够洗手台的水龙头。
也没有水。
身上的泡沫开始发粘,头发湿漉漉贴在后背,她简单挽起来,正要打电话给前台,手机进来新的语音通话。
是罗意迟。
“意迟姐。”
“禾禾,在房间吧?来我这儿吃东西,刚从小吃街上搜罗很多好吃的!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吃手搓冰粉,快过来。”
苏今禾:“意迟姐,你房间有水吗?”
“水?”电话里传来鞋跟的哒哒声,停几秒,水流声哗哗,“正常的。你房间停水了?”
“嗯。”苏今禾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正在洗澡呢。”
罗意迟啊了一声:“洗到哪一步了?“
“刚涂完沐浴露……”
“没冲掉?”
“有的。”她眨眨眼睛,“早睡早起。”
“算了。”罗意迟扑到床上,“你快吹完头发来吃东西。巷子口胡同那边的小吃街很出名。噢不介意的话,把你隔壁那个狗叫起来一起吃吧。”
苏今禾愣了下。
隔壁,应该是指的同桌吧?
罗意迟跟高星宇已经这么熟了吗。
没见两人有过多的交流。
她迟疑了下,“不介意的。但是我不确定高星宇的房间号。”
“?”罗意迟皱着眉,“关高星宇什么事。你隔壁不是沈南序吗。”
轮到苏今禾发愣:“啊?”
罗意迟解释:“瞧,我还没告诉你。刚换房间了,你要搬去7037,也就是我隔壁。你隔壁是沈南序。”
通话结束。
她垂头,视线没有焦点。
周蔚在门口,听完了整个对话,“打完了?”
苏今禾回过神来,机械地点头。
周蔚把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到她嘴边,“你伯母……说她刀子嘴豆腐心吧,我看有时候她心也挺刀子的。一个月交五千,你还活不活了?”
“要不你直接跟她说,每个月给三千也行。再不济让你伯父劝她。”
她弯唇,“也不是不能。反正我吃的少嘛。”
其实她每个月的开销不算大。
扣掉五千,只要不大手大脚,还是能够维持基本的生活水平。
幸好她当时租房,选择的是便宜老破小。
毕竟是家事。
周蔚不好说太多,“你什么时候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投奔姐。”
苏今禾感激地笑笑,转开话题,“好喝吗?”
“嘻嘻,我就猜你会带我最爱的口味~”周蔚揉了揉她脸颊。
忽然,大力地拍了拍脑门。
很响亮的声音。
苏今禾被吓了一跳。她哦了声,口吻带着埋怨:“你戴着耳机,又不开机。”
当装饰品耍帅呢。
“是啊。”他轻描淡写地应下,有开玩笑的成分在:“掩耳盗铃。”
她拧下眉心,刚想说掩耳盗铃不是这么用的。
倏地想起,在教室里,能不能听清外面的声音。
苏今禾没有直接问,拐了个弯:“刚才走廊好像有人在说话,你听到了吗?”
闻言。
沈南序轻哂一声,抬抬眼皮,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瞧她。
好似在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话的人,不就是你?”他慢悠悠地回,“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到了。”
被戳穿。
苏今禾垂眸,挪开视线,回忆与女生的对话。
确认没说什么,不该当事人听到的。听见自己名字的瞬间。
苏今禾认命地闭眼。
明明,她已经很谨慎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沈南序也带着耳机。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便可以脱身。
“没回房间?”
他的声线总是带着沁人的凉意,与夏天格格不入。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他偏了偏头。
苏今禾视线停留在耳机上。
沈南序抬手,指尖轻轻一推,耳机便顺着脑袋弧度滑落。
见她疑惑,解释道:“没开机。”
只有那句,他应该在追罗意迟,是自己的推测。
他没有否认。
心脏像被人轻轻捏了下。
不痛不痒,只是有瞬间的麻痹。
“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她垂眸,语调有不易发觉的低沉。
沈南序快速扬了下唇角。
苏今禾又从购物袋里拿出酸奶,原味和黄桃口味的。
犹豫了下,不等问,他出声,“原味。”
简单的两个字。
却能听得出心情很愉悦。
苏今禾不知道他的快乐从哪来。递酸奶的时候,瓶子上还在渗水珠。
停了停,问:“你没去吃饭吗?”
“嗯。”他接过,“多少钱?我转你。”
联想到他可能是因为没伴才不去吃饭。
她有一丢丢的愧疚,“不用,算我请你喝的。”
“这么大方?”沈南序挑眉。
不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苏今禾抿唇,“没你大方。”
他又笑了声。
“对了,我听易明旭说,上周他见到你跟沈南序了??要不是你今天过来,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算了。
她打消这个念头。
好像没有特别饿。
如推门一般,她轻手轻脚地要退出。
闭合的瞬间。
距离门最远的沈南序,视线穿过厅中央热闹的人群,落在她身上。
似定身术。
“罗意迟。”
罗意迟偏头。
“加张凳子。”沈南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罗意迟一头雾水顺着他视线望见苏今禾。
笑得渗人。
“嗯?加张凳子?求我……啊!”
凳子忽然被人抽走一半,罗意迟尖叫出声,狠狠剜他一眼。
“她今晚不回来了?!”温秋云猛地推开裴叙,担心得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意思,他们要做什么?”
裴叙也看到了信息,不在意地抽走手机,唇再次覆上她娇软的身子。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
温秋云:“她还这么小,怎么能……唔!”
“小什么小,”裴叙用舌堵住她的嘴,嗤道:“你怀上她的时候,可比她小多了。”
第 56 章 热恋
沈南序从英国回来就买了房,地段偏远了些,胜在安静私密,环境好。
房子不算大,上下两层就三个房间。
除了主卧,剩下两间被他改造成了书房和衣帽间,好像没想过要留出一间客房。
鞋柜下只有一双拖鞋,茶几上扔着几本英文原版书,电视柜旁摆着复古唱片机。
屋里都是他自己的东西,摆放较随意。
地板和桌面很干净,应该有人定期打扫。
苏今禾以前就知道沈南序边界感很强,表面温和有礼,实际上却不太在意别人的事,也不喜欢别人侵入自己的私人领地。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主动带一个姑娘回家。
苏今禾在门口没看到拖鞋,站着没动。沈南序返回操场的时候,开学典礼已经进行三分之一了,沈贺新的代表讲话早就结束,坐在台下等着他回来。
沈南序走过去,瞥了眼沈贺新旁边留着的位置,带着点儿阴郁气场坐下。
“人呢?”沈贺新问。
他没立刻回复对方,而是听见坐在身边的学生窃窃私语,沈南序瞥了眼那个人手机上的内容,掏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
沈贺新看他不说话,纳闷:“哥,我问今禾呢?你没去接她?”
沈南序把手机扔给他,“去了,没看见人。”
“不能吧,”沈贺新说着,低头扫了两眼就皱了眉,“这什么……”
他往下浏览,逐渐沉默了。
沈南序目视前方的典礼节目,听着身边人半天没出声,黑眸斜瞥:“什么情况?”
沈贺新叹气,把手机锁屏还给他:“我也想知道什么情况,这些人,就会乱说。”
“我是问你,”沈南序指腹转着手机,好整以暇:“跟这个什么情况。”
“什……”他略有怔意,清爽的眉眼少年气更盛。
沈贺新盯着哥哥始终“全世界与我无关”的表情,笑出一声,语气迟缓:“今禾就是住在咱家隔壁的那姑娘啊,你没印象?”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沈南序看着手机,随口又问:“喜欢人家?”
沈贺新没想到这个问题会从他的口中问出来。
他没有回答,缓缓转头看向台上。
沈贺新眯起眼睛,笑意温柔。
他转移重点,说:“还是头一次见你有兴趣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沈南序手机打字的动作略有停缓,没抬眼,继续敲字。
“真没情况就别让人家被挂在网上乱说。”
沈贺新点头,沉气,略感麻烦。
“我这就给校论坛管理发微信。”
沈南序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新拖鞋忘了放在哪儿,在鞋柜里找了几分钟,才拿出一双洗过的男士棉拖。
“好像没新的,你先穿我的将就下吧。”
苏今禾轻轻哦了声,俯身解开皮鞋搭扣,脚踩进他的拖鞋里,软绵绵的,大了好几码,走路松松垮垮,好像随时会掉。
晚上六点,苏今禾顶着勉强消肿的眼睛还是去了聚会。
她站在包厢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从玻璃缝隙里看见一屋子的人。
今天的场子是只有住在金山区这些玩得好的二代们才会来。
估计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的家长,都是她爸爸惹不起的。
苏今禾只身一人站在外面纠结,直到服务生推着酒车走来,“您好女士,要进去吗?”
她愣愣回应,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包厢里至少已经来了十几个人,苏今禾左脚刚一迈进去,熟悉又带着奇怪语气的嗓音立刻响起。
“女主角来啦!正聊你呢,快来跟我们说说!”于含心坐在沙发里左右拥着其他女生,笑着招呼她。
苏今禾看见她心里一沉。
“我靠美女啊,快来坐!”男生A看见她之后眼睛齐刷刷地发直,争先起来给她让座。
“也出来玩了?加个微信呗回头一起。”
于含心斜了眼那些男生,语气更古怪了:“你们就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我今禾美女可是沈贺新的绯闻女友。”
苏今禾刚想找个边缘坐下,一听见这话差点弹起来,摆手急着澄清:“不……不是。”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在一起也很正常啊,藏着掖着干嘛。”于含心旁边的女生A笑着说:“哎对,你怎么自己来了,没跟着少爷一起来?”
“就是,我们都看见帖子了,外校八卦墙也有人说你俩的事呢。”女生B叹气:“毕竟喜欢沈贺新的人能排着队绕学院路三圈。”
“隔壁传媒大那个校花不就追过沈贺新吗?”
“人家又漂亮又能说会道,专业第一,而且家里还有钱。”
她细数这些:“就这样沈贺新都不喜欢,但每次出来玩都带着你,苏今禾,你就承认了吧,啥时候的事儿啊。”
沈贺新的其他公子哥和禾金朋友面面相觑:“没听说啊……”
苏今禾彻底慌了,现在这些人都不是传她暗恋贺新哥,而是直接在造谣他们在一起了。
这,要是让贺新哥知道他被别人和她强行捆绑在一起,肯定会很不舒服啊。
“不是……我们不是……”苏今禾秀眉皱着,环顾这些人直刷刷的目光,“我们没在一起。”
“嗯?”于含心追问:“没在一起,那就是你单方向暗恋他了?所以是真的啊?”
她啧啧,凑过去拍拍苏今禾的肩膀,开朗道:“你也别难过,摆着那么多有钱大方的女生他都不要,没准沈贺新就喜欢你这款憨憨花瓶儿呢。”
苏今禾抓紧衣摆,指关节捏得发白,垂眸忍着满腔火气,只会反复强调:“不是真的,我和贺新哥不是那种关系……”
“你不要这么说他……”
她不知道自己任人委屈的时候,皱眉抖眸的模样格外动人,几乎能激起所有男性保护或欺负的原始冲动。
另一个看热闹的公子哥看见她这样儿,泛起兴致,撑着台球杆来了句:“那你又不说。”
“我想问很久了,每次都瞧见新哥带你出来玩,哪有邻居妹妹那么简单。”
在场有男生加入八卦,这些故意刁难苏今禾的女生一下子就像有了靠山,更有了底气步步紧逼。
“就是呀,你要是能把这多高岭之花摘下来也厉害了!”
“要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是青梅竹马,就别让他被外面的女的抢走!”
苏今禾如坐针毡,声音越来越小:“不是,不是。”
“你跟他表白了吗?要不就今天大伙儿一块帮帮你,撮合一把就成啦!”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拉开。
沈贺新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这里。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所有抬头一齐向门口看去。
沈贺新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钻进来,表情一如既往闲适温和。
他进来后,后面身板更强壮的沈南序也跟进来。
沈南序进包厢以后,半垂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找到坐在边角脸色惨白却挂着微笑的苏今禾。
他眉头微动,收起目光。
沈贺新扭头对别人介绍:“我哥沈南序,从美国回来,以后就跟咱们一块玩儿了。”
在场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对沈南序打招呼。
只不过他一个都没搭理。
于含心看见戏台子已经搭好,沈贺新也来了,趁着场面热闹用开玩笑的语气喊:“沈学长所以你和今禾到底咋回事!说说啊!”
“大家都好奇死了!”
“美女帅哥能凑一对我们也没意见!”
“只要多请客!哈哈哈。”
沈贺新进了包厢后,苏今禾就死死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他。
汹涌的难堪像无数蚂蚁从脚底一路往上爬,一路啃噬她的羞耻心。
沈贺新看了眼她,叹息:“都说了不许开今禾玩笑,你们也是。”
他坐下接过别人递来的水,不想闹得不愉快,耐心提醒:“别出去再乱传了啊。”
服务生在包厢里准备酒和餐品,沈南序看了看,拽了个单人沙发打算找个消停地方坐着。
就在这时,于含心看着被沈贺新一两句话就圆滑了的场面,“不是乱传吧?”
“苏今禾,那别人都亲耳听见你说喜欢沈贺新了,今天大家都给你撑腰,直接表白啊!”
沈贺新表情有些峻色,但仍然没忍住看向苏今禾,像是在试探某种答案。
于含心一句话,所有人又开始起哄。
苏今禾弯腰低头坐在原地,两侧的黑发把她的脸遮了个六七成,勉强的微笑一闪而过。
她被起哄的女生推来拉去,像片即将凋落的树叶。
沈南序收了手机,起身走到服务生身边,把冰桶里的酒拿出来。
服务生一脸茫然。
苏今禾越痛苦,于含心越痛快,看着她快落泪的笑脸,心里直爽,嗓音又拔高了许多:“来来来!就今天……啊!”
“哗啦——!”
一桶冰倒灌着从她头顶浇下,连带着不锈钢的桶都扣在她头顶。
冰零落而下,掉在她衣服里,身上,一瞬间把于含心打湿了个透彻,狼狈又浮夸。
于含心整个脑袋都扣在冰桶里,被浇蒙了,一时间动也没动。
她身边的女生吓得失声尖叫,看向突然做出这举动的人——
沈南序拍了拍手,歪着头眯眼,检阅于含心此刻的模样,似是觉得满意了,往后退了几步,倒进单人沙发。
恹恹的,令人毛骨悚然。
目睹一切的苏今禾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卡顿般转头看向他。
沈南序手里拿着瓶酒,大手转着瓶身,他睨着上面的酒庄和日期信息,慢悠悠说:“沈贺新,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现在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进你的包喝酒?”
全场更静了。
于含心没有被这么侮辱过,把冰桶从头上拿下来,“干什么!!”
她又羞又气,哭着喊:“我招你惹你了?道歉!你给我道歉!”
“我道歉。”沈南序转酒瓶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她,勾唇:“你敢听么?”
狂到了极致。
其他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心想可不是……谁接得住沈家大少的道歉。
不怕遭报应啊。
于含心也不管了,起身逼问:“你为什么这样,来的都是沈学长的朋友,你就这么对你弟弟的朋友!?”
她余光一扫,看着某个单薄的身影,故意引导:“还是说,你是因为……”
“我看你就烦。”沈南序偏头,用槽牙把威士忌的瓶盖拧开,扔桌上,“一烦了手就痒痒。”
“成吗?”
他仰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某个瞬间仰视的瞳孔紧紧锁在苏今禾脸上。
苏今禾敏锐地察觉到他直勾勾的目光,后背一紧。
沈贺新靠在一侧,不再说话。
显然,只要沈南序介入的事儿,他便不会再插手。
其他人看到沈贺新的态度就知道,这于含心完了。
算是踢到铁板了,虽然不知道于含心究竟哪里惹了沈南序。
果然,沈南序疯起来根本没理由,仅仅只是看着不爽,就能这么羞辱一个女生。
于含心再也待不下去,被冰弄得浑身发抖,起身指着他:“果然外面说的一点也没错!你就是个神经病!”
“疯逼!渣滓!超雄!”
那两个字响起来的瞬间,沈贺新眼神变了:“于含心!”
苏今禾心跳咯噔踩空,唰地看向沈南序。
被这么不留情面辱骂的人静静喝着酒,沈南序嘴里含着酒,腮颊发硬。
他吞咽,看着气急败坏的于含心,指了指门口:“给你十五秒。”
沈南序笑了:“再不滚,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疯逼。”
“要不你往下摸摸看,确认一下?”
“不摸。”苏今禾别开脸,草草收回手结束,“我好了,你别喘了。”
沈南序:“你确定?”
“嗯。”
“那轮到我摸你了。”
苏今禾一顿,转回头看他。
男人眼尾很红,他皮肤白,衬得明显,眼睛虽然还弯着,但眸色深得可怕,莫名很危险。
苏今禾和他对视几秒,起身想跑,刚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拉回去,跌在他腿上。
“占了便宜就跑,哪有这么好的事?”
沈南序低下脑袋,额头抵住她,气息灼热,“我可以退一步,只隔着衣服,怎么样?”
好像不是不能接受,苏今禾勉强应了,“好吧。”
沈南序这才松开她,见她紧抿着唇不看他,半开玩笑问了句:“内衣算衣服吗?”
说完,空气似乎冷了冷,苏今禾看了他半晌,开口道:“算。”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脸上一点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抬手解开了衣服的两颗扣子,淡淡道:“你摸。”
“不过提醒你一下,只有两分钟。”
第 57 章 鸿门宴
“听起来不错。”沈南序饶有兴味,“现在就开始?”
苏今禾看似平静,实则浑身紧绷。
原以为他会有点绅士风度,找个台阶下,就此罢手,没想到他不退反进,直接踩着台阶往上爬。
她尽力保持冷静,反正只有两分钟,眼睛一睁一闭就结束了,很快的。
“不过,”沈南序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刻意放慢了动作,“你是不是解错地方了?内衣扣子不在这里。”
他的手指顺着她解开的领口往下滑,一粒一粒解开剩余的纽扣,黑色蕾丝衬着莹白肌肤,一寸寸显露。
沈南序解了两颗扣子便停下了,牛仔外套依然完整地穿在她身上,只露出一小截胸衣部分,纤细的颈,精致的锁骨,玲珑有致的曲线,在衣襟间若隐若现。
他眸色渐深,下颚线略紧。
娱乐圈里,衣着清凉的女星不是没有,有些礼服裙的暴露程度远超过苏今禾现在的穿着。
他从未有过什么想法。
这次也不过是抱着逗她玩的心态,并非真要做什么,可到了这一步才发现,他小看了她对自己的吸引力。
两人跑到教学楼背面没人察觉的地方坐着聊。
申姝听完她说的,“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天纹身店他确实在场。”
“沈贺新的哥哥竟然是这种人??他为什么要说,纯粹想看你笑话?”
“你俩又没过节,他为啥要这样?”
对方这么一问,苏今禾确实很疑惑,但同时,那天在沈家参加宴会,听到别人对他的那些的不堪的混账描述也冲进脑子里。
难道他真的是别人口中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是那种基因里就带着坏种,喜欢制造他人的痛苦?
苏今禾开口:“因为我听说别人都说他……”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申姝问:“说他什么?”
无数形容词和转述已经到了嘴边,可苏今禾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她没办法把一些根本不知道真假的话传扬出去,哪怕沈南序可能真的害了她。
“我也觉得奇怪,但只有他知道了。”她摇头,抱着自己的双膝,恨不得蜷缩成球,把脸埋下去:“我想回家……我不想见任何人了。”
“你早上不是还跟我说晚上要跟着沈贺新去聚会吗?”
苏今禾委屈嘟囔:“我去不了了……”
申姝摇晃她的肩膀,劝说:“不,我觉得你要去。”
她悻悻露出一双眼,不解又困扰。
“只是有人在论坛里乱说而已,你要把这个事情做实,反正本来每天也很多人在论坛里乱说啊,大家都是看个乐呵。”
申姝的脑子转得很快:“你想,如果你真的不出面,那你暗恋沈贺新这件事在所有人眼里那就锤得不能再锤了!”
“你就是要去,然后告诉别人这件事不是真的。”
苏今禾揉着酸涩的眼眶,“可是我本来就是喜欢他的啊。”
“贺新哥要是听到了不会……”
“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管沈贺新怎么想了。”申姝给她出主意:“反正来日方长,以后你准备好了再去跟他表白不就好了。”
“总之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任凭别人乱说。”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反应了很久,像宕机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想明白了觉得对方确实说得有道理,咬着嘴唇纠结:“可我害怕……”
她一想到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就怕得浑身冷汗。
苏今禾捂着耳朵,抓挠软发,浑身都透着抵触:“姝姝……我还是想回家……”
申姝坚决:“不行啊!你要是让这些人把你和沈贺新的关系彻底搅黄了,你想跟他修成正果就更难了!”
“今禾!坚强起来!你可以的!”
如果让沈南序的兄弟还有曾经被他教训过的人知道,他光天化日之下以这种形式被一个见了血就晕的娇弱姑娘打了这么多拳,估计眼睛都要惊到地上了。
苏今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使了吃奶的力气往他身上胡乱砸,气得理智全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惹过你吗?”
“为什么!!我不是……我不是说了你开条件……”
“呜……”
沈南序被她打得胸口发闷,眉头紧锁。
她带着哭腔开口含含糊糊的,说得什么压根听不清。
他迅速收集片段信息在脑子里整合,也还是没懂自己为什么挨打。
别说是打人,光是连大声对着人喊,苏今禾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干过。
她冷不丁一哭喊浑身抖得厉害,脑子一片乱,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苏今禾双手往前推,撑在他胸口使劲发力:“你让开!走开!”
沈南序被她推出去,慢悠悠往后趔了半步。
见她要跑,他一伸手啪地攥住对方的手腕。
终于到了六层,苏今禾和申姝结伴前行,发现今天走廊里格外热闹,而且路过的女生仿佛都在热议什么,氛围里飘着一股浮躁。
申姝耳尖,听到了片段信息,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水贴板块,眼睛瞪大:“我靠?!”
“论坛有帖子炸了,我看见里面挂了沈贺新的照片……不对他身边这个超级大帅比怎么这么眼熟啊!?”
苏今禾一听到沈贺新的名字,凑头过去。
看见照片上沈贺新身边站着的沈南序,她眼睫一抖。
果然,走廊里所有讨论激烈的女生都是因为这个帖子。
偷拍照里,沈贺新和沈南序正在操场上。
两人并肩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轰动。
沈贺新穿着白衬衫和西裤,是开学典礼的研究生代表,而眉眼浓黑冷淡的沈南序杵在他身边,更令人眼前一亮。
他身上有股野性,快要冲出屏幕的男性荷尔蒙让无数女生心潮澎湃。
知情者爆料这是沈贺新的亲哥,考上了中清大的MBA也一起入学。
沈贺新温柔俊朗,霸榜论坛表白墙四年足够证明人气的夸张程度,有学姐就为了能再看见他,一咬牙考了研究生留在学校。
结果想不到的是,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有这么强悍基因的男人,竟然有两个。
不过对沈南序的信息少之又少,连名字都是校友查了校网MBA录取公告才知道。
只知道是沈贺新的哥哥,其他的全在尖叫顶帖,女同学们大胆的发言看得苏今禾脸红羞臊。
“没想到……纹身店那个小哥竟然不是打工的,是沈贺新的哥?”申姝摇头感慨:“怪不得一身贵气,不过兄弟俩好像长得不太像啊。”
她碎碎叨叨,发现身边人已经好久没吱声了。
申姝一扭头,发现苏今禾表情古怪,“你啥情况?以前一提起沈贺新你就满脸笑的,你这表情不对啊。”
朋友八卦这会功夫,苏今禾已经脑补了一万种沈南序和沈贺新告密的场景。
他不会已经说了吧……那她还怎么面对贺新哥啊。
会不会没说?要怎么试探呢?
她有点怕沈南序,说不出为什么,每次和他一靠近就浑身不对劲。
“今禾,今禾!!”
苏今禾恍然回神,“啊。”
申姝歪头,茫然:“不是,你怎么一脸要哭啊,到底怎么了?”
“没事。”她起身打开行李箱,把慌乱的情绪藏住,眸色难为情:“待会儿开学典礼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看节目吧。”
“我去趟画室。”
申姝挠头:“啊……?突然不去了,你不是说了要亲眼看沈贺新演讲吗?还要给他拍照。”
“我‘大炮’都给你扛到学校来了!”
苏今禾蹲着,背影娇弱僵硬。
她双手乱抓着箱子里的衣服,不会撒谎,又怕遇到沈南序。
“我有点事,你先去。”
他眉头折得很深,手上猛地用力拉——
苏今禾就像张小纸片似的被拽了回去。
沈南序一使劲苏今禾才意识到两人力气上究竟有多可怕的差距。
估计是因为她的捶打惹烦了他,沈南序这道力度根本没控制,苏今禾被拽得差点跌倒,一下扑到他怀里。
她鼻尖险些撞到他胸上,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到极致。
男人浑厚的气场扑面,压迫感无声袭来。
苏今禾眼泪都吓没了。
小动物感知到天敌威胁的第一反应是僵住不动。
但此情此景,苏今禾因为愤怒,停了三秒后就疯狂挣扎:“你浑蛋,放开我!我一秒都不想看见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面前的人疯了似的乱动,沈南序太阳穴跳得烦,手上用力更深,单手拽着她晃着:“你搞搞清楚再骂。”
他冷笑,服了气:“我怎么你了?”
他只是握着她一只手腕,就可以将她整个人摇得趔趄。
苏今禾被他拽来晃去的脑子更乱了,抬头,哭红的桃花眼委屈狠了:“你不要装……只有你知道。”
“只有你。”
她的落寞和痛苦像张镜子映照他眼底,沈南序略有怔忡。
苏今禾愈生恨意,一用力,挣脱开他的禁锢,扭头抽泣着跑走。
她吸着鼻子啜泣的微小动静随着脚步声远去,沈南序扭头,瞄着她缩着肩膀的可怜背影。
半晌,他动了动刚才握着她腕子的手,气得想笑。等她洗漱完回到卧室,窗外已经落起了小雨。
今年夏天的雨很密却又下不痛快,淅淅沥沥充斥整个夏天。
不同于城市里,挨着闹市街边的居民区,就算到了晚上仍然会有时不时的噪音飘进高楼窗户。
别墅区的夜晚岑寂静谧,格外深邃。
于是雨滴打在窗台等建筑上的声音就会非常清晰入耳。苏今禾跑进家门的时候脸还是红彤彤的,幸好夜深,将难以降火的羞臊藏住些许。
客厅关了大部分灯,黑漆漆的,唯有巨幕电视屏闪着光亮。
缩在沙发里看恐怖电影的苏习真被她关门“嘭”的动静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扭头:“你!你去个便利店怎么这么久……”
“我都要饿死了。”
苏今禾换了鞋速速过去,一眼都不敢看电视上正激烈的恐怖情节,蹲下来把袋子里的速食和饮料拿出来:“还热着。”
“饿就快吃吧真真。”
苏习真不是头一次使唤她半夜去便利店买夜宵了,看姐姐顺眉垂眼这么纵容她,语气轻了不少:“谢了,待会转你钱。”
“不用,没多少钱。”她憨笑。
苏习真吃了一口照烧鸡肉,忽然挑眉,歪头凑近:“嗯……?”
“大晚上的外面又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苏今禾倏地摸脸,眼睫频眨:“啊,我……我跑回来,跑的。”
“我上楼啦。”
说完像夹着尾巴的小猫似的匆忙逃进楼梯。
苏习真坐在沙发前,嚼着肉串,狐疑不解。
一身黑衣融入夜晚,骨劲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窗外雨声渐大,明天上午中清大的室外开学典礼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办。
苏今禾收起回忆,戴上降噪耳塞,逼着自己赶紧入睡。
那个人到最后也没说保密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
她叹气。
所以到底答不答应呀……
苏今禾抬手摸着发胀的双颊,不知怎的今晚自己热成这样。
好在,下完雨肯定就凉快了。
隔天就是返校开学典礼,苏今禾窝进被褥里听着雨声阖眼。
雨势虽小,却时不时碰撞出闷雷的声音。
雷声轰动,半晌,苏今禾默默睁开了毫无睡意的双眼。
她翻身盯着天花板,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沈南序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存在格外强势地扎根在她的脑子里,很难不想,一想就浑身不对劲。
苏今禾抬手,摸着逐渐升温的脸颊,回想刚刚在便利店外面的事。
沈南序仅仅只是握着她的手腕,苏今禾却觉得浑身都在烧。
他把她扯到身前就放了手。
苏今禾傻傻望着他,消化他刚才说的那句“你是头一个”。
“啊……”她翕动唇瓣,弱弱找补:“我没想打发你的。”
“那,你要什么?”
苏今禾拉开两人的距离,偏开眼,脑子里算了一下手里攒的生活费一共有多少,够不够满足这个人的要求。
沈南序胳膊撑着大腿直起身,懒洋洋靠着长椅的椅背,抬头仰视站在面前的她。
没说话。
他的眼睛很黑又很锋锐,看人总是有股说不出的侵略性。
苏今禾几秒就被对方盯毛了,低着头讷讷:“你,你开条件。”
“只要你帮我保密。”
沈南序眯起眼,眉眼中的疲态与隐忍仍然没有消去。
但他一开口,仍然是闲来逗弄的语气:“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苏今禾见他站起来,下意识往后退,紧握双手,心跳得太阳穴发胀。
“别太过分就行。”
对方笑了一声,很淡,轻视意味很强。
“多过分算过分?”
脚步声凑近,她紧盯着鞋头不敢抬头,满脸发烫。
过了几秒,苏今禾怔愣,忽地望去。
沈南序已经走出十米远了。
“都他妈哪儿跟哪儿啊。”
苏今禾走出书房,林菁在沙发上看电视,晏娇和江牧野不在,苏今禾也不在意,径自朝大门走。
“谈完了?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林菁关掉电视叫她,谁知苏今禾理都没理她,从她旁边走过去,林菁皱眉拽住她胳膊,“跟你说话呢,聋了吗?”
苏今禾瞥她,“还有什么事。”
“算我求你。”林菁吸了一口气,声音竟带着几分哀求,“只要你肯离开南序,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求我?”苏今禾唇角稍扬,眼神却很冷,“当年你抢别人老公,找流氓骚扰我妈,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林菁脸色一变,“你果然是为了报复我才和沈南序在一起的!娇娇那么相信你,她是无辜的啊!”
“所以呢?”苏今禾甩开她的手,林菁踉跄着跌坐在沙发上,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几缕。
“这不就是你的报应么。”
苏今禾歪了下头,灯光从头顶落下,给她的侧脸打上一道阴影,她居高临下睨着林菁的狼狈模样,“看你这样,我好像没做错?”
“呵。”林菁突然嗤笑一声,肩膀颤了颤,看向苏今禾身后,“都听见了吧,我早说过,她根本不喜欢你,你还不信。”
苏今禾一顿,慢慢转身。
沈南序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握着亮着屏的手机,刚接完电话回来。
他目光扫过笑个不停的林菁,然后落在苏今禾身上,神情寡淡,情绪不明。
第 58 章 强吻
林菁略显刺耳的笑声在客厅回荡。
沈南序反应异常平静,仿佛没听到她们刚刚说的话,旁若无人走到苏今禾面前,温声询问:“和伯父聊完了?”
林菁的笑声戛然而止,怪异地盯着他。
“嗯。”苏今禾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点了下头。
“那走吧,”沈南序握住她的手,语气稀松平常,“我也聊完了。”
他转向林菁,微微颔首,“伯母,时间不早,我先带今禾回去了。”
说完,不等林菁有所反应,沈南序牵着苏今禾头也不回离开。
佣人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追出去送客。
林菁望着他们渐远的背影,胸口怒气翻涌,挥手将茶几上的杯盏狠狠扫落在地。
深夜降南,夜行动物拉开主场的帷幕,城市的幽暗侵袭所有带着温度的地方。
金山区静谧得有些冷漠。
别墅区内的7-11便利店发着明亮的光,塑料门帘随着空调风微微飘动。
沈南序像个漆黑的鬼影在金山区乱飘,最后实在没忍住,在便利店门口停住脚。
他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俯身下去单膝磕地,撑在长椅上的手虬起青筋。
他眸色闪动,微微眯起,冷冽中透着难忍。
呼吸异常沉闷又急促。
剧烈的头痛和深黑的天幕一同袭来。
他的脑袋里仿佛养了一头野兽,随着一天天,一年年过去,它的獠牙越来越尖锐。
一到晚上就苏醒,啃噬他的大脑,捣烂他的忍耐力,扯得全身神经都跟着震痛。
沈南序喉咙闷着忍吟,撑着爬起来坐在长椅上。
他埋着头,右手抓扯着短发,发白的手指微微抖动。
漆黑的影子弓着宽阔的背,像一头藏匿在迷失城市的困兽。
发着低低呜哮,震慑又抵抗。
就在这时,便利店门口忽然传出声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苏今禾拎着袋子撩开门帘走出便利店,一扭头就看见坐在外面的沈南序。
她对上他偏头过来的这一眼,被他猩红发狠的眼睛吓了一个激灵,腿都软了。
两人像静止画面一样隔空对视着。
苏今禾看见他红着眼,脸上又肿着巴掌印,脑补了一下情况。
她怯怯开口:“……你别难过啊。”
“被家里说几句很正常的……他们肯定是为你好。”
过了数秒。
沈南序默默转回头,跟没看见她一样。
苏今禾悻悻闭嘴,心想也对,被外人看出来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她本来想转身就走,但是脑海却浮现出今晚妹妹朋友们说的那句——“喜欢沈贺新的女生这么多,如果和他哥搞好关系,说不定更能让沈贺新刮目相看呢。”
苏今禾回眸,瞧着他被打得红肿的脸,忽然做出某种决定。
她悄咪咪往前凑了几步,见他没反应,一步,一步地靠近。
沈南序双臂撑着腿,头深深垂着,被疼痛折磨。
眼前虚晃,脑袋里嗡嗡作响,胃里不断往上泛着酸水。
仿佛置身万花筒里,眼前的地面不断缩小又放大,颠倒旋转。
就在这时,一抹影子蹲下来。
紧接着一张素净俏艳的小脸毫无征兆映入他眼帘。
苏今禾的眼眸如早春白桃,笑时不媚,反而无比清纯。
不笑的时候像盏圆镜,干净得令人舍不得染指。
她蹲在他面前,从袋子里拿出冰杯,“那个……要不,敷一下脸。”
“不然明天会肿得很痛。”
沈南序垂眸,视线锁定在她握着冰杯递来的手上。
她人瘦,手却没那么骨感,柔荑白葱般的小手握着冰杯,指尖被冻得微微发抖。
但仍然坚持着维持现状,等着他接过去。
他抬眼,眼皮压出很浅的褶,略有疲态的眼一把抓住她胆怯的目光。
明明怕得要死,还上赶着送东西。
她的行为落在他眼里根本不通逻辑。
苏今禾被他盯着,心尖都在晃荡,红着耳朵偏开眼。
对方的目光像鹰隼一样尖锐,让她的心虚更加膨胀。
她心想,他不会聪明到能猜到她是为了贺新哥故意讨好的吧?
应该不能吧……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心虚的时候,对方一把接过了冰杯。
沈南序没有立刻贴到脸上消肿,而是放在手里掂着,审视她。
“你今儿晚上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他难得有耐心,给了她旧话重提的机会。
苏今禾愣了一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哦”了一声。
她蹲在原地,维持这种很有安全感的姿势,盯着地面不敢看他:“我想请你帮忙保密……”
“就是,你不要把在纹身店听到的那些……告诉贺新哥。”
终于说出口,她抬头,眼里满是恳求:“可以吗?”
她蹲着,他坐着,两人的高低位置刻画着此刻两人的关系。
沈南序掂着冰杯,塑料杯里的冰块哗啦哗啦碰撞出声音。
他目光赤-裸又锐利,损耗着她的勇气和耐心。
对方的沉默让她倍感后悔,苏今禾低着头,抠着便利店袋子。
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尴尬的场面。
就在这时,一个夜驰的外卖电动车火急火燎冲来,应该是没想到门口有人蹲在这儿,骑手急忙握住手刹。
电动车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尖锐的,突然响起——
苏今禾瞳孔猛放,捂住双耳。“啪!”
干脆的掌掴抡在沈南序脸上,打得他微微偏过头去,腮颊发硬。
巴掌声在死寂的别墅客厅里格外刺耳,像把利剑撕裂了空气。
穿过旁观人的喉管,令人窒息。
沈漫打完他的手腾在半空微微发抖,气得眼睛发红:“疯了你……”
沈南序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干咳一声,恶劣一笑,然后把另一边脸偏过来,等着她继续打。
他余光斜视,丝毫不落下风,“成啊沈总,岁数见长,力气倒一直不错。”
沈漫眼里冒火,抬手,下一巴掌就要落下去。
“妈!”旁边坐着的沈贺新赶紧叫住她,神色紧张:“别动手,哥也不是故意的。”
沈漫回头,气得发笑:“他还不是故意的?他把咱家人的脸都丢干净了。”
“你跟他一样不明事理了是吧!?”
沈贺新叹气,“今天那些人对哥什么态度您又不是看不出……”
坐在一侧单人沙发的父亲贺柏高摇头,“贺新,行了。”
“别人看不惯你,你就这么反应?”沈漫更生气了,精致的脸庞几乎要因为愠怒挤出皱纹,指着跪着仍然高大的沈南序,眯起眼:“这些年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做事不留余地,看不惯上去就还手,你这样跟外面的流氓混混有什么区别!”
沈南序跪得累,换了个姿势,嗤笑:“我不就是流氓混混。”
沈漫皱眉:“你!我要知道你本性难改,当初就应该让你烂在村里!”
她从小便游迹于上流圈暗潮涌动的名利场,不屑用拳打脚踢发泄,尽力克制后忍下了怒气,回头知会那对父子:“你们先去休息,我单独和他谈。”
这样的事在家里仿佛早已是家常便饭,贺柏高和沈贺新父子默契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
等客厅里的人都走干净了,沈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抿着。
就让他那么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砖面上。
她迅速平复了心情,神色一如平日里淡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干。”
“想耍小聪明?”
楼下花园热闹得一塌糊涂,像一锅被油泼沸,溅得到处都是的水。
苏今禾跪坐在原地,傻得说不出话,仰头怔怔望着他。
沈南序靠着飘窗,往楼下睨了一眼,“你还有不到一分半钟可以跟我说。”
“啊……”一着急,苏今禾本来就不太好的口条更笨拙起来,“我是说……”
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拜托他了。
这个人,这个人已经不能用难说话来形容了吧。
沈南序的字典里几乎就没有耐心这俩字儿,看着她吞吞吐吐,不耐地蹙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凌乱但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他一歪头,语气很轻很凉:“你现在连一分半钟都没了。”
苏今禾扶着墙站起来,慌张:“他们是?”
“看不出来?”沈南序回答:“逮我的啊。”
她回想这个人打群架的样子,心想就算是专业的安保也没本事抓他吧。
就在这时,面前传来一句。
“要不想被当成同伙儿。”
苏今禾抬头,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沈南序左手懒洋洋插上裤兜,抬下巴:“那儿有厕所,去躲。”
沈南序掀眸,盯着她。
母子俩的眼神隔空对峙。
沈漫放下茶杯,“大学偷换专业去学工科,我叫你回国读商科硕士,你脚都没站稳就给我来这一出。”
“你想臭名昭著,想让这些老板,合作方都恶心你,只要你出面生意就很难谈。”
“用这种法子反抗我的安排,是吧?”
沈南序跪着也挺直了腰板,手指摩挲着绑着自己的绳索,冷眼轻笑:“我没这么说过。”
“除了学人工智能这一样,其他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不都照做么。”
沈漫端起茶壶,缓慢用茶水浇着茶盘上的紫砂蟾蜍。
“沈南序,你别忘了,我们早就说好了。”
“你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你摊上那么一个爹,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不是孤魂野鬼就是社会渣滓。”
接受沈家给予的精英教育,按照安排成为人才,然后为沈家争名夺利。
成为任他们一家人调遣的爪牙。
是他沈南序既定的命运。
沈南序笑了,轻蔑讽刺。
“沈总把人扔了又捡回来,怎么说得出这话的?”
沈漫盯着茶盘上蒸腾茶气的蟾蜍,眼神晦暗又强势,“纠结过去的人是无能的,从你出现在我肚子里的那刻开始,我们谁也撇不干净谁。”
“我是你亲妈,永远是。”
“这件事你惹出来的,我不管你是低三下四上门道歉还是什么,想办法给我解决干净。”
说完,沈漫把茶杯扣在茶具上,起身上了楼。苏今禾举起的双手腾在半空,讶异地呆在原地。
晕血这件事,到现在家里人都不是很清楚。
她应该不是天生就晕血。
十岁被接到苏家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虽然父母花了不少钱给她调养身体,但这十年来她的身体素质仍然很娇气,时不时晕倒是家常便饭,什么病因都有。
连晕血这件事都是她自己晕过去次数多了总结出来的。
但是。
沈南序仅仅只是在巷子那一面,就看出她是因为见血才晕的吗?
“我……”苏今禾抬手,摸着头顶棒球帽的帆布面,“其实没那么怕的,没关系。”
沈南序挑眉:“你确定?”
“擦破皮程度的没事,”苏今禾慢慢解释:“只是那种伤口比较大,出血量比较多的……”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忽然拨动她的帽檐,苏今禾视线被解放,瞥到他胳膊上好长一道血痕,瞬间窒息,倒抽一口气,大脑发蒙。
他嘲笑半声,很及时地把她帽子又压了回去。
苏今禾这次乖乖地压好帽檐,往后退了半步,“多谢关心……”
“你搞清楚。”他立刻纠正。
沈南序语气很冷,掺着嘲讽:“是我不想再莫名其妙扛着你跑一趟急诊。”
苏今禾很无措,懊恼道歉:“对不起,那次我也没想到撞见你们……”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你说,你说你带我去的急诊?”
“我以为你们只是打了120……”
沈南序睨着她傻傻低头杵在原地的模样,没说话。
他摸了摸兜里的烟盒,忽然想再抽一支。
这时候,蹲在一边全程看戏的邓飞扬插话进来:“小美女,当时可是我南哥亲自带你去市第一医院,你晕得人事不省,我哥全程公主抱带你完成所有检查,给你伺候直到上床。”
沈南序踹了他一脚。
邓飞扬讪讪补充:“病床,病床。”
“他陪你半天呢,确定你死不了才走。”
“啊?”苏今禾更懵了,这和她所知的完全不一样:“可是不是贺新哥吗?”
邓飞扬愣了:“贺新哥?你说沈贺新?不是我靠小美女,你有没有良心啊!”
“虽然他俩是兄弟但长得又不像,这你能弄混了?”
那天急诊护士的话又回响起来。
【你男朋友陪你半天了,长得又高又帅的,就是不太爱搭理人。】
【你额头搓破皮那块都是他替你上的碘伏,估计是怕我们拿不住力度弄疼你,就这样他还说跟你不是情侣呢,怪凶的,不是就不是呗。】
苏今禾呼吸一下子变得很乱,忍不住抬起帽檐看向沈南序,结果被对方一声阻止。
“不想晕就别动。”
她抬起一半的视线卡在半途,手指揪着背包的带子乱绕,怯生确认:“是,是你吗?”
“那天,真的是你一直在我身边?”
沈南序盯着她,打开烟盒叼出一根,声线含糊:“他瞎扯淡。”
“把你扔医院我们就走了,谁闲得陪你在那儿杵着。”
邓飞扬一脸“我不理解”地看向他,用口型问:‘不是,为啥啊??’
苏今禾盯着地面,点点头。
沈南序叼着烟却没点燃,瞥见她偏头时荡漾慌乱的眼睛,对邓飞扬说:“走了。”
看见他转身,苏今禾忽然抬腿追上去,拽住他T恤的衣角。
她力气很小,却一下子把他拽停了。
沈南序少见怔了神,回头瞅她那条细白的胳膊,压眉:“还要干嘛?”
对方黑色的T恤吸饱了光,抓在手心里热乎乎的,苏今禾眨眼结巴:“谢,谢谢你。”
“都说了不是我。”他无语叱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该说。”她说完,仿若抓了什么烫手山芋般,速速松开手。
“毕竟你们没有把我扔在村里。”
“有机会,改天,我一定报答你。”
沈南序挑眉,问:“这会儿不恨我泄密你喜欢沈贺新了?”
苏今禾脸庞发热,没说话。
“我说过什么来着,还记得么。”他问。
她盯着地面转动眼珠,没明白。
沈南序又走近,在她面前站住。
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捏成一团塞进兜里,“我不是什么好人,跟我扯上关系没什么好。”
沈南序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敲打她的帽檐,勾唇:“离我远远的就算你报答。”
“懂了?弟、妹。”
苏今禾心跳陡然蹦到嗓子眼。
不知道为什么简单一个称呼词从他嘴里出来,竟莫名像是调情。
听不出任何友好和善意。
而,而且。
她难为情地抬眼,望着早就走远的沈南序。
什么弟妹啊……是故意笑话她吗?
沈南序乜她离去的背影,动了动身后被绑着的手,仰头,懒洋洋拖腔带调:“哎,倒给我解开啊。”
下一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往前拽。
她没有防备,顺着这道力度往前扑去。
松开的右手下意识寻找支撑点,掌心按在一片温热又结实的地方。
与他骤然产生身体接触的瞬间,似乎有什么猛地冲上颅顶,发热发麻。
苏今禾眼梢怔松,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沈南序拉到了身前。
手扶着他的大腿,整个人蹲在他敞开的双腿之间。
外卖员跑进便利店,顾不上这对男女。
掀起的风撩动她鬓边的碎发,苏今禾呆呆地看着他俯身下来,心跳乱无章法。
沈南序手臂撑着大腿,上半身压得很低,轻而易举将与她的距离拉到最近。
对方的气息扑到她鼻息前。
又是那股马鞭草的沉香,连空气都变浓稠。
两人的体型差无比明显,沈南序的手能把她腕子握住一圈有余。
对方掌心的纹路有些粗,磨得她手腕酥麻,挣也挣不脱。
苏今禾仰着头,眼里盛满了他的脸,惊悸噤声。
他晃了下手里的冰杯,倨傲昭然:“求我办事儿?”
她乖乖点头。等那群找沈南序算账的人彻底走远之后,门外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了,苏今禾才敢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板溜出来。
因为沈南序的这场“特别表演”,宴会也就此打住,她下楼回到花园的时候,看见所有服务生都在着急忙慌地收拾残局,数不胜数的一元美钞用扫把归整,哗啦哗啦在草坪上摩擦声响。
看着还是无比怪异又疯狂。
苏今禾环视周围。
明明才见过两次,沈南序这个人,给她一种无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感觉。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突然疯起来。
“苏今禾!你跑哪里去啦!”苏习真的呼唤传来。
苏今禾扭头,看见站在一侧等自己的一家三口,赶紧小跑过去,满脸愧疚。
“对不起,我……”
习莲看了眼她出来的方向,“你刚刚不会在楼上吧?不是让你别乱跑,冒犯着别的老板怎么办。”
苏今禾死死低着头,咬唇,要是让父母知道她刚刚和沈南序在一起肯定会被骂。
她不敢说,只能撒谎:“我,我就是上去找了个卫生间,上完就下来了。”
苏辉挥挥手,“行了,别在这儿聊了,咱们赶紧回去。”
“今天闹着一出,这家人肯定要善后的,我们别在这儿碍事。”
苏今禾始终垂着眼,跟着家人往外面撤离。
走到沈家大门的时候,她走着,没忍住回头,往花园的方向看去。
模模糊糊的视线找准那个二楼飘窗的位置,沈南序的各种举动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苏今禾心有余悸,捂着胸口扭回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就拿这个打发我?”
沈南序端详她的目光略有兴味,更像威赫。
“敢这么干的,你头一个。”
当她们在群里疯狂刷屏时,不知道苏今禾现在比她们还要水深火热。
光线暧昧的卧室,厚重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
沈南序家唯一一张床上,苏今禾被男人圈在怀里,后背紧贴他温热坚硬的胸膛。
她蹙眉闭着眼,呼吸不稳,忍受着胸前传来的异样感,手机在床头柜上振动不停,她刚抬起手,就被沈南序轻握住手腕按了回去。
他咬了口她耳垂,低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今晚你的时间都属于我。”
苏今禾咬唇偏头,“可能有急事找我。”
“谁能有我急。”
男人湿热的吻落在她颈侧,顺着雪白肌肤一路下滑,停在她锁骨处厮磨。
随后,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带着她往下,沙哑的声音磁沉性感。
“乖,帮我一下。”
第 59 章 入眠
苏今禾双眼半阖,清密的羽睫被汗水浸湿,低垂着覆在眼帘上方,轻微吐息。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胸口,以至于沈南序抓着她的手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任由他牵引,停下后,还下意识收拢掌心。
身后的沈南序绷紧脊背,下颌抵在她单薄的肩上,很轻地喘了一声。
苏今禾瞬间意识到手里的是什么,如遭雷击般抽回手。
“沈南序。”她声音冷得结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你别得寸进尺。”
她掌心微凉,生涩笨拙,力道控制得差,毫无技巧可言,却让沈南序意犹未尽,轻轻捏了下她红透的耳垂,诱哄:“再来一次?”
周一,办公区死气沉沉。
有同事在讨论其他事情。
“听说我们公司要和山今置业搞联合培训,还有房产中介参训。拜托,我们是设计,他们是销售,这怎么能在同一个教室里培训。”
“培训地点还是山今置业安排吗?”
“是吧。”
“那我愿意去啊。选我吧!不用上班,还能住星级酒店,我记得去年餐标好像还蛮高的。”
“你想得美,估计要找新人去吧。”
苏今禾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
忽然发现大家不约而同地望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心里有点发憷,缓缓地放下手机。
她舔舔唇,“怎、怎么了?”
“我们组应该会报苏今禾去吧。”
另外的同事附和:“新人蜜月期嘛。”
“估计去的都是新人,苏今禾,到那记得看看有没有大帅哥。”有人朝她挑眉,“对了,上周庆功宴,在苏今禾旁边那个男的,还记得不?”
苏今禾支起耳朵。
“废话。那张脸想不记得都难。只可惜,坐的不是主位,估计也是今年的实习生吧。”
发问的人翻了个白眼,“有眼不识泰山。我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你们知道山今置业老总有个儿子吧,从国外回来不久,人长得巨帅。”
她卖关子停顿几秒,有人催才接着往下说:“我怀疑,庆功宴上那个就是本尊。”
山今置业。
沈南序。
山今,南。
苏今禾如醍醐灌顶。
高中时候,虽知道沈南序家里条件优渥,好像是做什么生意。
只是山今置业规模太大,她从未将沈南序的名字同公司名字联系起来。
现在仔细回想,山今置业成立约二十三年,推算了下时间,沈南序那年刚出生。
“而且我找山今置业的人问了,他今年也要参加培训。”
沈南序也可能要参加培训。
苏今禾的注意力全放在这最后一句话上。
“苏今禾,如果培训你见了他,记得帮我们打听打听,最好拍几张照片来养养眼哈。”女同事夸张道,“如果能看着帅哥照片工作,那我工作效率得全公司第一!”
哄笑声响起。
以至于大家没有听到皮鞋拍打地面的声音。
陶冶站在几个部门交汇处,手里拿着份名单,接连喊了几个人名字。
最后一个是苏今禾。
“念到名字的人,来我办公室开个短会。”
苏今禾别过脸不看他,双手死死攥住床单,指节泛白,用沉默表达着坚决的拒绝。
沈南序没有勉强,越发觉得她可爱。
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可爱。
他温柔吻去她额角的汗珠,手上动作却犹如惩罚般陡然加重,恶劣至极。
苏今禾硬生生将涌到唇边的声音咽了回去,无论他怎么撩拨,都一声不吭,半点反应都没有。
自尊心使然,她无法做出取悦男人的媚态。
“不喜欢?”沈南序看着她的反应,拇指和食指缓慢捻动。
像是在把玩上好的羊脂玉,又像是在逗弄娇嫩的花骨朵,非要逼它在掌心颤抖绽放。
“没。”苏今禾说。隔着屏幕,苏今禾都能脑补出来沈南序嘚瑟的那个劲,她刻意慢吞吞地回。
【没有,你说了之后才想起来看。】
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解释了一下加他好友的意图。
【是阿姨让我加你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过阵子就可以互删。】
苏今禾想了想,还是把第二句话删除。
这次沈南序回复间隔时间略长。
【行。】
很简单的一个字,苏今禾却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高中时候,她跟沈南序会发最原始的手机短信,一条接一条。
那时候念及话费贵,每条信息她都尽可能的多打字,还开通了包月的短信包,3块钱50条。
现在聊天这么方便,不要信息费,却没有话可聊了。
“那就是喜欢?”
人事经理办公室。
被点到名字的人站成一排,陶冶在落地窗前接电话。退出聊天页面。
沈南序便收到了谭雅女士的电话。
“儿子。”谭雅试探地问,“还没睡呢?”
沈南序多少有点无奈,“妈,能不能把您的笑收一收。”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谭雅显得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你跟禾禾聊过没?”
沈南序垂眸,刚要开口,“妈,您以后……”
“我可没有强迫禾禾,询问过禾禾意见的!”谭雅着急解释。
他无声叹气。
“儿子,妈妈不会好心办错事了吧?”
沈南序被她的语气乐到,“不至于。”
“那就好。如果禾禾真的很讨厌你,她会拒绝的。”谭雅试图说服沈南序,“儿子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知道。”
挂掉电话前,思索片刻,沈南序还是嘱咐了句:“您别太热情,她招架不住。”
谭雅不知道,他却很清楚。
苏今禾无论拒绝谁,也不会拒绝谭雅的请求。
苏今禾脑海里还在回想刚同事的话。
陶冶如果还存有想撮合她和沈南序的心思,一定会把她放入这次培训名单。
到时候免不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也不清楚自己的脑回路。
或许是沈南序保持着比较礼貌的态度,使她内心的愧疚有所减少,顺其自然的,也不会刻意避免与他接触。
但潜意识又提醒自己,保持绝对距离,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理不清的思绪。
苏今禾决定顺其自然。从五楼到小卖部,再去接水,来回怎么也要十分苏,沈南序却五六分苏就回来了。
应该是跑着的。
教室后面的男生不断催着沈南序一起打游戏。
苏今禾视线触及沈南序额头上未被擦去的几滴汗,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矫情,便重新去拿杯子。
“对不……”
沈南序却先她一步握到杯子。
有一瞬间,苏今禾触及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有点冰冷。
她假装镇定地松开,察觉到他别有意味的眼神,连忙低头。
视线里,两人鞋尖碰到一起。
她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运动鞋,沈南序脚上是前几天班上讨论的哪个限量款。
她小步挪动,脚蹬在凳子的横版上。
“行。”沈南序的声音带着点懒散,“那我就去买不带姜的红糖。”
苏今禾默了片刻,声音略微僵硬:“不用麻烦的。”
沈南序站起来,又慢慢弯腰,很靠近她耳边,嗓音轻飘飘的。
“给你办事儿,不麻烦。”
热气随着说出口的话在苏今禾耳边旋禾着,带着她的耳朵与脸颊迅速升温,像高烧般不自然的泛红。
之后有几次,沈南序给她买红糖,再也没有买过带姜的。
“久等。”陶冶挂掉电话,确认人都到之后,助理发给每人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
题目位置,宋体大字赫然写着“山今置业培训手册”。
陶冶简单交代了下培训时间与地点,又布置了培训过程中需要完成的学习记录与心得体会。
其余详细内容在培训手册里均有详细的标注。
确认大家没有疑问后,人群散去。
“小苏,你留一留。”
苏今禾已到门口,又折返。
隐约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陶经理。”苏今禾开口。
陶冶立刻摆摆手,单手叉腰就着杯子喝咖啡,大手一摆,语气十分慷慨:“诶!不用谢!”
陶冶:“我没帮你说话。这是公司领导层集体商议出来的,你本来就是公司要重点培养的人才,所以这次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他边说着,还对她快速眨了眨眼,重复道:“把握好机会。”
说罢,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手一摆,大有江湖高手乐于助人不求感谢隐退的意味,抄起桌上文件去楼上开会了。
【苏总】:@唐美人 我和晏娇也联系得不多,她不清楚我们这些年的往来,江牧野应该是查到春华法人是你妈妈,所以才会起疑,你近期尽量避免与他接触。
【苏总】:保险起见,我们以后少见面,销毁我给你当助理期间的所有证据,还有我们的那些合照也一块删了。
【苏总】:@宋苦瓜 你现在立刻辞职,从你目前处境看,对方应该没有实质证据,离职前记得把你电脑上的微信记录清空。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两人齐冒泡。
【宋苦瓜】:你再不回我们都要报警了。
【唐美人】:你昨晚在干嘛?
【苏总】:带工作回家处理,太累睡着了。
【唐美人】:可是我昨天打电话给你妈妈,你妈妈说你去沈南序家过夜了。
苏今禾:“……”
【宋苦瓜】:真好奇,是什么工作需要你和南序一起完成。
【唐美人】:还忙了一整晚。
第 60 章 解释
“……”
苏今禾看着微信群的信息,思考怎么回。
沈南序的手从身后环过来,自然落在她胸前,嗓音倦怠,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醒这么早?”
“七点半了,哪算早。”
他一醒,苏今禾就察觉到了,不着痕迹按灭手机屏幕,“别一大早就发情,你出去下,我要换衣服。”
沈南序退开些许距离,胳膊却还虚虚揽着她,吊儿郎当道:“就在这儿换?正好昨晚看得不是很清楚。”
周五下班前,陶冶通知设计部,于今晚举行庆功宴。
地点是市中心的格林大酒店。
清和设计公司共派出九个人。一进格林酒店便有服务生领着去了早预定好的包间,包间在三楼。
苏今禾靠后走着。
她下班前发现生理期到了,现在肚子仍有点胀。
她生理期总是痛的死去活来。
但庆功宴不同于普通的部门聚餐,双方公司早就协调好参加人员名单,不好临时请假。
下楼乘车时,她在药店买了止疼片吞下。
止疼片作用发挥得有点慢。
苏今禾能清晰感受到腹腔内的绞痛,手覆在外面轻揉也只是隔靴搔痒。
即便痛到面部失去血色,考虑到有其他公司员工在,她始终保持着嘴角微微上扬。
一轮招呼打完,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互相介绍后,终于可以落座。
她径直朝着角落走,入座后便耷拉着头。
束在耳后的长发散开来,挡住两侧光线,像是人为创造的隔间。
苏今禾得以垂下发酸的唇角。
周围人的声音,突然在一瞬间消失,随即又恢复正常。
旁边的女同事戳了戳她的肩膀,苏今禾顿两秒才抬头,身边有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女同事对她狂挑眉,使眼色。
有点熟悉的冷杉香水味道渐渐在她周围弥散开。
带着某种预感,她缓缓偏头,男人雕刻般坚毅的侧脸闯入她视线。
与上次见面不同,沈南序今日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衬得他鼻梁更为高挺。
但眼镜配上沈南序,并未让人觉得平易近人,他脸上表情仍是淡漠疏离的,即便现下跟同事们打招呼,嘴唇也有意无意的抿着。
苏今禾刚想挪开目光。
沈南序猝不及防地歪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下意识拧了拧眉头。
苏今禾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声。
因为手机放在她这边的床头柜,她下意识瞥了眼。看到了时琬两个字,是一条微信。
沈南序左手还搂着她,右手随意伸过去拿手机,低头扫了眼,神色一顿,搂着她的手松开了。
“我先出去。”他抬起头时,表情已恢复正常,“你换衣服吧。”
“嗯。”苏今禾没多问,目光追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沈南序随手带上门,给时琬回电话,声音很沉。
“你说,找到蒋辉他们了?”
周末时光过得飞快。
再上班,一切照旧,只是陶冶与苏今禾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不仅仅是那一场麻将的原因。
更有沈南序的功劳。
陶冶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沈南序。
比如。
两人在茶水间遇到,冲咖啡时,陶冶总会来一句:“小苏真巧!沈南序也喜欢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两人在食堂遇到,打饭时,陶冶还会来一句:“小苏真巧!沈南序最喜欢吃这个糖醋排骨了!”
甚至于陶冶路过苏今禾,探一眼她的电脑,立马来一句:“小苏真巧!沈南序听音乐口味跟你几乎一样!”
根据苏今禾对沈南序的了解,他确实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也能算得上喜欢糖醋排骨。
但是两个人听音乐的风格迥然不同。
苏今禾的歌单,除了旋律在某方面能给她带来舒服的感觉,还需要有比较简练但又不简单的歌词。
沈南序是不太会注重歌词的人。
某天,苏今禾找个时机,多问了句:“陶哥,你跟……他很熟吗?”
“那还用说?他比我小三岁,小时候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后来我家去南方发展了段时间。”
难怪。
她之前没有听沈南序提起过。
现在她也有点捉摸不透沈南序了。
陶冶肯定不是在她这边单方面“努力”,而且他跟沈南序更熟,对沈南序肯定不像自己这么拐弯抹角。
就算沈南序不愿提起当年事情,依他的性格,总该拒绝,或透露出没有丝毫兴趣。
但就目前陶冶这么想撮合他俩的心思来看,沈南序更像什么都没说。
毕竟被人始乱终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沈南序只字不提,才是最好的选择。
理清思路,苏今禾决定配合他,在陶冶面前佯装成与沈南序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笑着应付过去,只当是不懂陶冶显而易见的言外之意。
陶冶估摸也是一时兴趣,加上她装傻的态度,提起沈南序的频率断崖式下降。
下午两点,苏今禾抵达清岳。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点东西都没吃,按理说应该先找家店填下肚子,可不知是心情不佳,还是想沈南序了。
她想快点见到他。
苏今禾让秘书去联系客户约时间,自己打车前往沈南序入住的五星酒店。
他住在顶层的总统套房,安保森严,因为事先和他助理打过招呼,苏今禾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他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动静。
助理明明说他在房间。
她又敲了敲门,等了十分钟,一个高挑漂亮的卷发女人打开门。
沈南序脸色没什么变化,语气谈不上一点欣喜与热切,以同样的话回她:“好巧。”
他的眼神也轻飘飘的,掠过她,跟昨天见面时不太一样。仿佛是顾忌着有周蔚和谭雅在,态度有几分刻意伪装的友好。
甚至,不能称作友好。
谭雅:“好久不见。你现在在明南工作吗?”
苏今禾微微低着头,“对的谭阿姨。”
“女大十八变,禾禾比上学时还要漂亮。”谭雅覆上她的手,触感温热细腻,“要不要明天来家里玩?让阿南好好招待你。”
沈南序冷着脸,像在责怪她的自作主张:“妈。”
苏今禾没吭声。
柜姐走过来,微弯腰递过来一张卡,声音甜美:“女士,您的账单与购买物品将会邮寄到您留下的地址。”
沈南序接过卡。
“禾禾,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逛?”谭雅邀请。
“不了阿姨,我们马上要走了。”苏今禾和周蔚一齐拒绝。
“好吧。”谭雅没有强求,“禾禾,给阿姨留个联系方式吧?”
苏今禾用余光瞄了一眼沈南序,后者无所谓的模样。
她这才弯了弯唇,轻声应好。
等他们走远,周蔚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打探苏今禾一眼。任之婧陶冶双双沉默。
苏今禾舔了舔唇,挎了下滑落的包带,声音不算大:“不一定。”
“?”
“你自己不都说了万一吗,”苏今禾避开他的视线,“我今天运气挺好的,说不定你送我回去,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了。”
她并不难过。云宁的另一端。
沈南序洗完澡,蓦地想起挂掉的电话,点开未接记录,回拨。
“你刚怎么挂我电话了。”陶冶颇为委屈。今天刚被未婚妻折腾,打给自家兄弟还被挂电话。
腔调极其矫揉造作,让人汗毛直立。
沈南序瞬间拿远手机,警告道:“好好说话。”
“别别别!”陶冶清了清嗓子,“之前下雨天怎么喊你你都不出来,还以为你雨天忧郁呢,怎么今天舍得出来了?”
“谭雅女士在家。”
陶冶乐得不行,“谭姨又催你?她前几天还让我多帮你留意……”
沈南序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里传来拍打声,像是拍了下脑门。
“差点忘了我有正事。”
沈南序对正事两个字嗤之以鼻:“说。”
“小苏这妹子怎么样?”
陶冶笑声既八卦,又奸诈。
沈南序几乎是秒懂。
他本就心烦意乱,此刻语气更为不禾:“你有毛病?”
“你就装!“陶冶哼哼两声,不怕死地揶揄,“就你平常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天天拽的五万八万的,要不是看对眼了,能教人打牌?”
沈南序皱眉:“……挂了。”
“别别别!”陶冶语气听起来倒十分认真,“小苏人真不错。长相不用说,公司里想追她的能从我们公司排到你们公司。”
“今年校招第一轮面试,我就看好她。这不轮岗在设计部,虽然她没有相关经验,工作起来一点都不拖后腿。”
沈南序突然抬了下眼睫,以为自己听错,重复一遍:“今年校招?”
“对啊,她是云大的应届毕业生。”
云大是全国排名前三的综合性学校,与明南大学不相上下,陶冶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骄傲。
“研究生?”沈南序追问。
“本科生。”陶冶忽地又想到什么,“她好像休学了一年。”
苏今禾在明南一高时,成绩永远名列年级前三。高考成绩位列全市第二,能够自由选择明南大学或云宁大学的所有专业。
在后来的校园荣誉榜上,他知道苏今禾最后被云宁大学录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休学一年。
心里想着,他便这么问出口。
“我当时也好奇,小苏好像不大愿意提这个事,就没再问。”陶冶意识到什么,在电话那边乐起来了,“兄弟,对人家上学都这么感兴趣,还嘴硬对人家没意思呢?”
沈南序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国庆假期第二天傍晚,沈南序从琼海市飞回来,迎着小雨落地崇京国际机场。
飞机落地一瞬间颠簸叫醒了他浑浑噩噩的打盹。
沈南序微微弯腰,撑着膝盖扶着额头,头疼得痛胀欲裂,冒了一层冷汗。
他喘息粗乱,缓缓伸出左手扒着飞机窗边缘,手背绷满了青筋。
这一两天路上奔波,两天加起来睡了不过五个小时,再加上存储盘长期丢失,他们工作室的项目大部分都停了,本来谈成的合作如今面南大额赔偿。当初愿意选择跟着他创业的所有人都在摇摆不安,还有人还要靠这份工作吃饭。
诸多压力叠加,往常深夜才发作的头痛今天一上飞机就开始折腾。
飞机一落地后面的经济舱就开始嘁嘁喳喳嘈杂起来,混乱的噪音更加剧他的疼痛。
脑部支配五脏六腑的神经,剧烈的疼痛迅速传达到他的神经末梢,好像四肢每根筋骨都在发紧膨胀。
幸好在坐着,如果此刻是站着,肯定会因为失去平衡在地上乱滚。
操。
沈南序阖眼,抓着头发把腮颊咬得硬鼓。
极制着濒南在理智边缘的崩溃。
脑袋里的野兽铛铛铛地震响铁笼,他睁开猩红的眼眸,浮现出在琼海找到申姝时她说的那些。
沈南序眼神暗狠,张了张嘴,无声念出个名字。
行啊。
苏、今、禾。
半个小时后,他从vip通道走出机场安检区。
沈南序打着电话:“我知道东西在谁手里了,但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她可能已经寄走了,或者正打算送出去。”
赵姿穿着板正的白领装,看见他的第一时间走过去,与他并肩:“沈先生,您好,我以前是总裁办的秘书,也是您母亲的私人助理之一。”
“沈总有吩咐,以后派我……”
沈南序挂了电话,目视前方:“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不需要私助。”
“你是觉得我有跟你多说一遍的耐心吗?”
赵姿面不改色:“沈先生,这是我领到的工作,而且沈总说了,您不能拒绝她分给您的私助。”
“未来您在中清大的课业,沈光的所有工作,都有我帮您安排。”
“说白了就是让你跟着我,监视我好好帮她卖命跑腿。”他说。
赵姿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瞥见他脸色不好,唇色也发白,问:“您在美国遭遇的那场恶意袭击,车祸的后遗症还没完全康复吗?”
“现在头疼的症状仍然不可控?”
“需要我为您约医院吗?”
沈南序停下,这才正眼看她,“你从哪儿知道的。”
他眯眼,试探:“是我妈告诉你的?”
赵姿公事公办回答:“作为您的私助,我事先肯定会想办法了解您的所有情况。”
“是我私下调查到的。”
沈南序紧着的眸色松了,塌下的肩线透着某种自嘲。
他继续往前走,步伐很急,“也对,她没兴趣打听我这些。”
“这个事儿别跟她说。”
赵姿拎着公文包追上他的速度,“我想沈总应该不会问。”
沈南序语气更冷:“我知道她不会问,我的意思是你别多嘴。”
“好的。”
周蔚松口气,挽着她胳膊,“没事吧?”
苏今禾抬眼,眼神透露着不解。
仿佛在说,能有什么事。
周蔚纠结几秒,寻找合适的措词,支支吾吾半天,见苏今禾面无波澜,索性直言:“就…刚刚看沈南序对你的态度,我这不是怕你有落差嘛!你也别放心上,都过去几年了。还真以为你多稀罕他呀!”
周蔚说这话的时候,颇为愤愤不平。
苏今禾没忍住笑出声来。
“禾禾,你、你还笑得出来?”
“不用担心我。”苏今禾讲给周蔚,也讲给自己,“他现在这样,不是理所当然吗?”
“就算……”周蔚重重叹口气,“算了,大周末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苏今禾表情顿了顿。
时琬也很意外,“你是……”
苏今禾还没说话,听到屋内传来脚步声。
“谁啊?”沈南序衣衫不整地迈着长腿走来,领口敞着两颗扣子,头发微乱,像是刚匆匆套上衣服。
他看到门外冷若冰霜的女生,稍稍一怔,“今禾?”
空气仿佛被冻住。
苏今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沈南序身上,平静地抬腕看表,道:
“给你三秒钟,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