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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秦越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直到医生已经忍不住想暗示他在占用医疗资源后,贺煜臣才去办理出院手续。


    “我当时是不是伤到你了?”秦越记不太清被感染之后的事情,似乎依稀有咬了贺煜臣的记忆。


    贺煜臣微妙地顿了几秒,否认道:“没有,当时你根本靠近不了我。”


    这么说也是,秦越不疑有他。毕竟贺煜臣捏死个感染者还是轻轻松松的,自己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近他的身。


    “你打算住在哪?”贺煜臣突然问道。


    秦越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沿着医院走廊走着,路过几个病房,看见病人的亲人或者朋友结伴来探望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秦越忽然感到了一阵孤独感,明明他知道这个世界与自己无关,他只是来这里完成一个任务罢了。


    可这种就像无根之萍,孑然一身的孤独感,还是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


    难道他每个世界,都是那么的孤独吗?


    秦越视线无意落在身侧的贺煜臣身上,准确地说是贺煜臣的颈侧。


    估摸今天接他出院是私事,贺煜臣没有穿军装。因为这个原因,本来被军装紧紧包裹住的脖颈露出来了一半,也许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他,贺煜臣的衣领松松垮垮的,显然不够规整。


    ……好像也不是很孤独?


    秦越抬手想替对方整理一下领口,可他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东西。


    一个虽然已经不是很清晰,但还能看出来形状的齿痕。


    咬伤贺煜臣的记忆不是错觉……


    贺煜臣明明也被感染了,也就是说他同样为自己剥离了感染的细胞。


    但是他的异能貌似没有消失。


    秦越的脚步停住了,声音变得冰冷,“你也被感染了,是不是?”


    贺煜臣后知后觉地捂住颈侧的齿痕,他心里突然恐惧至极,隐约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你说你不能控制异能,导致把我变成了普通人。”秦越从没想过贺煜臣会那么做,他脑袋一空,凭着本能阐述他的推测,“你被我感染后,应该也进行了同样的剥离过程。”


    “那你为什么还……”秦越说不下去了,他失望地看着贺煜臣,“别再说谎了,你知道一个谎言还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贺煜臣听到这种从未见过的语气,他害怕地想解释什么,可被秦越的目光扎的心脏生疼。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留下来。”贺煜臣仓皇地低下头,“我怕你……”不需要我。


    秦越摇摇头。


    “这些都不是理由。”


    秦越转过身,不再理会贺煜臣说些什么,他猜贺煜臣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秦越倒不是气贺煜臣把自己变成了普通人,他生气的点在于这种事情贺煜臣居然完全不跟自己商量,而是擅自做主,这让他无法接受。


    系统看着秦越闷头就往街上走,它迟疑道:[您这是要去哪?]


    秦越被气晕头了,好在原主之前跟联邦做了不少灰色交易,还有些存款。


    此时离晚上还有段距离,秦越决定找到原主存钱的银行,他可不想露宿街头。


    可秦越到了银行报出账户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柜员客气但拒绝了他的请求,“抱歉,这个账号的户主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我们查询了他的人际关系,发现他并未留有遗嘱,且没有后代,所以按照联邦法律,这个账户上的储蓄都已归于国家账户。”


    秦越眉头一跳,他没有再继续坚持,怕引起柜员的怀疑。淡淡地道了声谢,他就离开了银行大厅。


    系统飘在一遍,看出来秦越心情不佳,[宿主?]


    秦越已经过了最气的时候,眼下他毫无波动,不阴不阳道:“他倒是考虑的周全。”


    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甚至在以前认识他的人眼里,他早就在三年前死在了矿井下面。


    自己完完全全跟这个世界没了联系。


    系统:[。]


    怎么感觉宿主拿了前期贺煜臣的剧本?它不敢说出心中所想,只能心虚地当自己不存在。


    好奇怪哦宿主,系统砸吧着嘴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跟贺煜臣的情况又不一样,他想走可以直接脱离世界,但秦越生气归生气,完全要离开的意思。


    系统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果然它看不懂人类。


    秦越离开银行之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一个眼熟的人闯进了他的视野。


    比人更熟悉的是对方的开场白。


    “你是秦家那个……秦越么?”


    秦越停下了脚步,看着比之前精神抖擞的老人。


    “你不是死了吗!”老人明显震惊极了,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他都想大喊见鬼了。


    秦越苦笑道:“运气好,还活着。”


    老人走近秦越,“几年前有人来下城区……哦,现在没有下城区这种说法了,我们那改名叫第五区了。当时那人说你死在无人区了,我们这一帮老邻居还把你照片放在外面,按惯例为你祈祷引魂了。”


    他能感受到秦越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真情实感地高兴道:“活着好啊,还好是误传的,否则也太可惜了,你还那么年轻……”


    秦越很轻地应付了一声,他接着问道:“那个人还说了什么?”


    老人回忆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他看上去好像是个军人,只是跟我们说他来替他的上司传个话,告诉我们你去世了,然后还给了我一笔钱治好了我的眼睛。再往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不过的你家以前的房子又被收回了,现在完全空在那里。”老人似乎挺不理解的,“所以,都发生了什么事啊?”


    好极了,至少他不用露宿街头了。


    秦越抬了抬嘴角,也没有解释老人的疑惑,只向老人询问了在哪里可以找一份工作。


    老人听到这个问题,话匣子打开了,他低声道:“现在舆论可太有偏向性了,都在说那位统领暴戾残暴,可要不是他,现在还没有面向我们普通人的工作介绍中心呢。”


    秦越乖乖地听了一刻钟老人对军政府的夸赞,然后才被意犹未尽的老人放走。


    老人推荐的工作介绍中心不是很远,里面很亮敞,还有一些人在排队,但整体来看井然有序,绝不是临时搭建的,这个机构应该已经稳定运行了很久。


    由于秦越没有身份证明,他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说自己身份证明丢了正在补办,工作人员说他这种情况只能介绍临时工,且下次还没有身份证明的话,连临时工都无法给他介绍了。


    于是秦越得到了一个不需要文凭的临时工作。


    他拿着工作人员给他的地址,成功与店家对接上了。


    店家正忙得热火朝天,不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趁着假期,在这个商圈前的广场里放松。见到秦越后,二话不说就递给他的传单,以及一个很厚实的……玩偶服。


    没错,秦越的工作在广场上扮演玩偶。


    还好现在的天不算太热,在玩偶服里顶多有些闷,但还不至于热得难受。


    秦越在这家店里工作了半个月,在这个期间,系统一直提心吊胆的,它觉得宿主的平静只是浮于表面,实际上就是一直在死撑。


    系统终于受不了,它在秦越工作完后回到自己家里,试探着开口:[您到底在等什么?]


    等什么?秦越不置可否地看了它一眼。


    秦越:“你猜。”


    猜不到啊宿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父母吵架,小孩遭殃的既视感,但系统遵循着小嘴巴,不说话的原则,又跟秦越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这天,秦越刚应付完一个精力旺盛的小男生,就听见通讯器发出奇怪的提示音。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可很快秦越发现,不仅仅是他,广场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他们手上的通讯器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提示音。


    人群好奇地低下头,打开了通讯器。


    网页头条,电视广播,甚至是路过的购物广场屏幕,同步播报了一个头条。


    ——联邦统领遇刺了。


    系统表情瞬间变成了博物馆里珍藏的呐喊名画。


    [什!么!男主你补药死啊。]它恨不得能穿进屏幕,揪起脸色严峻的主持人的衣领,质问对方很严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语焉不详、遮遮掩掩最让人浮想联翩,而且什么叫未脱离生命危险?


    还有联邦的元老院这时候还有心情表示群众不必惊慌,信誓旦旦地说联邦不会因为最高领导人出现意外,导致社会无法正常运作。系统咬牙切齿地想,这群人不会早就等着贺煜臣出意外了吧。


    秦越摘下了挡住他视野的头套,看向室外大屏幕上的视频。


    主持人介绍着情况,推测可能是红杉会策划了本次袭击,部分余党在无人区埋伏,还策反了部分隐藏在军队里的共辉盟成员,由于这些人成功射伤贺煜臣后,纷纷自尽没有留下活口,官方也只能做出猜测……


    周围的人群乱哄哄的,屏幕上主持人的嘴巴一开一合,可秦越的注意全在一侧的贺煜臣照片上。


    他认得这张相片,这也是当年他第一次带着贺煜臣来到下城区时,被那里的居民摆放在桌子上的相片。


    ……别真的变成了遗照了,秦越皱起了眉。


    秦越挤开广场上驻足下来震惊讨论的人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还给店家。


    系统愣了一会,跟了上去,它十分确定秦越朝着的是医疗署方向——


    作者有话说:秦越:“贺煜臣他知道错了吗?”


    系统:[宿主,贺煜臣已经遇刺啦!]


    明天肯定完结……我发誓[裂开]


    第62章


    本来秦越扮玩偶还没有太累,等他到了医疗署,额头反而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汗珠。


    医疗署的人也没拦着秦越,他们都认识秦越。只是奇怪这他和贺煜臣两个人轮流在医疗署住院,跟在这安家了一样。


    秦越找到了医生说的房间,门口有军队的人负责安保,他们将贺煜臣所在病房的楼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见到秦越之后,却跟见到老熟人似的朝他点了点头,就让开了道。


    就像他们知道秦越会来一样。


    秦越咬了咬后槽牙,不知道要面对门后怎样的场景,他心想要是贺煜臣敢拿这种事骗他,他就……


    好在推开门之后,最坏的场景没有出现,贺煜臣躺在床上,身上接满了秦越看不懂的仪器。


    “这次我可没骗你。”贺煜臣像是能读出秦越在想什么,见到秦越进来,没给秦越说话的机会,率先开口。


    他看起来很糟糕,脸色难看得跟被溺死的鬼一样,盖在呼吸器下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但眼里依然带着不以为意的笑。贺煜臣抬起手,想解开领口下的扣子,可因为大病初愈,手还不利索,他试了好几次才解开。


    看到贺煜臣衣服下伤痕累累的身躯,还有手术后留下的引流管,秦越下意识地想移开了目光。


    贺煜臣笑道:“你看,我确实没有在骗你。还好现在的枪伤大部分都是贯穿伤,否则还要想办法取出子弹。”


    秦越看着他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心里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他又不想太快地低头服软,只好咬着牙:“新闻上说你没有脱离危险,我是来看看你死了没。”


    贺煜臣听到这话,反而笑得更大声。他的动作扯到了伤口,当即疼得脸色一白。


    他倒抽着气,跟秦越解释:“没伤到要害,现在外界的消息都是给人下套的,看看元老院里到底有多少心思不纯的人。”


    秦越垂眸看着贺煜臣,他缓了很久,才说出了他在来的路上涌现的不好猜测。


    “你受伤也是计划的一环吗?”


    贺煜臣重新合上衣服,似乎想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发现怎么动都会牵扯到伤口后,他放弃了,抬头看向秦越满不在乎地说:“不卖给那些人一些破绽,他们再蠢也不会进套的。”


    秦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疯了。”


    贺煜臣笑了:“或许吧。”


    他一点也不在意秦越的说他疯了,他更在意的是秦越还愿意回来见他。


    秦越一走就是半个多月,贺煜臣并非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联邦里到处都是贺煜臣的眼线,实际上他若真想逼人回来,有的是办法。


    就跟医疗署的女教授想的一样,他希望秦越能心甘情愿的自己回来,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施压。


    贺煜臣强打起精神,他在伤势上确实没有骗秦越,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倦怠,“你不生气了?”


    秦越怒极反笑:“我为什么不生气?”


    “……”贺煜臣强撑着云淡风轻的表情,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暴露了他的痛楚,他闭上眼,过了好一会似乎是适应了疼痛,“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那样做。”


    秦越看了看周围,没看见毛巾,只好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想替贺煜臣擦擦额头上的汗。


    正当他站定在贺煜臣床边的时候,贺煜臣猛地起身攥紧秦越的胳膊往下一拉,秦越被这不大不小的力道拽得俯下了身,他惦记着贺煜臣身上一层又一次的绷带,怕影响到对方的伤口,只好顺着贺煜臣的动作。


    贺煜臣的吻来得很突然,秦越牙齿都撞到了贺煜臣的嘴唇上。


    贺煜臣摸了摸下唇刺痛的地方,看见指尖上的红色,神情还是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挑衅似的对秦越说:“你说的对,我确实疯了。所以我做事也没有理由。”


    秦越没理会贺煜臣像刺头一样刁难的话,他用手撩了一下因为匆匆忙忙赶来落下的额发,略微闭了闭眼,才压下了心头的火。


    他脾气说不上好,到现在还没发作,已经算得上客气了。


    秦越在贺煜臣不解的目光中,关上了带着镇痛效果的点滴,他跟贺煜臣刚才的表情一样,嘴角抬起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指尖毫不客气地按上了贺煜臣的伤口。


    “疼么?”


    贺煜臣瞳孔猛地涣散,他脸上空白了一瞬,愣是硬生生地压下了痛呼。


    “说话。”秦越垂着眼,语气平淡的像陌生人,“还是你想一直这样耗着?”


    贺煜臣咬紧下唇,本来就破了皮的地方,再一次渗出了血丝,他几乎是用气声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疼。”


    声音很轻,贺煜臣也没指望秦越能听见。秦越生气是应该的,自己受到这样的对待也是应该的。


    他疼得脑子混沌一片,身体也无意识地哆嗦起来。


    秦越很快就松开了手,重新打开了点滴,“知道疼,证明你还算正常。”他冷下了脸,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摆出一幅质问的架势,“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贺煜臣额头一片冰凉,汗湿的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厉害。


    秦越:“门口看守的人为什么知道我会来?”


    “我是在赌罢了。”贺煜臣明白秦越气在哪了,急忙道:“我又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只是借此机会……”想看看你气消了没。


    秦越凑近了些,瞧着贺煜臣不像撒谎,他便替贺煜臣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医生有说什么时候能好么?”


    “他们自然是说要观察久一点。”贺煜臣想说他伤口不疼了就出院,可见到秦越皱起的眉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秦越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琢磨了好一会问道:“顾夜霖呢?”


    他拿命给贺煜臣换了这么一个圣母助手,有顾夜霖这个话疗高手在,贺煜臣的风评怎么也不该如此恶劣啊?


    听到顾夜霖的名字,贺煜臣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你问他干什么?”


    本来他就因为顾夜霖的原因让秦越差点送命,对顾夜霖印象很差,更别提做梦梦到自己跟顾夜霖同床共枕这种膈应的事情了。


    秦越:“……”


    怎么听着男二跟男主不太熟的样子。


    贺煜臣问他:“你好像一直很关注他?”


    秦越:“我是在担心你。”


    秦越还在纠结小世界的事业线怎么也走歪了,当下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等到他发觉到的时候,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很高兴你会这么说。”贺煜臣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切伤痛沉疴都离他而去了。


    这时候,他又不像传言中暴政的昏君了。


    秦越:“如果我一直没有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处理事情。”贺煜臣被问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设想过如果秦越一辈子躲着他的情形。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又想故技重施地拽住秦越的胳膊,“你是不是想走?”


    多古怪的一个人啊。


    秦越叹了口气,明明贺煜臣眼中的占有欲都要溢出,却没做任何强制的事情。


    门口那么多军队的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贺煜臣硬要把他留下来只需要一声令下。


    虽然秦越胸口隐约还有翻滚的怒意,但他确实有些不忍了。


    “对不起。”贺煜臣见到秦越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眼里的光亮被掐灭了。“你走吧。”


    贺煜臣知道自己很无理取闹,无论是对秦越隐瞒关于异能的真想,还是刚刚……自己强吻了他,都说不过去。若是换个人,可能都要跟他不死不休了,秦越是个好人,而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


    秦越起身,没有走向大门,反而站在了窗前,他从这里可以眺望很远,远到曾经被污染气体笼罩的下城区。


    “我遇到了以前的邻居。”秦越话题一转,“对了,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贺煜臣还没反应过来他想掩藏的事实,被秦越当做玩笑话说了出来,又听到秦越抱怨道:“他拉我做听众,夸了你好久。”


    秦越将视线从看不出旧模样的下城区移开:“你会成为一个改变联邦命运的掌权人。”


    在原文里,贺煜臣在后世的评价中很是别具一格。


    其在御座上的神性与独权冷血的人性,都是各方学者津津乐道的,他的风评好坏也在所有人的争执中此消彼长。但毫无例外的是学者们都肯定了贺煜臣在政治方面的成就。


    贺煜臣不是第一次听到秦越说出这样类似的话,着实不明白为什么秦越会对自己评价那么高,他苦涩地笑道:“这个头衔太重了,我一个人可承担不起。”


    秦越拉上了窗帘,还顺手把室内的灯关上,“我什么时候说你要一个人了。”


    他把贺煜臣的病床调低,不由分说地替他掖好被角。


    贺煜臣被结结实实地压在床上,他听明白秦越的意思了,一时间不敢确认。


    “睡觉哪有睁着眼的。”秦越虚拢住贺煜臣的眼睛,不容置喙地说:“你累了,可以休息了。”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贺煜臣精神差得很,说话间感觉随时都要阖上眼了。


    贺煜臣虽然乖乖闭上了眼,但手还是固执地抓住了秦越的衣角,生怕这人又一声不吭地跑了。


    很快贺煜臣就睡沉了,被磕破的下唇上留了一个不起眼的血痂。


    正当秦越被血痂吸引了注意力时,系统冒了个头,垂头丧气:[宿主,事业线好像也完了啊。]


    [您要申请脱离吗?]


    秦越并不认同系统的话,“完了吗?”


    他倒是觉得未必。


    历史上单薄的一页,足以衡量一个人的一生。


    而在联邦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贺煜臣,他的政途,他的事业,他所有的一切,才刚刚起步。


    一如秦越所预想的那样,没有顾夜霖的帮助,但有他这个熟知剧情的bug,贺煜臣的路比原文中更坦荡了。


    贺煜臣一开始并不同意秦越参加任何战事,他总是以秦越是个普通人为由拒绝。秦越向来借力打力,会反问贺煜臣自己失去异能都是因为谁的“功劳”。


    他们常常会由于战线太长而分开,又会在久别重逢时静静地听彼此的心跳。


    很多年以后,编纂历史的学者考虑是否要把贺煜臣临终的话加上去。


    因为这个穷尽一生消除感染者的统领,去世前并没有给后人留下任何激励的言语,反而仅仅只提到了一位姓秦的执政官。


    他说:“请将我葬于他的身边。”


    当人们问及这位执政官到底是谁的时候,贺煜臣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的盟友,我的救赎,我的……挚爱——


    作者有话说:怎么一说酱酱酿酿就人心[黄心][黄心],我是正经人[化了]


    最后一个世界大概是替身文世界,也可以叫找错了助攻对象怎么办[好运莲莲]


    第63章


    聚少离多,是他们这几年的相处最佳形容词。


    譬如今天,贺煜臣难得的回来了,只不过他是过来取些材料,顺便告知秦越自己这一次任务要持续三个月之久。


    秦越沉默地点头,随后说:“我想跟你一起去。”


    贺煜臣笑了笑,拒绝了他的要求,“不行,有别的任务安排给你,这事让别人处理我不放心。”


    他拖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现在衣架旁墙壁上,挂着的是他跟秦越的双人画像。


    秦越到现在也没搞懂,贺煜臣怎么心血来潮非要请人来作画,他向来不是什么形式主义的人。


    经过秦越的时候,贺煜臣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秦越还没嗅到贺煜臣的气息,对方就若即若离地离开了。他不满道:“那么快。”


    贺煜臣的目光在秦越脸上停顿几秒,有些难以启齿,随后将目光下移到对方腰线以下的位置。


    亲久了他会有反应,到时候尴尬的只有他自己。


    秦越明白过来了。


    但是,原主不行,关他什么事?


    不过,如果反驳了贺煜臣,又证明了他不是原主。


    秦越陷入了一个电车难题。


    贺煜臣像是在照顾他的自尊,没有继续说什么就绕过了秦越,进屋准备将一些材料整理带走,他认为眼下不是解释这种事情的好时机。


    并且贺煜臣并不认为情侣间没有亲密行为,就会很难维持这段关系。


    系统:[哇噢,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七年之痒吗?]


    秦越:“……”


    系统小脑袋瓜子一转,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


    秦越顿觉不好,“交给你什么?你要干什——”


    眼前被蒙上了黑暗,像是电脑被掐断了电源,又被不容分说地唤醒。


    秦越缓了一会,才把眼前的黑暗驱散开来,可等他看清楚身处的地方,眼前又是一黑。


    这指定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秦越面前熟悉的布局告诉他,这是自己在曾经废墟遗迹的家。


    这怎么可能呢。


    这片废墟早就被联邦改造,成为新的人类居住点,而他曾经的家所处的地方,也被重新推平改造成了一个高校,贺煜臣还曾来这个学校做过致辞演讲。


    手上冰凉的触感驱使着秦越低下头,他发现自己正捏着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的遥控器,而他的手指正好死不死地按在某个档位上。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玩够了么?”


    秦越一愣,但贺煜臣锋芒毕露的杀意让他顿时回过神,“等等——”


    心脏瞬间被一双无形的手无情地拧住,秦越捂住胸口,面色惨白地缓缓倚靠在墙壁上,他艰难开口,“贺少将,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


    听清楚这个称呼,贺煜臣满含戾气的脸空白了片刻。


    秦越很少会喊自己曾经的军衔,顶多是打趣或者亲昵的时候才会那么做,这也成了他们彼此之间为数不多的小暗号。


    贺煜臣其实也是强弩之末,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刚刚属实是以为自己遇见了原主,气急攻心之下差点把他弄死,现在危机蓦得过去,憋着得那口气也散了,整个人撑不住瘫软在了床上。


    “过来帮我。”贺煜臣在说完这句话,喘了一口气,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呜咽。


    秦越目光又落在了贺煜臣身上。


    对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料很透,可以清晰地看清对方精瘦的腰身。当上统领之后的贺煜臣很少穿白色,他更偏向于黑色,这种跟军装差不多的沉重基调。


    秦越因此还会时常打趣他,穿得死气沉沉的。贺煜臣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这样更有压迫感罢了。


    “你看够了没有?”


    贺煜臣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些恼羞成怒。


    秦越听到贺煜臣轻微的喘息声,意识到了好像事情有点大条。


    他走向床边:“你哪里不舒服?”


    秦越这才注意到对方手腕还有脚腕上清晰可见的绑痕,脑袋一懵。


    他什么时候玩的那么花了?


    秦越尽量让自己不要注意到贺煜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想迅速地把那些材质特殊的绳子解开。绳子的材料很柔软,可以很轻易地弄出痕迹,却又不会因为过度挣扎让皮肤被磨破。


    他脚尖踢到床下的一个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秦越下意识余光瞥了一眼下面,露出一角的箱子明晃晃地展示它里面的东西。


    这特么不是原主装满小道具的箱子吗!


    我这是到哪了?


    秦越虽然脸上面无表情,手上还在机械地解着绳子,心里正如临大敌地盯着贺煜臣,他尚不清楚这到底是哪位贺煜臣。


    贺煜臣的脚踝碰到秦越冰凉的指尖,只是这样的触碰,就让他忍不住一阵打着颤。贺煜臣抖得厉害,秦越本来就心烦意乱,绳子越解越紧,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用力捏住对方的脚踝,把绳子拆开。


    一通操作下来,两个人头上都出了汗。


    贺煜臣眉头紧蹙,秦越很难分辨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欢愉还是痛苦。


    “帮我……”贺煜臣支离破碎地扯出几个字,“把它取出来。”他很想自己解决,但试了几次都是徒劳。可能是因为之前小腿绷得太紧,现在不自然地痉挛起来。


    疼痛和快感交织,让他昏昏沉沉。


    秦越这会明白了,刚刚手上拿的像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了,也知道那个遥控器到底是操纵什么的了。


    他赶紧把开关关掉了,说了声抱歉,然后又手足无措地僵住了。


    贺煜臣攥紧身下的被子,呼吸凌乱。他盯着不打算帮忙的秦越,把自己逼到这种境地的人却冷酷的无动于衷。他语气委屈又难堪:“就因为我没有亲你……”你就这么对我。


    秦越确定了,眼前的人是他的贺煜臣,至少不会在事后翻脸不认人地把他弄死。


    看着贺煜臣可怜的表情,秦越忍住了不自在的感觉,试探性伸出手地摸索着。


    贺煜臣睫毛都被生理性的泪水弄湿了,他眼泪像是止不住,随着难耐的姿势不停从眼角渗出。秦越都觉得贺煜臣快要脱水了。


    “还是不舒服……”贺煜臣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磕磕绊绊地表述着不适感。


    秦越没一点办法,东西早就取出来了,但贺煜臣还在一直蹭他,像是不知道怎么纾解这种难以启齿的痛苦。


    “是你让我帮你的。”秦越咬牙凑近贺煜臣耳边说道。


    贺煜臣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凭着本能,狼狈地想从秦越身上获得快感。


    等到贺煜臣累得窝在一旁睡着,已经不知道荒唐几轮了。


    秦越确定贺煜臣睡着后,起身掀开窗帘,发现室外不是阴雨连绵,也没有其他伫立的废弃烂尾楼,只有一片纯正的黑。


    仿佛他们这间房子是漂浮在虚无中。


    秦越凝视了一会,窗外的黑变了颜色,逐渐开始有了形状,最终变成了秦越熟悉的首都天际线。


    秦越思来想去后,他沉着脸地叫出系统。


    系统邀功似的腆着脸过来了:[宿主宿主,您对我们激情重燃套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又有初恋的感觉了!]


    秦越重复:“激情重燃?”


    他一字一句:“感觉怎么样?”


    系统也是学会先斩后奏了。


    他差点以为这个bug跟奶酪上孔一样多的世界,又出现了不可逆转的bug。


    秦越只有辛辛苦苦多少年,一朝回到攻略前的惊吓。


    系统没察觉到他的不虞:[对呀对呀,我很有眼力见的,为了维护你们的感情,于是我特意为您申请了这个套餐,不要太感谢我!现在套餐结束了,所以刚刚布置的道具都消失不见啦。]


    大概就跟做了一场春梦差不多。系统心想简直无痛无害,真是没有任何后遗症的促进感情好办法。限制文助攻局的前辈们诚不欺我,果然没有什么误会是做一次不能解决的!


    [请给我们提供的套餐评分,五到一分,五分是好评,一分是差评噢。]


    秦越呵呵:“为什么没有零分。”


    系统:[QAQ,不要这样吧宿主。]


    秦越没理它了,看着睡姿很变扭的贺煜臣。


    贺煜臣正蜷缩在床上,可怜巴巴地只占据了一点点位置,阖着眼呼吸轻浅。


    秦越没忍住戳了戳贺煜臣下垂的嘴角,对方连睡着了都那么不高兴,似乎重担从不曾从他肩头卸下。


    “好了,给你打了满分。”秦越眼神暗示系统可以滚了。


    系统很满意,狗腿地消失了:[得嘞,小的这就告退。]


    贺煜臣眉头略微动了动,他一向睡眠很浅,被秦越的动作给弄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秦越正半靠在床头,哑声道:“到点了吗?我是不是要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难入眠的自己,今天一没留神居然睡着了。


    秦越扣紧贺煜臣的肩膀,把人揽向自己,“还早。”


    贺煜臣顺着他的力道侧过身,手臂顺理成章地搭在秦越的小腹上。


    他闭上眼呢喃地说:“第一次这么浪费时间。”


    贺煜臣作为一个进化掉睡眠的优质男性,赖床是被他绝对禁止的。


    秦越调整姿势让贺煜臣更舒适地陷入臂弯,他下颌蹭过贺煜臣的发顶,低声道:“跟我待一起就算浪费时间了?”


    贺煜臣累得要命,在睡着前还是强撑着嘟囔了一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喜欢强词夺理。”


    窗帘缝间跃动着金光,秦越知道已经是早上了,但他不打算叫醒贺煜臣。


    因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要“浪费”——


    作者有话说:说了酱酱酿酿就是有酱酱酿酿。


    [捂脸偷看]被我虚晃一枪了吧


    下个世界:助攻错对象的剑尊攻*野心家替身受


    第64章


    洞府里,没有一丝光亮,连风也不愿路过这里,静默得如同坟场,只微弱突兀地传来几滴水声。


    满墙的爬山虎微微颤动着,良久它汇集出一滴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根水,悄无声息地渗入地面。


    秦越眼皮微动,他缓慢睁开眼,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茫然。


    脑海里有个机械音,叽里呱啦蹦豆子似的,跟他讲了一通话。


    秦越听得脑仁疼,从对方公文式的言语中,得知了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


    他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推断出是个古代世界。秦越随口问起系统自己之前的任务情况。


    [……45分。]系统找补了一句,[但是1027号员工,您那么厉害,一定是上个世界的身份影响了您的发挥!]


    它还敢没说白月光的助攻评分是零蛋,有45分还是因为上个世界勉强让男主的事业线没崩。


    秦越视线逡巡四周,这里是个光线都很难透过的山洞,他穿来的时候,原主正阖目在一处石床上闭目打坐。


    洞内并不算大,秦越很快在里面绕了一圈。


    秦越:“?”


    系统:[:)]


    秦越:“原主是犯了什么天条吗?连个出去的门都没有。”


    系统收回邀功的微笑,赶紧说明:[不不不,您这次身份可大有来头。因为上个世界我向助攻局反应了这个情况,他们表示这次让您有绝对的主动权!]


    虽然不知道上个世界为什么评分为何那么低,但绝对不可能是它敬爱的宿主的原因。


    秦越对系统的信任度为零,他自己粗略地将故事大概看了一遍。


    这是个仙侠世界,男主祁鸿羽是当今修真界第一宗门太虚神霄宗的弟子,其父母在他年幼时被妖族杀死,祁父临死前将男主托付给前来救他的好友,也就是祁鸿羽的白月光,太虚神霄宗的长老慕温瑜。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祁鸿羽却被人发现他身上藏有妖族血脉。原来当年妖族偷袭他家,是想将他母亲这个妖族叛徒捉拿回去,结果一番殊死搏斗之后,祁鸿羽父母双亡,来执行任务的妖族也被随后而来的慕温瑜尽数除去。


    祁鸿羽身份因此阴差阳错地隐瞒下来。


    慕温瑜并不知晓祁鸿羽血脉问题,直到两人产生了情愫,慕温瑜本就因为对徒弟产生了不伦之情而懊恼惭愧,得知祁鸿羽是妖族后裔后,更是方寸大乱。


    于是两个人展开了一轮“你听我解释”“我不想听”“我知道这很难解释”的拉拉扯扯后,男主黑化了,直接叛离宗门,成为新一代的妖王。


    秦越看到祁鸿羽杀回给他扣黑锅的太虚神霄宗时,就差不多知道了,男主一定是失手把他师父给杀了。


    果不其然,他看到祁鸿羽入魔后,把想阻止他的慕温瑜给一剑封喉,若不是太虚神霄宗的创始人帝命剑尊,留下的一道剑意,把他给震清醒了,男主眼看就要变成毁天灭地的大反派了。


    系统安慰秦越道:[这次任务是不是很简单,因为男主和白月光互相有好感的,所以只需要替他们解开心结,让男主不要黑化就行了。]


    秦越试探:“我是……男主?”


    系统摇头:[不是哦。]


    “我是慕温瑜?”


    系统继续摇头:[不是哦。]


    秦越再一次翻阅原文,里面没有跟他同名同姓的人,所以哪个人都可能是他。


    结合系统说他这次身份尊贵,很有主动权,秦越大胆猜测:“我是太虚神霄宗的宗主?”


    一宗之主独自一人闭关,的确很合理。


    系统笑容满面:[您是宗主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


    秦越:听上去是个什么老不死的怪物。


    系统特兴奋:[您就是太虚神霄宗的创始人帝命剑尊呀,据传他一世无双,授命于天,创立完太虚神霄宗后就再无消息了。]


    秦越颇为惊讶:“他居然还没死?”


    毕竟这个世界虽说是修仙世界,但所有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并不能真的跟神仙一样,不死不灭。


    系统:[实际上是这样的,帝命剑尊他老人家在大限将至时,就已经感受到上天界的诏令,所以他并没有直接魂归天地,反而是只需经过三道天雷,便可得道成为剑仙。但是您懂得,历天劫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原地升天,另一个也是原地……升天,简单来说,就是魂飞魄散。]


    秦越懂了:……这个剑尊很强,但过分谨慎。


    他无师自通地感受到浑身澎湃的灵力,也感受到洞府外贴得满满当当的符咒,用以遮掩他的气息,免得被雷劈。


    系统慷慨陈词:[您想想,您作为一个那么牛批的人去教导男主,让他不要黑化,要peaceandlove。这不是信手拈来吗!]


    秦越呵呵一笑,充耳不闻,生无可恋地躺回到石床上:“强,确实很强。”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出门就会被劈。如果成功,我上天了跟这些人生死不见。要是失败了我直接就地埋了,你打算让我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的笑容僵在脸上,[啊这……]


    完!蛋!了!


    系统学着秦越之前的样子,在洞府里飘了一圈,然后绝望地发现秦越说的是对的。


    洞府里面空无一物,原主除了冥想打坐,啥也不做,每天全靠修炼打发时间。


    刚落地五分钟就要脱离世界,助攻局会不会把自己辞退了?系统痛苦地嚎了一嗓子。


    等到做完了心理建设,系统准备招呼秦越原地撤离的时候,它看见秦越并没有继续待在石床上,反而在那观察墙壁上的爬山虎。


    秦越指尖燃起一撮火光,在洞府里把周围照的一清二楚。


    “好奇怪的感觉。”秦越当然没有修过仙,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突然从0级一下子跨越到满级的小白,拥有足以睥睨天下的能力,却不知道如何使用,“我好像能附着到这上面。”


    系统没懂:[什么意思?]


    然后它目瞪口呆地看见爬上虎翘起了藤蔓,还晃晃悠悠地上下移动,似乎正朝着它点头打招呼。


    “爬山虎”和秦越同时说话了,“你看见了么?”


    系统结巴:[看看、看到了。]


    原来帝命剑尊早已到了可以分离元神的境界了。


    秦越重新回到石床上打坐,他并没有敢把所有元神分离出去,因为还不清楚天雷是不是不管他肉身在哪,就照样直接朝他元神劈。所以秦越留了个心眼,让脱离出的元神略低于当年原主受到诏令时的。


    “现在的剧情点?”


    系统不久前所有的挫败,都化为了满腔的激情,它现在充满干劲。


    [唔,祁鸿羽刚刚打了人,触犯了门规,应该要准备受罚了。]


    脾气倒是不小。


    秦越挑了挑眉,他马上亲自去会会男主,让祁鸿羽知道什么叫爱的教育-


    相传太虚神霄宗里藏着一道剑尊悟出的剑意,故每逢太虚神霄宗开山门论道时,说句门庭若市不算夸大。


    马上就要到太虚神霄宗每隔十年开山门的日子了,宗内慕长老的一名弟子,却与外宗弟子发生争执,更是不由分说把人打得鼻青脸肿。


    “师尊。”一道满含忧虑的声音响起。


    慕温瑜回过头,发现是自己的大弟子,对方的愁容并不比自己少。


    “都是我把太纵然他了。”慕温瑜气不打一处来,可一看祁鸿羽背上的鞭痕,又心疼起来,他边给祁鸿羽上药,边咬牙切齿地说:“你非要跟外人打架做什么!宗内严禁械斗你又不是不知道!”


    祁鸿羽被药酒刺激得龇牙咧嘴,嘴上仍旧不服气:“那是因为他说你坏话!你脾气好,我可不惯着他们!贺师兄你说,你要是在我那个位置上,你不生气吗!”


    贺煜臣微微摇了摇头,“师弟,你就别气师尊了。”


    与他脸上的担忧相反,贺煜臣心里没有一分波动,只有冷漠的旁观。


    门外戒律堂的弟子开始催促了。他们是看在慕温瑜的面子上,才同意让祁鸿羽中途回来上药的。其余犯了戒律的弟子可没这种待遇,他们受过刑罚后,是直接关禁闭十天的。


    贺煜臣看着满脸不忍的慕温瑜,提议道:“我跟师弟长得差不多,让他把身份令牌和衣物跟我换一下,我替他去关禁闭吧。”


    慕温瑜虽说着不太好,但态度已然犹豫起来。


    贺煜臣笑道:“关禁闭又不是什么大的刑罚,顶多是无聊些罢了。还是让师弟在这好好养伤吧。”


    慕温瑜愧疚万分,“是鸿羽拖累了你,他但凡有你半分缜密,也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


    听到这话,祁鸿羽不满道:“我才不要别人替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慕温瑜火了,重重地将药瓶用力掼在桌子上:“闭嘴!”


    祁鸿羽没被慕温瑜那么凶过,瞬间眼眶一红,喘着气不说话了。


    贺煜臣冷眼看着,他习惯了慕温瑜总是对祁鸿羽格外偏爱,也习惯了祁鸿羽对慕温瑜没大没小的说话。


    他懒得猜其中密辛龌龊,就算两个人违背师徒伦理硬要在一起,他也只会送上真心实意的祝福。


    而贺煜臣能容忍他们在自己面前不分场合的卿卿我我,还有个原因是慕温瑜是现任宗主的师叔,说到底他辈分甚至高于现任的宗主。


    慕温瑜起身郑重地说:“我听闻藏书阁正在招揽新一批的护卫,本来想让你俩一起去试试的。”他看了看祁鸿羽,恨其不争地说:“至于你,还是好好想想为什么会挨罚吧。”


    说完,慕温瑜拂袖而去。


    藏书阁高层不对普通弟子开放,非长老不得入。当上护卫的好处,就是可以趁巡逻的机会,得以观摩典籍领悟心法。


    贺煜臣对祁鸿羽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并无太多厌恶。相反他觉得这是气运的眷顾,否则当初从不收徒的慕温瑜,也不会对他网开一面。


    只是贺煜臣对慕温瑜那幅师徒深情的样子感到无趣。


    若不是祁鸿羽愚钝,今日真的触怒了慕温瑜,这个名额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不过慕温瑜利用他让宝贝徒弟得以有机会养伤,而他利用慕温瑜,是想更快地接近太虚神霄宗的权力中心。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至于今天替不省心的祁鸿羽关禁闭,对贺煜臣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


    贺煜臣当年也算是天赋出众,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其他宗门递来的橄榄枝,独独选择太虚神霄宗,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也是为了寻那一道剑意而来的。


    第65章


    戒律堂弟子深知祁鸿羽是慕温瑜的爱徒,特别是慕长老刚刚还一脸怒意地出来,他们也不愿在别人触霉头的时候,还不知轻重地多嘴多舌,所以只瞥了出来的“祁鸿羽”一眼,就匆匆带着他就往后山思过的地方复命去了。


    跟大部分宗门一样,太虚神霄宗也是临山而立,据说是剑尊当年行至此处,突然有所感悟,便在此地驻足,那道不知藏在何处的剑意,也是那时顿悟出来的。


    戒律堂弟子到了地方后,低声道了一句得罪,便把拘灵锁扣在贺煜臣手腕上,他们将一个沙漏倒扣在贺煜臣面前,告诉贺煜臣等到流沙漏尽时,他们自会过来接他离开。


    思过的地方没有名字,太虚神霄宗的弟子背地里都叫它鬼哭洞。


    环形的山洞里,中间有一道垂直而下的瀑布,飞溅的水打湿了内嵌在崖壁上的洞穴,风在这里没有出处,只能无望地钻过一个个洞穴,发出鬼哭狼嚎的幽咽声。


    贺煜臣只看了一眼手上的拘灵锁,就阖上眼就地打坐。拘灵锁可以压制体内的灵力,想要从鬼哭洞里跑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知过了多久,墙壁上开始时不时地传来咚咚的声音。贺煜臣本不想搭理,可是这个动静没完没了一样,忽远忽近且毫无规律地敲来敲去。贺煜臣眉头抖了一下,他睁开眼带着愠怒和诧异地看向了隔壁。


    因为鬼哭洞里洞穴众多,戒律堂安排思过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相邻。


    隔壁的人好整以暇地收回手,自来熟地问道:“你是祁鸿羽么?”


    贺煜臣视线透过山壁上的孔洞,在对方脸上审视了两秒,又收回了目光。


    不认识。


    看打扮也就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贺煜臣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


    秦越抱着双臂,疑惑地跟系统对视了一眼。


    他元神离体后,立刻就前往了太虚神霄宗。好笑的是,这位太虚神霄宗老祖当年建立宗门估计是一时兴起,收了几个徒弟后,没多久就索然无味了,然后云游四海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导致秦越在原主回忆里找了半天,才终于“记”起来宗门在哪。


    秦越跟系统在太虚神霄宗内飘了几圈,路过宗门里主修符箓的天机峰,顺手拿了峰主花了七七四十九天写的一个化形符箓。


    可怜的天机峰主本是打算将符箓贴在自己的神偶上,用以请神扶乩,他前脚刚去给宗主报告符箓已成,后脚就被秦越顺手牵羊。


    等到秦越凝化出一个实体时,他从旁边路过弟子的闲言碎语中得知,祁鸿羽已经被关进鬼哭洞了。


    本想在祁鸿羽被关进去前,直接神降表明身份,给他开个后门。反正天大地大,宗门内他这个老不死的最大。


    可是眼下已经迟了,只能指望祁鸿羽跟慕温瑜之间还没生间隙。


    原文里祁鸿羽虽说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但根据读者的评论来看,他绝对是那种小太阳的人设,除了没长脑子,做事冲动外,对待陌生人还算热情。


    秦越又看了一眼隔壁的“祁鸿羽”,他施舍给自己一个眼神都显得费劲,敷衍都不屑于去装。


    “祁鸿羽”长得一张薄情寡性的脸,因为洞穴内潮湿阴冷,薄唇被冻得发青,可刚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充满警告和厌恶。


    这难道是快要熄灭的太阳么?


    系统看了看原文,又看了看贺煜臣。它钻过洞壁上的洞,看清了挂在贺煜臣另一侧的身份名牌,十分肯定地对秦越说:[没错,这就是男主。]


    秦越虽没看过几本仙侠师徒文,但在路上也被系统喋喋不休地狠狠科普一番,他现在很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男主因为被师尊误解,内心难过委屈,觉得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都不理解自己,已经开始在黑化的道路上了!


    系统大惊:[那咋办!]


    秦越向来更喜欢动手而不是动口,他对这种情情爱爱实在是难以理解。


    而且明明原主当年开创的是无情道。


    是无情道啊!


    结果一个两个都在谈情说爱,还要死要活,动不动就要天下苍生陪葬。


    秦越扶额,他虽不理解,但他知道人一旦恋爱脑起来,逻辑和理智就会降为零。


    “还有一个办法。”


    系统握拳,[请说,我一定配合。]


    这个世界的任务,系统觉得简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帝命剑尊很早便行踪不定,变成了修真界里代代相传的一个脸谱化形象,身份不详,俗名不知,甚至亲眼见过剑尊的人通通都投胎几轮了,所以人设不存在崩坏的可能。


    它只需要听话地配合秦越就好了。


    秦越眉眼微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随即缓缓握紧。


    “他如果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说话便是真理,举手便是臣服,谁还敢质疑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何种血脉。”


    秦越眼底掠过一丝戾气:“说到底,还是因为男主前期太弱了。”


    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解释,无人在意;反抗,只会遭到更重的打压。


    系统猛猛点头赞同:[所以呢所以呢?]


    秦越眼型狭长,黑沉沉地望过来的时候,系统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它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秦越这种凛冽疏离的长相。


    “我来教他。”


    秦越认为祁鸿羽现在菜得离谱,最大的可能性是慕温瑜教学生有问题。


    都说严师出高徒,而慕温瑜对祁鸿羽总是太过纵容,不忍心见他叫苦叫累。他还不肯承认是对徒弟有了感情才如此偏爱他,逃避似的告诉自己只是心疼祁鸿羽没了双亲,故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教徒弟,自然教来教去,教出了一个废物。


    祁鸿羽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经过什么锻炼。很多危险的任务,都是由慕温瑜的另一个徒弟做的。


    但是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里,哪一个大能不是刀尖舔血走过来的。


    说到慕温瑜另一个徒弟……


    秦越叹了口气,另一个徒弟倒是上进很多,可是也许是太上进了,野心勃勃永不知足,最后被欲望吞噬。


    他叫什么来着?


    秦越蹙起眉。算了,记不得就记不得吧,左右也不过是一个反派罢了。


    “祁鸿羽。”


    咚的一声闷响,贺煜臣不情不愿地再一次睁开眼,他的耐心要到了尽头。但怕被外人瞧出了端倪,他只能扮演着祁鸿羽的角色。


    贺煜臣僵硬地扯起嘴角,“道友究竟有何事?”


    他是在笑着的,但笑意仅限于表面,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


    秦越再一次确定,男主确确实实的黑化了。


    “我听闻你是因为跟外宗人打架进来的?”


    看过原文,秦越觉得像祁鸿羽这样的年轻气盛,干出打人的事情也不奇怪。


    慕温瑜年纪不大,辈分却很高,加上人长得可以说是跟仙风道骨、须发巨白的老爷爷师尊形象相去甚远。他长得眉眼如工笔勾勒的牡丹,浓烈到近乎艳丽,而挺拔的鼻梁又像雪峰般镇住这份艳色。


    不少弟子都对慕温瑜芳心暗许男主自然也不例外。


    而这个外宗人好死不死地当着祁鸿羽的面,暗指慕温瑜长老之位来路不正,全靠那张脸,还不知道他背地里做过什么事呢。


    祁鸿羽一听,好啊,造谣造到我脸上来了。二话不说,他直接上去邦邦两拳。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到了一起。


    遮掩的伤疤只会继续腐烂生疮,还不如直接剜出。这是男主跟他师尊有龃龉的开始,男主因为身上有伤,加上之前没吃过什么苦,在鬼哭洞里度日如年,确实是有一瞬间恨上了他的师尊。


    他不是恨慕温瑜没有给他开脱,祁鸿羽也清楚宗门戒律不可改,他只是恨慕温瑜没有一如既往地站在他那一边。


    贺煜臣暗自骂了一句祁鸿羽蠢货,丢人都丢到鬼哭洞了。


    他在沉默中承认了,片刻后皱眉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越问他:“你不想报仇吗?”


    贺煜臣心里警觉起来,本来他之前就觉得外宗人莫名其妙挑衅祁鸿羽很不对劲。


    敢在太虚神霄宗内说慕温瑜的闲言碎语,除了对方找死他想不到别的理由。但就偏偏祁鸿羽这个傻子直接往陷阱里跳。


    动手,祁鸿羽先出手的,还没打过人家。证据,没人证没物证,他空口白牙说外宗人先口出狂言,哪怕是太虚神霄宗出了名的护犊子,也没法不要脸面的硬扣人家下来。


    现在,跟他一墙之隔的人,居然开口说要帮祁鸿羽,贺煜臣不得不怀疑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贺煜臣和和气气地拒绝了:“不想,此事是我太冲动了。”


    ……


    秦越:“?”


    那个上去一记直拳把人打蒙的男主呢?


    怎么在鬼哭洞待了半天就老实了?


    秦越狐疑地看着贺煜臣:“你真不想?”


    贺煜臣按下心底的猜忌,微微一笑:“道友为何纠结此事?”


    秦越扮出了一副直肠子的模样,“哪能容得外宗人在我们这大放厥词,真当太虚神霄宗好欺负。马上不就是论道的日子了吗,你到时候堂堂正正地把他揍趴下,正好出了这口恶气。”


    快问我要怎么短时间内提升功力。


    快求我帮你走捷径,然后一鸣惊人。


    快!说!话!秦越脸上的慷慨激昂要崩不住了。


    贺煜臣:“……”


    他含笑望着秦越,礼貌地说道:“宗内有道友这样的弟子,是我宗之幸事。不如到时候你亲自论道,也未尝不可啊。”贺煜臣话锋一转,“对了,还不知道道友的名字?”


    秦越看着侧过脸问他的贺煜臣,对方眼窝深邃,一双桃花眼里却是化不开的阴沉。


    秦越本想报个假名,但思来想去也没这个必要。


    贺煜臣作恍然大悟状:“秦道友是哪个峰的弟子?为何也身在此处。”


    ……哪里不对。


    被反客为主追问的秦越如是想着——


    作者有话说:天机峰峰主(抹泪):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第66章


    贺煜臣见秦越久久不答,便善解人意地挪开视线。


    “秦道友不愿说就算了。”


    系统在秦越试图诱导“祁鸿羽”时,翻了翻上个世界的记录,发现任务时间长达几十年,它不信邪地往前又查看了一个世界,发现如出一辙。


    系统:[……]


    这个世界无论如何也该提提速了。


    它开始催进度:[这时候您说自己是剑尊,会不会吓他一大跳。]


    秦越掀了掀眼皮:“不会,只会让他觉得我是因为得了癔症,辱没了剑尊名讳才在这关禁闭。”


    眼前人跟小说里没什么心眼子的描述一点不沾边,本来秦越觉得忽悠一个典型热血漫画式男主很简单。现在看来,也许男主只是在白月光面前,才会恋爱脑启动,晕头转向失了理智。


    这个事件节点看样子是废了。


    秦越瞥了一眼“祁鸿羽”,他当然不会闲着没事跟男主在这共患难,所以在系统期待的眼神中他想离开,等下一个重要事件节点开始。


    系统:[呃,那个原文里,祁鸿羽因为在这里旧伤复发,高烧陷入了梦魇,导致他妖族血脉出现波动,被潜伏在太虚神霄宗的妖族发现,然后……]


    然后就是一系列连锁事件,最后男主陷入了我是谁,我属于人族还是妖族的人生哲理问题上。


    太虚神霄宗可不敢寄希望于祁鸿羽能弄明白自己到底属于哪一方,特别是祁鸿羽身上有妖族王室血脉,那是可以开启妖族修仙成道的钥匙。


    所以他们得知了祁鸿羽的身份后,想方设法就要将其擒拿入阵,借由阵法引天火把祁鸿羽的妖血焚烧殆尽。


    祁鸿羽母亲是妖族最后一位王女,结果路遇祁鸿羽父亲,一头栽进爱河,背弃了族人,将族人升仙大业抛之脑后。


    ……由此看来,男主的恋爱脑也是遗传的。


    最终祁鸿羽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后,他索性一把火烧了想先焚了他的太虚神霄宗。


    秦越停住了想离开的脚步,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祁鸿羽”。


    秦越感受不到这里的阴冷,他灵力澎湃,在体内回转,将寒冷祛除的一干二净。


    鬼哭洞一是水气过甚,二是无数弟子在此处被处罚怨念极深,还有一些弟子命丧于此,洞穴内阴气十足。加上总有违背戒律的弟子来次,源源不断地加深了怨气,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风水极差的地方。


    秦越透过孔洞扔给“祁鸿羽”一个东西。


    贺煜臣一直靠冥想来转移身体上的不适,可时间久了,这种如跗骨之蛆的冷意,让他牙关紧闭,浑身发抖。


    他快熬不住的时候,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他睁开眼,发现隔壁那个怪人拿了个东西扔到他身侧。


    贺煜臣已经连表面上的客套都做不出来了,他看了很久才确定,秦越只是向他砸了一块小石头而已。


    洞穴内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


    这是在耍他吗?还是在故意挑衅他?


    贺煜臣心想,他可比祁鸿羽能忍多了。


    不会因为被砸了一个石头,就立刻恼羞成怒。


    他抬起头,脸上毫无异色:“这是何意?”


    秦越发现贺煜臣无动于衷,瑟瑟发抖的身躯明显是强弩之末了,他无奈开口提醒:“拿起来。”


    贺煜臣手指有些冻僵了,关节像生了锈一般不听使唤,他不想跟这个怪人虚与委蛇,可他现在是“祁鸿羽”。


    自己不能做出跟祁鸿羽不一样的事,至少祁鸿羽不是会跟同宗弟子摆脸色的人。


    祁鸿羽人缘好到离谱,虽然有人会说他太过没心眼,但没人会拒绝一个像太阳一般,永远明澈的人。


    明澈,太阳。


    听起来跟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反义词。


    贺煜臣自嘲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探向那块不起眼的石头。


    就算怪人是在捉弄他,他也认了。


    当贺煜臣触及到石头的一瞬间,一股暖流顺着指尖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他顿时那种冷到发麻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暖意。


    贺煜臣听别人说过,冷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是会产生幻觉的。幻想自己很热,还好脱掉自己的衣物,很多被冻死的人反而是赤裸的。


    他目光茫然,难道自己也陷入了这种幻象了吗?


    系统戳了戳秦越的肩膀:[宿主,您是把他定身了吗?他怎么一动不动。]


    秦越心说不对啊,自己分明是将一道火灵咒封印在石头里,只要贺煜臣握着就差不多跟捧着一个超大号暖炉差不多。


    他可没在石头里面施加什么定身的法术。


    良久,贺煜臣才转过身,疑惑不解的表情转瞬即逝,他握紧掌心中的石块,复又松开。


    这次“祁鸿羽”不再是秦越之前看到的,肉眼可见的敷衍,反而露出一种带着兴味探究的笑。


    “你根本不是太虚神霄宗的弟子,是不是?”


    秦越也没打算骗他,所以他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的?”


    贺煜臣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上的拘灵锁:“你没有这个。”


    秦越一点没有撒谎后被拆穿的尴尬,他噢了一声,就挑眉看着贺煜臣,想知道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理由。


    贺煜臣其实没想那么多。


    他一开始以为秦越是别峰弟子,来这只是为了煽风点火,或者秦越与外宗人有所勾结。


    毕竟无相峰中只有慕温瑜他们师徒三人,却独占了一整座峰的灵气,更有甚者说,剑尊留下的那道剑意就藏在无相峰里,不少太虚神霄宗的人就等着他跟祁鸿羽犯事,好让慕温瑜的徒弟席位空出,自己取而代之。


    而刚才的种种迹象表明,秦越并非是被处罚关在此处的弟子,因为他并未佩戴拘灵锁。


    秦越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确实伪装的很随意,本来也就没打算隐瞒什么,但是眼下告诉“祁鸿羽”,说自己是你们宗的老祖宗还是太过了,对方多半会觉得自己疯了。


    因为世人虽然没有详说,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这位很长时间没有踪迹的剑尊,是在哪个深山老林,或者是洞府地穴里坐化了。毕竟没有人能活那么久,就算强如帝命剑尊也不行。


    所以秦越退而求其次地说:“我是护宗人。”


    从贺煜臣的表情来看,他是信了几分的。


    太虚神霄宗确实有护宗人,又叫守山人,此人在原文中的确存在。


    跟在大结局里短暂出现了几秒钟的帝命剑尊不同,这人是个实打实的背景板,没有任何剧情,剑尊好歹结尾还出现召唤了那道剑意,破除了男主的心魔,虽说来的迟了一点,导致白月光挂了以外,如天神降世,拯救太虚神霄宗于水火之中,排面拉满。


    而原文里提到的护宗人,纯粹是为了体现太虚神霄宗防御满级。结果山门后期被男主一巴掌拍成渣渣的时候,这人也没现身。护宗结界更是跟纸糊的差不多,除了衬托出男主无人能挡,他可以说一点用没有。


    “区区拘灵锁就让你束手无策了?”秦越像是百无聊赖的宗师,偶然遇到了令他有点兴趣的人,“看来你师尊也不怎么样,不如让我好好指点你一番。”


    贺煜臣下意识抚上那道拘灵锁,这道锁乃是戒律堂堂主亲自刻下铭文的,如果能破除禁制,证明眼前人的修为足以匹敌戒律堂堂主,也就是说至少为宗师境界。


    秦越一见对方没有立刻应允,猜测“祁鸿羽”恋爱脑又犯了,多半是因为不想让慕温瑜知道自己在外又找了一个师尊。


    “我只是指点你一下,并无师徒之实,你也不用担心慕温瑜会对你有意见。”


    贺煜臣犹豫着开口:“为什么是我?”


    秦越语调平淡:“因为你是祁鸿羽,仅此而已。”


    他大可以编出各种借口,比如说你骨骼惊奇,天资聪颖,或者说你我有缘,见之可亲,但秦越对这种说烂了的套话嗤之以鼻。


    他现在作为隐世的高人,行事只凭心意,无需理由。


    贺煜臣眼神一暗。


    ……又是祁鸿羽。


    慕温瑜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总是没有焦点,就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求而不得的人。贺煜臣知道他被慕温瑜看做是祁鸿羽的替身,可为什么就连眼前这个隐世的宗师,也是看中了祁鸿羽这个人。


    贺煜臣不明白,祁鸿羽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让那么多人对他青睐有加。


    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但这次不是因为寒冷。


    是嫉妒吗?或许很久之前,贺煜臣会嫉妒祁鸿羽有不错的出身。虽然祁鸿羽父亲早逝,但其能与慕温瑜私交甚好,足以证明他曾经也是名门之后。不像自己空有不错的天赋,却没有显赫的家世。


    在修真界里没有足够的家族底蕴,就像一个正在炼丹的药鼎,纵使是顶好的材料,没有持续不断的旺盛炉火,最后得到的也只能是个勉强能看的成品。


    时间久了,这种嫉妒开始变成了麻木,贺煜臣接受了这种令他备受挫折的落差。


    他此刻浑身因为紧张和兴奋而颤抖。刚才的话,秦越没必要骗他,特别是这种在实力上根本做不了假的事情。只要他出去跟秦越过几招,便绝对可以辨别出对方的修为深浅。


    虽然不知道这位宗师一开始执着地想让他报复外宗人的原因,但像秦越这样的高人总是各有各的古怪。贺煜臣曾见过的一些宗师级修士,他们有的喜怒无常,对待侍从打骂如猪狗,有的又苦行悲悯,常年守于渡口背人渡河,无人时便滚石磨心,将苦视为得道之途。


    相较之下,秦越可以说是还算正常,所以贺煜臣对他的举措毫不生疑。


    秦越叹了口气,觉得“祁鸿羽”实在是过于谨慎,于是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愿不愿意让我教你?”


    贺煜臣清楚地知道,这句愿意一旦说出口,就不能再收回了。


    如果让这位宗师知道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会是什么结果,贺煜臣不能想,也不敢想。


    但他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自从他来到太虚神霄宗,数十年不曾回家。在无相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数,为了讨好他所谓的师尊,脏活累活他来者不拒,只是为了向慕温瑜证明他还有用。


    他容忍着一切的不公都是为了让自己足够强,强到足以站在巅峰睥睨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


    因此他必须、一定要得到那道剑意。


    所以哪怕贺煜臣知道被秦越识破的结局是死,在此刻他也只会义无反顾地说他愿意——


    作者有话说:贺煜臣对秦越的评价:挺正常一老登。


    第67章


    秦越终于得到了这个难搞的“恋爱脑”的同意,接着对方果不其然地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祁鸿羽”说希望秦越不要出现在慕温瑜面前,当然最好是不要出现在他任何同门面前。


    此时,两个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涌出了各自的想法。


    秦越:嗐,果然我就知道这小子怕被慕温瑜误会,这才什么时间节点,就被白月光吃得死死的了。


    贺煜臣:一定不能让这位宗师知道我冒名顶替祁鸿羽的身份!


    两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逻辑,却误打误撞完美地闭环了。


    秦越简直要被男主谈情说爱至上,修炼通通靠边的逻辑给气笑了。


    身份既然已经“挑明”,秦越便不再伪装,他如眼前空无一物般地穿过岩壁,在贺煜臣面前负手而立。


    秦越不置可否:“看你表现。”


    菜就多练,他说了要让男主知道什么是爱的教育。


    贺煜臣手腕上一松,之前纹丝不动的拘灵锁咔哒一声,在秦越掌心下乖乖地打开。


    贺煜臣深吸一口气,他想伪装成祁鸿羽逢人便笑的性格,但可惜他本身不是爱笑的人。


    贺煜臣不是没听过同门曾背地里偷偷叫他棺材脸,他并非故意冷着脸对待旁人,而是天生就是这般。


    眼下,他不想让这个神秘的前辈讨厌他。


    贺煜臣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嘴角像是撑不住了,又迅速地放下。


    秦越:“?”


    他问系统:“男主刚刚是不是对我假笑了一下?”


    系统在开小差,刚打开的电影还没放完片头呢。它心虚地眨巴眼睛,看向贺煜臣,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呀,他笑了吗?男主现在心情应该糟得不行,您还是想办法让他别记恨慕温瑜吧。]


    秦越眼角一抽。


    好家伙。


    天杀的这是让他当什么和稀泥的感情小红娘吗?


    懂的都懂,当代人都是劝分不全和的。


    秦越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贺煜臣立刻抬眸,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秦越握拳抵在唇边,老神在在地认真装逼:“虽然慕温瑜教得差点意思,但他毕竟是你的师尊,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对。


    一想到这二位教着教着就教到床上去了,这听上去更像是□□。


    秦越一个急刹车:“总之,你也要记得你师尊的好,我可不想指点一个白眼狼。”


    贺煜臣眼中只有平静,仿佛秦越提及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歪了歪头,打量着秦越,之前到底是隔着一层岩壁,并没有仔细看清对方的长相。


    秦越跟慕温瑜完全是两个极端。


    慕温瑜是那种别人看见就会觉得是一等一的高手,容颜也是极盛,美得让佛窟壁画都黯然失色,举手投足间温柔可亲,活脱脱一位下凡救世的活菩萨。


    秦越衣袂猎猎,背后是高悬的瀑布。他面部线条锋利,眉骨高挑,本就是令人敬而远之的凶煞之相,而那双凌厉的眉还习惯性地蹙着。


    哪里像什么正道的护宗人,说是嗜血成性的妖族贺煜臣都会信。


    忽然说不清地压迫感就靠了过来,秦越抬手似乎想做什么。


    贺煜臣意识空白了一瞬,他反手按住秦越的手,“前辈你……”


    他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发觉的紧张。


    秦越被死死按住的手指,他盯着贺煜臣的眼睛:“松手。”


    贺煜臣压下想把对方一把挥开的冲动,他垂下眼睫,任由面前人的指尖,肆无忌惮地触过他周身几处大穴。


    贺煜臣未曾与旁人那么近过,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等到浑身一动不动的肌肉都僵住了,秦越才善心大发地放开了他。


    “我只是检查你是否有沉疴。”秦越不轻不重地收回手,表情颇为冷漠,“免得我费功夫教了个死人。”


    秦越当然是在看所谓的妖族血脉有没有要爆起的趋势。


    还好他顺着“祁鸿羽”的筋脉走了一番,并未发现血脉觉醒的样子。


    贺煜臣掩唇咳嗽了一声,“前辈请放心,在下虽然愚钝但也不至于在此殒命。”


    倒不是怕你死在这了,你那护犊子的师父只是正在气头上,等到这股子闷气过了,马上就会来捞你了。


    秦越探查完贺煜臣的筋脉,他注视着贺煜臣,表情有些复杂,因为这个男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拉胯。


    相反对方灵气不弱,筋脉生机勃发,足以可见厚积薄发之相。没有长期的修炼积累和试炼沉淀,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


    原来……


    男主居然是扮猪吃老虎这一挂的吗?


    秦越见贺煜臣脸色恢复如常后,唇瓣也不再是之前被冻得青紫色,他便问道:“如今太虚神霄宗的弟子使用何种心法?”


    贺煜臣觉得秦越的问话有些古怪,听上去这位高手的确隐世很久了。


    这种怪异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贺煜臣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回答秦越的问题:“各峰弟子不尽相同。晚辈所属的无相峰为太虚神霄宗正统,修炼的为帝命剑尊所传心法《无相空明》。”


    说无相峰为太虚神霄宗的正统,并非贺煜臣夸大其词。


    剑尊当年并未广收门徒,而他指点徒弟时,也相当随性。不像别的尊者循规蹈矩,循序渐进。他教人的时候完全是只凭心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导致能领悟到他心法的徒弟就更少了。


    到当下,太虚神霄宗早就分化出各类修士,虽然药修符修剑修比比皆是,而真正专修无情道的只剩下无相峰这一个独苗苗。更别说慕温瑜本人一直没有收徒,这事急得宗主直揪头发。


    最后忍无可忍的宗主告诉慕温瑜要么他去收徒,要么他就来当这个宗主,自己去做无相峰峰主。


    剑尊的传承可不能断在他手里,否则他不就成了太虚神霄宗的千古罪人。慕温瑜推诿不下去了,这才收了长相酷似祁鸿羽的贺煜臣当徒弟。


    秦越点了点头,“练给我看。”


    贺煜臣喉头一动。


    心法相当于一个修士的基底,无论学得是哪一路门派,都需要先选一个适宜自己且对自己修炼方向有所助力的心法。


    但所有人都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运作心法,因为只要旁人不怀好意,趁修士专注内府时,就能轻而易举至人于死地。


    秦越仿佛只是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好整以暇地看着贺煜臣,注意到了对方眼神躲闪,他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愿意。”


    贺煜臣:“并非不愿。”


    他叹了一口气,闭目开始默念《无相空明》。


    贺煜臣虽没有睁开眼,可他能感受秦越赤裸裸的视线,让他避无可避。他硬生生忍住想要躲闪的念头,将心法运作了一个周天。


    不多时,他抬眸望向秦越,这位一直发号施令,让他无法拒绝的人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头拧出一个川字,神情有些不解。


    见到贺煜臣没有继续,秦越意识到贺煜臣已经将他所“认为”的《无相空明》运转完了。


    秦越不知道为什么慕温瑜会这样教他。


    原主是个不记事的性子,但《无相空明》在回忆里清清楚楚。因为《无相空明》是剑尊超脱其余尊者存在的基石,也是他独登大道的原因。


    它并非只是单一的心法,更是融合了原主纵横一世的剑诀。


    可是贺煜臣刚才的《无相空明》跟他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贺煜臣见秦越一直不说话,他心里泛起紧张,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惹得这位前辈不高兴。


    他低下头,指尖扣住掌心逐渐收紧,“……是我学艺不精,让前辈看笑话了。”


    秦越在贺煜臣对面盘腿坐下,他直视着贺煜臣的双眸:“从现在开始,忘掉你的《无相空明》。”


    或许是秦越的表情太严肃,贺煜臣不自觉地心脏一缩,他茫然地说:“是我做的哪里不好吗?”


    秦越不想诋毁慕温瑜,免得让男主心生怨念,只好不耐烦地说:“《无相空明》不适合你罢了。”


    不适合……是什么意思?


    贺煜臣连表面的客套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众所周知,因为无相峰为太虚神霄宗的正统,所以历任宗主大多数都是出自这里。可是面前的人直白地告诉他,自己不适合修炼《无相空明》。


    这就好像给他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告诉他想手握权柄是痴心妄想,想当上太虚神霄宗的宗主,更是可笑至极的春秋大梦。


    他根本……根本就是……


    贺煜臣敛下眉目,看向自己的双手。


    在接受了家族的平庸后,他终于要开始承认自己的平庸了么?


    秦越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声苦笑。


    贺煜臣:“是我耽误前辈时间了,我……”


    他说着就想起身,可膝盖还未抬起,就被一股力量强硬地按了下去。


    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攥着,贺煜臣仓皇中抬起头,入目是一张带着冷意的脸。


    “我让你走了么?”


    秦越的手没有收敛力道,贺煜臣清楚地感受到肩膀上被捏紧的疼痛。


    他抿了抿唇,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秦越如此不满。


    明明说自己不适合的是秦越,明明他也道过歉了,秦越凭什么还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贺煜臣心中无名火起,可是看到掉落在一旁的拘灵锁,火气就好像被冰冷的水气浇灭了,只剩下心如死灰。


    要不是秦越帮他,他还在这里挨饿受冻。


    对方难道说了句实话,自己就接受不了了吗?


    贺煜臣疲惫地眨了眨:“前辈还想做什么?”


    秦越理所当然地说:“你到底要不要学别的心法?”


    第68章


    贺煜臣愣了许久,等到肩膀上施加的压力不见了,他怔然道:“别的心法?”


    秦越不由分说扣住贺煜臣的手腕,贴在自己心脉上。他表情自如,丝毫没有防备,即便是把如此重要地方暴露给陌生人。


    隔着一层单薄的外裳,贺煜臣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的肌理,他不知道秦越是何意,但莫名与别人如此亲密,他有些窘迫。


    贺煜臣想极力忽视秦越胸腔的起伏,可对方合上眼后,更显冷峻的容颜近在眼前,让他几乎避无可避。


    也许只过了片刻,可贺煜臣如坐针毡,他感受不出到底过了多久,终于解脱似的看见秦越睁开了眼。


    “懂了么?”秦越担心口述一遍《无相空明》太过晦涩难懂,毕竟原主当年传授徒弟时就随心所欲,搞得心法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所以他在自己筋脉中重新调动灵气,亲自演示了一遍心法。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见到贺煜臣表情略显茫然,秦越疑惑道:“没懂?”


    是会了还是不会,倒是给个准话啊。秦越只好牵起贺煜臣的手腕,准备故技重施。


    贺煜臣艰难道:“前辈是让我感受心法如何运作的么?”


    不怪他脑子没转过来,修真界就没有老师这样教学生的。


    要是所有师父都这么教,那学堂上岂不是要变成徒弟挨个摸师父胸膛?这摸来摸去地成何体统!


    秦越在贺煜臣快裂开的表情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地点了点头。


    贺煜臣崩溃地说:“要不您先口述一遍呢?”


    秦越:“你确定?”


    贺煜臣抽回了手,神色坚定:“我确定。”


    “好吧。”秦越本来盘腿坐的端正,颇有一代宗师风范,得到贺煜臣的回答后,开始没个正形地随意坐下。


    他连续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才堪堪停下,问道:“到这还听得懂么?”


    贺煜臣睁大眼睛,什么叫到这??


    难道不是应该已经结束了吗。基础心法一般只是引气入体,让灵气在经脉里流转而已,通常不会特别复杂,怎么这位前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况且秦越说了许多他听都没听过的词汇,他理解起来就更加的困难了。


    不过好在贺煜臣平日里钻研刻苦,可以大差不差地猜出秦越的意思。所以他咬咬牙说道:“勉勉强强,前辈请继续吧。”


    再过一盏茶的功夫……


    贺煜臣自暴自弃地朝秦越伸出手。


    “要不然……还是麻烦前辈再演示一遍吧。”


    原来前面秦越说得只能算作入门章,后面开始真正修炼的地方,他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秦越一脸你早这样不就完事了的表情。


    他撩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贺煜臣,难得没有出言嘲讽:“没能理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这个心法编纂者的问题。”


    秦越开始觉得,或许是真正的《无相空明》太过复杂,所以慕温瑜才没有传授给“祁鸿羽”。


    贺煜臣按捺住乱七八糟的想法,按照他掌心下感触到的气息流向,再一次闭目冥想。


    秦越漫不经心地看向入定的贺煜臣,点评道:“他灵气还是有些杂乱。”


    系统立即警觉:[so?]


    秦越:“我正在想办法。”


    如果天赋上达不到,那就要靠后期缝缝补补。对于修真界来说,后期的助理无非就是吃丹药,造法宝。


    系统脸上挂满问号,它察觉到秦越对男主的不满意:[宿主您不能按原主的天赋,来要求男主啊!]


    剑尊是何等的天才,望眼而去,这千百年来也就出现这一位证道成功的尊者,剑尊的天赋自然不必多说。


    男主虽然也不差,但这本小说并非是龙傲天流的升级流小说,而是一篇虐来虐去的感情流小说,原作者根本没废什么笔墨在男主的修炼上。写了祁鸿羽的苦修也只是为了虐虐读者,收获评论区一片男主好惨的哀嚎而已。


    秦越秉承着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最好的理论,他异常坚定地路过药修所在的主峰,然后……然后顺走了他们峰主用来炼丹的药鼎。


    系统无力阻止,只能默默捂脸:要死要死。还好没人知道是他们老祖宗在这干偷鸡摸狗之事啊。


    贺煜臣在修行,秦越也没闲着。


    他凭借着系统提供的一些修真界的丹药谱,开始专心致志地炼药。


    待到贺煜臣勉强运转一遍后,一睁眼一颗散发着药香的黑色丹丸出现他眼前。


    秦越:“把它吃了。”


    贺煜臣呼吸一错,心里微妙的不舒服。


    又是这样发号施令的语气,也没有解释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要让他吃下去,但秦越表情却异常柔和,眼底还有不易察觉的期待。


    贺煜臣还是咽了下去。


    如果秦越真想毒死他,也用不着这么弯弯绕绕。


    十日时间转瞬即逝。


    秦越对看这对怨侣接下来的谈情说爱也没什么兴趣,趁着贺煜臣还在努力消化这套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心法,决定不告而别。


    既然已经用了灵药,去除了筋脉里的斑驳杂质。接下来,他得给男主找一个趁手的武器。


    系统:[宿主。]


    秦越:“嗯?”


    [是不是哪里不对。]系统幽怨地说道:[我觉得您像在玩rpg游戏,而男主被您当成了游戏操纵角色。]


    您已经从给男主提升等级到给男主弄装备了。


    这合理吗?


    我是白月光助攻系统,不是龙傲天系统啊啊啊。


    秦越无视了它控诉的语气,顺口问道:“下个关键剧情节点是什么?”


    系统只好扒拉了一下原文,[是一次灭妖任务。]


    慕温瑜本来养徒弟跟温室养花似的,严厉一点怕凶到祁鸿羽,要求多一点怕累到祁鸿羽。但经历了祁鸿羽这一次太过冲动的行为,他意识到不能在放任对方,就像教育不听话的孩子,吃点教训也许就会老实。


    所以他派祁鸿羽参加了太虚神霄宗和其他门派的联合灭妖任务。


    此举本是为了锻炼祁鸿羽的心智,加上去的都是青年才俊,慕温瑜觉得虽有一定风险,但也不会太过致命,却不料此行突生变故,祁鸿羽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秦越点头:“这好办。”


    这次灭妖行动,人数众多,他混入其中很难被发现。


    若是有不长眼的妖族若是敢对祁鸿羽说什么,他顺手收拾了便是。


    鬼哭洞,沙漏已然漏尽。


    戒律堂的弟子准时到来,他拿出特质的钥匙对准拘灵锁的锁孔,在去掉贺煜臣手腕上的拘灵锁时,咦了一声。


    这次卸锁怎么感觉不一样,没有熟悉的内部榫卯咔哒错开的动静。


    弟子瞧了瞧没有异样的贺煜臣,觉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对方怎么可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把宗师级别的拘灵锁打开呢。


    贺煜臣只是用灵力维持着拘灵锁还在手腕上的假象。在戒律堂弟子翻来覆去检查拘灵锁的空档,他同样内心不平静。


    万幸对方并没有看出异常,便将他放了出来。


    鬼哭洞外,祁鸿羽正在等他。


    贺煜臣是替他来受罚的,于情于理他在此等候都是应该的。


    祁鸿羽还是小孩子的天性,见到贺煜臣一溜烟地跑了过去,他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最后决定说点轻松的事情来给师兄解解闷。


    毕竟贺煜臣在鬼哭洞足足待了十天,祁鸿羽不敢想象,要是他在那个地方孤零零地待十天,不得憋出病来。


    “这些天出了好几件大事你肯定想不到!”


    贺煜臣平淡道:“哦。”


    祁鸿羽并没有被贺煜臣不感兴趣的态度扫兴,因为他师兄一直像个修炼机器,对除了修行以外的事情从来不感兴趣。


    他兴致勃勃:“天机峰峰主用来神降的化形符和神偶被盗了。”


    贺煜臣:“……哦。”


    祁鸿羽滔滔不绝:“九鼎峰峰主的九转轮回鼎也被盗了,但是很快又给还回来了。”


    “……”


    “还有,药尘峰的灵圃被人偷采了好几株珍贵灵药。”


    “……”贺煜臣纵然对这些逸闻再没有兴趣,也不由地被这位偷盗者胆大包天的行为惊呆了。


    这是赶着上太虚神霄宗进货来了吗?


    贺煜臣:“是何人如此猖獗?”


    祁鸿羽摊了摊手:“这才是最大的大事,因为人压根没抓着。”


    能在太虚神霄宗来无影去无踪,犯下这种事情,还能全身而退,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祁鸿羽津津乐道:“天机峰那个老头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


    他所说的老头就是天机峰峰主,贺煜臣见过几次。跟印象中天机峰那群神神秘秘的“神棍”不同,这位老者面善得很,讲话举止跟个上了年纪的普通老人并无差别,闲来没事还会去带着鱼篓,在峰底潭水旁钓鱼。


    “慎言。”贺煜臣瞥向祁鸿羽。


    祁鸿羽嘿了一声:“我又没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师兄你也太谨慎了吧。”


    他顿了顿又说:“最近论道在即,会不会是外宗的……”


    贺煜臣:“师弟!”


    祁鸿羽被他猛然抬高的音调给吓住了,他愣然地看着贺煜臣。


    “忘记你是为何事被罚的了?”贺煜臣语气冰冷,“没有证据的话少说。”


    近年来妖族气焰嚣张,一直悄无声息的他们一反常态,肆虐逞威起来。正道不得不联合起来以防巨变发生。


    此番太虚神霄宗即是论道,也是为了借此机会,让各大宗门形成一个联盟,共同抵御妖族。所以祁鸿羽这时猜忌的言论,与太虚神霄宗宗的意愿背道而驰,免不得要落人口舌——


    作者有话说:秦薅羊毛越:我教出来的男主必须要是龙傲天!


    祁真男主鸿羽:[裂开]


    第69章


    祁鸿羽生性单纯,直言快语,被贺煜臣“凶”了一下后,他蔫蔫地掰着手指说道:“我知道了。”


    说罢祁鸿羽便闷着头往前冲,走了几步才想起来什么,告诉贺煜臣,“师尊最近闭关,关于藏书阁护卫一职的试炼事宜,他让你去找九鼎峰的严峰主。”


    祁鸿羽口中的严峰主严正阳,就是那个被偷了药鼎的倒霉蛋,同时他也是慕温瑜的师侄。


    虽说看在慕温瑜的面子上,严正阳不会推脱,但他最近心情确实不太美妙,换谁正在赶业绩的时候,工具被人偷走了,都会火大的吧。


    贺煜臣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觉得论倒霉自己也不逞多让。


    “师尊为何闭关?”


    不说还好,一提祁鸿羽眉头一拧,气哼哼地说:“谁知道他,反正他一生气就闭关呗。”


    在祁鸿羽看来,慕温瑜完全是讲理讲不过他,就闭关躲着自己,这只不过又是双方的一次冷战。


    不过祁鸿羽也没多在意,按照以前的惯例,慕温瑜出关后,这事就会不了了之,两人会默契体面地把此事揭过。


    这几天,在戒律堂受过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心里早就没那么大的怨气。


    祁鸿羽:“对了,师尊让我也去参加这次的灭妖任务。”


    贺煜臣惊讶地扬了扬眉,他的确没想到慕温瑜居然舍得让祁鸿羽去。往日里,这个任务都是派他去凑人数,毕竟各峰都要派遣弟子,无相峰除了祁鸿羽只剩下他。


    “他留了一些防身的法器给我们,我带你去看看吧。”


    贺煜臣拒绝了,“不必了,你自己收好。我要先去严峰主那里。”


    与其说慕温瑜留给“他们”,不如说留给祁鸿羽,他之前可没有这种待遇。


    近几日,太虚神霄宗各峰都出了大大小小的事情。


    严正阳已经过了被偷药鼎之后愤懑的时期,这会正在幸灾乐祸。他刚刚听闻了炎煌峰里,铸剑用的地脉岩浆丢失了不少,自身的快乐永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句话确为真理。


    他见到贺煜臣来了,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按辈分两人倒是同辈,不过严正阳的身份地位在这,贺煜臣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


    严正阳上上下下打量着贺煜臣,他听说过慕温瑜的这位大徒弟,为人低调不善言谈。跟那位跟谁都能聊上几句的小徒弟,简直是分明的对立面。


    不过……


    严正阳本就是药修出身,他举动微顿,注视着贺煜臣意味深长地说:“贺小友灵气充沛,今日一见竟是难得的灵脉之体啊。”


    灵脉之体修练时可以不受斑驳杂气的影响,行气修炼事半功倍,令人艳羡,哪怕是见惯了奇才的严正阳也忍不住捋了捋胡须,啧啧称奇。


    贺煜臣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严正阳所说的灵脉之体,但他也不能当着峰主的面,反驳人家说的话,只好不尴不尬地扯了下嘴角。


    “来吧。”严正阳在前引路,“这次试炼对于你来说,不会太难。”-


    系统虽然感受不怕高温,它看着还在不停翻腾的岩浆,终究还是忍不住往秦越身后缩了缩。


    没有炎煌峰上弟子面对地脉岩浆的严阵以待,系统看着把剑胚随手放进去,还不时把它翻了个身的秦越。


    ……不得不说,宿主好像在做烧烤。


    系统看着被火光燎亮面容的秦越,咽了口口水。


    [宿主,地脉岩浆可是一次性物品,不能跟上次的药鼎一样还回去了哦。]


    秦越:“运气好而已,丹药首炉即成,祁鸿羽已是灵脉之体,升阶指日可待,我拿着那药鼎也是累赘。”


    时候差不多了,系统突然一阵紧张,它预感到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将要发生,还没来得及提醒秦越,只见岩浆宛若长河倒卷冲天,在剑胚外围凝成血色晶鞘,天空深处传来沉闷轰鸣,一时风云色变。


    秦越瞥了一眼被岩浆溅到的手背,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一是他这具身体本就是假的,二来灵气瞬间就修复了伤口。


    纵是这样,他依旧很不满,垂下眉眼冷冷地说:“老实点。”


    凛冽剑意割裂沸腾的熔岩,天地在这一刻寂静,不久前还在咆哮的岩浆顿时静若鹌鹑,除了偶尔翻出几个气泡,俨然看不出几息前的唬人模样。


    待到剥去剑身表面凝结的血晶,可见锋芒毕露,剑光泠然。


    秦越伸出指尖,随意弹了一下剑身,听完铮铮剑鸣后,掏出系统给他临时抱佛脚的一本锻剑指南。


    “松涛涧响,金石迸火。”秦越看完上面对成品声音的描述,满意地点点头,“应该是大差不差了。”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系统惊觉自己也被带进了坑,居然真的跟秦越一起玩成了养成游戏。


    它赶紧回到正轨:[宿主,剧情偏离度出现了。]


    秦越归剑入鞘,“是好事还是坏事。”


    系统给他解释了一遍剧情偏离度的意思,[目前偏离度是10%。]


    秦越有些错愕:“这么容易?”


    原来撮合男主的感情也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看来祁鸿羽就跟小狗性格差不多,记吃不记打,生气了随意哄哄就好了。


    系统拍马屁:[不不不,这是宿主您水平高啊,改变一个节点,立刻让原本危机四伏的剧情一下子就没了呢。]


    这个世界任务不要太简单了。系统美滋滋地想着,只要保证男主不会黑化就行了。


    意识到秦越准备给男主送剑,系统主动请缨:[我来给您定位。]


    秦越:“不用。”


    他早就在“祁鸿羽”身上留下自己的神识,最早的初衷是为了保护男主,但在另一方面,也为他提供了“祁鸿羽”的方位。


    藏书阁,墨香中混杂着千年沉香木特有的气味。


    贺煜臣犹豫了一会,才拾级而上。


    作为普通弟子,是没有资格踏上台阶,但今日不同,他已经通过护卫试炼。台阶边界处的禁制只是轻柔地阻挡了贺煜臣一下,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就很快就放行了。


    两侧檀木书架如同沉睡的巨兽向黑暗深处延伸,穹顶漂浮的灯笼根本照不尽走廊。


    贺煜臣迟疑地抚上书脊,一直期待的事情突然实现了,他现在还有些不真实感。


    正当他抽出一本剑诀想翻阅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容分说地按住了封面。


    “别看。”秦越刚到就看到贺煜臣准备学别的剑诀。


    《无相空明》本就内藏剑诀,再学就学杂了。搞不好气息相冲,到时候问题就大了。


    贺煜臣目光从书封上的指节移到秦越脸上,大概是在鬼哭洞里相处了几日,秦越看起来没有一开始那般令自己害怕的气息了。


    他也没问秦越是如何上来的,他更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贺煜臣沉默了片刻,说道:“前辈不告而别,我还以为您不想教我了。”


    那天,他再一次睁开眼时,没有看到秦越,而是看到了戒律堂的弟子。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像这种性格难测的宗师,能善心大发愿意指点一番自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可是贺煜臣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包含了不大不小的嗔怪。不知怎的,他见到了对方,会莫名涌出一股失而复得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又让他口不择言。


    秦越笑了笑,“准备了个东西给你。”


    贺煜臣没看清他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了什么,下意识地接住了秦越抛过来的东西。


    是一件被布胡乱包裹着的东西,看形状是一柄剑。


    贺煜臣三下两下地掀开外面的布,虽然外面裹着的布匹很粗糙,可映入眼帘的剑鞘上纹路精美,材质入手轻盈,他拔剑出鞘,只几寸便能看见如水的剑光。


    过了半响,贺煜臣才抬起头,声音很轻:“这是给我的?”


    秦越微微颔首:“不趁手跟我说,我再重新为你锻造。”


    ……实在不行,只能再一次对不住炎煌峰了。


    贺煜臣垂下眼睫,指腹一点点滑过剑鞘,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软软的,像飘在空中。


    慕温瑜从来没有给过他东西。


    但贺煜臣也不怪对方。


    因为当初慕温瑜已经告诉了贺煜臣,自己并不打算收徒,收他实属无奈之举。所以他们空有师徒之名,并无师徒之谊。直到祁鸿羽入门后,这种诡异的相处氛围才有所改善。


    原因则是慕温瑜有求于他了。


    祁鸿羽被慕温瑜照顾得很好,在有些事情上,慕温瑜不便下场的,他就不得不拜托贺煜臣这个名义上的大师兄。


    可这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贺煜臣内心在自嘲,把那个势利的自己割得千疮百孔。


    直到掌心冰冷的触感唤醒了他。


    但秦越为什么要对他好?


    在贺煜臣眼中,天南地北各路人能聚在一起,无非是利益的交换。秦越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又能给秦越什么呢。


    他不知道。


    那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又加深了,贺煜臣回过神,他语气平静,但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似乎想将剑融入自己的骨血:“不必换了,很好。”


    秦越见到贺煜臣板着个脸说出很好几个字,说真的他不是很信。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炎煌峰的地脉岩浆算是保住了,一直薅羊毛他也过意不去。


    谁知贺煜臣抬眸看向他,再一次郑重地重复:“剑很好……我很喜欢。”


    秦越见到对方如视珍宝,原本一双黑冷的桃花眼蓦然被点亮了一般,甚至还带着点淡淡的笑意。


    他心想,男主果然挺好哄的——


    作者有话说:问:为什么出现了剧情偏离度?


    答:因为他们在给反派疯狂提供武力值[狗头]


    第70章


    灭妖也被称之为猎妖,妖族因为不同于人族这种先天而生的种族,他们修炼时多会碰壁,而人族的血肉可为他们破除障碍,这也导致两个种族千百年来不死不休。


    贺煜臣心里有事,没空搭理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祁鸿羽。


    祁鸿羽:“师兄师兄,那是据说隐世已久的星枢门吗?”他兴奋地指了指一群穿着暗紫色长袍的人,这群人捂得严严实实,像是有一层无形的气场隔绝了他们与别的宗门,显得十分不合群,“他们跟天机峰的人哪个厉害呀?”


    祁鸿羽:“师兄师兄,你看真有御兽一族的人哎,可是妖族也是兽类衍化而来的,你说他们能直接控制妖族吗?”


    祁鸿羽:“师兄师兄……”


    贺煜臣被祁鸿羽吵得不能思考,他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那日在藏书阁分开前,他跟秦越解释过近期他会参加灭妖任务,如果秦越找不到他,并非是自己想避开秦越。


    结果秦越出乎意料地告诉贺煜臣,他也会加入到这次任务中。


    也许是看出了贺煜臣眼中的犹豫抗拒,秦越收敛了一些不容置喙的气势,安慰他说自己尽量不会出现在他同门面前,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在练习自己教他的心法。


    实际上这也是秦越的托词,他是为了防止不知道会从哪冒出来的妖族,当面地就把祁鸿羽的身世说了出来。


    这不直接给刚上正轨的剧情捅了个窟窿吗?


    贺煜臣第一次知道做贼心虚是什么感觉。


    面前真正的祁鸿羽还在滔滔不绝,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类任务,自然充满了新鲜感。


    “好了。”贺煜臣隐去眼中的情绪,“跟九鼎峰的人一起驻扎去,不要什么都不做。”


    太虚神霄宗领头的是九鼎峰峰主严正阳。据说这次本该是轮到了炎煌峰峰主,但因为岩浆丢失的事情,对方不得不前去地脉重新采取,这个烂差事又一次落到了严正阳头上。


    不久前对炎煌峰出事幸灾乐祸的严正阳:“麻利些,日落之前务必安营。”他负手而立,脸上是淡淡的愁闷。


    该死的,他都已经打算这几日去山底下钓鱼去了。


    贺煜臣走近严正阳:“严峰主。”


    严正阳对贺煜臣印象还行,“贺小友可有什么问题?”


    贺煜臣看了一眼身后笨手笨脚帮忙的祁鸿羽,他压低声音道:“师尊闭关,师弟又是第一次参加任务,万一出事我不好与师父交代,严峰主能不能帮忙给祁师弟安排靠内的帐篷?”


    日落之后,妖孽横行。安营的地方都有巨大的保护法阵,当然是越靠近里面越安全。


    严正阳摸了摸胡须还未说什么,贺煜臣又说道:“作为交换,这几日我做阵眼。”


    法阵自然会有阵眼,而妖族想要突破法阵,必定会先杀了阵眼。以前几位阵眼都是从各峰弟子中抽取,现在有人愿意自告奋勇,严正阳自是求之不得。


    贺煜臣那么做有自己的私心,一方面是他确实是出于对祁鸿羽的安全考量,另一方面阵眼会在营地边缘,就算秦越突然出现,也不会立刻跟祁鸿羽撞上。


    严正阳扭头看着还乐呵呵的祁鸿羽,叹了口气:“贺小友,你可千万跟你师弟说清楚了,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此行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的。”


    贺煜臣点头应下,便到了一处阵眼方位抽出长剑,森冷的寒光刹那间照亮他的脸庞,贺煜臣反手将剑身插进地面。接下来,他只需等到剩下三人各自到位,阵法便会启动。


    这是任务的第一天,多数弟子都会因为兴奋和担忧而无法入眠,很多帐内依旧灯火未熄,人影幢幢。


    贺煜臣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他坐在帐前发了一会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掏出一块石头,细看之下竟然是在鬼哭洞里秦越抛给他的那一块。


    火灵咒还附着在上面,尽心尽责地为持有者驱逐着寒气。


    这种感觉让贺煜臣想到了他灵窍未开的年少时期,那会他并不是在现下的仙洲界,而是跟身为普通人的父母居住在凡人界。


    寒冬季节对普通人来说最是难熬,纵然衣服裹了几层,还是躲避不了狡猾地钻入领口的冷风。


    冷得让人忍不住打颤,就跟……在鬼哭洞差不多吧。


    有一年冬日,父亲神神秘秘地回到了家,将藏在棉衣下跟个宝贝地似的东西交给了母亲,他大声地宣布:“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冷了。”


    母亲满是冻疮的手接过那个模样奇怪的物什,突然惊叫一声:“这是什么东西?摸起来整个身体都好暖和!你是从哪弄来的?”


    “赶集市遇到一个人卖的,据说是仙洲界里仙人做出来的嘞。”


    母亲嗔怪道:“这肯定不便宜吧,我们烧点柴火也不是不行……”


    后面的记忆很模糊了,依稀记得父亲很心疼地摸了摸母亲手上的冻疮,然后故作轻松地说了一个数,那时候贺煜臣还不知道父亲虚报了价格,但即使那样,父亲嘴里说出的价格,也足以满足他们一家一年的开销了。


    一个火灵咒,仙洲界里很多修士都可以施出的法咒,在普通人眼里却被说成了仙人的法术。


    哪怕贺煜臣如今可以一口气做出很多个当年父亲买回来的东西,可也弥补不了他当初知道真相时的错愕。


    他灵窍初开后,恰逢仙洲界的引荐人按例来挑选普通人中诞生的修真者。


    那是贺煜臣第一次见到修士。以前对修真的印象都仅仅停留在父亲带回来的宝贝上。


    他没忍住问引荐人自己日后能不能造出那样的东西。


    引荐人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才明白贺煜臣指的宝贝是什么。


    他哈哈大笑,只当贺煜臣是童言稚语,摆了摆手:“火灵咒是最为初级的法咒,初学者都会,不值得一谈。你知道最厉害的修士是什么样的吗?”


    贺煜臣哪里知道什么最厉害的修士,仙洲界的事迹在凡人界都已经跟话本没什么区别了。


    引荐人敛去笑意,眼神向往地说道:“太虚神霄宗的老祖,帝命剑尊可以做到一念天地开,一怒山峦崩。莫说是火灵咒,就算是火神来了也拦不住他。修行之路的终点,莫过于此了吧。”


    他见贺煜臣年纪不大,又跟其他多少跟修真界沾亲带故的少年不同,便好心地叮嘱贺煜臣:“以后万万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了,莫招得他人嘲笑。修真界多说多错,尽量少说多看,你明白了么?”


    贺煜臣这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家当年如此珍视的东西,在仙洲界不过是被人弃之敝履的砂砾。


    引荐人说得剑尊,他可能听说过,也可能没听过,可是这些厉害的人在凡人界没有什么不同,在普通人眼里,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引荐人口中无所不能的剑尊,给少年时期的贺煜臣留下了深刻的回忆,他本以为自己通过话本知道了仙洲界的模样,却被告知是管中窥豹。


    巨大的落差感吞噬着贺煜臣。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种填不满的空洞感愈发强烈。


    贺煜臣知道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但这并没有让他知难而退。他不满足于止步于此,因此告别了无数愿意留下他的宗门,义无反顾地投入太虚神霄宗门下。


    他想,也许在剑尊曾经驻足的地方,自己也能感悟大道。


    “发什么呆呢?”


    点点灯火中,贺煜臣眼中的怔然褪去,他慢了半拍望向出声的方向。


    面前的人已不是初见时弟子装束了,男人垂目扫了一眼法阵,便随意地抬手。剑纹自指尖蜿蜒至阵法处,他抬眼的刹那,看不见的法阵被无形剑气劈开。


    整个过程很快,甚至法阵被打破后又被秦越随手复原了,周围无一人发现异样。


    贺煜臣还没从秦越轻而易举地破了法阵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就看见秦越侧了侧头,视线落在他紧握的手掌上:“你手上拿着什么?”


    贺煜臣突然觉得附着火灵咒的石头很膈手,他飞快地将石头收进胸前口袋,“没什么。”


    秦越也没较真,“练得怎么样了?”他旁若无人地矮身坐在贺煜臣身边,态度熟稔地问道。


    贺煜臣抿了抿唇,略显紧张地看着周围还亮着灯光的帐篷。


    秦越瞧着贺煜臣眼神飘忽的样子,就猜到他在害怕什么,语气冷淡:“别愁眉苦脸的了,别人看不见我。”


    ……受不了了。


    恋爱脑到底能不能治治。


    做个至高无上令人敬仰的掌权人,不比卿卿我我有意思多了。


    贺煜臣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拘谨地往旁边挪一挪,再一次问道:“您到底为什么想教我?”


    这个问题他问过一次,可是现在的心态不一样了。


    他想知道秦越的目的,想知道他触怒了秦越,有多少能活下来的几率。


    可能是那块被他妥善放置在胸口的火灵咒,太过温暖……温暖到他有些不想把对方让出去了。


    秦越敷衍至极,似笑非笑道:“因为我无聊;因为你是祁鸿羽;因为你骨骼清奇;因为我看不惯废物。你看哪个顺眼,自己选一个答案吧。”


    贺煜臣:“……”


    秦越:“好了,闲谈时间结束,让我看你的练习成果。”


    系统在秦越背后默默握拳赞同,没错,就是要这样赶进度!


    前几次任务都长达几十年,这次务必要快刀斩乱麻,免得别的统戳自己脊梁骨,说它拖了秦越后腿——


    作者有话说:放心吧某人,根本不会把进入正轨的剧情捅出篓子……因为剧情压根没上过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