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叽小说 > 古代言情 > 帝师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杨瓒醒来时,受伤的脸侧掌心均感清凉。


    室内未点烛火,月光自窗缝洒入,映出点点光斑。


    懒洋洋的翻过身,头有些昏沉。


    张开五指,这才发现,伤口覆着一层薄薄的药膏。试着搓了搓,淡淡的药味飘入鼻端。便是不通药理,也当知道,这是难得的好药。


    闭上眼,杨瓒捏了捏眉心,想继续睡,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


    室内没有滴漏,以天色判断,应过了酉时,将届戌时。


    返京途中,为加快速度,免生枝节,一切从简。膳食都是事先预备的干粮,干-巴-巴咬不动,用水泡软,勉强能入口,味道自不用说。


    杨瓒胃口不好,从昨日至今,满打满算,只用了两个馒头。


    抵京之后,又遇刺杀,连口水都没喝。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不饿才怪。


    呻--吟-一声,当真不想起来。


    舟车劳顿,人困马乏。


    不歇还好,一旦躺下,疲劳骤然爆发。四肢酸疼,关节仿佛生了锈,动一动都难受。


    咕噜,咕噜噜,咕噜噜噜噜。


    肚子轰鸣,似变调的交响乐。


    杨瓒平躺着,单臂搭在额前,抿进嘴唇,试图和“本能”对抗。


    理智告诉他,该起身填饱肚子,才好继续休息。奈何惰性使然,压根不想动。


    “没辙啊。”


    果然人不能放松。


    在江浙时,熬油费火,终日忙碌,事情最多时,一天仅能睡两个时辰。依旧精神奕奕。说话办事不见半点拖沓。


    回京不到一日,就躺在榻上不想起身。累积的疲劳全部涌上,骨头缝都开始疼。


    想到这里,杨瓒叹息一声。再次返身,对上半垂的帷帐,神情忽生变化。


    未受伤的手,试着探向榻边,心中默数。


    这面积,似乎有点不对。


    醒来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这里压根不是他长居的客厢!


    桌椅屏风不论,同客厢内相比,这张床榻何止大了一倍。


    怎么回事?


    心怀疑问,脑子开始飞速转动,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客厢换了摆设?


    单从房间布局,便可-推-翻。


    那是怎么回事?


    撑着胳膊,杨瓒坐起身,靠在一侧床栏,皱眉打量四周。


    床前一面六扇屏风,换下的常服,即挂在屏风之上。屏风左侧,靠墙一张木架,上摆一只瓷瓶,细长瓶颈,通体青釉。


    自榻上站起,杨瓒抻个懒腰,信步绕过屏风,视线豁然开朗。


    陈列奇珍的百宝架,悬在墙上的黑鞘宝剑,靠窗一张大案,笔墨纸砚齐全。


    一道雕花拱门,隔开内外室。


    杨瓒站定,终于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这算是,登堂入室?


    引申含义不对,仅从字面理解,却是相当形象。


    马长史曾言,自长安伯府建成,正房即为“禁地”,除了伯爷,连老侯爷和世子都少有踏足。


    两人过府,天晚留宿,大都歇在客厢。


    “镇抚司的同僚,也少有过府。”


    锦衣卫的身份本就特殊,顾卿掌管诏狱,更添一层冷厉,连同僚都忌讳三分。有事没事,少有人登门拜访,除非是想找不自在。


    如杨瓒般借宿府中,一住就是数月,压根不急着离开,实在是少有。


    两个字:猛士。


    四个字:当真猛士!


    伯府的护卫,隐藏在暗处的锦衣校尉,都是万分佩服。


    如此大无畏,世间难寻,理当钦佩!


    杨瓒停在桌旁,在烛台下摸索,果然发现一枚火折子。


    轻轻吹了吹,纸卷很快燃起,橘色火光映亮双眼。


    灯烛点亮,盖上琉璃灯罩,烟火随精巧的设计流入灯体,消失不见。


    黑暗被驱散,杨瓒坐到凳上,看着闪烁的火光,静静沉思,腹中轰鸣都被忽略。


    留他在正房,是顾卿的意思?


    假使如此,预先制定的“计划”,怕要更改。


    撑着下巴,手指敲在桌上。


    回忆起进府后的种种,杨瓒蓦然发现,顾伯爷太合作,之前想好的办法,竟有多数用不上。


    “头疼啊。”


    人躲着,他头疼。不躲了,一样头疼。


    不得不承认,他看人的眼光,实在有待加强。


    顾卿的性格,着实难以捉摸。本以为猜到几分,结果呢?


    照旧被耍得团团转。


    事到如今,仍没发现顾伯爷是故意躲着他,等鱼上钩,脖子上长的就不是脑袋,是窝瓜,还是空心。


    叹息两声,杨瓒眯起双眼。


    本来简单的一件事,变成现在这样,实在令人无语。


    只能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和锦衣卫玩心眼,稍不注意就会掉坑,远不如直来直去的好。


    想到这里,杨瓒翘起嘴角。


    对,就这么办!


    刚刚做下决定,房门即被推开。


    烛光闪动,顾卿提着一只食盒,走进室内。


    青色道袍,乌发未成髻,仅用布带系住,披在肩头。


    走到近处,沐浴后的清香袭来,发梢仍在滴水。


    灯下美人,肤白似玉,眉如墨染。唇不如往日鲜红。神情中少去刀锋般的冷意,多出几分慵懒。


    顾卿立在桌旁,手臂提起。


    两层的食盒,隐隐飘出面食的香气。


    咕噜。


    杨瓒捂脸。


    美人当前,肚子却叫得响亮。


    当真是煞风景。


    “四郎醒了。”


    四郎?


    注意力从食盒转开,杨瓒微讶,看向顾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