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在山峦智者心头发憷的一瞬间。
温尼侧了侧头——他又看向旁边的迈尔斯几人。
龙龙缓缓举起长刃。
“尼尔。”
平日里的龙龙大多不太理人，整个一个冷冰冰懒洋洋的模样，让你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如果你跟龙龙相熟，你就会发现，大部分时候，龙其实什么都没想，透着一种简单粗暴的直率和单纯。
很少能听到温尼这样的语气，还这样一本正经的叫人。
让人听到只让人忍不住的敬畏——不愧是当年被称之为神明的种族。
“把他们带走。”
温尼继续开口。
对方是山峦智者，拥有着大规模的魔法伤害，其他人很难躲闪，现在估计也就只有身后的潮汐之城内部，在盖伊的防御魔法之中，能稍微安全一点。
战争——开始了。
“小心。”
尼尔拽住了迈尔斯的胳膊，他清楚，在这样烈度的战斗之中，他和莱特尽快的将这些巡逻发射信号的小队带回去，是对温尼最好的帮助。
亚麻发色的勇者压低了眉眼，略有一丝阴郁的看向远处的山丘——他看向山峦智者的方向。
与此同时，周围又有几处巡逻队伍发出了相关的敌袭魔法信号。
很明显，王国对卡西米拉阵营的袭击不仅仅是这一处。
“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尼尔很快回答。
“直面王国军队的方向有阿德罗守着，也不用担心。”
“就是因为有阿德罗守着——龙才担心。”
温尼没回头，很轻的一句散在空中，尼尔都恍惚了一瞬间，不确定这一句到底是不是温尼说的。
但此刻已经不给他太多时间考虑。
新的一轮袭击将至。
毁灭魔法在跟对方碰撞的时候，显然没有用出全力，给他们撤离预留了空间。
尼尔等人不再犹豫，他迅速的带着迈尔斯小队回撤。
他们已经抵达了城墙之上。
下方，潮汐之城能拉起防御的军队已经集合，玩家们能来的也基本都上线了，堵在城门口，看着周围的一切。
盖伊正捏着法杖，勤勤恳恳的工作，见尼尔、莱特回来，他不免的抱怨。
“不是当初说好了来帮忙守一下财富之城，怎么现在我成了一块砖了，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了？”
尼尔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大菜刀，闻言笑了一声。
在这段时间，盖伊这位专注研究防御魔法的大魔法师也跟其他人混熟了。
尼尔说着：“要不然你加入了卡西米拉阵营呢，不得出点力？”
“这不是寻思着你们这里都还有龙，之后肯定还能给我找一些稀罕玩意——当然了，还是你们这里的天降者真不错哎，居然是个农学家，植物学家，你懂那种诱惑力吗？不，你不懂！”
一头小羊毛卷的温软青年笑眯眯的说着，一手维持着魔法，还伸出一只手跟尼尔比划着。
“就是全靠我一个人，这压力有点太大了，阿德罗整天画饼给我吃，什么时候给我实现实现？”
正说着，远处，身后属民已经撤离，算是稍微放开手脚的温尼那边直接轰然炸开——在月色和魔法的照耀下，那边也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清楚。
龙在片刻之后返回。
似乎是爆炸来的太快，温尼回头过来看看这边有什么情况。
“南门已经迎敌，那边主要是天降者们防守，还有一只魔法师小队，能稳定的消耗敌人，暂且不用担心，北门那边阿德罗在，王国军队似乎还没过来，路德维希没有发出更新的情报。”
尼尔很快对着温尼开口。
“我和莱特准备去防御稍微薄弱的东南门组织防御，现在这只是小股队伍，等消耗他们一波，让他们把魔法消耗的差不多了，再一举歼灭，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至于海洋，他们应当还没有组织足够的力量跟我们在海上进攻，难度太大，且更加易守难攻。”
温尼点了一下头。
龙龙飞在高处，往潮汐之城的四周看了一圈，龙稍稍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刃。
“龙会庇护这里。”
龙龙抬着下巴。
“不用担心。”
盖伊在下面听了这句，努力仰头——那感情好啊。
“怎么庇护？防御魔法？哎龙之领地是不是也能有特殊的防御魔法？”
给他分担一点压力什么的。
然后，盖伊眼瞅着龙龙握紧了长刃的刀柄，那漆黑的长刃之上火光骤燃。
龙在下一瞬间又冲了出去。
远处，还未来得及喘息的山峦智者被硬生生压制，毁灭魔法从高往下，劈斩开来。
这边的动静太大，且有龙在此，根本不可能进行突破，王国军队死伤过半，其他人下意识的逃窜躲避，牛肉火锅收到的糖炒栗子的最后消息是——兄弟，你看看要不然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
牛肉火锅：！！！这让我藏哪里啊？！你这个——
糖炒栗子：等我向你引荐几位兽人朋友。
牛肉火锅：……好的！我亲爱的朋友！
盖伊茫然的看着那边，他手中握着的权杖正偶尔一闪一闪的发光，是在抵御那些袭击而来的魔法——怎么走了？然后又打起来了？防御呢？庇护呢？这是庇护？
尼尔和莱特准备撤离这边，看见盖伊茫然的小表情，两人都笑了一下，尼尔在盖伊的肩膀上拍了拍——
“庇护嘛——很简单。”
对于龙龙来说，更是简单。
只需要把别人都干死，那就能庇护所有人。
盖伊：……啊。
当然，龙这样说，显然是有底气的。
之前就已经能跟智者五五开的龙现在掌控了毁灭的权柄，更是无往不利。
完全压着山峦智者打。
辉光闪过，魔法对撞的结局，那毁灭的魔法毫不犹豫的撕碎了还在抵抗的山峦智者身后的山峦大妖精，王国还没得到温尼所拥有权柄的信息，此刻，山峦智者茫然的睁大了眼睛，被轰然向后砸落。
在临末了，她只看到了，垂眸迅速抵近她，向着她伸出手的温尼。
胸膛血色飞溅，落在温尼那张漂亮的脸上，温尼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手一下子攥紧。
残暴——
任何看到这个画面的人，只能想到残暴的这样的形容词。
龙并不在意残忍与否。
天空属于毁灭龙神，任何在他领域之中这片天空之下挑衅他的家伙，都将迎来毁灭。
只可惜——
尼尔往周围看了一圈——此刻估计还有一两个小时才天亮，魔法的辉光照亮了潮汐之城周围的一切。
战斗，硝烟，魔法对撞，武技的施展，整个潮汐之城都似乎被包围了起来——财富之城也受到了些许袭扰，但并不严重。
这一切画面，这所有的景象落在他们眼中，很难形容这样的感觉。
但大概是曾经还未成长起来的温尼给了这群人错觉，总以为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可以打败龙。
他们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觉得可以打败已经掌控了毁灭权柄，在远古时期，可能都要被称之为龙神备受信仰的龙龙？
现在只是龙神的威严没有彻底传播出去，让他们有这样的胆子。
他们很快会为他们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因为他们即将感受到——毁灭权柄的碾压。
至少此刻，山峦智者就已经为自己的过分自信而后悔不已。
她惊骇的睁圆了眼睛，看着被她喷出的血液弄脏了的温尼。
此刻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模样的龙龙正低垂着眸子，战斗状态下，他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一个小小针孔，只余下瞳孔之中大片灿烂而冰冷的颜色。
此刻，他正盯着手中的东西看。
那是一块圆润的比龙眼瞳颜色更加暗沉的亮晶晶——上面沾染着血污，是刚刚从山峦智者身体之中，在山峦智者的魔法力还在运转的时候强行凝结出来的晶石，也可以说是山峦智者的魔法结晶。
这位无往不利的智者此刻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你绝对不是——”
她在倒下的最后时刻，恍惚的好似看到了过去——
他们在掌控各自魔法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被某些现在已经消失的远古魔法波及到，慌乱而仓促的逃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御抵抗手段。
那时候的他们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和敬畏，他们记得几个远古魔法的称呼——海洋，天空，大地，毁灭……
但时间太过于久远，在那些力量从历史舞台消散退去之后，他们已经站在了巅峰太久太久，而哪怕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龙，也不会轻易的招惹强悍的大魔法师。
时间像是一把锉刀——它会改变龙神的传说，也会磋磨掉他们当初的敬畏和恐惧。
“你绝对不是那些龙——跟那些龙……不一样——”
只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山峦智者悄无声息的倒下，只留下了噗通一声。
龙龙捏着那个魔法晶石在手中看了两圈，又收回手。
谁跟龙之山谷那群龙是一样的龙了？而且龙之山谷现在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龙之山谷了。
碾压，此刻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碾压。
龙龙侧头看向北门方向——
在那边，剧烈的魔法波动传来。
龙龙展开翅膀，将这里剩余的力量交给其他人防守，他转而向着北门，向着阿德罗的方向飞去。
*
与此同时，潮汐之城的北门。
海洋传来的潮湿气息铺面，带着一点点血腥味的咸。
阿德罗站立在城门之上，他的斩灭长剑被他佩戴在腰间，他单手按在剑柄之上，似乎在安抚正嗡嗡作响，战意熊熊燃烧着的斩灭。
——毕竟要知道，斩灭这把世界级的武器，就是在之前跟博尔德的战斗之中吃了大亏，且剑身直接被斩断。
此刻好不容易修补好了，它自然想要报复回来。
在远处，王国的巨量军队正在防御魔法和大型传送魔法之中慢慢出现，他们似乎发觉了奇袭失败的消息，如果不趁机大举进攻，那么他们派来奇袭的队伍将会被潮汐之城直接吃掉，那局面对他们会更加不利。
但还是太快了。
这一切也有些超乎博尔德的预料。
加上山峦智者气息的消散。
博尔德感知到了些许不妙，但一切都已经箭在弦上。
他不太能理解，山峦智者作为十智者之中攻击能力数一数二的强悍智者，是怎么会被轻易处理掉的？
太快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博尔德不得不直接调整了进攻的计划。
卡西米拉阵营以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快的速度在飞快进步。
但没关系——
阿德罗的世界级别武器被他斩断，身中禁咒，而他拥有的力量，跟智者们完全不同。
博尔德身后苍蓝色的光辉摇曳，在向着周围扩张，像是要吞没周围的一切。
而博尔德举起权杖，他看向远处的潮汐之城。
阿德罗，好久不见。
这即将再次交锋的时刻——
面对他，最好学会跪，如果学不会跪下，任何反对他的，他不喜欢的，都会被他斩落。
王国军队在抵达之后快速开进。
“好多人——”
天降者们望着下面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不由得低呼着——
“对方的军队有这么多吗？”
他们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有人已经在论坛发帖——#盛世科技简直疯了，这么多NPC，每一个都不一样，他们的系统到底是怎么跑起来的？太可怕了吧？其他游戏公司要怎么追啊？#
与此同时也因为创世系统的警报声而爬起来加班的盛世科技众人，他们观察着这一切画面，也有点茫然，看着不远处嗡嗡作响的创世系统——真巧啊，这个问题他们其实也挺想知道的。
你到底是怎么运行起来的？！
实际上是跟一个新世界连接，同样紧张兮兮跟在后面，不断往玩家们属性面板分配任务，然后看看自己小仓库里都从王国仓库里扒拉了什么东西来，正一个个按照玩家们需求指定任务奖励的小ai挥舞着自己数据链——嗷嗷嗷嗷，龙龙，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嗷！！！
与此同时，王国军队之中，骤然炸开一道苍蓝色的光辉，向着潮汐之城疾驰而来。
来了。
阿德罗长剑骤然出鞘——
龙神大陆的剑士使用的通常是跟魔法同宗同源的武技，因为有元素大妖精的存在，在龙神大陆之上，其实剑士等职业的地位是要比魔法师要低的。
但阿德罗显然是个特例。
这是个罕见的用剑使用魔法的家伙。
他天生对于魔法的亲和力太高，导致使用魔法实在是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什么法杖和魔法宝石。
而眼看着袭向潮汐之城防御屏障的那道力量。
阿德罗的身子稍微绷紧。
那道奇怪而特殊的力量，让他吃了大亏，且在那之后，中了禁咒。
盖伊的声音吱哇乱叫的通过魔法传声用具里传来——
“阿德罗！！！这个不行，你要是不挡住这个力量——我罢工给你看啊！！！”
盖伊当然知道，加黎塔王族的魔法力量有多强多诡异，他从阿德罗身上就看出来了，还有那疾驰而来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袭击。
一个加黎塔王族，再一个就是十智者，他就算是专门研究防御魔法的大魔法师，也不可能抵抗得了这两种力量。
阿德罗身后风之翼展开，随即瞬间跃出潮汐之城城墙，手中长剑挥动，魔法阵瞬间展开，逆转运行，直接跟对方疾驰而来的那道苍蓝色力量发生剧烈的碰撞。
那道力量停止了——但并没有消失，反而在跟阿德罗的长剑碰撞之后，还增强了。
这是很反魔法逻辑的事情——这力量诡异的像是直接由魔法操控的，换言之，博尔德使用的魔法好似是活着的。
但之前阿德罗遭遇过。
此刻阿德罗早有准备。
而与此同时，黑色的力量夹杂在其中——阿德罗远远能看到博尔德那张野心勃勃的脸。
那是加黎塔王族特殊的禁咒。
那禁咒如果没有博尔德这种诡异魔法的掩护，之前其实根本进不了阿德罗的身，此刻，阿德罗特意防备了，自然也不会挨到。
但仅仅不挨到，可缓解不了阿德罗身体的禁咒。
与此同时，还埋藏在阿德罗身体深处的禁咒好似回应一般，开始如同虫蚁一样，飞快的吞噬他内里的血肉，那缓慢修复的内脏组织此刻追不上被禁咒所吞噬的血肉。
只需要一个照面，阿德罗尝到了些许血腥的味道。
阿德罗侧身，反刺，眼眸压低，他总笑吟吟的脸带着点阴郁，观察着这一切，观察着周围的所有人，那道苍蓝色的魔法不断跟他碰撞，一次又一次，最后只是被阿德罗击退些许，在下一瞬，立马迎上来。
对方的力量非常难缠——远处王国军队的魔法师和弓箭手队伍已经蓄力完毕。
阿德罗身下的魔法阵骤然变大——他默念的咒语也已经蓄力结束。
禁咒，并不需要呼唤元素大妖精，就能展现最极致的魔法，但对施咒者来说，也相当危险，简直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般。
但阿德罗是个冒险家，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早就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所以他还在王国的时候，任何魔法师都无法超越他。
阿德罗抬眼——人的确很多，也是该为龙龙正名了，为龙神一族正名，他会在万众瞩目的时刻，将他心爱的龙龙推到最高处——
养龙人此刻在博尔德略有点阴郁的目光之中甚至还笑出来，他甚至激动的有些颤抖。
斩灭带着辉光，他的魔法跟那博尔德强悍的，好似要吞噬周围万物的魔法再次碰撞，在剧烈撞击之际，另一道黑色的焰火骤然来袭。
阿德罗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去看自己可爱的龙龙。
然后看着溅了一身血呼啦的龙龙飞到他身边，长刃也重重的袭击对方苍蓝色的魔法力量。
毁灭魔法和那道苍蓝色的魔法力量碰撞，好似产生了什么奇妙的反应，发出一种滋滋啦啦又纠缠又堙灭的声响。
阿德罗：……血呼啦的龙龙……？
骤然看到了自己精心打扮的龙龙成了这个样子的阿德罗：！！！你从哪里滚了一身脏回来？！
身上的血都有点干了，正回望向阿德罗的龙龙歪头：？
怎么了？
而一直跟在龙身后，随着龙使用毁灭魔法而进行袭击的毁灭大妖精很轻的咦了一声。
温尼下意识的看过去——
两种力量碰撞之后，毁灭魔法和对面奇怪的魔法力量像是抵消了，又像是被压了一头一样——那苍蓝色的火光在一点点消散。
慢慢的露出内里。
被那苍蓝色的魔法力量包裹在中心的是个虚影。
飞舞的灰蓝色长发似乎也被黑色的焰光灼伤，有部分力量组成的发丝在消散。
苍白的面孔，妖异的花纹，尖尖的妖精耳朵，他的脸上也似乎受了伤，力量被冲散之后，又一点点聚合，修补。
他缓缓的抬头，深蓝色的眼瞳无神，看向已经抵达这里的温尼。
在他的身边，力量还在不断凝聚——如果说温尼是新生的毁灭权柄，是新生的龙神。
那这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大妖精就像是远古魔法力量的遗孀，他在毁灭，在消散，带着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自毁感，又带着凄凉与悲壮——却依旧强悍。
仿佛旧时代的回响，在今日继续强力鸣奏。
“所以说——”
阿德罗当然没见过这道苍蓝光辉之中的大妖精，他只在这样的力量下吃了亏。
他当然并不服气，因为哪怕是十大智者，他也有一战之力，或者都不是一战之力，巅峰时期，他可以将智者斩落，阿德罗有这样的自信，不是他的狂妄自大。
所以他当时实在不明白加黎塔王室到底掌握的是什么样的力量，但在上一次询问过毁灭大妖精之后，他隐约有一种感觉，此刻毁灭大妖精那疑惑又惊讶的声音，毫无疑问证实了他的猜想。
“我当时会吃亏。”
龙龙握紧了长刃——龙的样子倒映在那双无神的深蓝色眼瞳之中，龙身后黑发舞动。
快速成长现在已经非常强悍的龙龙身后缠绕着漆黑的火焰，陪伴的大妖精像是追逐信仰一般，自始至终伴其左右，像是曾经他们追逐龙神一样，如此鲜活真实。
龙龙也盯住了对方——很诡异。
龙感受到了一点点熟悉感。
来自对方的魔法。
龙劈刀指向对方，疑惑开口，一如既往带着龙神一族骨子里的傲气：“你是谁？”
第92章
刚刚结束了一场魔法冲撞，他们此刻相隔的距离不算太远，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
那双毫无高光毫无情绪的深蓝色眼瞳正在盯着他。
在这杀声震天，黎明未至的战场，在那一瞬间好似隔离了时间和空间，一瞬间有些安静。
龙龙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眼神让他略有点心悸。
他很快反应过来，转头想要去看毁灭大妖精，但此刻，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对视，加黎塔国王博尔德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在他身边，魔法力量涌动，直接催促着对方的行动——
作为这种力量的支配者，他有这个权利。
于是根本不给人停歇的时机。
博尔德抬起自己手中的权杖，力量已经毫不犹豫的倾泻而出。
“吞没这一切。”
他如此命令着。
他的眼睛正在微微发光，继任王位之后，才能从祖辈那里得到的特殊传承此刻就在博尔德的脑袋里，正源源不断的搅动周围的魔法元素。
这样的力量连站在不远处的智者们都察觉到了忌惮。
月辉智者的表情越发凝重——从一开始感受到博尔德身边所爆发的魔法力量开始，再到此刻。
那样的魔法对于月辉智者来说也过于超标了，他不太能判定自己是否能跟这样的魔法力量斗争之中占据上风。
但更让月辉智者惊疑不定的显然是卡西米拉的龙。
说实话，月辉智者并不想打这种战役，别人那些站在众人之上的熊熊野心，月辉智者并没有，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单纯是因为如果他不站在这里，他会被其他人挑衅，试探，乃至于针对。
所以从始至终，不管是月辉智者也好，还是月辉智者所留下的亲族莫尔申一族也罢，在整个王城之中都属于老实安分，跟其他贵族不一样的家族。
但出于忌惮加黎塔耶家族，加上月辉智者之前也一直都觉得这种反叛力量出现的太过于突然，本质上仓促草率，不成气候，且他也不太想要发生什么太大改变，所以在维系加黎塔统治力量的时候，他也会参与相关的行动，只是显得没有那么积极而已。
说到底，能从那个时代活到现在，活成加黎塔王国的十智者之一，还是最顶尖的那几人，月辉智者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人，他仅仅只是个相对来说比较聪明的人罢了。
加黎塔王国也只是以利益，还有给他们这样的大魔法师稳定而高贵的生活所凝聚起来大型贵族团体罢了。
要说对整个加黎塔王国有什么信仰？
那的确并不存在。
而现在，月辉智者眼中倒映着远处的一切。
他看到温尼劈开博尔德的力量，配合着阿德罗斩灭其他智者的袭击，而远处潮汐之城的城墙上，迸发出来的呐喊声闻所未闻。
在黑夜之中，呜咽奏鸣，好似是迎接黎明的怒吼。
哪怕隔了这么远，他能听见对方呐喊的声音——喊着卡西米拉，喊着龙，喊着绝不后退。
那种呐喊声给予月辉智者的震撼甚至于比温尼所持有的力量来的更强。
这位从加黎塔王国开国起，就站在最高峰，冷眼看着下方所有人，并不掺和太多事情的智者看着这一切，看着这黎明前黑暗之中的反抗——双方的魔法和武技在碰撞，在消耗，哪怕此刻只是远距离的袭击，也足以给人一种无言的震撼。
他不由自主的后撤了两步。
“查理——”
“祖上？”
查理下意识的往前一步，看向面色略有些苍白的月辉智者。
“这恐怕的的确确不是什么正常的平叛。”
月辉智者低声呢喃。
“金那孩子，说的说不定是对的，潮汐之城，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种样子了——”
他们嘶吼着，他们咆哮着，他们明明力量弱于王国军队，明明王国军队已经肉眼可见的将他们包围，但没有恐惧，有的只有愤怒和抵抗。
这是月辉智者从未见过的。
“这就是最后了——”
月辉智者再次轻声说着。
“没有中间选项，要不然王国在这样可怖的力量彻底觉醒成长之前，暴力的镇压下去，要不然在今天，王国的权势就要在这里走向终结——对方不会给加黎塔反悔的机会，我们也不能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这是一种很可怖的判断。
平心而论，月辉智者也不能判断自己心中的天平到底倾向于哪一边。
但此刻，他只是开口，低声快速的交代着自己族内的小辈。
“莫尔申家族跟王国的其他家族不一样，查理，等一会儿你带着队伍不要赶得那么紧，”莫尔申家族还有回头路，“要是走到不可改变的那一幕，加黎塔所有的基础崩塌，没有必要为此守旧，你也可以多听听金那孩子的话，你把他教的很好。”
查理一瞬间惊讶的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月辉智者。
加黎塔王国的基础崩塌——那只代表着一件事情，十智者全部毁灭，王族崩坏，整个加黎塔自此灭亡。
这可是繁荣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第一人类帝国啊！
会走向这一步吗？
而且，老祖宗明显将自己也列在了死亡陨落的那一边，将自己跟莫尔申家族划出了分割。
查理心中难免惊慌起来。
但此刻，他的惊慌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远处博尔德的脸色越发的差，似乎没有想到温尼和阿德罗能在他力量全开之中抵抗住他魔法的袭击。
再次给立在天空的不知名大妖精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博尔德再次轻声念着，那特殊的禁咒再一次释放，混在那强悍的力量之中，直奔阿德罗而去。
不管是龙还是阿德罗，都是整个卡西米拉阵线能防住的根本。
所以只要除掉其中一个——
但下一瞬。
毁灭魔法的黑色焰火一瞬间铺满了天空。
温尼身后的毁灭魔法骤然膨胀，瞬间将那不住执行攻击命令的苍蓝色火焰压制下去。
并且毫不犹豫利落的抬手，斩灭了博尔德的禁咒。
温尼也向博尔德的方向扫了一眼——那一眼让人脊背发凉，就好似无声的在说。
你的小伎俩，龙都已经看穿了。
而阿德罗在博尔德使用那禁咒的时刻，就被龙挡在了身后。
阿德罗的黑发随风飘扬，他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金色的眼里是温尼黑长发舞动的后脑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到底没提，他只是轻咳了一声。
“温尼，你从哪里滚的这么脏？”
毁灭魔法应该不用跟敌人近身肉搏吧？
就算是近身肉搏，毁灭的魔法也能瞬间堙灭向着龙扑过来的血污。
龙龙这一身折腾的，真像是把敌人细细的切成了臊子——如此谨慎吗？
说着，他还看向了毁灭大妖精——你也不看着点家里的龙宝。
而毁灭大妖精没关注他，毁灭大妖精的表情看起来也非常难看，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
而龙龙趁这个空档回头。
在这个角度，阿德罗只能看到温尼右侧的眼睛——冷漠而又沉着。
龙正飞快的成长着，不管是在哪一方面。
“会疼吗？”
温尼开口问。
“什么？”
“禁咒。”
龙龙再次使用毁灭魔法，随即在这个空档，来到了阿德罗身边，龙紧盯着阿德罗的脸，一只手压在阿德罗的肩膀上，表情似乎有些不爽。
“喂——阿德罗，不要把龙当成笨蛋。”
阿德罗表情空白了一瞬，因为他感受着温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看着龙皱起的眉眼，听见了龙接下来的话——“龙会担心你。”
很担心很担心。
担心到哪怕都有些醉了，也根本没睡着，将脑袋埋在翅膀底下，一直盯着阿德罗的情况，并且在处理完了山峦智者那边的情况之后，没有丝毫迟疑的来找阿德罗。
龙不太理解人类有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是王国那群人明明已经高高在上得到了一切，却还试图踩着同伴的肩膀尸骸继续攀登，去追逐一个对龙来说有些可笑的虚名——还是人类亲朋好友之间那种舍生忘死，有时候为了传承为了他人为了信仰甚至可以放弃生命。
所以龙才会焦虑。
因为正如阿德罗看不懂温尼在想什么一样，温尼也看不懂阿德罗到底在想什么。
龙只知道，龙捡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人，然后龙努力将这个破烂小人养成现在这样的程度，龙可没打算要失去龙——最喜欢的仆人。
阿德罗是龙的仆从——但对于温尼来说，又不只是温尼的仆从。
阿德罗稍稍回神，他知道他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走神，甚至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明明周围魔法炸开，甚至有魔法力量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被阻挡。
他们好似又回到了隐月村天灾魔法的那一天。
在那不确定的未来里，在那仿佛末日一般的光景里——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站着温尼和他。
“是有一些麻烦。”
阿德罗终于开口，他内心的情绪不断翻涌，有很多话他想要说出口，但哪怕是此刻，在未定的未来下，他也不敢说出口。
龙——可是长生种。
温尼会在这里有着数不清的岁月，而他，禁咒影响下，哪怕这一趟不会死，重伤之下，他的寿命也会比正常人——少太多太多。
人不能只为自己想。
别看阿德罗这家伙性格不太正常，对别人的性命也不太放在心上，但整体来说，阿德罗还是个正派的家伙，从他正式踏入大陆，意外的学习到了魔法，游离大陆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想的。
那些情绪在翻涌过后，只能狼狈掩盖隐藏，匆忙的转变成另一种情绪——是伙伴，是信任，是挚友，也许是龙概念之中的仆从。
但却不敢更深一步。
“好吧，是大麻烦。”
龙盯着阿德罗的眼睛，随后表情稍稍轻松了一点。
对嘛——有麻烦要跟龙龙说。
你不说，龙龙怎么知道？
温尼稍稍抬起下巴，搭在阿德罗身后的手也举高，在阿德罗后背使劲拍。
“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告诉龙，仆从！”
阿德罗眼瞅着龙龙举高的手向着自己后背拍过来——
阿德罗：……
两下之后，阿德罗咳咳咳的咳出一点血丝来。
阿德罗差点从半空掉下去，他摇晃两下，无奈的看着精神满满的龙——喂喂喂，用的力气也太大了一点吧？
他可能没因为禁咒去死，就先被龙龙拍个半死。
而龙正跃跃欲试——
“阿德罗阿德罗——”
血呼啦的龙龙依旧是那种样子，那种语调，呼唤阿德罗。
他指向那边的博尔德。
“将那个家伙干掉，你就会好吧？”
龙稍稍停顿的时刻，进攻王国军队的毁灭魔法力量稍缓，前方有毁灭大妖精压阵，此刻，远处的王国军队已经感受到了这不是普通的平叛，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此刻的恐怖。
但只要能进入军队，能学习魔法和武技，能在加黎塔王国站到这个位置的士兵，几乎都是站在贵族这一边的，他们利益相同，从平民之中实现跃迁后，就在加黎塔王国的统治下，已经彻底跟下层的平民分开阶层。
他们无法后撤。
而周围，响应了加黎塔王国号召的小国队伍可顾不得那么多——他们在龙的一个毁灭魔法下直接丧失了一个兵团。
因为智者的防御魔法并不会着重保护他们，而龙在战斗方面的嗅觉太过于敏锐，会毫不犹豫丝毫不留情的攻击对方的薄弱点。
此刻，已经有不少小国的军队惊恐慌乱尖叫着后撤，尤其是在龙握紧了长刃，劈刀指过来的瞬间，哪怕魔法袭击还未即到来，他们也已经草木皆兵。
与此同时，毁灭大妖精跟对方不知名的大妖精纠缠了几个回合，毁灭大妖精再次回到温尼身后。
他正盯着对方消散之后又重新凝聚起来的力量，看着那苍白而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毁灭大妖精闭了闭眼睛。
这个力量……果然没错。
不是仿制品，不是模仿出来的东西——
“他是谁？”
温尼看向毁灭，温尼问了一句。
“也是元素大妖精吗？你认识？”
“时空。”
毁灭大妖精缓缓的开口。
“在龙神陛下和殿下们纷纷陨落消失，权柄散落的时刻，唯一下落不明的权柄——时空的权柄，时空大妖精。”
温尼眼底微微凌厉。
他知道时空大妖精。
他从亲龙口中听说过了。
那是接受了龙神一族请求，带着他从全族毁灭的时刻穿越了时空来到此刻大妖精。
从之前跟毁灭的谈话来看——时空的大妖精在此刻，也应当随着时空龙神的陨落，而慢慢消散，分散成无数权柄。
而现在——
为什么会在加黎塔王国阵营那边出现？
“时空！”
在确定了对方身份之后，在温尼重新握着长刃袭击的时刻，毁灭大妖精低声喊出对方大妖精的名字。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对毁灭陛下动手。”
这对于追随龙神一族的元素大妖精来说，简直是无法原谅的事情。
毁灭大妖精哪怕想一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而时空大妖精对着他曾经护送而来的温尼举起了武器。
毁灭大妖精也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时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应当安稳的沉眠了才对。
是谁做的什么手脚——
毁灭能看到时空大妖精的行动并不是那样顺畅，在他开口说话之后，甚至还停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又被催促着，没有任何表情的袭上温尼。
没有自主意识？
而毁灭大妖精骤然看向远处的博尔德。
毁灭大妖精身后的力量如同他的怒火一样在熊熊燃烧——“人类，为什么在使用远古龙神的权柄？”
这是侮辱——
这是对他那本该追随着信仰沉眠的老友的侮辱！竟然让时空的灵魂都不得安息。
人类，你，怎，么，敢。
而从毁灭大妖精口中确切的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温尼那大开大合的袭击稍微收敛。
——时空的大妖精，一直带着他来到这里的大妖精。
所以他对于对方魔法的那一点点熟悉，就来源于此处吗？
温尼正在不断靠近时空大妖精。
毁灭的魔法明显占据上风，那怒火中烧的毁灭魔法毫不犹豫的压制着已经明显不如远古时期那样强盛的时空魔法，一次一次将对方的袭击撕碎。
在身后阿德罗的配合下，温尼也已经抵近了时空大妖精身边。
龙抬眼，一双夕阳色的漂亮眼瞳近距离的跟对方失焦的深蓝色眼眸对视。
对方环绕在周围的力量涌动，那一瞬间擦伤了温尼的手臂。
温尼不甚在意的反手持刃抵挡，随即靠的更近。
“时空？”
龙在叫他的名字。
那苍蓝色的眼睫似乎很轻的抖动了一下。
又好似是龙龙的错觉。
“是你带着龙到这里来的吗？”
龙继续问。
“你怎么了？能听见龙说话吗？”
与此同时，博尔德身后的魔法爆发，他持续催动魔法力量，低声念着——
“在搞什么鬼？攻击！将他撕成碎片。”
时空大妖精身边力量骤然暴起，不受控制的袭击向距离他很近的温尼。
但他抬头，在跟温尼对视。
那力量跟温尼的魔法发生剧烈碰撞，黑发在身后飞舞，那双漂亮的夕阳色眼瞳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陌生的轮廓和模样。
但是——
那一抹璀璨的夕阳色倒映在时空大妖精眼中，还是让他稍稍睁大了眼睛。
虽然依旧眼底无神，但这一次他眼睛的睁大，却比刚刚抖动的睫毛也明显的多。
不受自己操控的行动让他也无法思考。
他只是眼前划过无数画面，让他也根本无法理解的画面——他抱着漆黑的龙蛋在时空乱流之中穿梭，他不得不离开了他的信仰，他的追随，将一直陪在身边的神明抛至身后。
他的力量在减退，在不断衰弱，他明白——他的神明已经陨落，这世上再无时空。
他在找寻合适的降落地点。
最后终于在时空的乱流之中见缝插针降落，将最后的希望送到了安全的时代。
他要追逐着他的神明而去，可还不行，他要——在最后时刻，保护陛下和殿下们的希望，这也是他的任务。
可他被束缚住了——在意识到可能因为自己不在身边，导致时空龙神凄惨死去，甚至力量本源都被掠夺了的这个事实的时候，痛苦和伤心的情绪都还来不及翻涌过来，本就虚弱的他已经无法动弹，在逐渐失去意识。
最末了，他看见了破碎的蛋壳，看到了顶开蛋壳的那一抹夕阳色，白嫩的小手从蛋壳里试探的探出来，带着点茫然和懵懂，一张精致又肉乎乎的小脸，正呆呆的左右张望。
他看到了陌生的家伙靠近，讶异的声音传来——
不要动小殿下……
你们不准动小殿下！
不可以——别用你们的脏手碰龙神一族的小殿下。
那是——毁灭陛下送给小殿下的礼物——
在龙鳞项链微微发着亮光被戴到小龙脖子上之后——又被摘下来的时刻。
虚弱的时空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如此没用的他，一点点都没帮上自己的神明——
他都在做什么？
他是龙神一族所拥有的权柄之中——最差劲的大妖精。
哪怕无数这样的画面好似在眼前闪烁而过——但时空大妖精表情依旧苍白冷漠，袭击依旧凌厉，那是来自龙神一族的力量。
衰微的时空大妖精因为时空龙神被掠夺的本源被完全操控。
“没有反应。”
温尼说了一声，再次抵挡住对方的攻击，对身后的毁灭说着。
毁灭看的心惊肉跳——尤其是时空的力量蹭过温尼的躯体。
留下些许的痕迹。
这些痕迹对于龙来说，并不在意。
但毁灭已经能想到时空恢复意识之后，面对这样的一切会怎样难过和崩溃了，虽然毁灭的火气也很大，但他还是稍稍克制了一下。
“我尊敬的陛下——您还是稍微后撤一点。”
与此同时，温尼也愣了一下——傲慢的龙龙瞬间有了一丝慌乱。
他不太确定的后撤了一段距离。
他看着时空大妖精苍白的脸。
按照常理来说，从魔法之中诞生的大妖精跟生灵不同，他们虽然拥有自己的情绪，但哪怕是毁灭，哪怕是崩溃，像是被温尼处理掉的那几个大妖精——他们都不曾落泪。
而就在刚刚，一滴晶莹的好似错觉一般的水珠，顺着时空大妖精苍白的脸侧滑落下去。
第93章
那是——眼泪？
本正在努力思考的龙龙一瞬间眼瞳收缩成一个细小的针孔。
哭，哭了？
说实话，龙非常不擅长应对这方面的情况。
尤其是龙身边这群家伙，基本只有在事情结束之后，还喜欢找个地方偷偷摸摸的去哭。
哼哼，一群大傻子，还都以为龙不知道呢。
但在龙的领地里，龙什么不知道？
龙虽然不能理解人类的所有想法，但龙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而现在，这种情况对龙来说如临大敌，龙的确有些应付不来。
就，就这种哭了怎么哄？
给亮晶晶？
不不不，元素大妖精肯定不像是龙一样喜欢亮晶晶。
给他找到亲人朋友，让他填饱肚子——也不行，元素大妖精跟普通的人类也不一样。
以龙在龙神大陆成长的这一路上经历来说，没有任何一种经验能用在眼前安静沉默到好似不会发声一般的大妖精身上。
而且对方其实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在敌对阵营，那削弱了的时空权柄力量依旧是曾经的龙神力量，蹭过温尼的肌肤，就被磋磨的有些疼痛——那种痛感几乎穿过龙鳞，真切的向龙龙表明，他的亲族尚在世间的时候到底是拥有着什么样的统治力。
“别哭——”
总是桀骜的邪恶龙龙陛下此刻有些手足无措。
不仅仅是阿德罗——还有眼前这个见了一面，就让龙觉得很是熟悉的大妖精。
龙龙心中的火气蹭蹭蹭的往外冒——
阿德罗能看到龙龙几乎要在原地跳脚——
能听见龙在那边嘟囔：“这里不允许有比龙还坏的家伙！”
阿德罗呼出一口气，眉眼之中的凝重被龙这么一折腾，舒缓了不少。
魔法的碰撞和武技的战斗还在继续。
在真正把像是智者和国王这样远距离大范围伤害并且伤害极高的家伙处理干净之前，潮汐之城的军队并不好离开潮汐之城，出来根本来不及对抗，出来就是来给这群魔法师当活靶子的。
高等级的魔法师对龙神大陆拥有着非常强的统治力，哪怕被抵挡了，同等量级的魔法和武技的冲击也会波及到周围——这也就是为什么阿德罗在确定龙龙要财富之城后，直接将擅长防御魔法的盖伊扯过来。
要是不好好防住，这样的缠斗不出半天，魔法师有可能都还没有分出胜负，但旁边的城池估计已经全部坍塌了。
现在还在恢复重建的几个城池就是前车之鉴。
局势有那么一瞬间陷入僵持。
“那群家伙——在做什么？”
博尔德的眉眼压低，一直隐蔽在军队之中的家伙抬眼，注视着天空。
在魔法和武技的光辉下，明明还未迎来黎明，但已经像是白昼一般明亮。
博尔德身下的魔法阵展开，在那一瞬间升空，气浪翻涌——包括月辉智者在内，剩余的几大智者也跟在博尔德身后。
博尔德再次催动自己的魔法力，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也几乎转化成了深邃的苍蓝色。
他对于这样的力量很有信心——毕竟当初阿德罗成为心腹大患的时候，博尔德就发现就连阿德罗这样的‘天才’，也无法抵抗这样霸道的魔法力量，且无法抵抗他们加黎塔耶从远古时代传递下来的禁咒。
而且跟其他的魔法元素不一样，他并不需要跟那个未知的苍白的元素大妖精交流，只需要下达命令就好。
他们并非这个大陆上，魔法师跟元素大妖精那种寻常的关系——硬要说起来，更像是君臣，更像是主仆。
于是博尔德的野心日益膨胀，哪怕是损失了十智者，他最开始也是思量着没有第一时间来这里动手——毕竟他还需要天降者们来给他组成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这上面。
直到秩序之城和潮汐之城的沦陷，他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他们成长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博尔德的预料，不可以放任其继续下去。
所以——征讨。
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跟博尔德想象的不一样。
尤其是——对方似乎认识他所拥有的力量？
博尔德傲慢的想着——这不可能。
与此同时原本只是立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有身边的魔法随着博尔德心意攻击的大妖精终于又动了，他再次抬起手，无数魔法力量将周围的魔法元素卷带着翻涌起来，直冲温尼的方向而去。
龙周身缠绕黑色焰火，下一瞬毁灭大妖精再次顺着温尼刀刃劈下的地方而去。
下一瞬，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比对方袭击来的魔法速度还要快，龙几乎瞬间在时空大妖精身边绕了几圈。
那黑色的焰火在那一瞬间像是牢笼一样，在龙后撤，毁灭元素大妖精双手环抱的时刻——骤然收紧。
时空感受到了威胁，本能的抬眼，他虽然没有了意识，但骨子里的战斗本能让他想要脱离这种危险力量的束缚，但有些晚。
毁灭和时空魔法力量在那被封锁的时空大妖精身边不断碰撞，扭曲周围的空间，随即时空的魔法力量大盛，隆隆的声音也越发急促剧烈。
刚刚时空大妖精所给出的那一点点反应——此刻也消失不见了。
身后的阿德罗也抬眼，看向战场另一端，飞在半空的国王博尔德还有其身后的智者们。
他眼底的晦色更加阴沉，阿德罗手中的斩灭嗡嗡作响，跃跃欲试。
但下一瞬。
阿德罗的视线被龙龙挡住了。
阿德罗：？
阿德罗其实还没太反应过来，阿德罗下意识的看向龙龙。
温尼很忙——他要挥掉周围露过来的时空魔法，还要抵挡远处那些智者们的魔法，然后要时不时去看一眼时空大妖精，抽个空还要扫一眼另一边已经升空的博尔德。
这应当是温尼头一次见到加黎塔王国的国王。
龙龙其实本来应该不在意的。
毕竟人类的地界，他们国家谁当王，谁造反，跟龙龙有什么关系？
但此刻。
阿德罗看到了龙的侧脸。
温尼正盯着博尔德的方向。
龙龙身上还沾染着处理掉山峦智者所留下来的血污，那双眼睛明亮的吓人，在极深的黑夜之中幽幽，他侧脸的弧度并不算非常凌厉，处处都透着精致。
夕阳色的眼瞳在此刻好似是灼灼燃烧的火光，带出他无比的愤怒。
但是——龙龙挡住他了。
阿德罗侧了侧身子，握着嗡嗡铮鸣的斩灭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然后——正盯着正前面的龙龙也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阿德罗：？
“温尼？”
龙龙转头看了一眼阿德罗。
“你在这里待好了。”
龙身后的龙翼卷起的风浪已经越来越大。
他转头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那双冷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可靠的眼眸。
“不要乱跑，阿德罗。”
温尼说着。
“等我给你解决了问题，天空——属于龙，他们没有伤害到龙的可能性。”
阿德罗：……
阿德罗在这个时候稍微呆滞了一下。
他有些意识到龙龙担忧到一定程度是个什么反应了。
阿德罗手中本来跃跃欲试的长剑斩灭此刻听了龙龙的话，嗡鸣的更加响亮。
但这并不是对龙龙的反驳——
阿德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世界级长剑——
此刻，这个凶悍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凶器努力弯曲起自己的剑刃，似乎很不好意思一般，有些害羞，那嗡鸣声一抖一抖，像是嘿嘿嘿的笑。
龙龙龙龙——霸道龙龙——好喜欢【扭来扭去】
阿德罗：……
阿德罗从没有什么时候像是现在这样，想要将手中的这柄长剑丢出去，丢的越远越好——
——弯了。
没救了。
而龙在那一瞬间，身后龙翼的气浪涌动，下一瞬已经穿越了对方的魔法封锁，一瞬间已经攻到了对方的防御魔法阵之前——
双方都有防御魔法阵，虽然王国军队的防御魔法阵不是如同盖伊这种专业的防御魔法师所制作，但拥有者几大智者的力量，同样坚不可摧。
他们双方的损耗都没有太多，此刻也仅仅是战争刚刚开始。
龙站在了最前面，只是将下方的那些魔法师的魔法，还有龙不注意漏过来的魔法交给阿德罗——
这大概是阿德罗最轻松的一次。
参与了所有的动荡，所有的战争之后。
龙龙在很清晰的表达——你的龙龙很担心你。
在发现养龙人不自觉，还准备参与这种烈度的战争之后，叽里咕噜的挡在你前面，就差直接压在你的身上。
将阿德罗按在这里不许动。
阿德罗看了一眼王国那边的阵营——他扫了一眼月辉智者，又看了一眼下方的莫尔申家族。
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
在真正见识到龙的力量后，月辉智者肯定能知晓，温尼跟其他龙的不一样，由此做出反应。
此刻，时空大妖精被毁灭力量所牵制住。
第一次见到国王博尔德的龙龙一瞬间已经抵近他们身前，手中长刃已经卷带着毁灭力量，重重的劈落在了对方的防御魔法阵上。
王国的众人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龙龙，尤其像是月辉智者这一类的智者。
来自防御魔法阵的剧烈震动，让他一瞬间有些心惊肉跳。
这样的震撼感——来自眼前那看起来精致漂亮的青少年人的小细胳膊？虽然知道对方是龙，但这种视觉冲击对于月辉智者来说还是有些太过了。
甚至对方是一心多用，他最大的力量明显是在牵制博尔德陛下所拥有的力量。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月辉智者不能理解——他甚至无法想象。
他自己判断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在月辉大妖精全力帮助下，他用出所有的力量，大概能抵达跟对方差不多的水平，而且这只是巅峰，一小段时间之后，必定会走向下坡路。
虽然之前月辉智者就已经早有预料。
但此刻眼前的情况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麻烦和棘手。
他下意识的看向博尔德。
却愣了一下——因为所有智者都脸色难看，只有博尔德依旧面色如常，半点都没有因为他那不知名的元素大妖精被困住而烦恼。
甚至在龙抵达的时候，他还冷冷嘲讽的笑了一声。
月辉智者稍皱眉头。
虽然依旧释放着魔法，但明显，他稍稍往旁边撤了一下，试图离博尔德远一点——他总觉得对方的仇恨值要拉到他身上来了。
“龙啊——”
博尔德再次抬手，稳固防御法阵，他看着眼前的温尼，甚至饶有兴趣的做了个绅士礼节。
“初次见面，加黎塔王国的王，未来世界的指引者——博尔德。”
龙不在意这一套。
龙抬眼看着博尔德。
“国王？未来世界的指引者？祖祖辈辈窃取了一点力量，就觉得自己真的能站在巅峰了吗？”
“窃取？”
博尔德看着温尼的脸。
“不不不，这本来就是我们加黎塔耶自己的力量——不管是这种魔法力量也好，还有即将毁灭阿德罗的禁咒也好，这都是对我们一族的优待，是因为我们的特殊，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博尔德继续笑着：“看起来，你似乎是得到了某些龙族传承？哦，我知道的，龙族作为长生种，拥有的岁月和传承非常久，也许你认识我的力量？这是我在继任时候召唤出来的，独属于我的大妖精，如果你认识的话，也许可以告知我他的名字，不然一直没有名字，也显得有些可怜。”
“他才不是你的大妖精——”
温尼下一刃再次落下，重重的击在对方的屏障之上。
博尔德稍稍后撤，他唔了一声，似乎也被龙龙的力量稍稍震撼到——
“说实话，你的力量比我想象之中要强很多，你跟正常的龙不太一样，哦，应该是很不一样，这一点从之前我也能判断出来了——毕竟有好几位智者陨落在你的手下，但真正感受到，的确还是有些震撼，长生种，真好啊，不像是我们家族，哪怕再强，也困于寿命。”
博尔德说着。
“不过，这并不妨碍一件事情。”
他笑着。
与此同时，在温尼身后，原本被毁灭大妖精困住，控制住的时空大妖精骤然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眼眸之中暗光浮动，看起来危险至极，下一瞬，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那苍蓝色的火焰一瞬间涌动起来，覆盖了整片天空。
那刚刚还漆黑一片的天际，此刻像是被太阳辉光所笼罩，比刚刚的魔法碰撞的光芒更亮，亮到刺眼，这一反常态现象本能的给人一种可怖的感觉。
“中计了。”
博尔德微笑着开口。
“这是专门为了你所准备的——傲慢会让人灭亡，龙之山谷的那群龙是，你也是，而在龙神之后，恶龙传说开始，这个大陆，站在巅峰的，该是我这样的……神。”
这一切落在下方玩家们的耳朵里——他们看着跟白天没有什么区别的天空，看着那骤然从毁灭束缚之中离开的时空大妖精虚影。
“神什么东西？！”
“呸！！我看你是个‘神人’！”
“是神经病！”
“龙宝不会有事吧？”
“别总是搞出一副要剧情杀的样子啊！！！盛世科技，你信不信我真去堵门！！”
但很显然——
这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只要对方依旧将温尼看做一只——像是龙之山谷出来的，只是有些特殊的龙。
那才是这片战场最大的傲慢。
“就只有如此吗？”
博尔德听到了被那强悍魔法力量包围了的温尼这样询问出口。
而温尼的长刃依旧抵在王国的防御屏障之上，他对身后的危险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那长刃滋滋啦啦，在博尔德略有些惊讶的目光之中，正从一点开始向着外面蔓延，开始撕裂这个在博尔德看来坚不可摧的防御屏障。
甚至于他不久之前注入其中的力量也被撕扯着被破坏——那种力量好似更符合博尔德之前对于自己所拥有力量的认知。
吞噬——不，那是摧毁。
那防御的屏障已经肉眼可见无数光芒的细缝——是碎裂开来的裂痕。
在温尼身后时空大妖精力量来袭的瞬间，原本被苍蓝色焰火笼罩的天空此刻好似变了样子，漆黑的夜再次来袭——不，大概不是。
博尔德猛然抬头——
高空之上，凌驾于那苍蓝火焰的更上方，一道犹如天堑一般的黑色影子笼罩——那黑色的影子像是重新笼罩过来的黑夜。
但在温尼举起手中长刃的时候，那同步跟随着温尼行动的黑色影子告诉所有人——并不是。
那是建立在毁灭的权柄之上，在天空之中，从刚刚开始温尼就一直悄无声息凝聚起来的，放大了无数的毁灭力量，它化成了长刃的形状，像是神明在最高处听到了他大逆不道的声音所降下来的神罚。
那样的景象倒影在所有人的眼眸之中，那已经是超出了所有人概念的魔法。
“那……是什么？”
月辉智者连连后撤，惊骇的盯着头顶，轻声呢喃。
在刚刚那样烈度的战斗之中，他甚至抽空憋了个大招出来？
那条龙到底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啊？
传说之中的神所能拥有的，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龙龙盯着博尔德，依旧傲慢。
他看起来平静，眼底却燃着愤怒的情绪。
拼尽了一切将他带来这里的亲人——你也配评价一声可怜？
还有……
中计？
那可没有。
龙早就说过了，龙是聪明龙龙。
在龙长刃再次挥落的时候，天空的‘神罚’随之而来。
那苍蓝发白的焰火一簇簇的熄灭。
时空大妖精身边的力量闪烁了几下，他猛然皱起了眉头。
他艰难的抬眼，缓缓的伸出手。
但下一刻，他的手被人握住。
毁灭的力量并没有撕碎同伴的魔法。
而是展现了不符合这种暴虐力量的小心温和。
这种极度危险的力量靠近，却又温温和和没有给他带来一点伤害的感觉——很熟悉。
那种别扭的温柔，他曾经无数次体会到——不管是同伴，还是他们的陛下和殿下们。
毁灭大妖精垂眸，他看着满眼空洞茫然的时空。
“已经可以了，时空，你看——陛下因为你，正生龙活虎。”
虽然还没有完全摆脱控制。
但这话落在耳边。
那个潜意识里疯狂否定自己的声音停顿了。
一滴——两滴——三滴——
在那刀刃彻底斩开对方的防御魔法屏障，冲向博尔德的时候，毁灭大妖精跟龙龙一样手足无措——等一下，大妖精能哭吗？
好吧好吧，就算是能哭，也不用这么哭——啊，其实仔细想一想，如果是他被‘玷污’了，他估计也想哭，算了算了。
毁灭依旧趁着这个时候牢牢的控制住时空，他侧头，没再去看。
而龙龙那一刃落下——其实结局已定。
这里没有人可能抵挡得了龙龙的攻击。
博尔德没死，他直直的坠落下去——
剧痛来袭的时刻，除了惊骇，他本能反应——他好似还活着，那条龙斩歪了？
不，不不不——那条龙是……故意的。
温尼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属于我亲族的力量——在这里吗？”温尼那几乎看不见瞳仁，只余下璀璨一片的眼瞳盯住了博尔德的脑袋，龙探出手，仔细感知着来自时空权柄的共鸣，他握住了博尔德的头颅，那是曾经博尔德从他的父亲那里，接到他们加黎塔耶传承的部位——
不——不——不对！
博尔德此刻才真正从傲慢转为慌乱——那一切太快了，反转和反转接连来袭，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但那分明是他们的力量。
他是与众不同的，在加黎塔王国也是特殊的存在，他不可能——
但他的声带已经被损坏，此刻张着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温尼手上用力：“去地狱做你的大梦吧。”
“还有——成神？”
龙身后长刃斩落下来的时刻，纠缠在博尔德身上的红光闪烁，骤然抽离的时刻，有一道力量骤然升起。
龙在斩断一切的时刻，隐约看到了红光闪烁，那是来自创世系统深处的魔神第一次跟温尼对视，哪怕温尼没有真正看到他。
“不管是你，你背后的东西——是魔神也好，是其他东西也好。”
温尼好似在陈述事实。
他是龙神一族的最后一员。
那一切落在所有人眼中。
落在玩家们眼中。
在视野中，随着龙龙的声音，在龙龙身上浮现出一行字——
龙说：“除我之外，世上无神。”
那行字在燃烧——[除我之外，世上无神。]
第94章
那燃烧着焰火的文字在玩家们眼中转瞬即逝。
给人留下的那种震撼感觉，却让所有玩家久久吐不出话来。
经历过几个大型战役。
已经成功运营了游戏好几个月的水红色小水母浮在半空——
它现在非常明了如何给玩家一个最佳的展出效果。
需要铺垫，需要关键点的直击人心——还有就是如同龙龙身上的那种震撼感。
在温尼头上那柄黑色力量构成的长刃消失之际——温尼手中血污一片，浅蓝色的晶核被他硬生生从博尔德的脑中取出，在毁灭力量的作用下，那本来应当是无实体的力量稍稍凝聚，漂浮在半空。
那是无比干净纯粹的力量，落在所有一同行动的翼族眼中，能窥视出几分——当年龙神一族的绚烂。
小小的风旋在那晶核周围环绕着——不，或者也不能说是风旋，那是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搅动时空的真正的力量。
它浮在温尼的身前。
在温尼身后，被毁灭大妖精控制住的时空大妖精周围的灰暗在逐渐褪去，那道本来就由力量构成的躯体闪烁了几下，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满是泪痕的脸庞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被光辉点亮。
一切还没有结束，温尼挥出了第二刀，第三刀——
毁灭的辉光追逐着被从博尔德身上斩断的红色光辉而去。
在那个时刻，温尼好似撕开了一道裂缝，跟正阴鸷望着他方向的什么家伙眼神对峙。
温尼并不清楚那种奇妙的感觉，但他的确知晓——在博尔德背后，一直都有什么东西潮湿阴鸷的盯着自己。
刚刚那句当然不仅仅是对博尔德说的。
也是对背后那东西说的。
自称的魔神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神明一族已经彻底陨落。
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了他。
而他跟他的亲族一样——
当年他的亲族不曾后退半步，迎来了一个没有龙神，但万物依旧繁茂生长存在的世界。
他也同样。
想要掠夺龙的领地，你大可以试试。
而在龙身下，博尔德已经重重的砸进了地面。
周围军队惊慌失措的躲闪，恐惧的呜咽声几乎要响彻这片天空。
没有人敢去看去触碰浑身碎裂，被从一边斩成两半，头颅还被龙捏碎的博尔德。
身为大魔法师，博尔德此刻还没完全断气。
就那短短一瞬间，他从这里看着天空，他似乎看到了两边力量对峙的可怖。
还有那一道幽幽的浮在半空的力量，从温尼脱离队伍，靠近他身边开始……不，或许要更早一些，在他试图将那个大妖精控制住的时刻，他就在引他靠近，就是为了找寻他们加黎塔耶一族的传承，中计了？没错，是他中了那头龙的计谋。
——被抢走了，那是他的，是他的——
是……他的？
就那一瞬，有些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之中浮现。
那是他的父亲死亡时候的场景。
还并不算年迈的老国王形如枯槁的靠在威严的寝宫大床上。
这个还不到百岁，不要说大魔法师，就连普通魔法师的寿命都达不到老者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孩子，这是我们一族的传承，不管是禁咒，还是这样的力量，都是强悍的，其他人不曾拥有的力量。’
‘父亲，您还好吗？这才多长时间，您怎么就——’
博尔德还记得当初自己看到父亲那种被掏空了生气的震撼感——太快了，简直像是动用了本来不该属于他的力量而遭到了反噬一样，来势汹汹，不可逆转。
——‘这是我们一族的幸运，也是我们一族的诅咒，没关系孩子，你很快也能感受到这一点，这是以人类的身躯拥有这样力量的代价，是我们加黎塔耶一族的代价——但那样强悍而迷人的力量，足以让我们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留下不朽的痕迹。’
‘是这种失控的力量吗？为什么不掌握它呢？’
——‘传说中，我们的祖先从神明身上得到了力量，从曾经斗争的双方神明身上，都得到了强悍的，不可控制的力量，我们一代代传承下来，有了加黎塔王国，王族兴盛不衰，这是我们的幸运，孩子。’
那位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微笑着，掩藏起眼底的不甘心，对着博尔德说着。
还未成年的继任国王站起身来，他还记得他当时是如何说的——
‘神明？不，那都是过去的传说，我们加黎塔耶世代传承下来的力量，就是属于我们一族的力量，我会站在最顶点，我会将加黎塔王国发展到最鼎盛的时期，我会彻底控制这样的力量，这是属于我的。’
他是不同的。
继任之后使用力量而出现的大妖精——比加黎塔王国国王所有国王都要强悍的魔法。
那道跟他交易，帮他巩固魔法，且让他操控那一声不吭的大妖精越发顺手的红光。
还有组建而成的天降者军队——
他本该是与众不同的。
而那道力量在他们一族身上传承了那么久，那就是他的力量——至于真正的主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主人。
博尔德一直都是这样想着，直到在咽气的最后，他不甘而惧怕的盯着天空——天空之上，浅蓝色的光辉比月亮还要温柔，笼罩住一身血污的龙。
他就站在那里，轻易的将他们死亡时候才能传承下去的力量剥离。
就好似这种力量真正的主人一样，在你沾沾自喜自己要胜利之际告诉你——他一直都在这里。
而那红色光辉被惊骇到后撤，虽然张牙舞爪，但难掩恐惧——那道红色的光辉甚至在惧怕此刻的龙。
最后那道红色光辉彻底流窜远去。
上当了。
博尔德最后想着——
他上当了。
上了这个东西的当了，他才是最愚蠢的人，自以为是豺狼，实际上是羊圈里的羔羊。
他诅咒这一切——诅咒阿德罗——
去死去死去死——
中了他另外一种家族传承里所带诅咒的阿德罗——去死去死去死——
来吧，真的有地狱的话，你也一起来吧！
他不甘的吞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上的生气像是被什么力量快速抽散了，整个人迅速腐化起来，从他被击落到此刻，也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太快了，他的尸体已经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站在温尼身后的阿德罗很轻的拧了一下眉头。
而龙龙抬手，龙暂时没有理会前方智者——路德维希已经来支援，莱特在那一瞬间也抵达，带着魔法小队趁对方防御屏障彻底碎裂的时刻，对对方发动袭击。
龙的力量轻柔的包裹住那道浅蓝色的权柄。
龙龙回头——他看向时空大妖精。
刚刚龙龙冲到了最前方，是背对着所有人的，此刻，他回头，下方的原住民和玩家们同样也看清楚了那张脸。
在那徐徐辉光下，像是清晨，像是烈日，璀璨的色彩在那双眼瞳之中过渡，好似冉冉升起，让人顶礼膜拜的高日。
他身上沾了血，那些粘稠的血液稍稍凝固成块，沾染在他的鳞甲衣上，泼洒在他光洁结实的小臂，还有精致漂亮的脸上。
那本来该一身肃杀气息。
但很奇怪——并没有。
只平静又纯粹，感觉很干净——没有那些恶念纠缠，身上的污秽对他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会让他们不自觉忽略掉的东西而已。
他在看身后的时空大妖精。
看到对方越发多的泪痕，龙似乎有些苦恼。
地面上的原住民和玩家都在看龙。
潮汐之城的原住民和玩家跟财富和秩序的不一样。
总体来说，潮汐之城经历的并不多，他们在这之前也不曾真正的跟龙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斗争，只是因为他们位于最前方，所以成了抵抗王国队伍的第一道屏障。
他们曾经犹豫着，疑惑着——尤其是这里的天降者们。
隔着屏幕去看，不管是壮丽的山水也好，还是这样史诗级别震撼的画面也罢——它真正能传递出来的情绪，根本就只有万分之一。
让叽叽喳喳的天降者们安静下来的时刻不多。
他们足足安静了两分钟，从龙说出那句话开始，从那行字出现开始，没有人能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声音。
直到此刻。
有人终于喃喃着——
“疯了——”
“疯了吧……”
“这是一个游戏真正能给我展现的画面吗？”
“怪不得……我之前跟财富之城的玩家交流的时候听说我来自潮汐之城，没有亲身经历财富之城的战争，他们可惜的告诉我，说这是一种极大的损失。”
当时的他不以为然，此刻的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被震撼的身子都在轻轻颤栗。
你真正站在这片天空下看，才能知晓到底有多么震撼。
玩家论坛这个时候才陆陆续续上了一些新的帖子——
#潮汐之城战役#
#除我以外，世上无神#
#龙神大陆点题#
#我被龙龙帅到浑身发麻#
现在没有人去关心王国阵营的情况，也没有人在意王国阵营的领袖博尔德死去，加黎塔王国会不会分崩离析。
此刻还在深夜，但龙神大陆论坛里相当活跃，甚至一度超越了这一个月来，所有游戏论坛的活跃度的最巅峰。
潮汐之城的天降者们因为还在战斗，并且在感受着那种直接冲入眼底，细密而绵长的震撼感，所以其实发言并不多，大多都是没有参与相关战役，不知道正面战场情况，还有那些还没拿到龙神大陆游戏名额的预备玩家懵懵懂懂从睡梦之中醒来，开始到处询问——
‘到底什么情况！？不是说世纪大战？卡西米拉和加黎塔王国二八开？’
‘二八个鬼哦，加黎塔的领头被龙斩了。’
‘看看龙！！看看龙！！！天呐，你们这群在现场的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快点？看看龙啊！怎么截图，视频什么都不放，就放这些个让人抓心挠肺的话题楼？’
‘所以龙龙真的是龙神吧？’
‘应该是，之前论坛不是有大佬分析，龙龙跟龙之山谷那些类龙魔法完全不一样，仅此一只，是最后剩下的龙神吧，而大陆上那些恶龙传说，应当就是反派要推翻龙神，毁灭取代龙神的痕迹所做出的准备。’
‘哦，对补充一下，只针对龙之山谷那些类龙，利德叔，无意冒犯，你还是一头爱炫耀的好龙龙！’
‘有几张图流出来了——疯了，为什么每次看这条龙都能帅到一个新境界？太蛊了吧？谁懂，我原本是把他当宝宝来看的，现在蛊得我不行。’
‘盛世科技还是太会了——看这些图的意思，说话的时候添加了新的特效，这个字体太犯规了啊——’
‘拿出去可以是任何一个游戏的神图了，我有预感，等明天早上，龙神大陆又要破圈。’
‘帅的确是帅的——但真奇怪——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龙龙说这种话的时候，好像有点难过？’
‘……答案很显然了啊，也就在龙龙说的那句话里。’
只有他了。
龙神大陆再也没有温尼的亲族。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什么恶龙传说，明明龙神是守护了整个大陆的存在吧？太悲伤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帮龙龙重铸龙神辉光！’
‘帮龙龙重铸龙神辉光！’
‘背后欺负龙龙的力量你等着，帮龙龙重铸龙神辉光！！’
……
龙神大陆论坛上热闹，而龙暂且搁置身后的吵闹，带着那道力量来到了时空大妖精之前。
时空龙神的权柄虽然被人类窃取，但其实保存下来的也只有这一点。
它宁静的散发着辉光，无声无息，漂浮在时空大妖精的跟前。
这样的力量在人类长久的传承之中早就没有了声响，像是安静的沉睡下去，不会给人任何反应——就像是温尼所拿回来的龙鳞碎片那样。
要不然也不会被其他人所利用。
但这样的事情接受起来是非常困难而难过的。
跟其他随着自己的信仰一同坠落的大妖精不一样，时空大妖精并不曾真正看到时空龙神的陨落，他只能从这被窃取的权柄之中了解到些许时空龙神最后发生的事情。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重要的存在就那么凋零了。
龙之前难过过一次，所以心中很清楚，龙龙此刻抿了一下嘴唇，一身血污的小龙眼睛却很亮，将那力量往时空大妖精这边推了推。
龙正眨巴着眼睛，看着时空大妖精。
龙龙不擅长安慰其他人。
看着似乎还有些反应迟缓，没有意识到这里在那里，只呆板的抬头，目光追逐着信仰所在的时空大妖精。
作为行动力拉满的龙龙，他向来擅长去做，去完成。
但他此刻说：“……别哭，龙在这里。”
龙抢回来了。
但是听见温尼这么说，那个只认真盯着那时空权柄的时空大妖精深蓝色的眼底却蔓延出更多晶莹的水光。
那是与元素大妖精作为战争力量诞生完全相悖的东西。
但明显，作为这样力量的造物主，时空大妖精原本追随的存在——时空龙神温柔的给予了他这些情绪，或者不仅仅是时空大妖精。
毁灭的表情也越发难看。
而看着那些眼泪，还有对方明显还未能完全清醒。
龙龙还是被越来越多的眼泪惊了一跳，龙龙转头，本能求助的看向阿德罗——
龙搞不定搞不懂的事情——龙的仆从可以搞定。
然后龙稍稍皱了皱眉头：“阿德罗？”
阿德罗的呼吸略有几分急促，但在他身下，魔法阵在凝聚。
他手中的斩灭灌注了无数力量，此刻见龙看过来，它发出积极的铮鸣。
阿德罗看了温尼一眼——那一眼看的很深，随后又像是过去一样笑了一下。
“他需要平静一会儿，温尼，等我一下。”
阿德罗看向了那边群龙无首的王国军队。
王国的军队此刻都聚集在潮汐之城前，在博尔德死亡之后，那边瞬间混乱起来——但十几万大军的威慑力还在，这是加黎塔王国最顶端的那部分力量，也是加黎塔王国的精英阶层。
他们现在在慌乱，他们在犹豫他们要怎么办——
要认输吗？
可认输之后，所有的特权自此烟消云散，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未来都可能失去。
但要继续跟卡西米拉动手吗？
谁敢？
甚至黎明还未到来，他们看着温尼被照亮的那张脸——在绝对的压迫感和恐惧之下，他们会完全忽略掉对方一身的血污和那张漂亮的面容。
只剩下了惧怕。
十几万的军队，甚至于加上身后还在前进的队伍——可能跟温尼动手吗？
不可能的——
不可能打赢——
撤退，撤退——快点撤退——
只要他们撤退，他们还有智者，他们还能选出新的国王，他们还能延续加黎塔王国的余晖，对于他们来说，一切不会改变的那么快。
要尽快分散开，不要在这里，不能在这里被一网打尽。
他们依旧还能维持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力量——哪怕是会被卡西米拉慢慢吞噬，但也足够了……足够他们——
那些垂死挣扎的想法还未完全成型。
天空的智者们慌乱的要后撤。
但一切太晚了。
剑光所至——那硬是压住了翻滚血气而爆发出来的力量在月辉智者身边闪烁——
随即，天空炸开一片血雾。
月辉智者再也不能保持自己的冷静和理智，他盯着对方，眼底光辉不断颤抖。
这样的力量——给月辉智者一种感觉——
对方只是不小心生错了年代，若是再提前——加黎塔王国的智者之首，本该是他。
面前的金眸抬起——阿德罗抬眼，他的长剑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而在月辉智者身边的几个智者茫然的喷出血雾，骤然下坠。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阿德罗处理这些智者不会这么顺利。
只不过王国这边被龙龙一下子打蒙了，甚至惊骇到都忘记了要如何防御。
加上随着博尔德的离开，说实话——阿德罗并没有感受到那禁咒的消散。
心中那一点微弱的，其实阿德罗也没太相信的希望消散。
那禁咒简直就像是诅咒，又像是某些有害植物那密密麻麻根本清不干净的细小根枝，埋藏在他体内，日复一日的试图摧毁，甩也甩不开。
阿德罗倒也不觉得难过——
其实这样也好，他会将他的龙捧到最高处。
让人不敢再欺负他，不敢随意谩骂他，让那些恶龙传说走向终结，让他的龙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
在他真正要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阿德罗对着月辉智者开口：“月辉智者，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要怎么——跪拜神明。”
他要将他的龙捧到神位，不仅仅是这个大陆意义上的——更是这群人心中所惧怕的‘神位’。
那是那只曾经破破烂烂，受了伤也会怕的委委屈屈将脑袋藏进他怀中，悄悄掉小珍珠的龙龙本来就该在的位置。
他想。
那他在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幸福的。
月辉智者似乎呆滞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他吗？
十智者之首的月辉，所代表着的王国意志——他的死亡对阿德罗来说并不重要，但他的臣服将是加黎塔王国最后的葬歌。
“你们所信奉的国王已经因为不敬我神彻底毁灭，你们是依旧相信他可笑的承诺和那些说法吗？”
阿德罗剑上带着几个智者的血液。
他垂眸，居高临下，声音随着魔法传遍整个王国阵营。
“我，阿德罗·弗罗斯特，曾经的加黎塔王国首席魔法师，你们应当听可笑的加黎塔耶家族说过——我会马上死在他们所谓的禁咒之中，而事实上，我还站在这里，也大可以为了我神把你们尽数斩灭。“
下方本还在垂死挣扎想要撤退的贵族们僵住了，他们仰头，颤抖着看着天空的阿德罗。
作为龙神大陆大半资源的拥有者使用者，他们心中清楚明白的很，这一切代表着什么——不知者不畏，但也就是他们太清楚，他们恐惧的牙齿都在上下磕碰。
那恐惧还在被阿德罗一层层加深。
直到阿德罗抬手，指向博尔德死亡的方向。
那里的躯体已经干瘪腐烂，彻底看不出之前那位强悍国王的样子。
“世界级的长剑，就算是斩杀上百万人，也不会钝——”
只会更加兴奋，阿德罗手中的斩灭架在月辉智者的脖子上嗡鸣，他居高临下的开口。
“恶龙传说该要终止了，所有不敬者，都会像博尔德一样。”
月辉智者垂眸，他看了一眼下方的加黎塔军队——结束了。
对方居然真的是——他们心中所惧怕的那些力量。
他动了——作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法师，他也曾经见过在历史之中消亡的信仰龙神的种族的礼节。
月辉智者的身子低下去，那双总漫不经心的眼中盛满了恭敬，声音也听得出谦卑。
他朝向正紧盯着阿德罗的温尼方向。
“加黎塔耶家族应当为对神明的不敬付出代价，加黎塔王国本就不该如此存在，自此，再无王国正统，我，月辉，向您奉上敬意。”
话音落下——
终于，下方那些侥幸和垂死挣扎彻底崩塌。
那个在几个小时之前还无比强悍的王国，从此刻起，化为泡影。
王国阵营的天降者们都收到了系统的消息——【叮，加黎塔王国阵营消亡，分裂成无数城市小国家，阵营模板释放，您已归属于无阵营玩家，请于七日冷却期后再申请加入新的阵营。】
被龙龙和山峦智者炸的到处躲藏，最后一头钻进了一个小山洞里，一身尘土悄悄刷评论的牛肉火锅还在点评着——“怎么还不放图放视频啊——卡西米拉，你们就不能找个专门拍剧情的吗？！真是疯了。”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牛肉火锅还点击了提示静音，正低头继续刷论坛——他王国阵营的身份不敢跑到正面战场上去。
什么也看不了，听不到，真是气死了，而且估计这次任务奖励也很少。
然后他在点击静音的时候，扫了一眼那个系统提示。
都现在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不就是阵营没——
嗯？？？？
牛肉火锅一下子站起来，脑袋咚的一下撞在了小山洞顶上，他哎呦哎呦的捂住脑袋龇牙咧嘴，但他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一条提示——
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
*
与此同时，阿德罗看着识时务的月辉智者，他转头，看向处在所有人焦点中心的龙龙。
温尼正盯着他，漂亮的眼瞳都沾了血，身后黑发飞扬，凌厉而强悍，此刻更是多出了几分神性。
龙龙只是站在了他本就该站在的位置——被众星捧月。
阿德罗想——
果然，不管之后还有多少时间，他有了龙之后，一直就是幸福的。
第95章
所以，在这样的幸福里。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温尼——他都要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阿德罗注视着那边的龙龙，虽然月辉智者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心思，但阿德罗的魔法依旧组成锁链，封锁了对方的所有退路。
十智者只余下三个。
且除月辉以外，不足为惧。
原本高高在上的智者们在月辉拜服之后，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低头倒戈，任由阿德罗的力量层层加码，将他们封锁起来。
下方的队伍更不要说了——
大部分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绝大多数贵族清楚自己的下场，嘴里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
而部分不是贵族，但在王国军队之中担任各种职位，也算是实现阶级跨越的家伙们开始化整为零，到处逃窜——王国倒了没有关系，他们只要活着，只要魔法还有武技还在，以后就算是没有加黎塔王国，哪里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潮汐之城的城门开启——潮汐之城短时间内聚集的队伍和天降者们一同冲出，去阻拦堵截那些溃兵——
虽然人数相差还是很大，但在博尔德死亡之后，这一切，处理这些溃败之军已经完全不用其他人操心——由路德维希，尼尔和莱特分别看护便好。
魔法的辉光依旧照亮了这一方世界——不过刚刚照亮了天空，现在照亮的是下方。
龙则立在这一切之上，他紧紧的盯着阿德罗，龙龙从阿德罗身上嗅到了腐朽的气息——没有随着博尔德的死亡而消散，反而那种气息更加浓重。
其实龙早就已经想到了——
博尔德的家族能窃取龙神的力量——那当初跟龙神交战的另一方呢？
对方那个诡异的禁咒来源什么地方，除了他亲族在远古时期的敌人之外，不做他想。
但龙摸了一下口袋，摸到了有点黏腻的温热棱角分明的东西。
龙知道，也明白要怎么做。
龙龙放在口袋里的手稍稍握紧，随后转头，再次看向魔法剧烈波动的时空大妖精。
时空大妖精似乎终于慢慢回忆起来了。
但他苍白的模样并没有改变，反而看起来更加摇摇欲坠。
为了保险起见，他依旧被毁灭大妖精控制着。
毁灭的大妖精漆黑的力量如同丝网缠绕，将正在缓慢逸散的时空力量包裹住——有一个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其实在温尼和毁灭见到时空大妖精的时候就交流了一下——时空大妖精是被博尔德掠夺的龙神权柄所束缚，只是单纯依附在那时空龙神的残骸之中——准确的来说，他听从的从来就不是博尔德，而是博尔德他们一族植入自己大脑的力量。
如果不去动，不去触碰，时空大妖精还会一直存在，但如果将那力量抢回，从博尔德身上分离——时空的权柄会真正的慢慢沉睡，时空大妖精也会跟着步入沉睡。
准确的来说，除去真正龙神的躯体之外，任何有掠夺性质的承载神明力量的行为，都会给自己带来不可逆转的影响和损害，就像是博尔德的家族，在这个有着十智者的时代，加黎塔王室哪怕是让十智者忌惮，却也从没有哪一任国王活过六十岁，这是不管你的魔法多么厉害，都不可能扭转的。
而已经拥有了毁灭权柄的龙龙自然也不可能接纳时空的权柄——这不仅仅是强悍的龙神魔法的互相排斥，更是对已经故去的他的亲族的失礼。
但是——剥夺了意识，颠倒了信仰的大妖精这样继续存在的话，那还真的是远古龙神御下的大妖精吗？
所以，这种问题的答案并不需要考虑。
龙龙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但那些意识归来，回忆重新被翻阅整理，被毁灭大妖精控制住的时空大妖精在很轻的颤抖——微不可见的抖动。
连带着那双深蓝色眼底刚刚浮现出的亮光也在剧烈的摇晃。
从将小龙放下，还没观察周围环境的情况就被力量强行拖拽带走——到他被那该死的人类所驱使做的一切事情——
甚至于，对自己亲手带到这里来的小陛下动手——
他都做了一些什么？
明明是这样重要的，这样满含期待和希望的任务——
这样的他，还能追随他的信仰而去吗？
时空大妖精的眼瞳剧烈颤抖着，他看着安安静静浮现在自己身前的时空的权柄——他的信仰已经不会给他答案了。
他的信仰——已经不会给他答案了——
但是——
龙龙下意识的凑近了一点。
龙都还没有开口——
龙龙听见了对方微弱而沙哑的声音——
这是时空大妖精第一次开口说话。
“……没有伤到您……真是……太好了……”
他深蓝色的眼底倒影着龙的样子，好像要从龙龙成年的模样描绘出当年小小龙的样子。
龙龙稍稍呆滞住。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
时空大妖精看着被他护送到这个时间点的小龙。
“真抱歉……没能将您带到一个完全安全的地方——”
这个在不久前还被抹灭了意识，颠倒了信仰，甚至被迫对着自己所珍重追随存在动手的大妖精的第一句话，就像是龙龙遇见的亲族一样，在抱歉，在内疚。
“看到您能成长成为现在的样子……时空殿下，必定也很开心——”
时空殿下——
时空大妖精不敢去触碰时空的权柄——
在他的魔法力量剧烈的动荡下，毁灭大妖精已经快要拉不住时空魔法的力量。
毁灭大妖精金色的眼瞳盯着被他困住的时空——这个他本以为在龙龙抵达这里后，就因为时空权柄的陨落而追随着时空龙神陷入沉睡的家伙。
他当然很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感觉。
但是——即便是要沉睡，要以这样的状态沉睡吗？
别说时空了——
毁灭大妖精在旁边看着，都无比的不甘。
时空的魔法力量随着他的意识回归，随着他的记忆回归，在一点点不断的逸散，他脸上还带着泪痕，心中责备着自己的无用。
毁灭是幸运的。
龙神一族能传承下来的小龙，只有温尼一条而已。
他想要追逐旧主而去，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个资格——不管是将温尼带到这里，却任由温尼被抢走了项链，幼年时期过的不好，甚至自己的力量还在对温尼动手——
没有任何人说过任何责怪的话，但时空知晓——曾经的龙神陛下和殿下们，虽然大部分看着凶，但实际上都是无比温柔的神明。
不会对他有任何责怪——但铺天盖地的自责和无力感，几乎要压垮他。
那样崩溃的情绪使得他的身形越发的不稳定。
但其实很显然。
时空大妖精对于自己被博尔德‘捕获’这种事情，难受的要命，像是犯了精神洁癖一样，那些负面情绪将他本身的自责感又不断加深。
“不是做的很好嘛？”
龙龙感受着对方动荡的力量——龙都没多少哄人的经验，更不用说去哄一只情绪崩溃的元素大妖精。
情绪崩溃的元素大妖精——这在龙神大陆几乎闻所未闻，导致这几个词连起来有种荒诞的感觉。
“将龙带到这里来，一直到现在——时空最后的权柄也因为你而好好的，龙的亲族说过——海洋是包容的，那么不管是海洋，毁灭，还是天空，时空，都不会是狭隘的力量。”
龙龙盯着毁灭大妖精继续开口：“你带着最后的龙蛋来到这里，之后的一切并非你可以控制，但你已经做到的最好，龙会感谢你，而且——不会再被束缚，不会再被控制，一切都不会再有了，龙保证，你已经完全自由了。”
阿德罗此刻已经回到了温尼身后，他正看着温尼，听着温尼说话——还颇为感叹。
不愧是他白天夜里见缝插针给文盲龙龙补习——
现在的龙龙说话已经非常有模有样了。
时空魔法力量的震荡似乎缓解了一点，但实际上没有完全缓和，他只是听着这样的话，深蓝色的眼瞳之中倒影着龙龙的样子，叹息着哪怕是在没有亲族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龙神一族，也一如曾经那样温柔。
时空大妖精闭了闭眼睛——
足够了。
他感受着力量的下坠，沉沉睡意来袭，足够了，也已经足够了——
至少小陛下现在过的很好，不要再这样想了——就这样沉眠也好，让他安静的沉睡在这片他所追随者守护的大陆中，继续守护。
不要在最后还要让小陛下担心——
实在是不会哄——而且根本原因其实并不在他这里。
温尼略有点焦躁——大妖精是这样的……或者说是追随着龙神的大妖精是这样的，哪怕已经竭尽全力，却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自己能力不足，不足以与那些为了大陆为了世界而陨落的神明并肩。
但悄无声息的风缓慢的拂过身侧，吹拂起温尼的黑色长发，温尼下意识的抬眼——
时空大妖精猛然睁开眼睛。
那风浪里没有下方的硝烟和血腥气息，轻缓的，但却像是自由的鸟雀，不知道从何处吹拂而来。
在漆黑的天空之上，一颗星星亮起——不，那似乎并不是星星——
那像是萤火虫？
星星点点的光辉从大陆的某个方向慢慢吞吞的飞来——又或者是骤然从某个地方钻出来，构成越发明亮的画面。
温尼抬手，有一点光辉蹭着他的指尖滑过去——那是特殊的又有些熟悉的力量。
温尼转头看向了时空大妖精——
他已经感知到了。
这样的力量，来自时空魔法的力量。
在时空权柄被彻底释放，真正的时空魔法随着时空大妖精的慢慢逸散而震动的时候，那些散落在大陆某处的时空龙神的残骸星点，慢慢汇聚而来。
又好似是陨落之际大概判断出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所以没什么迟疑，坚定而缓慢，在这个最后时刻——抵达。
终于，在时空大妖精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眼瞳之中。
倒影出了天空的光辉——
那些光点组成线条，又构成虚影，浅蓝色的辉光浮动，连带着时空大妖精身前漂浮着的时空权柄都越发明亮。
温尼仰头——他看着占据了黑夜的龙族残影。
在那汇聚的力量下，那残影慢慢睁开了一双苍蓝色的眼瞳，威严的望向了下方——
在看到温尼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表情柔和了起来——
“是被带走的……小龙吗？”
温尼仰头就这么看着天空。
他听见时空大妖精在那边低声的呼唤：“时空……殿下。”
而远处——在黑夜之中这星星点点太过于显眼。
巨龙的虚影浮现在天际，好似堵住了世界尽头的缺口——那是跟刚刚温尼给予的震撼完全不同的震撼感。
原本心中还在打鼓，不能够完全确定的月辉智者此刻也只能呆呆的看着天空——
“那是什么？”
那是神吗？
龙神大陆曾经消失的神吗？
“我是温尼。”
龙龙仰头看着对方，说着。
“你是——时空叔叔？”
“哈哈哈——是哦，是哦，应该是叫我一声叔叔，哎呀，跟海洋那个家伙同辈，想一想还有点头疼——”
那声音笑着，不疾不徐，几乎能够轻易抚慰人心，让人焦躁的情绪缓和下来。
巨龙弯了弯尾巴，笑吟吟的，根本看不出他陨落之前是什么样子。
——但很明显，被抢夺了权柄，自己的大妖精还不在身边，当时的场面一定非常惨烈。
而他只是对着龙龙问：“这里怎么样？过的开心吗？有没有交到朋友？性格可别跟你亲龙一样别扭……真抱歉啊——没能陪你长大。”
“……没有，怎么会。”
龙龙低声说了一句。
说着，时空巨龙看了一眼温尼身后的阿德罗，他稍稍眯了眯自己的龙眸。
然后看向自家有些崩溃的大妖精。
时空大妖精正仰着头，颇有点眼巴巴的盯着他，像是看到了幻觉一样不敢相信。
他苍蓝色的眼底带着一丝无奈——好吧，他拼尽全力留下这一手，也就是料到了这一点。
万一出现点什么意外呢——大妖精这种存在，果然其实是会哭的啊。
“这不是做的很好嘛，我要感谢你，让你带着我们族的小龙冒这样的风险，真是辛苦了。”
时空巨龙的声音平和又不失威严。
可是他——可是他——
时空大妖精紧盯着时空巨龙，近乡情怯莫过如此，他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口。
他听见时空巨龙继续说着：“哎呀，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毕竟跟对方同归于尽还是稍微马虎大意了一点，被抢走了一点力量，给你也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吧？真亏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把温尼送到，能让温尼成长成这样。”
巨龙轻声喟叹：“——真是值得信赖啊。”
时空大妖精盯着时空巨龙——
“您都料到了是吗？您特意来见我的是吗？”
时空巨龙笑而不语。
时空大妖精刚刚止住的泪水不断的往下掉——那些为了怕温尼担心而压制住的难过，委屈，在看到时空龙神出现的时刻，终于爆发——这本来是不应该的。
但对于龙神来说，从他们力量之中诞生出来的元素大妖精，其实也像是他们的孩子。
尤其是对于时空大妖精不在身边的时空龙神，在陨落之后存留了一点点意识到现在有多么困难，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刻——他该知道的。
时空大妖精身边的毁灭之力丝丝缕缕的撤离。
他是知道的。
因为曾经那些温柔的神明会考虑到方方面面。
他拜托给了他任务，在任务结束的最后，也像是来接自家孩子放学的家长，立在那里，对着他说：“有什么好哭的？新世界属于我们新的毁灭陛下，我们要走了哦。”
走啦，回去了，你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已经可以了哦。
不安狼狈的时空大妖精终于彻底解脱，他看向那边的温尼，他的虚影在力量之中逐渐消散，而此刻，却真真正正能放心的对温尼这样说着——“您喜欢这里——您拥有了同伴——真是太好了——”
毁灭大妖精安静的看着时空的力量慢慢安稳，化作无数光点，像是他其他沉睡的同伴一样，追逐着他的信仰而去。
龙龙看着被哄好的时空大妖精，他松了一口气。
能追逐着自己的信仰沉睡，这是对方一直期盼的事情，也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温尼想了想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龙往后一伸手，正好抓住了正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的阿德罗的衣服。
阿德罗被龙猝不及防拽了一个踉跄，他看着龙的侧脸，很轻的哎了一声。
龙没松手，龙还看着天空。
“魔神真的全都毁灭了吗？”
时空龙神似乎没太想到温尼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愣了一下。
“实际上，龙神一族分散战斗，按道理来说，魔神应该全部清除了，但保不准哪里会出现我们料想不到的情况。”
就算是龙神，也会迎来陨落，也不是无所不能。
风又吹了吹温尼的发丝，像是慈祥的长辈，抚摸了一下小龙的脑袋。
“魔神都是有弱点的，去找准他们保护的最严密的最脆弱的部分，不要犹豫的将他们击溃吧——现在的你可以的，毕竟你现在的力量……可也并不是完全继承了你亲龙的权柄才得到的，那是属于你的全新的毁灭魔法，与众不同——哦，抱歉，是不是幼年期过的不好啊——”
时空巨龙留存这一点意识是为了时空大妖精，但他此刻却也为了小龙真切的感受到不甘和遗憾。
——要是能看着他长大就好了。
——要是能成为他的依靠就好了。
也是因为不能，所以很多话都没办法说。
没有亲族兜底，幼年期一定很难过吧？而此刻也依旧要依靠自己。
他这样想着，看着被龙龙揪住的阿德罗——时空巨龙的目光带着些许审视。
落在小龙身上温和的视线，落在旁人的身上，就像是冷漠威严的高位者，轻易能给人盯出一身冷汗。
时空巨龙片刻之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笑着：“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尽可能的帮助你——如果下定了决心，就去做吧——”
毕竟——
时空巨龙的虚影慢慢消散的时候，他看着在半空隐去的时空权柄——比起那群家伙来说，他还真有一点能动用的特殊的力量。
“宝宝，哦不，毁灭陛下——要说再见了呢。”
时空龙神在彻底消散的时刻，对着温尼微笑开口。
他还能记得自己当年震惊的举着那颗黑龙蛋，宝宝宝宝叫个不停，问是不是毁灭跨越了性别生的，然后被毁灭爆锤——毕竟毁灭那家伙在龙神一族内也有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嘛，他会下蛋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龙神一族并非按照世间常理传承，毁灭一只供龙也下不了蛋，但偶尔看看毁灭跳脚也很有趣呀。
现在——毁灭的崽崽也长得这么大了。
龙龙下意识上前一步，才严肃的开口：“龙会让你们好好休息的……再见，时空叔叔。”
龙说完之后，周围温柔的风好像消散了——
温尼知道，这是时空大妖精不在身边时空龙神陨落之际能留下来的全部力量，只够支撑这样的时间。
然后，龙还揪着阿德罗的衣领，在周围光辉稍稍寂灭下去，下方眼巴巴往这边眺望的一群人已经看不太清楚这边是什么情况的时候，龙一下子将阿德罗拽到了自己身前。
阿德罗稍稍愣住，他低头看着龙龙皱着眉头，靠近他，鼻子抽动两下——嗅嗅。
龙龙嗅的很认真，然后捏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
猛然抬眼，那眸光凌厉。
“怎么了？温尼？”
阿德罗还在笑，老老实实的举着手，让龙在自己身上到处嗅。
“你的禁咒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许瞒着龙。”
阿德罗听见温尼这样开口。
阿德罗的笑容这才收敛起来，他那张帅气的脸也似乎无言了片刻，随后又慢慢笑，试图让龙龙放轻松。
“博尔德死亡没能处理掉呢，但不用太担心，只是会稍稍的影响一点寿命而已。”
“没有龙的允许，你不可以死！”
眼前霸道的，已经掌控了世界权柄的龙像是暴君一样，听了这话，想都没想直接接话，然后盯着阿德罗。
这哪里是你说能决定就能决定的呢？
阿德罗的平和已经要彻底维持不住，他能感受到龙的紧紧抓握在他心口的那只手——因为太紧了，指甲都稍稍陷入了他的肉里，那力道还在加重。
阿德罗只很轻的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对龙龙的行为做任何阻止。
他只是借着月色，借着旁人看不清的位置，好似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欲}}}念，缓缓伸出手，环抱龙龙——拥抱是龙和养龙人之间常有的。
但这个拥抱不一样——克制，爱恋，执念混合在一起。
而且温尼——其实，就算是现在赴死，他也觉得值得了。
他的爱恋如此热烈正确，他的爱人如此璀璨耀眼。
他很轻的开口说道：“人可以为龙赴死。”
在任何时候。
而龙的力道还在加重。
在这个时刻，阿德罗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温尼跟他靠的很近，龙的手有些狠厉破开他的皮肤，探向他的心脏。
——但这并不是终点，压抑着低咳的阿德罗盯着龙龙。
而龙抬眼，跟他对视，夕阳色的眼瞳之中光辉流转，漂亮璀璨，眼尾那片片华贵的龙纹逐渐显现出龙鳞的样子，有些不稳定的闪烁着。
“温尼？你在做什么？”
“龙神一族的力量可以镇压一切，亲龙跟龙说过的。”
温尼再次用力，他嗅到了人类的血腥味道，掩盖住阿德罗身上那让龙不安的腐朽气息，龙龙另一只手捏着一个带着血污的晶核——那是龙龙从山峦智者身体内掏出来的，足以用来辅助的东西。
他抬眼：“人，跟龙契约吧，龙把‘心’——分你一半。”
神明的契约是神圣的，几乎无人知晓的，也是异常难达成的，各种条件非常苛刻，可以说如果不是阿德罗这硬朗身体，还有日夜跟龙相处，早就习惯了龙的气息，连带着龙龙的凶戾的魔法都对他柔和几分，要不然龙龙的毁灭力量刚进入就可能承受不住——把‘心’分对方一半，也并非实际上的字面意义，那是神明愿意停留在契约者的身边，并且为契约者的生命承担责任，对方死亡，则也会对龙带来严重打击。
但龙神一族傲慢，且有这个自信，庇护住自己选中的另一半。
特殊闻所未闻的魔法阵慢慢被温尼的力量向着他的心口蔓延——勾勒。
阿德罗怔愣住，他难得呆滞的看着龙龙，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还有禁咒的肆虐而苍白，龙龙的力量蔓延过来，跟他体内的力量碰撞着，翻涌出来的感觉绝对不好受。
但此刻阿德罗顾不得那么多。
他只想着——
他那样努力的想要把他的‘神’捧到高处，让龙身边无数人环绕，这样他就不会感觉到孤单，不会再发生过去那样的情况。
那样的话，即便是他离开，也可以。
但龙认真的向着他伸出了手——
阿德罗的手掌蹭过了温尼的脸颊，慢慢摸到了温尼眼尾有些粗糙的鳞片——另一半？龙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表达什么意思？
龙龙正低哼了一声，还捏着那已经快要失去光泽的山峦智者的魔法晶核：“想要丢下龙自己跑，门都不给你。”
但下一瞬，龙龙稍稍睁大眼睛，看着阿德罗的脸逼近。
在远处的毁灭大妖精猛然一僵，身边黑色小焰火滋滋啦啦冒出来的时刻。
不敢上前，不敢拥抱，连脸颊都不敢亲吻的信徒——
吻上了龙龙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