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一个世界
“什么?”
屈凌阳快步跟上来, 低声说:“分手?跟谁分手?你真的要跟江琛分手,那真是太好了,早该分手了……”
他的话很密, 却恰到好处地盖住了江琛的声音, 令人心情愉悦。
容昀枢抬眼,又看了眼台上的江琛, 却恰好撞上江琛看过来的视线。
他似乎看见, 江琛轻轻勾了勾唇, 很轻的笑了一个。
大概是想着童书言要过去献花,两人可以旧梦重温,高兴得笑了吧。
容昀枢收回视线, 继续向前走。
通往后台的走廊灯光昏暗,容昀枢才到, 就看见童书言斜倚在墙边。
他抱着那束花,看着江琛的视线专注而怀念。
这么看来,作者对结局的安排也有道理。两个互相牵挂多年的人,破镜重圆, 不留遗憾。
容昀枢走过去。
童书言转头看来, 没有惊讶, 也没有慌张,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来。
“容言同学, 你也是来献花的吗?很抱歉, 这是一个表演环节, 要复刻高一入学时的场景,所以只能是我和江琛。”
他指了指台上的屏幕,“高中时期的回忆,只有我和江琛的影像, 换人不太合适。”
[年少时,踏入博雅校门的那一天,我对未来的勾勒只有模糊的轮廓……]
屏幕上的画面随着江琛的讲述展开,一幕一幕皆是关于过去的画卷。
新生入学时,一张张青涩懵懂的面孔在绿树成荫的校园四处张望,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很快画面转到礼堂,而站在台上发言的也是同一个人。
屏幕中的江琛青涩俊秀,台上的江琛沉稳英俊,时空仿佛在此刻交汇。
在光影交错间,容昀枢看到屏幕中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捧着花束走上舞台。这一次,不再是妄想中的自己,而是年少的童书言。
他感谢童书言给予的刺激,这场关于初恋和爱情的妄想,从那一幕开始,也理所当然地应该在同一幕结束。
这就是容昀枢计划中的,绝对不会崩人设的分手。
“容言,如果你真的很想成为献花的那个人的话,或许我可以让给你?”
“不用了,谢谢。”容昀枢笑了笑,解开手腕间的机械表,递给童书言。
“江琛说这是他十八岁成年时收到的礼物,我想他真正想送的人是你。”
童书言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江琛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他送我的东西足够多,不需要由别人转送的东西。”
容昀枢并不在意童书言的拒绝,伸手过去准备直接给他戴上。
童书言本能地后撤半步,想要躲开,却被一只手捏住了手腕。
“屈凌阳,你干嘛?”
屈凌阳却没理他,邀功似的一笑,“容昀枢,快。”
容昀枢抬手就把手表扣在了童书言手腕上,“物归原主。”
屈凌阳松开手,对着容昀枢举起手掌,“合作愉快。”
“你们!”
童书言一句话没说完,不远处走来一个工作人员。
“童先生,该你上场了。”
他深呼吸几口,才勉强收敛了愤怒的表情,挂上得体的笑,转身走向台前。
容昀枢在屈凌阳摊开的掌心一拍,“合作愉快。”
屈凌阳手掌一收,捏着他的手把人拽到跟前。
“喂,待会我唱歌的时候……”
“嗯?”
容昀枢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屈凌阳其实人挺好的,虽然像个炸药桶,但和他成为朋友的话应该是很开心的事。可惜没有时间了。
屈凌阳的声音突然卡住,“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等我唱完,我送你回家。”
说完这句,他转身朝后面的准备室走去。
“……博雅教会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是直面真实的勇气。”
江琛说完最后一句,转身面对走上舞台的童书言,视线却落在阴影中的容昀枢。
他不喜欢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可为了试探容昀枢的真心,还是来了。
江琛期望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也认为自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毕竟从相识那天起,容昀枢对他的好毋庸置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容昀枢爱惨了他。
看到这一幕,容昀枢应该就会清楚他知道了真相。
只需要容昀枢坦白,江琛愿意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发生了什么?
掌声变得模糊,光影重叠,江琛觉得今天的领带似乎系得太紧,紧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容昀枢在和屈凌阳交谈着什么。
容昀枢和屈凌阳击掌。
容昀枢看向他,笑了。
他抬手摆了摆,好像在说。
再见?
***
完成最后一出戏之后,容昀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屈凌阳脾气不好,却拥有像野生动物一样的直觉。
他猜对了。
容昀枢准备离开,懒得留下来面对江琛和童书言。倒不是因为不想看两人复合的戏份,而是因为下班了。
在作者续写的剧情里,“容昀枢”应该暂时下线,给出江琛和童书言拉扯的时间。
既然原书中没有他的戏份,傻子才会主动加班。
从人设分析,他同样需要消失一段时间。
患有被爱妄想症的人,在接受自己是“记忆小偷”这一事实后,本能地会想要逃避。
在这种情形下,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分手,而且不会崩人设。
至于江琛会有什么想法,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短时间内,江琛或许会因自尊而难以接受,但等他和童书言复合后,就没心思关心容昀枢这个前男友了。
容昀枢沿着来时的路走出礼堂。
天空中,乌云层层堆叠,愈发厚重,滚滚春雷在天际炸响。这样的将落得雨,并不让人觉得压抑,反而在嫩绿的春色中,带来轻松自由的风。
容昀枢越走越快,赶在大雨落下前跨出校门……
嗡——
手机在衣服口袋内震动,容昀枢拿出一看。
居然是江琛?不对啊,以江琛的性格来说,不应该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在容昀枢的计划中,江琛应该会在冷静一段时间后,再联系他说清楚两人之间的事。
那个时候,就可以彻底分手离开这个世界了。
容昀枢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江琛:“你在哪里?”
容昀枢:“我先走了。我看到了童书言给你送花,他才是你的初恋,对吧?”
既然江琛的电话来得比预计中早,不如顺势坦白,也算是再给江琛和童书言的复合添一把火。
他俩复合得越快,容昀枢就能越开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江琛:“是,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彼此的初恋。”
容昀枢:“我知道,我见过你们恋爱时的样子。和我们在一起时不一样,作为旁观者,我能感受到你们之间热烈的爱意。”
江琛:“成年人的感情自然不会像少年那么冲动热情,你没必要比较。”
“嗯,我明白,其实我早就该清楚。他是你唯一真心爱过的人,而我仅仅是合适而已。”
江琛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却没有反驳,而是问:“那你呢,你对我是真心的吗?你真正地爱我吗?”
容昀枢没说话。
他不明白江琛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是不甘心被欺骗?可就算知道了答案又怎么样?
江琛爱的是童书言,他爱不爱江琛没有任何意义。
他决定等江琛主动挂断电话。
然而,江琛却莫名地有耐心,就这么沉默着等待答案。
“我……”
就在容昀枢纠结要如何回答时,童书言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阿琛?要开始了。”
“稍等。”江琛接着说,“容昀枢,我想我们之间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任务进度,90%]
容昀枢:“嗯,我理解,我们分手吧。”
“好。”
江琛应了一声,总算是挂断了电话。
[系统,我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系统:[恭喜恭喜!太完美了,你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整个小世界的能量运转平稳,没有任何崩人设的危险存在。你的策略果然完美!]
[那当然,这就是新人王的实力。]
容昀枢抬头看天,掩饰着脸上无法控制要冒出来的笑意。
合格的叙事维护员,就算是没有观众,也不能崩人设。
嗯?
一滴雨珠落在他的鼻尖,接下来就是一滴滴越来越大的水珠,容昀枢狼狈擦掉脸上的雨水,抬腿就跑。
“容昀枢!”
他转过身,看到了江琅。
江琅从黑色越野车上下来,拿着把伞快步走过来,直到停在容昀枢面前才撑开了伞。
雨伞挡住噼里啪啦落下的暴雨,身边的街景渐渐模糊,宛如一幅被晕染开的水墨画。
容昀枢的视线落在江琅被雨水打湿的发间,他觉得很奇怪。
明明只需要在车里叫一句让他过去就行了,明明下车就可以撑开伞,却让自己也同样被淋湿。
真是奇怪的人。
“容昀枢?”
容昀枢:“你怎么会在这?”
江琅:“我答应过要带你去看沙漠日落,现在去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解释他为什么出现,也没解释他为什么一定要走过来接容昀枢上车。
容昀枢也只回了一句。
“好。”
黑色越野车轰鸣着驶离,有些过往,有些人就这样被果断抛在身后。
***
江琛挂断电话后,深吸几口气依旧没法消除胸口的憋闷感。他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垂头靠着桌子发愣。
他无法控制地在脑内复盘刚才的对话。
从第一个字开始,容昀枢的反应都和他预料中的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江琛甚至觉得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不是容昀枢,又很快意识到,容昀枢患有被爱妄想症,表现出来的从来都不是真实的样子。
即使如此,江琛却还想挽回。
沉默等待的十几秒内,他竟然在期待容昀枢再次欺骗自己。只要容昀枢说一句是真心的,他就能原谅过去的一切。
太失控了。
从在台上看见容昀枢转身离开时,他就失控了。那种场合,他居然涌起不顾一切追上去的冲动。
如果不是童书言的出现,勾起了那段因失控而导致的惨痛回忆,他不会从失控中清醒过来。
于是江琛提出分开一段时间,也暂时接受了容昀枢提出的分手。
他说服了自己。
他和容昀枢都需要时间来理清一切,无论是关于容昀枢的过去,还是自己内心的感情。
“阿琛?”
童书言再次推门进来,“外面的活动已经结束了。”
江琛点了点头,“嗯。”
童书言拿出那块机械表,递向江琛。
“对了,这是刚才容先生托我还给你的。”
“……”
江琛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他说什么?”
“他说你真正想送不是他。”
江琛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容昀枢的被爱妄想症,彻彻底底地痊愈了?
在听完容昀枢和顾宥白的对话后,他打消了监听的念头。
江琛觉得,让容昀枢主动解释才代表他有解决两人之间存在问题的意愿。
然而,容昀枢把机械表还了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谢谢,我再留一会,你先走吧。”
江琛接过机械表,等童书言离开后才点开了□□。
心理咨询的内容枯燥又琐碎,可他却自虐般地听了整整一个下午。
江琛仔仔细细的听,听着容昀枢讲述那些他们之间的过去。
直到耳机中传来一句。
[顾医生,我想你说得对。我或许从未真正地爱过一个人,所以也没有真正地被爱过。]
“嗡”的一声,江琛只感觉耳膜仿佛被尖锐的蜂鸣声刺穿。他颤抖着关掉录音,又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直接删除。
江琛恍惚起身,膝盖撞上桌角,钝痛顺着神经直窜太阳穴。他没有停下,踉跄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幽深昏暗的后台走廊上只有他孤独的影子,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接连亮起。
光影交错间,江琛仿佛看到了容昀枢离去的背影。
追上去,快追上去,不然会错过很重要的人。本能一次又一次地催促着他,却一次次被理智压抑下来。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犹豫,快步追上前去。
江琛的脚步越来越快,一把拉住前方那人的手。
那人回过头,“江琛?”
童书言?怎么会是童书言?童书言留下来了?
江琛愣了一下,心神混乱间又回到了大二的那个冬季。
他站在异国的街道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等待着一年多来从未放下的恋人。
有一段时间,江琛经常做梦。
在梦中,他没有在看到童书言和新男友接吻时转身离开,而是走出阴影拉住童书言的手。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时自己再冲动一些,他和童书言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他和与容昀枢恋爱后,这个梦出现得越来越少。
江琛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直到童书言回国的那个晚上,他又一次做梦了。梦到那个冷得痛彻心扉的冬季,他走了出去,拉住了童书言的手。
“阿琛?你怎么在这儿?”
江琛回过神,低声问:“陪我走走?再逛逛博雅。”
童书言笑了笑,“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刚好想趁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好好逛逛博雅。”
两人走出礼堂,着教学楼与实验楼之间的小道,向足球场方向走去。
“这边居然一点都没变,连那棵老榕树都还在。”童书言兴致盎然,每到一个熟悉的地方,都会停下来看很久。
“新教学楼都在新校区那边,这边很少有人过来。”
“怪不得和我们当初在的时候差不多,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最喜欢走这条路,从这里穿过去,离食堂最近。”
江琛当然记得。高中时,他为了给童书言抢最热销的红烧排骨,会从这里抄近路去食堂。
“记得。”
他们沿着小路,走过废弃的老食堂到了足球场。足球场翻修过,但构造和以前比没有太大区别。
“江琛,过来!看台还是从这边上,位置一模一样。”
两人走上看台,挑了最前面一排位置坐下。
童书言笑着说:“还记得那次运动会吗?正要颁奖的时候,突然下暴雨,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江琛看向空无一人的操场。暴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边还沉沉地压着乌云。这些乌云,如同压在他心头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嗯。记得。”
童书言:“后来还是我给你戴上的奖牌,就在这里。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回教学楼了,就只剩下我们俩。”
话音刚落,看台的顶棚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白茫茫的雨幕模糊了天地的边界,也模糊了现实与过去的距离。
童书言站起身,指尖轻轻划过带着水珠的栏杆。他慢慢弯腰,眼神中仿佛带着来自过去的那场雨。
江琛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
多年以前,两个青涩的少年躲在空无一人的看台接吻。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似乎助力他们重温那段关于初吻的记忆。
雨滴砸在看台顶棚的声音愈发杂乱,乱得如同江琛此刻的思绪。
在白噪音的交错中,他仿佛又听到了那句透过蓝牙耳机刺入心底的话。
[我或许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是啊,容昀枢因为被爱妄想症才爱他,并不是真正的爱着他江琛。
而江琛,曾经真切地深爱过一个人。
这个人就在眼前,穿过时光回到他的身边。
他没有躲,任由带着凉意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沉闷的雷声滚滚响起,雨势愈发猛烈,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
容昀枢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
离开海城不到半小时,雨就停了。乌云只笼罩在海城上空,暴雨也只在海城落下。
夕阳透过挡风玻璃,斜斜地照下来,有些晃眼。他眯起眼睛,却还是盯着路的远方看得专注。
“戴上会舒服些。”
容昀枢转头,看见江琛递了副墨镜过来。
“你呢?”
江琅又拿出一副,“你那副是备用的,我还有。”
“你风险意识挺强,同款墨镜都备两副。”
江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太阳愈发靠近地平线,越野车已完全驶离城市范围。容昀枢看着路旁大片刚播种不久的农田,心情愈发放松。
系统忽然上线。
[恭喜用户!江琛和童书言接吻了!]
容昀枢:[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倒像是恭喜我被戴绿帽。]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嘛,这不算。]
容昀枢:[也是。他们接吻的话,分手就已经成既定事实了吧,是不是能开传送门了?]
系统:[等进度到了100%当然可以,不过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容昀枢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很美,此时的心情也很自由。
系统:[你不是答应了江琅一起去看日落吗?]
[对啊,“容昀枢”答应了,可任务结束后,我就不是“容昀枢”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沙漠日落?还是江琅。]
系统慌了。
容昀枢却只是一笑,并不想告诉它自己的想法。
系统只能机械地汇报进度,想让容昀枢冷静下来。毕竟,在管理局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叙事维护员突发恋爱脑滞留在小世界这种先例。
[任务进度95%,96%……]
[好了,别报了,我知道了。]
太阳快要沉入山的另一侧,天边的云朵镀上了一层金红色,远方的景色更动人了。可惜,看不到沙漠落日了。
“江琅,谢谢你。”
江琅微微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离开海城,那场暴雨挺烦人的。”
江琅:“答应过你,要带你看那张照片里的日落。”
“眼前的日落很美。”伴随着脑海里系统数到99%的声音,容昀枢继续说,“我不后悔今天做的任何事,也很高兴走出博雅的时候看到了你。”
“沙漠落日更美,你不会后悔的。”江琅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可惜,我看不到了。下个世界或许仍有沙漠日落,但身边的人终究不同了。
江琅是容昀枢出于自我记忆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会记住这段回忆。
然而,他已经完成告别,准备离开。
系统却忽然说了一句。
[咦?怎么回事?进度条卡在99%不动了。]
容昀枢:[……]
他下意识看向江琅,好在江琅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不然,他自顾自地告别,却又没走成,那就太尴尬了。
尴尬?
容昀枢很清楚小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工作。按剧本演戏,无论有什么情绪,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狗血的剧情经历太多,他几乎不会出现尴尬这种情绪。刚刚他居然尴尬了,有意思。
容昀枢:[怎么又卡住了?我和江琛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江琛和童书言也接吻了,这还不算达成作者改过的结局吗?]
系统:[已经上报主脑,很快就有结果,请用户耐心等待。]
真是不靠谱。
容昀枢吐槽一句,也只能安心等待主脑反馈。
换个角度想想,这场旅行或许能继续下去也挺好的。
“对了,我记得323公路那边有很长一段无人区,到时候住哪?”
江琅轻声笑了下,“都跑这么远了,你才想起问这个?”
“我没有像这样旅行过。”容昀枢说,“以前去其他城市都是出差,提前订好酒店,安排好一切。说走就走的旅行是第一次。”
“很开心能成为你第一次旅行的同伴。”
江琅:“我们先去漠城,那边准备了越野房车,大水大电,带太阳能板和卫星网络设备,足够支撑我们两人一周的旅行。”
容昀枢有些惊讶,“你早就准备好了?这种特殊的房车没那么容易找吧?”
“嗯,那天晚上你说想去看沙漠日落,我就开始准备了。”
明明只是随意的一句话,江琅却记在了心上。
那朵永生花也是一样,容昀枢都忘记这个小插曲了,江琅却如约让蓝色桔梗花能够长久保存下来。
就算待会系统通知任务完成可以离开小世界,容昀枢也准备用积分兑换留下的时间。
起码要和江琅一起去看完沙漠落日,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事情。
嗯,再请江琅吃顿饭。
除此之外,容昀枢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表达谢意的方式。
或者,他可以把咖啡店送给江琅。
毕竟那天江琅在店里吃蛋糕时,看起来心情很好。能让人感到放松和愉悦的地方,应该算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主脑的反馈来了,任务进度条没有故障,小世界能量反馈尚未完全自主运转。也就是说,江琛那边还未接受分手事实,结局并未完全契合原作者设定的结局。]
容昀枢:[那江琛可真是个渣男,都亲了童书言还不承认分手?]
系统:[不然为什么这个作者的小说世界人物没几个人愿意接,就是这种让人如鲠在喉的喂屎情节。]
这倒也是。
容昀枢摸出手机,拉黑了江琛。
他该做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可不想被毫无边界感的任务对象影响到旅行心情。
***
几天后。
房车停在了沙漠边缘一座荒废的小城。再往里没有硬化道路,房车没法深入。
江琅准备好了适合沙漠越野的摩托车,正在做出发前的检修。越野摩托车是红黑相间的涂装,停在荒凉的城镇中像是一团火焰。
容昀枢绕着摩托车转了一圈,问:“这辆摩托车比你海城那辆小很多啊。”
“嗯,轻量化设计适合沙漠地形。减震根据我在沙漠骑行的经验调校过,坐垫也是我特意挑选的,可以满足双人骑行的要求。”
容昀枢:“这车真好看,我有点想试试。”
容昀枢喜欢一切没有尝试过的新鲜东西。
他曾经在其他小世界试过御剑飞行,也试过操控机甲,但在这个小世界里,倒是没骑过摩托车。
“沙漠骑行难度大,不适合新手,回去后,我带你去专门的场地玩。”
容昀枢摸了下鼻子,转移话题道:“我给你泡杯咖啡吧。”
江琅太重视承诺,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这让他不想再轻易承诺任何事情,不然会有种欺骗老实人的负罪感。
“好,谢谢。”江琅拿起工具,准备对摩托车做最后的检查与调校。
容昀枢转身走上房车,随手称了咖啡豆放进手摇磨豆机。他漫不经心地摇着手柄,视线落在门外。
天气很热,江琅脱了外套,只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手臂和背部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几乎完美的肌肉线条在一片金色的背景映衬下,如同艺术品般赏心悦目。
容昀枢扫了一眼后,又忍不住再看几眼,却刚好撞上江琅看来的视线。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容昀枢又尴尬起来。
他掩饰般地摸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找点别的东西看,大概就不会老想盯着江琅看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屈凌阳的脸被聚光灯切割成明暗两半,怀里抱着一把漆面斑驳的旧吉他。
主持人笑着问:“凌阳,据说你昨天在发布会现场,临时加了一首歌?”
“是。”屈凌阳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怀里的吉他。
特写镜头扫过时,容昀枢看到那只他曾经画在琴上的蝴蝶。颜色已经脱落,但似乎被人用刀描摹着刻下了不会消失的痕迹。
“为什么决定临时加歌,是突然有了灵感?”
“这首歌叫《破茧》,”他哑着嗓子开口,“写给我等了九年的初恋。”
主持人:“能透露一下是谁吗?”
屈凌阳盯着镜头,眼中仿佛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这是我的私事,这首歌我原本也不打算公开发表,只想送给他。”
主持人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又问:“那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主意?”
“大概因为他不想当面听,就只能这样了,让这首歌成为本年度传唱度最高的歌,他总会听到的。”
[得听我唱歌。]
离开博雅前,屈凌阳反复强调过这句话。不过当时容昀枢一心只想完成任务走人,根本没心情听什么歌。
屈凌阳想在校庆上唱歌给他听,不仅仅是出于对知己的感谢,还想借此表白?
他心情有些复杂。
屈凌阳喜欢他?可从两人以往的相处经验来看,屈凌阳表现出来的明明是讨厌啊。
难道是因为报恩?但屈凌阳又不像是那种会为了报恩就以身相许的人设。
容昀枢想不明白。
人类的感情,是这么复杂的东西吗?
“昀枢?”
容昀枢回过神,看到江琅不知何时已走上房车。
“啊,怎么了?”
“可以出发了。”
容昀枢说道:“咖啡还没泡好……”
“咖啡可以等,落日可等不了。走吧。”江琅拉过他的手腕,顺手关掉电视,带着他走下房车。
容昀枢瞥见电视屏幕在暗下去之前,屈凌阳似乎拿起吉他准备唱歌。
算了。
还是看日落更重要。
他不再去想关于新专辑访谈的事,跨上摩托车后座。
“抓紧,我们出发了。”
江琅说完,拧动了油门。
轰鸣声中,摩托车向着远处的沙丘驶去。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扬起的沙尘化作金色的雾霭,迅速模糊了来路。那些纷繁复杂的人与事,仿佛都被抛洒在茫茫沙海之中。
此刻是纯粹的自由,没有剧本的束缚,也没有人设的枷锁。
江琅说:“抱紧。”
紧接着,摩托车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个小型沙丘上飞跃而过。
腾跃而起的瞬间,容昀枢下意识地死死抱住江琅的腰。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人心跳加速,他感受着江琅背部紧实的肌肉随着驾驶动作微微起伏,心情却愈发放松,甚至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
去他的任务!傻叉主脑!
不多时,两人已经深入沙漠,视野愈发开阔,连绵起伏的沙丘像是凝固在天地间的金色波浪。
“这里可以吗?”江琅停下摩托车,“上次我在朋友圈发的日落照片,差不多就是这个方位。”
他看向容昀枢,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这里很美。”
在金色波浪的尽头,夕阳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缓缓下沉,将天空染成橙红与绛紫交织的绚丽画布。
容昀枢和江琅并肩坐在沙丘顶端,看着夕阳一点点被地平线吞噬。
沙漠中,太阳落下后,气温立刻急剧下降。
江琅拿出一条薄毯,轻轻披在容昀枢肩上。
容昀枢侧脸看过去时,江琅却迅速转过头,只盯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即使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已被地平线吞没,天边的晚霞依旧映照得他的耳廓微微发红。
“江琅,你对我的事是怎么看的?”容昀枢问。
江琅是江琛的双胞胎弟弟,而他其实严格来讲,算是欺骗了江琛的感情。容昀枢把江琅当朋友,觉得必要问问江琅的想法。
“什,什么怎么看。”
江琅猛地站起身,手足无措地转了两圈。
他盯着容昀枢看了片刻,又大步走回来,从背包里摸出一瓶伏特加。伏特加是应急用的,防止在沙漠发生意外失温。
现在气温不算太低,江琅却毫不犹豫扭开灌了一口。酒刚入口,他又想起待会还得骑车回去,连忙把酒吐出。
伏特加入口辛辣,江琅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容昀枢赶忙起身,帮他拍背,“你没事吧?我就是随口一问,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江琅直起身体,看着容昀枢的眼睛,直接说:“我对你的想法……就是想成为你的新男友。”
容昀枢眨了眨眼睛,“啊?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问我对你的想法吗?我不想骗你。我不是那种会为普通朋友费尽心思的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这样。”
容昀枢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下意识地将剧本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容昀枢”和“江琅”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
“我,我是问你对我的病和骗江琛的事,有什么看法。”
江琅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愣了许久,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冷静下来,“其实,我在听到你的病后,第一反应是能更早认识你就好了。”
容昀枢垂下眼眸,“可你是江琛的弟弟,而且我对他的感情……或许我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江琛,我只是需要一段爱情。”
“他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这几年一直是你在给他提供情绪价值。”江琅说,“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却始终没能让你真正爱上他,这是他的问题。”
“我们都看得出他在这段感情中是多么冷淡和敷衍,如今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咎由自取。”
容昀枢笑了笑,“你数落起自己哥哥来,还真是毫不客气。”
江琅却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哪里不对,他跨上摩托车,把头盔递给容昀枢。
“好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再待下去会越来越冷。”
回到房车后,两人收拾妥当便睡下了。房车内的床铺是上下铺,江琅睡下铺,容昀枢睡在上铺。
容昀枢躺在狭小的床铺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房车车顶,并不觉得压抑,反而感到放松且真实。
叙事管理局的新人培训班里,每个人都躺在类似的营养舱中。
如果不是有那份入职协议,容昀枢甚至要怀疑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克隆人。
他走过很多个世界,扮演过各种角色,也在剧本的操控□□验过各种情感,可依旧觉得自己不像真实的人类。
容昀枢看待周遭的世界,始终像是隔着一层幕布。真正的他,仿佛只是一个观众,看着自己出演的一幕幕戏剧。
此时此刻,在这安静而狭窄的空间里,容昀枢却感受到了真实。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江琅,都无比真实。
外面废弃的小镇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和江琅。
极致的安静中,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容昀枢能清楚地听到江琅沉稳的呼吸声,一下一下,顺着耳廓直抵心脏。
他想起江琅的表白。
“……我只对喜欢的人费尽心思。”
容昀枢没想过江琅会喜欢他,毕竟江琅是江琛的双胞胎弟弟。从这个世界的伦理道德出发,他们似乎并不适合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琅为什么会表白,而他在那瞬间为什么又会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两人呼吸在夜色中交织缠绕,融为一体。
这种规律而安心的节奏,让容昀枢渐渐昏昏欲睡,意识迷蒙之际,他听到江琅轻声说了一句。
“我是认真的,你只要伸手,我一直都在。”
第23章 第一个世界
海城。
天际线沉浸在霓虹中, 从往昔会所看出去的风景像是一幅被镶嵌在落地窗中的画卷。
唐骏叼着烟,晃着威士忌酒杯,心满意足地欣赏了片刻后转身。
“当初拿下这块地, 真是太明智了, 这风景简直绝了。”
半晌,他也没得到一句回应。
他转头, 无奈地说:“我说你俩, 就算爱火重燃也别这么腻歪好不好?这香蕉牛奶是怎么回事?咱们江总什么时候改喝养生饮品了?”
童书言解释道:“阿琛前段时间酒喝多了, 我怕他胃痛。”
他坐在江琛旁边,两人之间隔着比日常社交距离稍近的距离,像他们现在的关系一样。
比朋友暧昧, 却又不是恋人。
那天以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在操场上的那个吻。
江琛虽不主动, 但对于童书言的示好,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拒绝。
童书言并不着急。
容昀枢和江琛在一起五年,留下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他只需慢慢引导江琛回忆起过去,就能顺利和江琛复合。
他相信江琛此时的异样, 不过是熟悉的人离开后出现的戒断反应。毕竟他才是江琛念念不忘的初恋, 容昀枢不过是将就的选择。
“对了, 我还点了老杨关东煮,就是博雅后巷那家, 我们以前经常翻墙出去吃的那家。”
江琛:“不记得了。”
童书言抱怨道:“这你都能忘, 你以前总嫌弃后巷那里不干净, 我可是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家既干净味道又不错的。”
“嗯,想起来了,他家还在营业吗?”江琛的回应有些漫不经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唐骏孤家寡人的,只能百无聊赖地刷短视频。刷着刷着, 他手指突然停住。
屈凌阳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首歌其实是写给我的初恋。]
唐骏想起几天前屈凌阳突然取消在校庆上的表演,只说有事就直接走了。
后来,屈凌阳又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模糊的谱子照片,配文“只想唱给他听”。
当时唐骏就猜到事情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以为“天台知音”会来参加校庆,所以才答应在舞台上唱歌。
人没来他就不唱了,反正这祖宗总是任性得很。
没看几秒,唐骏忍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去!屈凌阳居然真在访谈里表白了?!”
童书言好奇地看过来,问:“表白?他向谁表白?”
唐骏索性找了个完整的访谈,投影到电视上播放。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直到发现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童书言:“没想到啊,凌阳还有这么一段?我记得他高中时没谈恋爱啊。到底是谁呢?”
“当然是他的天台知己,说起来,他什么时候找到那个人的?”唐骏挠挠头,“难道是在校史馆发现了什么线索?说起来,当初他的天台知己突然消失不见,肯定是转学了,顺着转学这条线索查,肯定能……”
“你说什么?什么天台知己?”童书言追问。
“哦,对了,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呢。当初你和琛哥打得火热,哪有时间关心凌阳的感情状况。他念叨那个人念叨了好几年,直到大学毕业后才没怎么提了。”
唐骏三言两语把屈凌阳和天台知己的故事讲得清清楚楚,完全没注意到江琛脸色变得极度阴沉。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敲响房门。
“肯定是关东煮到了。”
童书言起身打开门,却看到屈凌阳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外卖袋子。
屈凌阳挑眉,“你点的外卖?我刚才在电梯碰到外卖小哥,就顺便带上来了。”
“谢谢。”童书言伸手去接。
“啪”的一声,外卖袋整个掉落在地,关东煮的汤汁流淌出来。
屈凌阳漫不经心地说:“啊,抱歉,手滑了。”
“屈凌阳!你故意的吧!你幼不幼稚!”
“切。”屈凌阳嗤笑一声,双手插兜,撞开童书言走进包厢,“哟,都在呢?”
“你吃炸药了?”唐骏说,“之前叫你来聚聚,不是说没空吗?”
屈凌阳挑了张沙发坐下,“心情不好,出来逛逛。”
房间里的人还没回话,电视里又传来屈凌阳的声音。
[对,这首歌是为他写的,我只能通过这个方法,让他听到这首歌。]
唐骏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按下停止键。
画面停留在屈凌阳弹吉他唱歌的画面上。
屈凌阳倒是淡定,瞥了一眼,说:“你们几个这么闲?聚在一起看我访谈?”
唐骏尴尬笑了笑,“刚好,刚好刷到。”
“看就看呗,我敢做就不怕被人知道,”屈凌阳说,“不叫个保洁上来?这外卖的味道怪难闻的。”
“……”唐骏一看就知道这大少爷肯定又心情不好,纯粹是来找茬的。
他打完电话,又问:“凌阳,这不大家都关心你初恋的事儿嘛,怎么样,有进展了?”
“什么进展?”
“你都当着屏幕告白了,你那初恋不得感动得立马找上门来……”
唐骏一句话被说完,就被江琛冷声打断。
“屈凌阳,你的初恋是谁?”
“这和你有关系吗?你不是忙着和童书言旧情复燃,还有闲功夫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屈凌阳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全是挑衅。
江琛站起身,走到屈凌阳面前,“是不是容昀枢?”
虽然是一句问话,江琛的语气却很笃定,像是已经确认这是事实。
屈凌阳眉毛都没动一下,“我的初恋和你没有关系,你自己的初恋不在那坐着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点。
唐骏下意识起身,想过去打打圆场,却被童书言一把拉住。
江琛见屈凌阳软硬不吃样子,本就烦躁的心情更乱了。几方刺激之下,他冲动地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
[你在校史馆看到的手稿,你不听一听,我不甘心。]
[昀枢,听我唱完歌,我送你回家……]
录音里是屈凌阳的声音,他语气柔软祈求的对象居然是……
容昀枢?
唐骏整个人都傻了,语无伦次地问:“凌阳,不是,哥们,你的天台知己是容昀枢?容昀枢什么时候在博雅读过书?他怎么从来没提过?”
当事人没理他。
屈凌阳起身来,冷笑道:“你这是在监听容昀枢?江琛,怪不得他受不了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江琛回了同样的一句话。
屈凌阳:“与我无关?你对容昀枢的了解,还不如我呢。我起码知道他……”
话到嘴边,屈凌阳扫了一眼童书言和唐骏,还是没有说出口。
被爱妄想症这件事是容昀枢的隐私,他不能就让其他人知道。
“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江琛说,“他是我的恋人,作为多年的朋友,你插手不太合适。”
屈凌阳嗤笑一声,“恋人?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没分手,只是冷静一段时间。”
“没分手?没分手你却和童书言打得火热?你这是脚踏两条船?”屈凌阳愈发咄咄逼人。
江琛皱眉,“我和童书言只是朋友。”
唐骏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将两人隔开。
“算了算了,凌阳,大家都是朋友,闹这么僵以后见面多尴尬啊,犯不着为了容昀枢这种……”
“唐骏,你不想挨揍的话最好闭嘴!”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屈凌阳猛地一把推开唐骏,“江琛!唐骏他们几个看不起容昀枢,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唐骏本来还有点冒火,听屈凌阳这么一说,又赶紧解释,“凌阳,你说什么呢,琛哥,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屈凌阳没搭理他,直直盯着江琛。
“这和唐骏他们无关,全是因为你。你在外面对容昀枢永远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别人当然以为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还有脸说他是你的恋人?别说你不会谈恋爱,以前和童书言谈的时候,不是挺温柔体贴的?”
江琛:“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容昀枢就活该被你这么对待?”
见江琛不说话,屈凌阳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和童书言只是朋友,你江琛和朋友会没事接吻?”
唐骏一看屏幕,眼睛瞪得滚圆,“啊,这,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照片里看台上两人正在接吻,当事人正是在场的江琛和童书言。
江琛胸口剧烈起伏,勉强控制住情绪,“屈凌阳,你偷拍?这事过分了。”
屈凌阳挑眉,充满恶意地说:“过分?那我还有更过分的。”
他收回手机,点了几下,“看朋友圈。”
“卧槽!凌阳,你把照片发朋友圈了?”
唐骏惊呼一声。别人都说他唐骏是个搅屎棍,没想到屈凌阳搞起事来比他还离谱。
江琛一听,上前一步就要去抢屈凌阳的手机,“删掉。”
“急了?”
屈凌阳向后一退,靠坐在沙发扶手上,“怕谁看到?容昀枢?我这是在帮你,要分手就果断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两边都放不下那叫渣男。”
江琛冷声道:“你的目的没那么单纯,你对容昀枢有想法。”
“你们分手了,大家都是单身,我为什么不能追他?”
屈凌阳越说越得意,甚至笑得露出尖尖的虎牙,“你有童书言,我追容昀枢,谁也别干涉谁。”
江琛脸色铁青,又因为这张照片,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只能给容昀枢发了一条信息。
[屈凌阳发的朋友圈里的事只是个意外,等你回来我向你解释。]
江琛相信,只要自己解释了,容昀枢一定能理解。
这几年的交往中,他因为各种理由无法赴约,容昀枢只需要一个解释,就不会怪罪他。
一个红色的叹号跳了出来。
[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嚯,被拉黑了?活该啊。”
屈凌阳愉悦的声音响起。
他没拦着江琛发信息的原因很简单,想借此激容昀枢回来而已,不管回来是什么情况,总比根本找不到人要好。
没想到,容昀枢分起手来这么干脆利落,居然直接拉黑了江琛。屈凌阳糟糕的心情顿时转晴。
江琛捏着手机的手指几乎泛白,手臂青筋暴起。他深呼吸几口,转身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离开。
童书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阿琛!”
江琛回头,看着童书言匆匆赶来。
他下楼之后就恢复了理智,选择暂时忘记屈凌阳那些离谱的挑衅。不过是失败者的无能狂怒罢了。
“你还好吧?屈凌阳说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他这人一直这样。”
“没事。”江琛说,“上车,先送你回去。”
“哦,好。”童书言开门上车。
一路上,童书言识趣地没有追问刚才的事情。
他知道现在的江琛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只是刚才江琛为什么会失控?是因为屈凌阳的挑衅,还是因为容昀枢的拉黑?
童书言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从他决定回来的那天起,就已想好如何一步步与江琛复合。事情发展到现在,和他的计划几乎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童书言心里总是隐隐有些担心。
得主动一点。
童书言想到这里,开口道:“阿琛,明天我给你带早餐吧,原来博雅门口那家店搬到附近的小吃街去了,还是他家的咖啡和三明治?”
江琛恍惚了一下。
他喝咖啡的习惯从高中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候学校门口那家店提供的咖啡,与其说是咖啡,不如说是咖啡饮料。
听到童书言的提议,江琛回忆起夹杂在苦涩中的甜腻,心里下意识涌起一股抗拒。
他好像已经不习惯也不喜欢那种味道了。
“不用了,明天我不在海市。”江琛说完,又打了个电话。
“李助理,帮我买一张明天早上去平城的机票。我知道。明天的行程全部推后,你重新安排,我要去平城。”
童书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阿琛,你临时去平城是有工作安排吗?”
“嗯。”江琛应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
看过那场绚丽的日落,容昀枢的睡眠质量格外高,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鼻尖萦绕着烤面包和咖啡的香气,他的身体才慢慢从睡梦中醒来。
容昀枢在迷蒙中抬手,准备伸个懒腰,却“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
怎么这么窄?哦,对,他不在家里。
容昀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在房车里,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时还有些迷迷糊糊。
“醒了?”
江琅端着杯咖啡走过来。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T恤,宽肩窄腰的身材把毫无设计的T恤衬得像是要去走秀。
“我试着做了杯拿铁,拉花拉得不太好,你尝尝?”
容昀枢看一眼,“这拉花是……一朵云?”
准确地说,是一朵被狂风卷乱的抽象的云。
“不是。是上次你发给我的新手教程里,拉花入门的第一个图案。好了,洗漱完后出来吃早餐吧。”
说完,他端着那杯咖啡转身下了车,背影莫名透露着几分狼狈。
这是怎么了?
容昀枢伸手摸过手机,翻到之前和江琅的聊天记录。
两人的聊天记录居然长到快要翻不到头,明明机场接机之前,聊天框里还空空如也。
聊天内容大多是江琅主动发来的一些照片,几乎每天都有。他不在意容昀枢回不回消息,只要看到新奇的事物,就会拍张照片发过来。
发得多了,容昀枢总会忍不住回上几条。
一来二去,两人就聊起来了。
某天,江琅说他买了意式咖啡机,想学着做咖啡但不知道从何下手。容昀枢就发了个新手教程给他,里面有简单的拉花教程。
找到了,就是这个。
容昀枢打开教程,发现第一个拉花图案是一颗心。
容昀枢盯着那颗心,又想起江琅刚刚手上那朵疑似被狂风卷过的“云”,忍不住笑出声来。
关掉咖啡拉花教程,他又顺手点开了朋友圈。然后看到了屈凌阳新发的朋友圈,内容是江琛和童书言在雨中接吻的照片。
啧。
没想到江琛居然这么奔放,不愧是真爱,居然能在公共场合接吻。
容昀枢还没感慨完,手机又震动两下,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
[容先生,我是唐骏。之前我嘴贱说了些混账话,给您道个歉。凌阳骂得对,我们这帮人确实没把您当回事,但这不是您的问题,是江琛从没让我们觉得您重要。实在对不住,以后您来往昔会所消费,全都算我的。]
唐骏在抽什么风?容昀枢只觉得这个道歉莫名其妙。
剧本中唐骏的角色定位很简单:纨绔子弟,看“容昀枢”不顺眼,负责羞辱“容昀枢”,撮合江琛和童书言。
他莫名其妙跑来道歉,难道任务又要出岔子?
容昀枢赶紧问:[系统,任务进度多少?]
系统:[任务进度99%,没有问题,请用户放心。]
还好还好。
容昀枢长吁一口气,又反应过来他好像被pua了,居然觉得没有倒退就是好事。
[不对,任务进度肯定有问题,屈凌阳把江琛和童书言接吻的照片放朋友圈了,这算是公开了吧。这还不能判定江琛和童书言复合?]
系统:[根据反馈,依旧未完全匹配原作者设定,在现有能量运转逻辑上加以推测,得出以下结果:员工容昀枢脱离后,小世界崩溃概率为99.9%,因此判定不能脱离该世界,请用户继续……]
[好了好了,别念你那破检测报告了,听着烦。]
容昀枢有点破罐子破摔。
进度条不动就不动了,干脆当度假算了,好好享受生活。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过,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他点开屈凌阳的对话框,发了一句话过去。
[朋友圈是仅我可见吗?]
屈凌阳迟迟没有回应。
容昀枢也不在意,起床洗漱,然后下车吃早餐。
江琅已经支好遮阳棚,摆上露营桌和露营凳。
远处废弃小镇仅剩下一堵堵的墙壁矗立着,给满目荒凉添了几分人类留下的痕迹。这独特的景色,倒是让简单的早餐别有一番风味。
容昀枢坐下,端起那杯抽象的拿铁喝了一口,“味道不错,作为新手的话,拉花额也不错。”
江琅唇角微微勾起,“你喜欢就好,我会继续努力的。”
容昀枢又咬了口面包,问:“这里的房子怎么都没有屋顶,是被风吹跑了?”
江琅:“这个小镇是因政策原因集体搬迁的,撤离的时候把屋顶和窗户这些还能利用的建材都带走了。”
容昀枢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显示是个未知号码。
他记忆力好,一眼认出尾号应该是唐骏,便按下静音键,继续和江琅闲聊。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几年前,我在这碰到几个在这小镇长大的人,晚上露营的时候,他们给我讲了小镇的过去。”
“真好。”容昀枢感慨一句,“能坦然讲述自己的过去,真好,我就不行,都分不清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你也会的。”江琅看着他,说了一句,“我会等着你愿意的。”
对上江琅的眼睛,容昀枢莫名有几分慌乱,他垂下眼睛,看见手机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来电人:屈凌阳。
手机屏幕持续亮着,似乎不接通就不会罢休。
容昀枢犹豫一下,接通了电话,起码可以借机终止这暧昧不明的对话。
“喂。”
屈凌阳:“容昀枢?你终于接电话了,你人跑哪儿去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容昀枢:“你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告诉我那条朋友圈仅我可见吗?”
屈凌阳:“想什么呢,以为我故意气你啊?照片可不是仅你可见,所有人都能看到,现在点赞99+了。”
“屈凌阳,你为什么要发那张照片?”
屈凌阳:“我就是不想看到有人傻乎乎的,又被轻易骗回去。江琛这段时间和童书言打得火热,给他留下点证据而已。”
容昀枢:“谢谢。”
他真心实意的道谢,屈凌阳的举动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一个大忙。
江琛是个要面子的人,他和童书言接吻的照片都被爆出去了,应该不会厚着脸皮否认分手事实。
“有什么好谢的,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模样,才老是被人欺负。对了,你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外面旅行,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屈凌阳:“在什么地方?好玩吗?我最近忙新专辑的宣发烦死了,要不,忙完我去找你?”
“在沙漠看日落,估计等不到你过来……”
正说着,容昀枢看见江琅站在远处的废墟向他招手,示意里面有好玩的东西。
他顿时来了兴致,对着电话那头的屈凌阳说:“好了,我这儿有点事,先不聊了,再见。”
说完,容昀枢挂断电话,起身朝江琅走去。
“你过来看,这里有人办了个无人画展。”江琅指了指里面的废弃建筑。
转过眼前一堵墙,靠近另一边的墙壁上挂着精心装裱在玻璃框中的画。画里的内容,是这座小镇繁华的往昔。
容昀枢一幅一幅看过去,“看来是某个在这里长大的人,希望和来到这里旅人分享自己的回忆。”
“嗯。”江琅点头,“回忆塑造了每一个人,包括眼前的你和我,并非什么可怕的事。”
容昀枢停下来,盯着一幅画看了许久。
“江琅,谢谢你。”
江琅:“谢我?真要谢的话,就谢谢这位不知名的画家吧。”
容昀枢却指着画框下方一个小小的贴纸,说:“这里你忘记撕掉了。”
贴纸上有一行小字,写着“收货人江”,大概是商家发货时为防止发错型号贴在画框上的。
这个独特的画展并非一场浪漫的偶遇,而是江琅精心筹备的必然。
面对纯粹的真心,容昀枢有些动容,忽然很想试一试。
不行,他只是个过客,这样的冲动对江琅来说不公平。
容昀枢抿了抿嘴唇,将几乎要冲破理智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系统忽然上线。
[警告,黄色警告,任务进度条不稳定,有倒退迹象!请用户立刻排查原因。]
容昀枢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排查江琛那边的情况。]
系统:[是否扣除三十积点,开启远距离观测主要角色功能?]
三十积点,相当于容昀枢完成一个任务十分之一的报酬了。可情况特殊,只能先用了再说。
很快,系统把江琛那边的情况实时传输过来。
江琛在平城,容昀枢曾经生活过的老房子里。
他跑平城区干什么?
容昀枢看不明白,难道被骗这件事对江琛来说那么难放下吗?连和童书言发展感情的进度都耽搁了,就为了调查这些不重要的事?
容昀枢看着江琛走进他曾经住过的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系统:[他在找什么?]
容昀枢:[不知道,不过他找不到什么,我离开前把所有东西都处理了,还把房间借给邻居当储藏室。现在看来,可是太明智了。]
优秀的叙事维护员,在正式剧情开始前也会遵循剧本人设生活。在平城的容昀枢,自然始终维持着“重度恋爱脑”的设定。
他将江琛视为目标和生命中唯一的光,在治病减肥以及复读的两年里,除了学习就是给江琛写信。
这些信没有寄出去,而是被妥善地放进一个做成邮筒模样的纸箱里,作为妄想的依据。
[还好离开的时候把那箱信都烧了,不然这会儿被翻出来,还真可能影响任务。]
容昀枢长舒一口气。然而,心才放下一半,他就看到江琛不小心撞翻了一个箱子。
一封信掉了出来。
[完了,这封信怎么会在那里!]
容昀枢只来得及脑海中惊呼一声,紧接着就看到任务进度条开始变动。
[99%,98%……95%。]
任务条最终稳定在95%,远距离监测功能的时间也到了。
容昀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任务进度,倒退了?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废弃墙壁上的那幅画,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那封信居然没被烧毁?
难道是当初处理时,被院子里哪家小孩捡到,后来又塞回到外婆的箱子里了?
算了,现在追究过去的事也无济于事,只能赶紧想个补救办法。
可他脑子很乱,完全想不出怎样才能彻底分手,而且还不能崩人设。
在设定中,“容昀枢”虽然有病,可对江琛的情意也不假。江琛在这个时间点回头的话,他还真没有理由拒绝。
“昀枢,在想什么?”
江琅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容昀枢转过身,对上江琅专注的目光。
“我就是觉得,这画里的风景很好看。”
江琅:“喜欢这里?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两人面前的画描绘的是离开小镇的画家所去的第一个地方。白雪皑皑的雪山,与荒漠截然不同的风景。
像是被什么诱惑着,容昀枢任由情感支配身体,点了点头。
“江琅,据说旅行是对情侣的最大考验。如果直到这次旅行结束,我们还想有下一次旅行,那就试试吧。”
江琅愣住了,过了许久才郑重地说:“好。”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让容昀枢瞬间清醒过来。理智回归,后悔涌上心头。
不对,这不对。
他不能因为任务出现倒退,就慌乱到想要利用江琅来强化分手的事实,不能利用江琅这个本来和核心剧情关系不大的人。
容昀枢下意识后退一步,正要开口。
江琅却往前逼近一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反悔,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说出刚刚那句话,都不要反悔。”
容昀枢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不解。
江琅垂下眼眸,嘴唇微微颤抖,“哪怕是为了忘记江琛,我也心甘情愿。”
他低下头,隔着自己的手背,带着虔诚落下一吻。
第24章 第一个世界
平城。
江琛停在老旧的院门前, 助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他身后。
这是老城区的一条小巷,巷子里住户很多。大多是几家共用一个院子,邻里关系亲密, 老住户对各家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想要了解容昀枢的过去, 直接询问这些老住户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李助理,你去打听一下。”
“好的, 江总。”
李助理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很快凭借几袋子鸡蛋, 成功打开了住户们的话匣子。
“你说东边住的容家啊?他家现在没人了,老太太前几年去世了,外孙好像是去海城定居了。”
李助理问:“您还记得那个外孙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叫, 叫啥来着,哦, 对,随他妈姓,叫容言,后来好像又改名字了, 派出所登记的叫容昀枢。”
“您知道他为什么改名吗?”
“唉, 这孩子命苦啊, 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后来他妈找的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琛站在旁边静静听着, 越听脸色越难看, 心中那股躁郁的情绪几乎把他整个人撕裂成碎片。
他觉得留在现实的只剩一具躯壳, 灵魂早已飘上空中,被肆意撕碎翻搅。
江琛想着,这种情绪或许可以称之为“心疼”。
他从未尝试去了解容昀枢的过去。
江琛觉得,每个人的过去都是隐私, 没有必要强行探究。他只关注现在,以及能够掌控的将来。
可是,容昀枢的过去,怎么会这样艰难?
[我或许从未真正地爱过一个人,所以也没有真正地被爱过。]
这几天来,江琛总是反复地想起前半句话,那种痛苦纠结的情绪让他过得一团糟。明明愤怒,明明知道应该放下,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说起来,最近怎么这么多人来找容家啊?”一位老太太突然问。
李助理问:“这么多人?”
“对啊,前不久,有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也来问过他家的事。对了,那天我孙子在,说那小伙子还是个挺有名的赛车手。”
江琛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是不是姓江?”
“对对对,好像是,他自我介绍过,叫,叫江琅!”
李助理:“我们能看看容昀枢以前住的地方吗?”
“喏,就在那边,门没锁。”
江琛走过去,停在房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他不知自己究竟期待看到什么,或许是想从遗留的旧物中,窥见些许少年容昀枢留下的痕迹。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只有堆满杂物且布满尘土的屋子,没有任何属于容昀枢的东西。
江琛转身,问:“请问一下,原来容昀枢的东西放在哪里?”
“那些东西啊,小言都让我们处理了,说感谢我们这些邻居的照顾,房子就空出来给我们堆东西用。也没啥值钱的,都是些旧家具。”
“谢谢。”
江琛说完,还是进去看了一圈。
一无所获。
他只好离开,转身时衣摆被勾住,带倒了堆在旁边的樟木箱子。箱子掉落,没上锁的盖子摔开,一堆小孩子的旧玩具滚了出来。
江琛蹲下准备收拾,手刚伸出去便定住了。
在这堆玩具中,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字:江琛同学敬启。
是写给他的信?
江琛捡起信拆开,看到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字迹。
写信人是容昀枢,或者说是几年前的容言。
[江琛同学:展信佳。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方式,我才有勇气向你倾诉。我记得,初次见你是在开学典礼上……]
信纸在指间沙沙作响,江琛的呼吸随着字句逐渐变得凝滞。
信里写的是高中入学典礼那天,十七岁的江琛代表新生发言。
对于江琛来说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在记忆中已然褪色成灰白模糊的画面。
此时,透过文字,他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你演讲结束走向童书言时,我想年少时能遇见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是一种幸运。我曾经偷偷幻想,如果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会怎样。这想法很卑鄙很阴暗,却支撑我走过了艰难的时光。总之,我要离开博雅,离开海城了,感谢你的出现。让我在灰暗的青春中,看到了不属于我,却又是人生另一种可能的曙光。]
风穿过破败的窗棂,轻轻卷起信纸一角。
江琛手指微微颤抖。二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尝到喉咙被酸涩哽住的滋味。
透过泛黄的纸页,他仿佛穿越时光看见十七岁的容昀枢,那个不起眼的少年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他。
大学时,江琛第一次在咖啡车留意到容昀枢,就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
他错了,他的推测和猜想全都是错的。
容昀枢对他的心意不全是欺骗,如果是欺骗,又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封信?
理智与情感在心中剧烈拉扯,江琛脑海中升起一个念头。他要去找容昀枢,无论容昀枢是不是有意欺骗他隐瞒他,那都不重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江琛拿出来,看见屏幕上出现童书言的名字。
他想直接挂断,手指碰到挂断键时却迟疑了。
或许,此刻他需要有人帮他压抑住心中这不合时宜的冲动,他需要冷静。
“阿琛,听说你去平城了?”童书言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因为容先生吗?”
江琛的视线落在泛黄的信纸上,“是。”
“为什么?你想去找什么?”
江琛:“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童书言轻笑一声。
“你明明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吻你。江琛,承认吧,你和我一样,都害怕自己才是被留下的那个,所以当初你才会不多问一句,就单方面切断了和我的联系。”
江琛没有回应,童书言似乎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听筒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钢琴曲,正是高中时期,童书言最喜欢在琴房弹给江琛听的那一曲。
高中的午后休息时间,阳光洒落在琴房,他的手放在钢琴上,低头亲吻童书言。
江琛说:“不一样,你和我都知道不一样了。那天在操场上的吻,不是再次开始,而是彻底结束。”
听筒那边的钢琴曲戛然而止,又过了许久。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江琛紧紧攥着信纸,无法抑制地生出一种自我厌弃的感觉。刚刚回忆起在操场上的那个吻时,他竟然觉得自己背叛了容昀枢。
明明已经分手,却依旧痛恨那片刻的动摇。
这样无法自控的情感,与江琛二十多年来坚守的行为准则完全相悖。
太失控了,他的人生似乎将要再次脱轨。
可是,江琛的心底竟然因为这种失控而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来。
他想试试。
***
容昀枢决定推迟返回海城,改道前往雪山去看日出。
无法拒绝江琅的邀请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任务。
江琛跑去平城,意外发现了那封没有寄出去的表白信,导致了任务进度条的倒退。
容昀枢分析,倒退的原因是江琛在看到表白信的内容时,冲击了江琛心中某些已经成了定论的事实——“容昀枢”爱江琛是因为被爱妄想症。
问题不大。
江琛会想明白,他对“容昀枢”的感情不过是一种习惯,对童书言才是刻骨铭心的爱情。
毕竟这是作者的设定,在过去几年的相处中,江琛也一直是如此表现的。就算想不明白,屈凌阳已经把江琛和童书言接吻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江琛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只需要拖一段时间,任务进度条肯定会回去。
容昀枢对此信心满满。
系统:[任务进度条倒退0.1%,请员工立即查明原因。]
容昀枢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窗外,没有回答。
[叙事维护员001,请作出回应。]
容昀枢:[扣呗,我能怎么办。]
系统:[可任务进度条已经倒退到90%了,你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欣赏风景,工作上的麻烦,等我度完假再处理。]
系统颇有些痛心疾首:[这么消极被动,一点都不像你了。]
容昀枢对此,只回了一声冷笑。
“外面又下雨了。”
江琅拎着个袋子走上房车。他刚骑摩托车去几公里外的小镇补给,上车的时候身上还裹着寒意。
房车驻扎在盘山公路的观景台上,观景台对面是被当地人视作圣山的南加雪山。
观景台看出去就是欣赏雪山的最佳角度,运气好的话能够看到日照金山的壮丽景象。
然而,他和江琅运气似乎不算太好。
他们在这里驻扎了整整一周。
一周以来,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远处的雪山始终隐匿在浓重的雾气之中,别说是日照金山,就连雪山的全貌都难以窥见。
容昀枢起身,接过江琅手里的袋子,又把毛巾递给江琅。
江琅接过,随手擦干身上的水渍,“电池还剩20%的电,如果明天雨还不停,我们就得先去县城那边找个地方充电。”
容昀枢再次透过玻璃看向外面雾气氤氲的山峦。
车内开着暖气,车外温度很低,车窗玻璃上凝满了蜿蜒的水痕,使得远方的雪山愈发朦胧。
“要是明天还是看不到日出,我们就回去吧。”容昀枢说,“人生嘛,难免会留下些遗憾,来过这里就足够了。”
“那等下次天气好的时候,我再带你过来。”
容昀枢:“来过这里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日照金山,我可以想象。毕竟我没有别的优点,就是擅长幻想。”
“不是,你别这么说。”
江琅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水给容昀枢,“你很好。”
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安慰起人来也显得有几分干巴巴。
容昀枢被他这副样子逗得笑出声来,“我没事,真的,你不用这样。”
江琅却把刚才他那句自我调侃放在心上,沉默片刻后从外套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
那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打火机。
容昀枢其实对这个打火机挺好奇的,江琅明明不抽烟,却对这个打火机宝贝得很,从不离身。
“这是重要的人送给你的礼物?”
“可以这么说。你记不记得,曾经准备送一个打火机给江琅?”江琅把打火机推到容昀枢面前。
距离近了,容昀枢总算看清楚,银色的打火机外壳上刻着个模糊的“江”字。
啊,想起来了。这个打火机上的雕花还是他设计的,又找了定制的商家花了点时间沟通才做出来。
容昀枢挺喜欢这个打火机。
可惜剧本中安排,他必须把精心设计的打火机扔进垃圾桶,用来作为另一段剧情的对照。
[童书言回国后,同样送了江琛一个打火机,江琛已经戒烟却依旧视若珍宝地收藏了起来。]
这个打火机怎么会在江琅手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江琅解释道:“这是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幻想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你看,你擅长幻想,我也一样。”
容昀枢抬眼看向江琅,“不一样,不一样的。或许这些年,我根本就没爱过江琛,我只是太过羡慕当初江琛和童书言的爱情,才会开始幻想如果那是自己会怎么样。”
“不……”
“先听我说完好吗,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容昀枢这段时间的侥幸心理被彻底打破,他不能继续等江琅主动放弃。
江琅过于坚定执着,像是一只为了捕猎可以等待许久的狼。
容昀枢继续说道:“我或许从来没有爱过江琛,他不过是我对于爱情的一个投射体而已,这个投射体可以是江琛,也可以是其他人。”
“你没有爱过江琛?”
“嗯。”容昀枢点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才发现我从来没有试图改变过江琛,因为他是我对于爱情的幻想。”
“那很好。”
容昀枢看见江琅居然笑了一下,似乎很高兴。
“我是说,就算我现在清醒了,也很难改变,我或许不会真正地爱上一个人。”
江琅:“我不在乎,我可以等,等你愿意的那天,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可等待不总是有用的,就像他们在这里等了一周,也没有等到日出一样。明明天气预报天天都说阴雨即将散去,可每天等到的依旧是连绵的阴雨。
或许,只是因为和江琅一起来的人不该是他容昀枢。
他们注定要错过日出。
江琅会在他离开后,在这个已然真实的小世界里遇见真正的恋人。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是注定离开的他。
“等待不总是有用的,我明白这种心情,期待得太久了,会把对爱情的期待误解为爱上某个人,其实不一定要是我。”
容昀枢见江琅似乎还要说什么,又补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明天回海市,我不想继续等了。”
他爬上床上,江琅依旧还坐在座位上,盯着打火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至深夜。
容昀枢睡不着。
外面又下起了雨,而江琅的呼吸声也始终没有规律,这些都成了令人无法入眠的干扰项。
勉强睡着之后,容昀枢又开始做梦,梦到很多经历过的很多任务。
梦中的一幕一幕,那些可以说是轰轰烈烈的各种爱情,容昀枢作为当事人,依旧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入戏的时候,他或许会沉浸其中,但电影结束,也就结束了。
第二天。
“昀枢。”
容昀枢被叫醒的第一反应是江琅的声音不太对,太过沙哑。
他睁开眼,看见了江琅有些憔悴的脸。
江琅显然一夜没睡。他眼下黑青一片,眼睛却亮得惊人。
“雨停了云也散了,快起来看日出。”
“啊?”
容昀枢维持着愣愣的状态,被江琅一把拉起来塞进冲锋衣里,又被拉着走出房车。
外面已微微发亮,笼罩了整整一周的云雾已然消散。
云开雨霁。
远处泛起一线明亮的白光,下方翻涌着丝丝璀璨的金光。
第一道天光刺破青灰色的天幕,巨大的雪山褪去了铅白色,一点点镀上金色。
“容昀枢,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忍不住想要看你。你认错人叫我江琛,可我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江琛。”
江琅看着日出,声音轻柔,像是害怕惊扰了眼前的美景。
“我清楚自己的卑劣,一直觊觎着哥哥的恋人,但我甘愿接受这种卑劣。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等,也不会明知道不应该也心甘情愿的沉沦,你不能,不能这么轻易地否认我的感情。”
容昀枢愣愣地转过头,看着江琅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的心跳似乎有些加快,理智却很快把几乎脱缰的情感拉了回来。他注定无法在这个世界久留,没必要……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
[警告,警告,任务进度持续下降中,90%,89%……]
容昀枢:[什么情况?开启远程监测,看看江琛那边是什么状况。]
系统:[很抱歉通知您,任务进度已跌下90%,无法开启远程监测功能。]
“你怎么了?”江琅敏锐地察觉到容昀枢的失神,关切地问。
容昀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
他脸色微微泛白,转头看向眼前的雪山。
短暂的日出之后,云雾不知又从何处涌来,给眼前的盛景披上了一层薄纱。
“看来,这场日出,是为你而来。”江琅说道。
容昀枢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远处雪山折射的金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系统的警报声仍在作响,进度条还在持续倒退。
[86%,85%……80%。]
进度条停在了一个让容昀枢几乎无法维持理智的界限上,再跌一点,小世界能量的剧烈变动就会导致任务彻底失败。
最严重的后果是小世界退回到虚假的小说数据世界,这个世界将无法再次开启,一切努力化为虚有。
包括眼前无比真实的江琅。
容昀枢看着江琅被晨曦勾勒得格外深邃的侧脸,确定自己不愿看到江琅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数据。
系统:[你打算怎么办?]
容昀枢:[我不知道江琛现在的想法,如果想维持合理分手的结局,就必须让江琛彻底死心,和江琅在一起,是唯一符合角色行为逻辑的解决办法。]
系统:[不是,你想干什么?在任务中发展不在剧情线上的感情,这可是可能会被判违规,进而被投入废弃世界坟场去捡垃圾的危险举动啊!]
[根据培训资料中的《人类情感应对指南》,被爱妄想症患者的移情具有突发性与非理性,可解释为旧病复发后情感投射转移。我接下来的举动符合人设,不会被判违规。]
“江琅,你在说什么?”容昀枢问。
江琅深呼吸一口,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容昀枢,“我不后悔遇见你,从来没有。”
容昀枢抓住江琅的手,手指冰凉且颤抖,“江琅,你为什么说后悔?”
江琅愣了一下,“我是说,我后悔没有更早遇见你,没有更早追求你,成为你的恋人。”
“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我的男朋友吗?”
容昀枢再次沉浸于设定的角色之中,他想象自己正穿行在漫长的记忆回廊里,两侧墙壁上展现的皆是与江琛相处的画面。
他一路前行,将每一幅画中江琛的脸都替换成江琅。
“容昀枢?你?”
江琅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反手握住他的手,问:“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不是你说在我们恋爱纪念日的时候,带我来看雪山日出的吗?”容昀枢眉目含情,语气雀跃,“你答应的事情总是会做到,真好。”
江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容昀枢凑上前去,揽住江琅的脖子,抬头亲了上去。
江琅应该能意识到这是旧病复发,然后会推开他。
没人愿意当那个被认错的人,他只是需要不崩人设又能彻底无视江琛的借口。
被爱妄想症复发,陪在身边的江琅恰好成为情感集中投射的对象,一切都顺理成章。
从现在起,容昀枢眼中只有江琅,过往回忆中的人也都被替换成江琅,这样自然可以拒绝江琛。
以江琛高傲的性格,肯定拉不下脸来死缠烂打,分手就成了定局。
这是最完美的计划,容昀枢等着江琅推开他或是拉开彼此的距离。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唇上柔软的触感。
容昀枢呆住了,愣愣地贴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紧接着又感觉到嘴唇一阵疼痛。
“怎么傻了?接吻都不专心?”
江琅贴着他的唇低声说道,看似从容地探入舌尖。
可容昀枢微微睁眼时,却瞥见江琅红透的耳廓和脸颊,又感觉到自己的下唇被生涩地咬痛了。
江琅的手揽上他的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切断了他的退路。
只是容昀枢能感觉到,揽着他腰身的手臂分明在微微颤抖。
江琅这是在做什么?他是把男朋友这个身份认下了?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谁会愿意成为妄想中的恋人啊?——
作者有话说:周一(23号)要上千字收益榜,更新会晚一点,估计在中午十二点左右。之后恢复为每天零点更新~
第25章 第一个世界
江琛在海城整整等了一个月。
他是个有耐心的人, 曾经为了一个项目每日拜访相关部门,耗时整整两个月才将其拿下。
这一个月,他找不到容昀枢, 账号被拉黑, 连朋友圈也看不到。最后通过社交媒体上用于宣传的咖啡店账户,才知道容昀枢在旅行。
容昀枢偶尔会在社交媒体发些配上一杯咖啡的风景照片, 给咖啡店做宣传。
江琛从来没有这种经历。
每天, 他会刷新咖啡店的社交账号无数次, 只为获取一丝一毫关于容昀枢的近况。就算开会的时候,也会习惯性地刷新几次。
可惜容昀枢发布的内容永远只有几张图片,没有文字, 也不标明地点。否则,江琛会放下一切工作, 立刻去找人。
“江总,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
江琛听完项目负责人的汇报,“好,你先出去忙吧。”
他翻开桌上堆叠的文件, 签了几份后又顺手拿起手机, 刷新咖啡店的账号。
没有更新。
嘟嘟——提示声响起。
江琛迅速拿起手机, 却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是“童书言”。
热情冷却,只留下礼貌。
“喂, 你好。”
“阿琛, 还在公司吗?”
“嗯。”
“刚好, 我叫个跑腿给你送演奏会的票,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江琛:“不用这么麻烦。”
童书言轻笑一声,“这次我办全国巡演,多亏你帮忙找的筹备公司, 也算是还你个人情了。”
“好,我会去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和童书言复合。那天在雨中的吻,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江琛记得与童书言的第一次接吻,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而这一次,他仅感觉到唇上的凉意,再无其他。
在平城的那天,江琛拒绝了童书言。
童书言也没再提过复合的事情,江琛觉得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从那以后就彻底只是朋友而已。
挂断电话,他随手又点开了社交软件,看到咖啡店账号更新的内容时,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张透过车窗拍摄的照片,拍的是远处的城市灯火。
文案:回来了。发表时间:七点。
就在半小时前!江琛的心跳得很快,合上文件时,手指甚至有点轻微的颤动。
他走进电梯的时候,脑子反复在想着待会应该怎样去见容昀枢。
容昀枢家离公司不远,容昀枢很喜欢花。
他或许能赶在容昀枢到家之前,准备好一束花迎接他。
江琛走进了咖啡店旁边的花店。
走进花店时,他罕见地有些拘谨。
玻璃橱窗倒映出他紧扣到最顶端的衬衫和单调的深灰色西服,与马卡龙色系的花店格格不入。
江琛抬手解下领带,团起塞进口袋,又解开两颗扣子。
从今天起,他应该学会每天走进花店,挑选一束花后,再去咖啡店找容昀枢。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花?”店员问。
江琛的视线落在了蓝色桔梗花上。他想起那天在机场,容昀枢抱着蓝色桔梗花偷偷笑的样子。
还有江琅送的用蓝色桔梗花做成的永生花摆件。
“就这个。”江琛说。
店员包好花束,又问:“需要写卡片吗?”
江琛点头,接过钢笔和卡片。
他犹豫片刻,最终在卡片写了一句——过去已经过去,未来只有你。
容昀枢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往后余生的承诺。
江琛拿着花束走出门,看到路上成片的红色车尾灯。
现在正是交通高峰期,附近的道路堵得几乎动不了。开车的话,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起码得花上一个小时。
走路过去算了,穿过不远处的巷子,抄近路走过去只要半小时。
这是容昀枢每天从家里到咖啡店的路线,江琛没走过,但清楚怎么走。因为容昀枢经常会拍路上的各种照片分享给他,看得多了,自然知道。
没走几步,天空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
江琛狼狈地把花束护在怀中加快步伐,任凭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
小巷灯光昏暗,还堆放着不少杂物。他一脚踩进了水坑,溅起的水花带着污渍溅上裤腿。
他却顾不上擦拭,只是大步继续前行。
江琛在单元楼下停下来,仰头看向容昀枢家。
三楼的灯亮着,人已经回来了。
没关系,来得及。
他走进楼道,踏上楼梯,越往上走,呼吸愈发急促。
江琛很紧张,紧张待会见到容昀枢应该怎样开口。就算是在第一次代替父亲洽谈合作时,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关于容昀枢的过去,关于容昀枢的病,还有屈凌阳发的那张照片,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
只要他说,容昀枢就会听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江琛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到了。
容昀枢家的门没有关紧,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
他又踏上一级台阶,透过虚掩的门,看到了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
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江琛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滞。
他看到容昀枢靠在玄关处,闭着眼睛,正仰头被人搂着亲吻。
江琛下意识抬手,粗鲁地抹掉脸上的水珠。
不是幻觉。
他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拉开门,手中的花束掉落地上。
铁门砸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惊醒了玄关处的两人。
亲吻着容昀枢的青年转过身,手臂依旧亲密地揽在容昀枢腰间。
“哥,好久不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容昀枢。”
江琛几乎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场荒谬的噩梦。
怎么会是江琅?怎么会是他的弟弟?又怎么会是容昀枢?
“容昀枢。”
江琛只说出这三个字,目光执着地盯着容昀枢的眼睛,渴望得到一个解释。
容昀枢眼尾晕着些红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好,你是江琅的哥哥,对吧?”
听到这句话,江琛猛地看向江琅,想要说些什么。
江琅却果断地一把将他推了出去,随后关上了门。
“……”
容昀枢看着被关上的铁门,有些疑惑,“江琅,你和你哥哥关系不太好吗?”
江琅抬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略显凌乱的头发,“之前有点小争执,你早点休息吧。”
“嗯,好,你今天不在这儿睡吗?”容昀枢问。
江琅收回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车队有点事,我待会得过去一趟。”
“好的,那明天我给你送咖啡?”
“太远了,不用那么麻烦。”
容昀枢不解地问:“不会啊,以前不也这样吗,你不是每天都要喝吗,还是翡翠庄园那款豆子。”
江琅却只笑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明天来接你。”
容昀枢:“怎么突然这么体贴?”
“应该的。”江琅倾身在他脸侧落下一吻,“晚安。”
门关上之后,容昀枢仿佛卸去全身力气般,倒在了沙发上。
这一次的戏份,演得有些艰难。每次与江琅对视,他都有种欺骗老实人的罪恶感。
[系统,任务进度怎么样?]
系统:[你的策略果然有效,刚才进度条上升了,现在任务进度85%。]
[都这样了,居然还不算完成任务?]
容昀枢满心疑惑。
江琛究竟在想什么,直面这种场景还不死心?明明与童书言复合才是理智的江琛会做出的选择,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难道被欺骗的愤怒会持续这么久?
算了,等到江琛意识到他容昀枢永远不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接受分手的事实,走向作者设定的结局了。
至于江琅……
从一开始,容昀枢就没有骗他。
他只是病情复发,记忆混乱,妄想症状的集中投射对象换成了另一个人而已。
江琅应该不会投入太多感情,毕竟这样的情感投射随时可能转移到别人身上,没人会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容昀枢说服了自己,起身洗澡,准备好好睡一觉。
***
江琅关上门,踩到门口的花时,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桔梗花,弯腰捡起来。
蓝色的桔梗花,与之前他在机场送给容昀枢的那束一样。
他每次去机场假装接机,都会送蓝色桔梗花,是因为知道花语是永恒且无望的爱。
这一次,送花的人却变成了江琛。
江琅带着花,走下楼扔进了垃圾桶。
“江琅。”
江琅转身,看见江琛从阴影中走出来。
“还没走?昀枢他累了,需要休息,不要上去烦他。”
江琛问:“容昀枢的病复发了?他的记忆又出问题了?”
在楼下吹了几分钟冷风后,江琛想明白了刚才容昀枢说的话是怎么回事。
容昀枢不记得他了,对江琅的态度却像是在一起很久的恋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的被爱妄想症根本没有痊愈。
知道容昀枢患有被爱妄想症后,江琛咨询过专业医生。医生说病情严重时,会分不清现实与妄想,甚至会出现记忆嫁接的症状。
容昀枢显然是把江琅当作了投射对象,把之前与他在一起的记忆全部转嫁到了江琅身上。
江琅:“这事和你无关,容昀枢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江琛:“容昀枢不是真正喜欢你,他只是把你当作妄想症在现实中的投射对象而已。”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现在根本分不清真实与妄想,也没弄清楚那些过去是和谁一起经历的。”
江琅始终语气平静。
“我不在乎。如果他愿意去看心理医生,我会陪着他。如果不愿意,我也会一直陪着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
江琅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江琛,刚才江琅亲吻容昀枢的那一幕此刻又浮现在眼前。
“容昀枢是我的恋人!”
江琅没有动,在他看来,江琛的表现不过是失败者的无能狂怒。
“你们已经分手了,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毕竟要是他复发的时候你在他身边,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江琛质问道:“你的机会?你觊觎他多久了?你在嫉妒我?”
“江琛,很多人都觉得我或许会嫉妒你这个哥哥,嫉妒你继承家业,嫉妒你众人皆知的优秀。但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因为你所拥有的,都是我不在意的,不在意,自然也就无所谓嫉妒。”
他上前一步,揪住江琛的衣领。
“直到我第一次在家里见到容昀枢,我才真正嫉妒你,嫉妒你运气好,比我先认识他。”
说完,他松开江琛的衣领用力一推,“别去刺激他,他现在是我的恋人,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江琛踉跄着撞上身后潮湿的砖墙。
很多次,他送容昀枢回家,容昀枢总会不舍地讨要一个拥抱,柔软得如同一只撒娇的猫咪。
可如今,那只独属于他的猫,却依偎在江琅怀里。
“你以为他爱你?”江琛声音嘶哑地低吼,“他看你的眼神和以往看我时没有任何区别!”
“我说过,我不在乎。”
江琅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才一转身,他脸上淡然的表情一扫而空,只余下偏执和扭曲。
江琅当然不在乎。
相比只能隔着咖啡厅的落地窗窥视容昀枢的一举一动,现在能真实碰触到的时光,简直犹如在天堂。
他知道自己卑劣又贪婪,享受这种虚假的温存。
可他江琅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丛林生存法则不就是在猎物虚弱之时,死死抓住绝不放手吗?
抓住了,就是他的了。
江琅没有再看身后那颓然的失败者一眼,大步离去。
***
回海城的第二天,容昀枢忙到中午才清闲下来。
店员都出去吃饭了,店里只留下他一个人。
容昀枢泡了花茶,窝在落地窗前的专属座位发呆。
昏昏欲睡之时,他听到风铃声响起。容昀枢懒得动弹,直到感觉身边站了个人,才抬眼。
屈凌阳?
屈凌阳戴着墨镜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脖子上挂着个头戴式耳机。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屈凌阳?喝点什么?”容昀枢问。
屈凌阳调整好呼吸,在对面坐下,“你总算回来了。今天人怎么这么多,你知道我在外面等了多久才敢进来吗?”
他抱怨完,自然地拿过杯子给倒了杯花茶一口喝完。
动作太快,容昀枢来不及阻拦,只能无奈地说:“那是我的杯子。”
屈凌阳一愣,瞪着他说:“我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都快渴死了,用一下你杯子怎么了?”
容昀枢:“想喝咖啡的话,你其实可以叫外卖的。”
“你以为我等这么久,就只是为了喝一杯咖啡?”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屈凌阳气鼓鼓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话题一转,“你听了我的新歌没?”
话题还是转到这件事情上了。
容昀枢不想提这件事,也不希望屈凌阳提起来。可惜,屈凌阳是个直接的人。
人总是容易被困在回忆里,江琛如此,屈凌阳也是如此。
更何况,容昀枢只是来执行任务的,和谁建立关系大多取决于工作需要。
屈凌阳冲动的性格,只会给任务带来不可控的意外。
他决定装傻,把人气走。
容昀枢:“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旅行,没时间听歌。”
“那就现在听一下。”
没想到,屈凌阳没有生气,而是摘下耳机直接戴在了容昀枢头上。
“……”
降噪耳机一戴上,周遭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对面看着他的屈凌阳。
摒弃听觉后,视觉仿佛都有了声音。
砰,砰砰——
心跳声响起,容昀枢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歌曲的前奏——如同心跳般的前奏。
容昀枢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歌,在漫长的自驾旅程中,车里总会放各种歌曲。
这首新歌很火,广播电台时不时就会有人点这首歌。
之前听这首歌时身边的人是江琅,看到的是草原、森林或是荒漠,容昀枢只觉得是一首好听的歌。
而此刻听歌的只有他一人,看到的却是唱歌人的眼睛。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正在聆听一场告白。
偏偏这首歌的内容,正是隔着十年时光,对初恋的告白。
一曲终了。
屈凌阳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容昀枢。
容昀枢没有摘下耳机,在想待会儿该说些什么。
应该直接拒绝屈凌阳呢?还是继续装傻?
屈凌阳伸手,干脆利落地摘下耳机,问:“你觉得怎么样?”
容昀枢:“歌挺好听的。”
屈凌阳摸了摸鼻子,眼睛瞥向一旁,又很快转回来认真地盯着容昀枢。
“我是说,我在用这首歌向你告白,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直球,把容昀枢打得措手不及。
这个小世界在剧本消失后,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一个江琅这样也就算了,为什么屈凌阳也突然改掉别扭的性格直接告白了?
容昀枢:“你是因为高中的事?其实当初我是真觉得你唱歌好听,如果不唱了,真的可惜。”
他顿了顿,“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每天去天台听你唱歌,让我感到很放松,你不用因为这件事报答我。”
“报答?”屈凌阳声音拔高,随即又笑了一下,“你觉得我费尽心思写一首歌,想尽办法让你听到,你一回来我就急巴巴找上门,就只是为了报答?”
“不然呢。”容昀枢垂下眼眸,“我不觉得自己值得……”
“放!”刚吐出一个字,屈凌阳就意识到自己在告白,赶忙把后面的字眼吞了回去。
“我屈凌阳又不是傻子,分得清喜欢和感激,也不会因为感激就搞什么以身相许的把戏。我就是喜欢你,一直都喜欢,《破茧》这首歌,我早就写好了,你有没有看过留言墙上我留下的那些收银小票?上面就是《破茧》的草稿!”
容昀枢还真没看过,他觉得那是客人的隐私。
不过屈凌阳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自我剖析。
“我之前没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关注你是因为喜欢,总说些讨人厌的话,是因为你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我就是想让你多留意我一下。你可以骂我像小学生,以前的事我改变不了,但我没谈过恋爱,我会学着改变。”
容昀枢眨眨眼,迟疑片刻后才说:“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抱歉。”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屈凌阳难以置信地问,“江琛都和童书言旧情复燃了,你还不死心?”
容昀枢:“江琛,你是说江琅的哥哥?他和童书言复合跟我有什么关系?”
屈凌阳傻了,语无伦次地问:“不是,你?啊?怎么突然又提起江琅了?这又和江琅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容昀枢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李助理”。
容昀枢接起电话,“你好?”
“你好,容先生,我是江总的助理。”
“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总生病了,高烧一直退不下来,医生说可能是压力过大引发的焦虑所致,希望您能过来照顾一下江总。”
容昀枢问:“江总是哪位?”
李助理那边似乎也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回:“江琛。”
“江总生病了,为什么要我去照顾?我只是他弟弟的男友,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容昀枢停顿了一下,“我听说他的恋人是童书言,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李助理沉默许久才开口说:“抱歉,打扰您了。”
电话挂断,容昀枢又对上屈凌阳震惊的眼神。
屈凌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容昀枢,你,你刚才说什么?你的男朋友是谁?”
容昀枢:“江琅啊,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你不知道吗?”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江琅提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
“昀枢,抱歉,路上堵车,让你久等了。”
“你来了!”容昀枢眼睛一亮,直接扔下屈凌阳迎了上去。
“江琅!”
屈凌阳似乎比他更为激动,起身几步就迎了上去,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江琅却神色淡定,后退一步躲开几乎要冲上来揍人的屈凌阳,顺手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
“昀枢,能麻烦你泡杯咖啡吗?我有事要和屈凌阳谈谈。”
说完,他抓住屈凌阳的手臂,直接把人拉出了咖啡店。
走到对面公园一棵足以遮盖两人身形的树后,江琅才停了下来。
屈凌阳终于压抑不住情绪,质问道:“江琅,这一个月是你和容昀枢在一起?”
屈凌阳知道容昀枢出去散心了,也知道他身边有个旅伴,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是江琅。
出于对情敌的敏感,他一直觉得江琅对容昀枢的态度不寻常。
但江琅和江琛是双胞胎兄弟,而容昀枢是江琛的恋人,屈凌阳从没想过江琅竟敢明目张胆地出手。
“是。”江琅说,“他和江琛分手,想出去散散心,我就带他去了。”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容昀枢才和江琛分手,就等不及趁虚而入了。”
江琅反问:“换做是你,你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你!”
不得不说,江琅这句话正好戳中了屈凌阳隐秘的心思。
他心中涌起的愤怒,更多是在针对自己。他气自己什么没有死缠烂打地缠着容昀枢,以至于错失了这个机会。
屈凌阳不甘心地问:“容昀枢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琅瞥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你不说,我就去找顾宥白问找江琛问找童书言问,你也知道我这人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的。”
“……”
江琅向来不吃威胁这一套,但事关容昀枢,只能解释:“我刚从顾宥白那里回来,容昀枢的被爱妄想症复发了,记忆混乱,我成了他情感投射的对象。”
屈凌阳抱着手臂,上下扫了江琅一眼,嗤笑道:“江琅啊江琅,没想到你是这么没自尊心的人,居然甘愿当替身?”
“你不过是在不爽这个投射对象不是你而已。”
江琅并未被激怒,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进了咖啡店。
屈凌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捏紧拳头,一拳砸在了树干上。
可恶,江琅说得没错。
他愤怒的原因,不过是这个投射对象为什么不是他屈凌阳。江琛和江琅,为什么运气就这么好。
屈凌阳颓然地垂着头,站了许久才从树后走出来。
不过是一段初恋,他屈凌阳什么人没见过,不会记挂太久,很快就会放下的。
才勉强说服自己,屈凌阳的脚步就停住了,视线落在了远处的咖啡店。
透过落地窗的大扇玻璃,他看到容昀枢微笑着给江琅夹菜。江琅说了句什么,容昀枢便把那块排骨喂到了江琅嘴里。
屈凌阳就这么站在原地,自虐般看着咖啡店内两人甜蜜的午餐。直到江琅起身收拾,又弯腰亲吻容昀枢。
他死死地盯着那一幕,目眦欲裂,过了片刻又笑了。
情感投射对象的转移吗?很好。
江琅可以,那换成他屈凌阳又有什么不可以,被动等待好运降临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第26章 第一个世界
医院。
“江总。”李助理挂断电话, 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老板。
他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兄弟阋墙?知道了这般豪门隐秘,自己不会被炒鱿鱼吧。
李助理脑海中胡思乱想,脸上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工作状态, “需要我去咖啡店把容先生接过来吗?我之前和女朋友吵架时, 她也爱说这种气话。”
江琛没有回应,眼神有些涣散, 嘴唇泛白起皮, 显得很是憔悴。
他迟疑片刻, 吐出一个字:“好。”
李助理点点头,转身离开。
江琛凝视着手机,盯了许久, 却始终没有等到容昀枢的电话。
对话框内,他发了一条“我生病了。”
然而, 信息后的红色叹号,像个扭曲的笑脸,无情地嘲笑着他。
从半昏迷状态醒来后,他有过短暂的恍惚, 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只是场荒谬的梦。
但推门走进病房不是容昀枢而是李助理, 这很快让江琛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
容昀枢不记得他了, 属于他们的记忆都被转嫁到了江琅身上。
即便如此,江琛依旧不愿接受事实, 让李助理开免提给容昀枢打了个电话。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再次嘲讽他的天真。
江琛听到关门的声音, 才回过神来。
他从一旁拿过李助理带来的文件,开始工作。
工作向来是他能静下心来的最佳方式,但这一次,文件上的字体仿佛在扭动, 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他的大脑。
江琛烦躁地合上文件,放回床头柜时,却因动作过大,将一叠文件都带倒在地。
“……”
“阿琛?你还好吗?”
童书言走进来,赶在江琛下床之前,迅速收拾好地上的文件。
“你怎么来了?”
听到童书言的声音,江琛瞬间整理好表情,变回那个彬彬有礼且毫无弱点的江琛。
童书言:“我来给你送演奏会的票,听赵秘书说你在这儿。”
“嗯。”
童书言笑了笑,“你生病的时候还是这么不爱搭理人。对了,我给你带了鼎泰记的鸡茸粥,你以前一生病就爱喝他家的粥,还记得吗?”
“谢谢。”江琛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出于礼貌,还是喝了几口。
童书言陪他聊了会儿天,见他精神不佳,便准备离开。可他刚走到门口,拉开门,就疑惑问了一句。
“江琅?容先生?”
江琛猛地转过头,看见江琅和容昀枢牵着手,站在病房门口。
江琅手里提着个果篮,容昀枢手里拿着一束花,正是探视病人的标准礼仪。
太荒谬了。
难道是因为高烧,他产生了幻觉?不然为何眼前会出现如此荒诞的场景。
他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容昀枢与他人甜蜜恋爱的戏码。
江琛口中似乎泛起铁锈味,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对了,同样是在这个病房。两年前,江琅在比赛在海城时意外受伤住院。
他带着容昀枢来探病,同样是他提着果篮,容昀枢拿着花。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那时他没有牵着容昀枢的手。
“呵。”江琛忽然笑出声来。
这一声引得房间内几人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江琅,原来你从这么久以前就开始了。”江琛意味深长地说。
江琅接过容昀枢手中的花,走过去放在床头柜上。
“哥,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这句话竟和当初江琛说的如出一辙。
江琛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时江琅会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半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受伤,也不是因为退赛,而是因为容昀枢。
“江琅!”他抬手抓住江琅的手臂,“你想过自己的身份吗?你想过回家后怎么跟爸妈交代吗?”
江琅顺着他的力道,微微弯腰,低声道:“什么身份?哥,妈说有空让你带童书言回去吃饭,你也差不多该结婚了。”
说完,他拂开江琛的手,转身走到容昀枢身边,“走吧,别打扰我哥和童书言了。”
容昀枢点头,应道:“嗯,好。”
其实他压根就没想过来探病,如今这种情况,探病只会横生枝节,让好不容易回升的任务进度倒退。
容昀枢了解江琛,这人把理智和自控力看得至关重要。
这段时间的失控应该是打击过大导致的,只需要冷处理,江琛自然会想明白。
更何况,他现在与江琅在一起,江琛向来讲究体面,不可能会和弟弟抢恋人。
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李助理到咖啡店时,江琅还没走,一听江琛病了,就说要来探病,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几年前,江琛带他来探望过受伤住院的江琅。
从花束到果篮,再到那句话,江琅几乎是一比一复制了当时的场景。这究竟是示威,还是报复?
不过,容昀枢倒是觉得刚才的江琅还有点可爱。
“在想什么呢?”
容昀枢手心微微一痒,回过神来,意识到江琅牵着他的手轻轻挠了一下。
他对上江琅的眼睛,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几下江琅的手腕,以示安抚。
果然,江琅的目光柔和下来,低声问:“下午不去店里了?陪我去趟车队?”
容昀枢:“车队?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容昀枢着实佩服江琅,入戏程度看起来比他这个专业人士还深。
交谈间提及去车队时,江琅的表情无比自然,像是他以家属身份已经去过车队很多次。
江琅:“你坐在那儿看着我练车,就是最大的帮忙。”
“好吧。”容昀枢点头。
两人才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容昀枢下意识转身,看见江琛狼狈地倒在地上。
刚插入花瓶的花束散落一地,花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容昀枢,你要跟江琅去哪里?”江琛声音嘶哑,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容昀枢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我问你,你要跟江琅去哪?”
容昀枢小声回了一句,“这是我的私事,好像和您没什么关系吧。”
话音才落,江琅揽上他的肩,“不用理他,可能烧糊涂了,我们先走吧。”
[系统,任务进度怎么样了?]
容昀枢被江琅揽着往外走,索性彻底放松身体,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
系统:[任务进度,85%。]
容昀枢:[怎么可能?刚才都那样了,江琛居然还没死心?]
系统:[很遗憾,进度条确实没有动静。]
容昀枢发觉自己对人性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脱离剧本后,江琛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江琅把人带上车,又倾身过去系好安全带。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容昀枢却浑然不觉,垂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
江琅扶在座椅靠背上的手微微收紧,小臂上青筋暴起。他的呼吸很轻,生怕惊扰到容昀枢。
眼前的人像是一个美梦,柔软且易碎。
江琅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忍不住低头虔诚地吻了上去。
容昀枢微微一惊,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身后是靠背。
江琅轻轻咬着他的下唇,带着些乞求说:“不要拒绝我。”
容昀枢搭在江琅肩头的手,先是轻轻用力想要推开,随后还是揽上了江琅的脖子。
是啊,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咔擦——
车外响起轻微的拍照声音,车内热烈拥吻的两人毫无察觉。
童书言盯着屏幕,微微皱眉,突然想起刚才江琛的状态。
他从未见过江琛如此失控,简直像是疯魔一般,再加上这段时间江琛的冷淡,更让他察觉到一丝危机感。
或许,江琛真的已经放下过去,爱上容昀枢了。那些旁人所认为的冷淡,不过是成年人与少年不同的情感表达方式罢了。
童书言并不打算放弃。
成年人谁会只为了爱情处心积虑,他选择回国挽回江琛,固然有旧情难忘的因素,但更多是因为江琛的财富。
新锐钢琴家之类的,听起来名头响亮,但要是没人愿意投资,用不了几年,就只能落魄到去兴趣班教小孩子弹琴。
童书言不想要那样落魄的未来,所以他必须和江琛复合。
他果断用刚才那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母胎单身的发小,总算是谈恋爱了,欣慰。]
照片中两人正在亲吻缠绵,江琅的侧脸清晰可见,另一人只露出白皙的侧脸和优美的脖颈线条。
除了能看出性别,倒也没暴露更多信息。
很快,点赞和评论迅速上涨,其中还有不少认识江琛的人。
童书言紧攥着手机,微微一笑,总算有种一切回到正轨的感觉。
虽说多年未见,他依然是最了解江琛的人。
江琛从小就讲究体面和规矩,就算偶尔会因感情冲动,但在理智回归后,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容昀枢与他的双胞胎弟弟搅在一起,这事情如果曝光,对于江氏这样规模的公司而言,无疑是一件影响巨大的丑闻。
只要江琛权衡利弊想清楚,就不会再有和容昀枢在一起的念头。
当年,江琛在Y国看到他和新男友接吻,就头也不回地放弃离开。
这次,也不会例外。
***
江琅车队的驻地在郊外,占地约莫二十亩,最外侧是各种地形赛道的训练场。训练场后方的那栋双层建筑,则是改装车间和休息室。
江琅正准备带着容昀枢进去参观,却被人中途截住。
“琅哥,你终于来了,昨天送过来那车差速器有点问题,你过来看看……”
中年人抓着江琅就往修理车间拖,江琅把卡塞给容昀枢,说了一句。
“昀枢,你从这边进休息室,我很快过来。”
“啊,好。”
容昀枢转身走到休息室大门前,推门进去。
“你就是琅哥传说中的男朋友啊,久闻大名,终于见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样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砸得有些懵。
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年轻人迎上前来,“你好你好,你叫我辉仔就行。琅哥刚打电话给我,让我带您参观一下。”
“你好。”
容昀枢有些疑惑。他和江琅在雪山确认关系后,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周,车队的人怎么会对他久闻大名。
辉仔:“琅哥那边的问题比较急,解决后就马上过来,我先带您上去休息一下。”
“这边水吧里,该有的东西都有,不过琅哥那边东西更全,哦,这里是陈列室,大半奖杯都是琅哥拿的。”
辉仔是江琅的狂热崇拜者,来车队也是因为追着偶像入圈。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他就向容昀枢科普了江琅在国内外得过的各种奖项。
“就是这里了。”
辉仔示意容昀枢刷卡,“这半层都是琅哥的休息室,我就不进去了,琅哥不喜欢别人进他领地,不过你不一样,随便看哈。冰箱里有喝的,吧台那边有咖啡机咖啡豆什么的。”
“好的。”
辉仔转身,正准备离开。
容昀枢叫住他,“等等,你刚刚说江琅传说中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容昀枢和江琅现在不算是正常的情侣关系,可他也不想成为别人感情中的第三者。
辉仔很机灵,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您是姓容没错吧?咖啡店在中心区那边?”
“嗯,是的。”
“那就没错了。”辉仔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闯祸了,虽然你和琅哥这些年都在秘密交往,不过我们早就从各种蛛丝马迹里推理出来琅哥对象是你了。”
“秘密交往?”容昀枢越听越迷糊。
“对啊,琅哥可听话了。你知道的,琅哥长那么一张脸,又蝉联几年的总积分冠军,仰慕的人还挺多。他总是一句‘有对象了’挡回去。”
辉仔觉得这事情属于能为江琅加分的项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本来以为是借口,后来发现琅哥每次一回海城,第一时间就去咖啡店那边。我挺好奇的,就问琅哥的对象是不是咖啡店老板,他笑了一下。”
容昀枢:“笑了一下,你就确认了?”
“嘿嘿,你是没看到琅哥那笑容,嘶——反正出现在他那张脸上还挺格格不入的。”
辉仔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眼,“好了,容哥我有点事要过去忙,您先休息。”
辉仔离开后,容昀枢还没想明白,忍不住问了系统一句。
[系统,江琅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有些不太明白?]
系统:[我只是个AI,从资料库里可查阅资料来看的话,应该叫暗恋?]
[暗恋,会这样吗?]
容昀枢觉得自己对于人类情感的了解还是太过浅薄,曾经经历过的剧本似乎也找不到相应的案例。
江琅的心理状态,严格说来并不影响容昀枢的任务进程。可他有些好奇,想要探究其中的秘密,想要了解江琅这个人。
休息室在二楼,落地窗处可以看见下方连通在一起的修理车间。
容昀枢走到窗边,恰好看见江琅脱了外套,躺在活动板车上探进赛车底部。
片刻后,他又滑了出来,对旁边的人说些什么。
容昀枢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
[休息室内的东西,我可以随意看?]
江琅很快拿出手机,回了一条消息,又抬头看来。
两人视线相对。
江琅勾起唇角,对他做了个口型:“随意。”
旁边围着的人似乎被江琅的表情吓到,下意识跟着看过来,又打趣般的笑开来。
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甚至让容昀枢产生了一种错觉——和他恋爱多年的真的是江琅而非江琛。
容昀枢:[系统,我怎么觉得,江琅比我还沉浸于这虚假的角色扮演中。]
系统:[你放心,你的人设没崩,江琅的话,小世界数据运转没出问题,他应该就没问题。]
容昀枢:[唉,可任务进度条也卡住不动了。]
抱怨归抱怨,如今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也没有其他办法。
容昀枢转身,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四处参观。这房间不看没事,一看就让人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冰箱里放着桃子味的苏打水,是他常喝的牌子;吧台上的咖啡设备,和咖啡店里的品牌型号一模一样。
就连放在玻璃柜里的杯子,都和店里是同款。
江琅简直就是在这里复制了一个咖啡店的操作吧台,可从咖啡机和磨豆机的磨损程度来看,这些设备基本没用过。
容昀枢走进吧台,抬手在吊柜里一摸,果然从同样的位置拿出袋咖啡豆——巴拿马庄园翡翠瑰夏。
他踮起脚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一排都是同样的豆子,只是来自不同的年份,全都没有开封。
容昀枢挑了今年产的咖啡豆,开始冲咖啡。
每一种需要用到的工具都摆在他熟悉的位置,凭着身体本能就能找到。
容昀枢感慨了一句。
[江琅能完全复刻这些工具的摆放位置,不知在咖啡店外看过多少次。他还真是有心的,直到我主动邀请,才第一次进咖啡店。]
系统:[从资料库里总结的人类情感数据来说,江琅的行为叫痴汉,你应该感到害怕。]
容昀枢:[然而我并不正常,这些都是他爱我的证据。]
他冲好咖啡,端着咖啡杯,一边喝一边继续参观。
休息室是个套间,推开门吧台后面的门是卧室。
卧室里私人物品很多,看来是江琅在海城时经常住的地方。
房间装潢符合江琅的风格,基本都是暗色系的金属风装饰。正对着床的那面墙,挂着灰色窗帘。
容昀枢停下来,很是好奇。
这个方向并不是窗户,怎么会有窗帘?
他抬手拉开,看见满满一墙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只有一个人——容昀枢。
满墙的照片按照时间线排列,第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似乎是在江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再往后,大多是他在咖啡店里的照片。
容昀枢并不意外,毕竟刚才辉仔说过江琅会在日常训练的时候绕路去咖啡店。
让他觉得有些惊讶的是那些在机场拍摄的照片。
剧本的安排中,重度恋爱脑容昀枢离不开江琛,自然非必要不会离开海城。
他每年大概只会有两三次离开海城,都是去找质量好的生豆或是参加咖啡博览会。
这每年两三次的外出,江琅竟然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去接机了。每次去,江琅都会带上一束蓝色的桔梗花。
他看着照片,又转身看了眼正对着照片墙的床。难道江琅在车队的时候,都是对着这些照片睡觉的?
怪不得辉仔说江琅不让别人进这个休息室,原来里面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可是,刚才江琅又为什么让他随意参观,似乎很期待他发现这个秘密。
江琅这是要干什么?
想要借此刺激,让他从被爱妄想的虚妄中清醒过来吗?
眼前的一切分明是个疯狂隐忍的暗恋者才会做的事情,跟容昀枢此时应该有的记忆大相径庭。
他该怎么做?顺着江琅的意思清醒过来?还是继续拉着江琅演戏?
如果江琅真的不愿意再表演这场妄想恋人的戏码,他或许应该换一个人?
容昀枢想到这里,后退一步,继续看着那些照片。
江琅的行为,和容昀枢被爱妄想症的人物设定产生了冲突,这份昭然若揭的疯狂爱意,不再是幻想中的期望的虚幻爱情,而是真实存在的。
照片之间相连接的虚幻的时间线,如同蜘蛛结网把他缠绕其中。
容昀枢周围那层名为“爱”的茧,裹得愈发严实,愈发难以打破来面对真实的记忆。
他后退一步,却撞到坚实的胸膛。
来人微微弯腰,用一种包裹的方式把容昀枢抱在怀里。
“喜欢吗?”
江琅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些滞涩,仿佛这句话已在唇齿间辗转千百遍。
容昀枢回头,正好看到江琅线条分明的下颌,“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江琅低声笑了一下,“当然是向你证明,我们在恋爱的这些年,我的爱意一点都不比你少,甚至远远超过你所记得的。”
容昀枢陡然明白,江琅的举动根本不是想要刺激他恢复记忆,而是要彻底取代记忆中的江琛。
毕竟在容昀枢的记忆中,属于江琛的部分冷淡且疏离,江琅却是热烈且专注。
这样的差别,迟早会让容昀枢觉得不对劲。而这份不对劲,可能会导致他从被爱妄想症导致的记忆混淆中清醒过来。
江琅不想要他记起江琛。
容昀枢问:“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总是忽冷忽热的。”
江琅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想。
“起初,我怕这疯狂的爱意把你吓跑,只能压抑着本能,假装疏离和不在意。”江琅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容昀枢腕骨,又在他耳尖落下一吻。
“现在我们已经如此熟悉,我希望你了解我的一切,包括最卑劣的一面。”
“你现在就不怕吓跑我了吗?”
“没关系,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一直爱着你。”江琅带着些偏执,握着容昀枢的下巴,吻了上去。
系统忽然发出警告。
[检测到小世界角色情感剧烈波动,是否需要使用强制昏迷?]
叙事管理局对于员工的人身安全有制度上的保障,在小世界角色出现异常时,系统可随时免费提供强制昏迷服务。
[不用。]
容昀枢闭上眼睛,承受着江琅过于激烈的亲吻,又问了一句。
[系统,你说我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对不起江琅?]
系统没有说话,大概是已经触发隐私保护机制被屏蔽了。
容昀枢也不需要回答。
他想,不能让江琅这样下去了。
容昀枢注定要离开,江琅不应该执着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第27章 第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 回声心理咨询诊所。
屈凌阳猛地起身,把手机推到顾宥白眼前。
他和顾宥白已经僵持了一个小时,就为了说服顾宥白配合他的计划。
可顾宥白看着温文尔雅好说话, 实际上倔得像头驴。
“再这么下去, 容昀枢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
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照片里一对情侣在车里接吻, 其余细节都很模糊, 唯独江琅的侧脸清晰可见。
“是容昀枢?”顾宥白问。
屈凌阳抬眼看他, 挑眉道:“哟,一眼就认出来,看来我猜得没错。”
从咖啡店离开后, 屈凌阳就直接来了回声咨询。
他选择找顾宥白合作,说不上为什么, 但本能驱使他赌这一局。
现在,屈凌阳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顾宥白对容昀枢同样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们都是迟了一步的窥视者,天然的同盟。
只要江琛出局,容昀枢的情感映射对象可能会转移到任何一人的身上。
包括他和顾宥白。
顾宥白取下眼镜, 说:“说说你的计划。”
“很简单, 既然情感投射的对象可以转移, 那为什么不能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屈凌阳说,“江琅不过是恰好在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 运气好而已。”
顾宥白屈指轻叩桌面, 沉吟许久才开口。
“在心理诊疗中, 常用音乐的手段予以辅助,你想办法复制一个对他来说印象深刻的场景,我可以试试引导他。”
“好。”屈凌阳达成目的,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
他握着门把手时, 又停下来问:“你说的引导,会催眠他把你当成恋人吗?”
“你说的不是催眠,是魔法。”顾宥白向来温和的语气,变得尖锐而讽刺。
屈凌阳顾不上太多,只说:“那到时候,各凭本事了。”
***
探病过后的几天,容昀枢过得意外平静。
江琛没有再出现,看起来似乎已经接受了分手的事实。
然而,停止的进度条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没有剧本之后,小说世界变得越来越真实,不可预知性越来越强,容昀枢此时已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琅这几天似乎很忙,没有来过咖啡店,但每天发过来的消息越来越多。
在展示那堵照片墙之后,他似乎开始毫无顾忌地展露那些可以称之为痴狂的心思。
容昀枢把手中的咖啡放在桌面,调整好角度,拍了个照片准备放在社交账号上宣传。
一条本地热搜却吸引了容昀枢的目光。
#江氏兄弟关系破裂,疑似弟夺兄妻。#
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爆字,容昀枢抬手就点了进去。
江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江琛从小跟在父母身边长大,而江琅则是在平城跟着江家老爷子。
江琅从小就对商场上的事情没有兴趣,成年后也表示不会进入家族企业工作。但江家老爷子偏爱他,把大部分股份都留给了江琅。
江家两兄弟手上所持的股份差别不大,加起来才能达到绝对控股。这也意味着,如果两兄弟决裂,江氏集团会经历剧烈动荡。
容昀枢点开热搜,看到了一张打码的模糊照片。
照片的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但容昀枢一眼就认出了江琅,也知道被江琅压着亲吻的人就是他。
容昀枢甚至知道,偷拍的人是童书言,毕竟系统其他作用不大,当监控还是很称职的。
那天埋下的这颗炸弹,总算是引爆了。
系统:[这几天,你就是在等这个?]
[嗯,不然呢,以为我真沉迷于咖啡店事业不可自拔啊?]
系统:[不是,以为你沉迷谈恋爱呢。]
容昀枢有些无语:[这不是违规的吗,我怎么可能会做违规的事情,我还想要业绩呢。]
系统:[规定是规定,其实初级员工动了真心,留在小世界也不是没有先例。]
[那不会是我,虽然江琅确实挺好的。]
容昀枢有时也很疑惑,他明明没有太多苏醒前的记忆,心中却始终有一个执念,要成为能自由穿梭于各个小世界的监察者。
难道,他在寻找什么?
门口风铃响了一下,许久未见的顾宥白走了进来。
容昀枢:“顾医生?”
顾宥白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你很久没约过咨询了,我有些担心你的情况。”
容昀枢:“我很好啊,或许是因为和江琅感情越来越好了,那些躯体化的反应没有再出现了。”
顾宥白:“嗯?”
他甜蜜地笑了笑,对顾宥白满眼信任。
“嗯,前几天江琅带我去他的秘密基地参观,他不是对我冷淡,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原来每次我回海城的时候,他都有偷偷去接机。”
“顾医生,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期盼的爱情。你说得果然没错,真的有人会热烈真诚地爱着我。”
顾宥白手指猛地握紧,死死掐进掌心。
他低头,用尽全部理智维持住温和的表情。
“这很好,你现在有时间吗?去我那里做一个完整的评估,或许你可以结束在我这的长期咨询了。”
容昀枢犹豫了一下,“要结束吗?不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你聊聊吗?”
他倒了杯咖啡,递了过去。
顾宥白终是忍不住,接过时指尖触碰到容昀枢的肌肤。
“我希望结束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倾听你烦恼的关系,以后能以朋友身份跟你聊天,好吗?”
“好的。”
容昀枢起身,交代店员几句,准备离开。
经过吧台时,容昀枢瞥见江琅常坐的位置上留着半杯未喝完的桃子味苏打水。
江琅早上送他过来,早餐还没来得及吃完就接了车队的电话匆匆离开。三明治带走了,苏打水还留在桌上。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低声自语:“没气泡的苏打水,真难喝。”
即便嫌弃,容昀枢还是把这半杯已经没有气泡的苏打水喝完,才跟着顾宥白离开。
上车之后,开了一段路程,他觉出些不对来,问:“顾医生,这不是去诊所的路啊?”
顾宥白:“嗯,今天情况特殊,我们换一个你熟悉的地方。”
车最终停在了博雅门口,今天恰好是周末,校园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顾宥白下车,对着保安说了几句话之后,保安便开门放他们进去。
容昀枢满心疑惑,但还是跟着顾宥白到了老教学楼的天台。
“好了,我记得你说过,这里是你在博雅时,最为放松的地方。”
叮——
容昀枢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江琅的来电。
“江琅?”
江琅:“你在哪?我刚到咖啡店。”
容昀枢:“啊,忘记跟你说了,我约了顾医生的心理咨询,今晚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江琅:“在回声咨询那边吗?我过去接你。”
“不是,在其他地方,结束后我再联系你。”容昀枢话没说完,感受到被人轻轻一推,便进入天台里面。
熟悉的吉他声响了起来,容昀枢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对江琅说:“先挂了。”
说完,他挂断了手机。
顾宥白提醒道:“昀枢,别忘了治疗时的注意事项。”
“顾医生,对不起。”容昀枢乖乖点头,随后开启了静音。
“愿意邀请我参与你的过去吗?”顾宥白问。
容昀枢问:“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吗?”
顾宥白轻声笑了一下,“可以是治疗,也可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合格的树洞。”
“好。”
他点头,顾宥白才跟着走进天台。
顾宥白很安静,安静到容昀枢几乎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伴随着吉他弹出的校园民谣,那段多年前的回忆一一浮现。
天台的这段时光,是在剧本的严格限制下,唯一属于容昀枢的一段时光。
剧本中,容言不应该和屈凌阳在高中时期有任何交集。
只是,这次的背景设定太过压抑,容昀枢允许自己小小的叛逆一下。只要不露面就行,为了不崩人设,他甚至还谨慎地用左手写字。
在天台和屈凌阳用纸条交流的时光,是容昀枢真正对于高中的记忆,不是剧本,而是真正的他。
老教学楼现在基本只当做仓库和备用教室,天台更是完全没人来,石板的缝隙中长出不少杂草。
容昀枢跟随身体的记忆,走到天台储藏室附近的角落坐下。
吉他声更近了。
时光仿佛回到多年之前的黄昏。他抬头,以吉他声为背景,看着天空。
无论是哪个小世界,天空都是如此真实。
身边响起轻微的衣物摩擦声,顾宥白坐了下来,安静地做着和容昀枢同样的事情。
许久之后,容昀枢才叹了口气,“其实,我在海城的记忆并不算太美好,我拖累我的妈妈……”
“这不是你的过错,你并没有选择的能力。”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爱我。不对,有的,我想有的。”容昀枢有些恍惚的说。
吉他的旋律渐缓,顾宥白的声音裹着晚风响起。
“闭上眼睛,感受身边真实的一切,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容昀枢闭上眼睛,呼吸绵长,仿佛被旋律蛊惑,口中呢喃着。
“有人爱我吗?”
顾宥白指尖一紧,嗓音暗哑:“当然,他一直……”
容昀枢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起来,眉头微皱,脑内却陡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系统:[不能睡!顾宥白在催眠你啊!赶紧跳起来给他一拳!]
容昀枢:[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可以推进任务吗?]
系统:[啊?应该不行吧。]
[不能推进任务的事情我才不做,这个时候,接受催眠,会更进一步的强化我永远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的人设。容昀枢,只会爱幻想中的完美恋人,而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系统:[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让江琛知道,他就会彻底死心,接受分手的事实和童书言在一起。而我,完成任务走人,双赢。]
系统:[可是,江琅怎么办啊?]
容昀枢:[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啊?]
[怎么可能,我只是个ai!我就是觉得,你和江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挺开心的。]
容昀枢:[是啊,挺开心的,所以作为报答,我必须得换一个人了。只要不是江琅,是谁都好。]
系统:[但你对江琅的‘报答’,对他来说可能是更深的伤害。]
容昀枢沉默片刻。
[所以我才必须更快结束这一切,等到任务结束,小世界就会开始抹除我这个外来者的痕迹,相处时间越少,他越容易忘记。]
***
眼前的红灯还在倒计时。
江琅烦躁地敲击着方向盘。他下颚绷得很紧,小臂鼓起青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失控的事情不可阻拦地发生了。
刚才的那段吉他曲调,让江琅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他靠边停车,打了个电话。
“你好,请问顾医生在吗?”
“顾医生有事出去了,今天都无法看诊,可以给您约其他医生。”
“不用了,谢谢。”
江琅挂断电话,想起刚才在电话中听到的吉他曲调,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屈凌阳是和他相似的人,无论是对容昀枢的心思,还是骨子里的那股子疯狂偏执。
相似的人,自然很容易猜出对方的想法。
江琅想,如果他和屈凌阳的处境对调,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容昀枢把妄想投射的对象转移到自己身上。
那屈凌阳,也会有同样的计划。
江琅研究过相关的案例,妄想症患者主要是分不清真实和幻想,通过真实记忆的刺激,加上引导,很有可能会转移投射对象。
那段吉他声……
江琅听容昀枢提起过他和屈凌阳的事情,关于天台上那段的往来。屈凌阳和容昀枢,现在都在博雅!
江琅启动车子,方向盘一打,向着博雅中学的方向开去。
**
容昀枢在一阵剧烈的响声中恢复意识。
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天台的门被直接踹开的声音。
他睁眼起身,恰好看到江琅冲出来,一把将屈凌阳从储藏室顶上拽了下来。
屈凌阳在地上滚了一圈,手一撑,跳起来就向着江琅扑了过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拳一拳毫不留情地向对方砸了过去。
容昀枢下意识想上前拦,却被顾宥白拉住,“小心,别伤到你了。”
他一转头,却对上顾宥白冷淡看着打斗中两人的神情。
这是顾宥白?
容昀枢第一次看到隐藏在顾宥白温文外表下不一样的地方。
原作中,顾宥白这个人没有出现过。容昀枢为了完善人物设定逻辑,才定时找他咨询。
从认识那一天起,顾宥白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位温和专业的心理医生。容昀枢对他很信任,既是因为性格,也是因为剧本。
执行多次扮演任务后,容昀枢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剧本中没出现过的人,不会对任务产生影响。
可顾宥白似乎有些不对劲。
容昀枢觉得他似乎乐见江琅和屈凌阳打起来,甚至有种推波助澜的感觉。
[系统,收集一下顾宥白的数据,是否有异常?]
系统:[好的。顾宥白不属于原作主要角色,收集数据需要时间。]
容昀枢拉了一下顾宥白的衣袖,问:“顾医生,不用管他们吗?”
顾宥白低头看过来时,眼神又一如既往温柔:“你希望他们停下来?”
“嗯,我不想看到有人受伤。”
“好。”
顾宥白走过去控制住屈凌阳,又对江琅说:“容昀枢有些害怕。”
江琅转身一看,便立刻收手,走了过来。
“昀枢。”
明明气息还没完全平静下来,颧骨还带着红肿,江琅喊他名字的时候,却像是两人在一起约会时那样。
温柔缱绻。
容昀枢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听到了吉他声,猜的。”江琅对着容昀枢伸手,“跟我走,好吗?”
容昀枢没动,盯着江琅的手,满眼都是犹豫。
顾宥白却在此时开口了,“容昀枢,你确定自己还陷在虚幻的妄想之中吗?”
屈凌阳挥开顾宥白的手,转身问:“顾宥白?你什么意思!”
江琅始终看着容昀枢,固执地伸手,没有被任何声音影响。他的眼神充满乞求,如同一只害怕被再次抛弃的流浪犬。
容昀枢不知所措,这种突如其来的慌乱,甚至让本能占据上风操控了身体。
他伸出手。
指尖才接触到江琅的掌心,容昀枢就被滚烫的热意烫得一缩,很快意识到现在举动和他的计划完全不符。
他往后一缩。
江琅反应更快,收紧手,握住容昀枢的手指往前一带。
容昀枢就这么被江琅带入怀中。
江琅很克制,只环着他的腰身,抱了一下很快松开,拉着人往外走。
“江琅!”
江琅这才转头看过去,“屈凌阳,如果你再靠近他,我不会再留手。”
屈凌阳愣了一下,片刻的迟疑后只看见容昀枢被牵着离开天台的背影。
“容昀枢!”屈凌阳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容昀枢耳旁环绕着脚步声、呼吸声和激烈的心跳声。
江琅的手心出汗了,却始终攥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往下走。
两人上车,江琅带着容昀枢一路开往郊外,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看到社交平台上那张照片了,对吗?”
容昀枢点头。
“我这段时间没有出现,的确是因为这件事情,但不是避嫌。”江琅沉声道。
容昀枢垂下眼睛,脑子里在推测此时江琅的想法。
江琅以为他今天的异常,是这段时间相处时间变少,导致他受到刺激才会再次联系顾宥白看病。
容昀枢决定和江琅坦白,“我想起来了。”
江琅愣了一下,踩下刹车,靠边停了下来。
“江琅?”
江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颤抖,“抱歉,我现在没法开车。”
说完,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哑声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此时需要的是坦诚。
容昀枢很快从课程中学习的人类交往知识,找出应对措施。
“我想起来了,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才会误认你是我的男朋友,这段时间辛苦你陪我演戏。真的很对不起。”
他很诚恳地道歉,也希望江琅从他的态度中能够知道他的意思。
江琅盯着他看了许久,突兀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江琛要和童书言订婚了。”
这个消息着实砸得容昀枢有些晕头转向。
真是太令人惊喜了,进度条迟迟没有动静,容昀枢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策略存在严重问题。
他配合顾宥白假装被催眠,也是想要再次刺激江琛。
没想到,江琅会带来这么个好消息。
这本小说,作者填坑后的结局场景,就是童书言和江琛的订婚场景。现在江琛和童书言要订婚了,那他的任务总算是要完成了?
“在想什么?”
容昀枢回过神,发现他和江琅之间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很近,近到有些危险。
江琅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左手撑在容昀枢腿侧。
“在想江琛吗?一清醒过来,就再次只想着他?”
“没……”
江琅抬手,轻轻抵住容昀枢的嘴唇,“不重要,江琛已经要和童书言订婚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容昀枢摇头。
他哪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江琛在恢复理智后,认清了此前的执着不过是源于被欺骗的愤怒和不甘心。
“那天童书言拍照片的时候,我知道,他买了水军在社交平台炒作这件事,我也知道。”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容昀枢是真的震惊了。
这不对吧,江琅不应该是这样的性格啊?
他疯狂回忆剧本,自从里面扒拉出几个对江琅的形容词来——野性难驯、直率、不好相处。
都不对啊。
容昀枢眨了眨眼睛,睫毛擦着江琅的鼻梁扫过去。
江琅呼吸一窒,随后控制不住地用鼻尖蹭了蹭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
他几乎贴着容昀枢的唇瓣开口,说:“生气吗?生气也没办法,抓住日思夜想多年的人之后,你不能苛求我还能甘心放手。”
江琅收回手指,轻轻在容昀枢唇瓣上吻了一下,见他似乎没有抗拒的意思,又得寸进尺地试图撬开牙齿。
江琅的气息裹挟着烟熏木质调的味道,侵袭而来。
容昀枢脊背猛地绷紧,像被人按住强吸的猫,心里想的是应该挣扎,尾巴尖还是违背身体意志,悄悄卷过捕猎者的手腕。
“江琅,你别……”他徒劳地偏头躲闪,喉间溢出半声呜咽。
话没说完,江琅捏着他的下巴,更深更激烈地亲他。
唇齿交缠的瞬间,容昀枢垂在身侧的手抬起虚虚抵住江琅胸口。他的指尖蜷缩又松开,最终只揪皱了外套下的黑色T恤。
容昀枢的抵抗只持续短短几秒,就自暴自弃地任凭江琅探入舌尖,舔过上颚和齿间。
他承认,和江琅接吻的感觉很好,或许是江琅这个人的长相和味道,都足够吸引他。
即使理智告诉他,不该再拖江琅下水,可本能却无法拒绝这样的亲吻。
他只觉得腰眼微微酥麻,脑中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斑,整个人完全沉溺在亲密交缠之中。
直到唇瓣微微刺痛,呼吸困难,容昀枢才用力推了一把江琅。
江琅这才退开,抵着他的额头急促喘气。
平复片刻后,容昀枢问:“你做了什么?你不是向来不参与公司经营方面的事吗?”
“我对商场上的事的确没兴趣,但不代表我会任凭江琛借这些东西对我造成威胁。”
江琅低声笑,胸口起伏的颤动亲密地传递给容昀枢。
“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已,找了几个董事给他施压。去年江琛裁掉不少中层,里面很多是那些老东西的人。他急于改革,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他指尖划过容昀枢的锁骨,语气讥诮,“至于老爷子留下的股份……你真以为我玩车队只是烧钱?江氏旗下新能源的技术,靠的全是我车队实测的数据。董事会那帮人精,可比江琛识货多了。”
容昀枢听出些不对来,“你承认照片里的人是我?”
“放心,就董事会的几个人知道,网上的照片只有我露脸了。兄弟争同一人,股价不稳,加上董事施压,江琛为了保住继承人的位置,自然会选择见效最快的辟谣方法,和童书言订婚。”
江琅几句解释完,又忽然软下语气,“所以我这几天没有时间陪你,能原谅我吗?”
“江琅,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想起来了,过去几年和我在一起的是江琛,不是你。”
“我不在乎,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江琛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声音低哑又缠绵。
“我可以按照你妄想中那个完美的恋人,一直演下去,对了,你是喜欢江琛那样假正经的打扮吗?我也可以的,我和江琛是双胞胎兄弟,他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
“……”
容昀枢发现相较于他这个患有“被爱妄想症”的人,江琅似乎更应该去找顾宥白咨询一下心理问题。
他病得不轻。
第28章 第一个世界
容昀枢暂时放弃和江琅分开的计划。
他努力了几次, 结果只是让江琅变得更加黏人。
江琅这段时间没有比赛,除了偶尔去车队露面,几乎要成为咖啡店的编外人员。
容昀枢窝在座位里, 看着柜台里的江琅在熟练地磨咖啡豆、打奶泡拉花。
“江琅, 再这么下去,你可以继承我的咖啡店了。”
“瞎说什么呢。”江琅把手上的咖啡放在桌上, 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尖, “我对咖啡店不感兴趣, 不过给你打工的话,我很乐意。”
咖啡杯内是一朵完美的千层心,线条细腻流畅, 几乎是参赛水准。
“说真的,你开赛车有天赋, 冲咖啡也挺有天赋的。”容昀枢端着咖啡杯看了几秒,才喝了一口。
“不是天赋,是熟悉。”
容昀枢:“熟悉?我记得你休息室里那些设备,都没用过几次。”
“看了无数次后, 上手当然快。”江琅说, “比赛前, 在野外道路熟悉线路的时间最是枯燥,我总是会一遍又一遍的复刻那些场景, 想着回来能见到你, 就觉得有了值得期待的归处。”
容昀枢愣了一下, 很快明白江琅的意思。
江琅说的是每次回海城的时候,他都会开车停在咖啡店外,透过落地玻璃看他冲咖啡。
这人自从那次的剖白之后,完全连演都不演了, 仿佛痴汉行为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一样。
“……”
江琅看着他哑口无言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起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容昀枢推了一把,“干什么,店里那么多人。”
他敢保证,刚才绝对有店员偷偷在笑。
“你嘴上有奶泡,帮你清理。”江琅的回答坦然又不要脸。
“……”
容昀枢起身,“我去外面逛逛。”
他在各种小世界演了那么多年戏,发现自己的脸皮还比不过江琅这个原住民。
“嗯,去吧,待会等人少了,我们去吃饭。”
“好。”
容昀枢出了门,沿着街心公园逛了一圈,才找了个长椅坐下。
这个角度,倒是能恰好看到江氏顶楼。
江琛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这段时间,这盏灯几乎通宵亮着。
容昀枢倒不是关心江琛,而是发现江琅的这一招还挺管用。江琛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事业,搞乱了他的事业,这人都没怎么出现额外增加工作量了。
[系统,快拿个小本子记录下来,下次遇到烦人的客户,可以用这一招。]
系统:[好的。可是江琅这一招,虽然能让江琛没空来找你复合,可任务进度条也卡着没什么动静啊。]
容昀枢:[我该做的都做了,再做什么容易崩人设。反正江琛和童书言明天就订婚了,总不能订婚了还不接受分手事实吧?]
系统:[谁知道呢,任务进度条还卡着,就证明江琛那边还有变数。]
容昀枢忍不住骂了一句。
[江琛他到底要干嘛,他这行为和甲方把方案改来改去有什么区别啊!]
系统:[冷静,冷静,工作久了,总会碰上些难缠的客户的。]
容昀枢叹气:[突然有点想屈凌阳了,虽然烦人,但搞事情的能力倒是一绝,说不定让他掺和一下江琛能更快接受分手。]
说曹操,曹操到。
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正是屈凌阳。
容昀枢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就听到屈凌阳嚷嚷道:“容昀枢,你小心江琅,他不是什么好人。”
“屈凌阳,你找顾医生一起催眠我,你是好人了?”
“我承认我不是好人,但江琅做了什么,我得让你知道。”屈凌阳语速很快,“江琅不知道背地里干了什么,现在我被我爸妈关起来了,好不容易才拿到手机。对了,还有顾宥白,他的诊所也关了,人也失踪了。”
“反正,小心江琅。”
屈凌阳急急忙忙说完,电话又嘟的一声挂断了。
容昀枢起身,走了几步,却看见江琅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黑色短袖,身上还系着咖啡店的围裙,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奇特的和谐感。
或许是因为身材很好,又或许是因为他眼中的笑意。
总之,容昀枢只是走了过去,笑着问:“你准备这副打扮跟我一起去吃饭?”
江琅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身上的围裙,“这样不好吗?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你……的人。”
***
第二天。
江琅没有出现在咖啡店。江琛和童书言订婚,他作为江琛的弟弟,自然应该出席。
容昀枢忙完咖啡店的事情之后,在傍晚的时候和顾宥白约在了回声心理咨询诊所。
他总觉得,应该和顾宥白见一面。
那天,顾宥白在天台上说的一些话,让他有些在意。
回声心理咨询诊所的门紧闭着,里面的两层小楼也没有任何灯光,门口贴着停止营业的相关说明。
容昀枢在旁边的花盆里摸了一下,果然如顾宥白所说,找到了钥匙。
推开院门,他没有急着进屋内,而是沿着小道转到了院子后面。
最爱的躺椅还在,他走过去,却看到那边已经有人了。
“顾医生?”
顾宥白转身,脸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且平静。
明明心理诊所都停止营业了,他却似乎完全不在意。顾宥白说过,他毕业后拒绝了去国外深造的机会,选择开一家心理咨询诊所,是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情。
“坐吧。”
容昀枢:“顾医生,诊所的事情,我很抱歉。”
“为什么道歉?”
“毕竟是因为我的事,而且江琅他反应有些过激了。”
顾宥白却笑了一下,“容昀枢,那天的事情,你有充分的理由生气的。”
“可我能感觉到,你当时只是想让我回归真实,不再沉溺于虚幻的记忆中,对吗?”
“我的动机并不纯粹。”顾宥白忽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把你转给我的老师吗?”
“啊?”
“因为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把你转给老师,又逃避了一段时间,却发现都是自欺欺人。”顾宥白起身,“就像前几天和屈凌阳的合作,的确是为了让你清醒过来,但我却是抱着一种卑鄙而阴暗的心思去做这件事。”
他停在容昀枢身前,弯腰抬手。
太阳已经彻底跌入地平线以下,天空呈现出一种粉紫交加的颜色。如梦似幻,就是不像现实。
容昀枢愣愣看着顾宥白的手指越来越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随后觉得睫毛被很轻地碰了一下。
轻得像是一阵风吹过。
他睁开眼睛,只看到顾宥白眼中的笑意。
“我做错了事,从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决定。”顾宥白说,“所以,你不必因为我关掉诊所内疚。”
“好了,江琅来了,你去吧。”
顾宥白把容昀枢拉起来,随后轻轻的把他向院门方向推了一把。
容昀枢走了几步,在转角处看见江琅身影的时候,转头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见院门处的情况。
顾宥白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再见。”
容昀枢还想再问,却被江琅打断。
“昀枢,走吧。”
江琅走过来,揽着他的肩,用一种轻柔又无法拒绝的力道把人带走。
快走过转角时,容昀枢又回头看了一眼。
顾宥白还站在原地,身后是大丛开得正好的栀子花。
“别看他了,只看我不好吗?”
江琅说。
***
江家。
宴会厅二楼休息室内,童书言对着镜子整理好领结,又拿起桌上的机械表仔细戴好。
他拿起手机,向一个账号付了笔尾款。
AAA营销炒作请私:[谢谢老板,下次合作。]
童书言:[好说,会有机会继续合作的。]
他犹豫片刻,又打了个电话给江琛,却无人接听。
童书言看着屏幕笑了一下,并不担心江琛不会出现。
他把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的举动很冒险,但不过是推了已经站在悬崖旁的江琛一把而已。
容昀枢和江琅在一起已经是事实,这个炸弹迟早会爆发。
江琛是个聪明人,情感带来的冲动退去之后,就会知道和他订婚,才是最适合的路。
***
盘山公路上,仅有几盏星星点点的路灯蜿蜒向上。
容昀枢越看这条路越觉得熟悉,略带疑惑地问了句:“江琅,这是去江家老宅的路?”
江琅:“是。”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我不喜欢这里。”容昀枢皱眉。
他是真不喜欢这个地方,也只来过一次。
在和江琛感情稳定之后,江琛带他来过一次,只是江家父母都看不上容昀枢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气氛算不上愉快。
江琅伸手过来,在容昀枢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就是去出席一下江琛和童书言的订婚仪式而已。”
容昀枢:“他又没邀请我,我这个身份挺尴尬的,还是不去了吧。”
他对江琛和童书言的订婚典礼没有任何兴趣,反正只要达成既定事实,是不是亲眼见到都无所谓。
他从来不加没有意义的班。
车猛地停了下来,容昀枢皱眉看过去,却发现马路上横着一辆车。
低调的百年品牌,经典的商务轿车,即使不看车牌,容昀枢也能认出是江琛的车。
江琛不是要订婚了吗?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要干什么?
江琅打开车门,“你不想下车的话,可以不用下来。”
容昀枢还是跟着开门下车,走到黑色轿车前。
车里没有人。
“容昀枢。”
容昀枢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路边一棵树的枝头,挂着串玻璃罐灯,暖黄的光晕在暮色中忽闪一下,悄然亮起。
“这是?”
话音未落,第二盏、第三盏灯接连点亮,绵延向上。
容昀枢跟着光带前行,直到观景台的木栈道尽头。千百盏灯织成星河倾泻而下,江琛站在光瀑中央。
“江琛?”容昀枢不太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以叙事维护员的角度来看,江琛这是完全崩人设了吧?
无论是原著的设定,还是之前的江琛,表现出来都是一个理智的工作狂。
一个理智的工作狂,怎么会缺席影响到公司的订婚仪式,跑到这里来搞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表演?
容昀枢怔怔看着江琛,觉得自己应该再去进修一下人类情感这门基础课程。
江琛单膝跪地,头顶“砰”地炸开一簇银白烟花,星雨般纷纷落下。
“容昀枢。”他嗓音沙哑却郑重,“我想,过去的事情塑造了现在的你和我,我们不能否认过去的存在,但更重要的是未来。”
“我希望,未来能一起走下去的人是你。”
他打开戒指盒,里面是一只戒指,藤蔓纠缠成环形,简洁又特别。
容昀枢垂眼,看着戒指。
“容昀枢!”
他回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看似镇定手指却微微颤抖的江琅。
江琅见他看过来,又上前两步,最终停留在距离他一米开外处。
江琛和江琅这对双胞胎兄弟,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基本没有相似的地方,在此时却有着莫名的默契。
两人距离容昀枢的距离,如同尺子量过般标准;两人也都同时安静下来,没有说话。甚至他们摊开掌心,伸向容昀枢的动作,也一般无二。
区别仅仅在于,江琛的掌心有一枚戒指。
容昀枢向着江琛的方向走了一步,仅仅是这一步,他就听到身后江琅的呼吸声陡然重了几分。
他莫名起了几分坏心思,[系统,你说如果我这个时候接下江琛的戒指,江琅会做点什么?]
系统一本正经地分析:[根据江琅现有行为逻辑分析,54%的可能性冲过来揍江琛一拳,45%的可能性把你扛起来带走。]
[还有百分之一呢?]
[人性是不可预测的,未知。]
容昀枢:[怎么办,我有几分好奇这百分之一的未知呢。]
系统干巴巴地劝了一句,[建议不要冒险。]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容昀枢脑子里略微一转,作为合格的剧情维护员,他是不会为了一时的好奇心影响任务。
容昀枢:“江琛,这段时间,我想得很清楚了。”
江琛抬眼,嘴唇轻轻颤抖,连呼吸都不敢太急促,生怕吓跑了容昀枢难得的真诚。
“我或许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一个人,我所爱上的,不过是妄想出的完美爱情。你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又恰好吻合了我对爱情的幻想。”
江琛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容昀枢抬手,合上江琛掌心那枚戒指,“我不能收下这枚戒指,之前已经错了,我不能继续下去,抱歉。”
“是我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容昀枢看着江琛,忽然笑了一下。
“好啊。如果你是因为亏欠,说出这样的话……”
江琛满眼希望地抬头,而容昀枢却听到身旁江琅陡然沉重的呼吸。
“你和童书言订婚好不好?”容昀枢真诚地看着江琛,“你和童书言的爱情,是我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的一束光,这份美好支撑着我熬过了那两年。”
“如果说真正的我,想要什么的话,大概就是看到你和他能有个完美的结局,像童话那样。”
江琛眼中的光一下就暗了下来,脸色煞白,颤抖着说:“容昀枢,你,你不能这么残忍。”
容昀枢:“很残忍吗?啊,没关系的,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转身,看了江琅一眼。
江琅眼帘微垂,下颌线条绷得很紧。
也正常。
这是容昀枢第一次把完整的自己暴露出来,江琅不习惯不喜欢乃至厌恶都正常。
他没说话,擦着江琅的肩膀走过,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死死抓住了手。
擦肩而过的时候,江琅垂下手,直接抓住他的手,收拢在掌心。
掌心相贴的瞬间,江琅的体温烫得他指尖发颤。
容昀枢忽然想起车队休息室那堵照片墙,照片记录了江琅的视角。那些在容昀枢看来无聊的日常片段,却是某人的刻骨铭心。
他应该甩开这只手。
可江琅的指尖用力到微微发颤,像沙漠旅人试图攥住最后一捧清泉。
容昀枢想起在新人培训课程结业时,导师送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会对你们任务造成不可预计影响的,永远是人心。
江琅很有可能会影响任务,可犹豫许久,容昀枢还是无法甩开这只手。
他闭了闭眼,终是任由江琅牵着自己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辆。
“容昀枢。”江琛站起来,往前追了几步,“那江琅呢?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妄想吗?他不过是那个时候恰好出现而已,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容昀枢停下,“是。可他不在乎。”
江琅转身,眼神总算第一次落在了江琛身上。
“我和你不一样,我庆幸那个时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我不在乎其他,只要容昀枢身边的人是我,就够了。”
“对了,待会的订婚典礼,还是不要迟到比较好,哥。”
江琛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死死捏着戒指盒,最终却只是颓然松开了手。
“想回家吗?”
江琅发动汽车的时候,问了一句。
容昀枢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那些还在闪烁的星星灯,“嗯,后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和我没关系了。”
后视镜里,江琅的唇角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容昀枢瞥见他握方向盘的手,手指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完全不像是半小时之前那样。
来的路上,江琅表情淡然,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用力到关节发白,小臂也暴起青筋。
一看就处于紧张应激状态。
江琅现在心情很好。容昀枢得出这个结论,这种好心情也让他变得有些愉悦起来。
他说:“我不想因为无关的人浪费时间。”
这句话出于真心,不是因为任务。
江琅笑了一下,又凑过来在容昀枢脸侧吻了一下,“好,我们回家。”
他扎扎实实践行了这句话,把车停在楼下的时候,没有像以往那样看着容昀枢的背影上楼,而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容昀枢在单元楼门口停下,“送到这可以了。”
江琅却只是看着他,牵着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好吧。
这人好不容易恢复正常,那就再待一会儿好了。
容昀枢任凭江琅牵着他上楼,开门。
关门的瞬间,容昀枢才准备换上拖鞋,就被从身后一把抱住。
“我刚刚很高兴。”江琅声音本就是难得的男中音,带着哑意的时候几乎能让人从尾椎骨开始发麻。
此时,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在容昀枢耳旁低声说话。
“高兴什么?”容昀枢被这声音勾得脑子里一团浆糊,顺着问下去。
“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
容昀枢:“我没有选择你,我只是拒绝了江琛。”
江琅笑了笑,带动胸膛起伏,“我知道,但对于我来说,都一样。”
他轻轻在容昀枢耳尖落下一吻,如同叹息般说道:“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不拒绝我就够了。”
江琅的手指,慢慢拂过容昀枢的喉结,再到锁骨。
“你放开我。”
江琅没有松手,指尖依旧细细描摹着他的锁骨。
容昀枢觉得很痒,又觉得有什么在失控,他开始挣扎,抬手胡乱抓了一下。
江琅却意外地好说话,松了力道。
容昀枢转身,却看见江琅的外套在他的挣扎中,被拉了一半下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江琅饱满的胸肌。
“……”
江琅手臂垂下,外套顺势落在地上。
他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容昀枢的脸,见没有拒绝,便重重地吻了上去。
纠缠片刻间,容昀枢抬手抱住江琅脖子,迷糊着被抱了起来。一吻结束,他才感知到背部枕着柔软的床单,睁眼看到的是天花板。
江琅呼吸声很重。
他的额头抵在容昀枢颈侧,哑声问了一句,“今晚我不想走了,可以吗?”
容昀枢抬手,手背遮住眼睛,没有说话。
江琅又笑了一下,说:“好,我知道了。”
容昀枢重重喘了一下,手指在江琅肩头犹豫片刻,还是反手抓住了枕头。
“唔。江琅!”
“没关系,闭上眼睛,感受我好吗。”江琅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和温柔毫无关系。
昏暗环境之中,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晕。容昀枢在恍惚间看见的迷蒙幻境,比之今晚的那场烟花,还要绚烂百倍。
“江琅。”
“嗯,我在,我一直都在。”
第29章 第一个世界【完】
“唔——”
容昀枢醒来的时候, 觉得很热,很渴。
他伸出手摸向床头柜,想拿杯子喝水。
怎么动不了?
容昀枢下意识一挣, 却觉得腰间禁锢的力道更重, 拖着他往后,直到撞上另一人的胸膛。
啊, 昨晚不是一个人睡的, 床上还有江琅在。
江琅的呼吸依旧均匀, 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容昀枢再次试图挣脱,发现纹丝不动,只能暂时放弃。
[系统?你在吗?]
系统:[恭喜贺喜!你的进度条再次回到99%了!]
容昀枢迷茫片刻, 才彻底清醒:[嗯?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系统:[江琛和童书言顺利订婚,基本已经完成新修订版本的剧情。]
[那怎么任务进度条还是卡在99%, 我对这个数字有心理阴影。]
说实话,容昀枢独自执行过多次剧情维护任务,这是第一次遇到任务进度条倒退的情况,着实让他心有余悸。
系统:[不至于吧, 根据原作者的人物设定, 江琛是会用责任感压抑情感的人。]
容昀枢:[我不就是被原来的剧本坑了吗?剧情编织部根据人设推测出江琛会选择代表责任的“容昀枢”, 而非代表炙热情感的童书言,结果作者自己写的结局完全相反。]
系统:[你是说, 你觉得昨天的求婚, 是江琛的情感在和责任的博弈下占了上风?不对, 你是说现在代表责任的是童书言,代表真情的是你?]
[谁知道呢,与我无关。]
容昀枢冷漠地应了一句,随后反手推了一把江琅。
“我要喝水。”
江琅没动, 只是又紧了紧手臂。
容昀枢挠了一把箍在腰间的手臂,“我知道你醒了,别装睡。”
“嘶——怎么还挠人,猫一样的。”江琅低声笑,在他耳尖吻了一下才起身。
他随手抓了裤子套上,大喇喇地露着背后几条抓痕,走向客厅。
容昀枢坐起来,觉得腰酸背痛,不禁骂了句“疯狗”。他伸手正准备拿杯子,就见江琅又走了进来,递过来一杯水。
“温的。”
容昀枢伸手去接,江琅却又把杯子移开,示意他就着自己的手喝。
“我又不是手受伤了。”容昀枢嘟囔一句,有些不情不愿。
江琅:“是我自己的私心,喝一口,好吗?”
容昀枢瞥一眼,还是低头就着江琅的手开始喝水。
江琅看着他白皙皮肤上点点红痕,看着看着,又生出一种让这些痕迹再多些的冲动来。
但是不行,容昀枢会生气的。他强拉着视线挪开,落在床头柜上的蓝色桔梗花上。
桔梗花可以做成永生花留存下来,眼前的这一刻却不行,他似乎留不住容昀枢。
一时晃神,倾斜杯子的角度过大,水顺着容昀枢的唇角流到下巴。
容昀枢唇瓣微抿,抬眼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些抱怨,“唔,你把我弄湿了。”
他伸手去抽纸,却见江琅凑过来,轻轻舔去他嘴角的水渍。
恍惚间,他又被压在床上,听着耳边的喘息重了起来。
容昀枢被吻得晕头转向,手一抽,听到清脆的一声。
啪——
他清醒过来,“江琅,你把我杯子打碎了。”
“抱歉,赔你一套一样的好不好?”
“这是我在小店淘来的孤品。”
“那我去学陶艺,想办法给你烧个一样的?”
容昀枢笑出声来,推开他:“骗你的,其实是在超市买的,起来,我要去店里面。”
江琅顺着力道翻在一旁,“我送你。”
“不用了,我记得你积分赛快开始了吧?”
“我请求让我送你。”说完,江琅又笑了一下,“你记得我的赛程,我很高兴。”
发展出亲密关系后的江琅,更像个黏人的大金毛,无时无刻不想着贴上来。
容昀枢几乎有些受不了这种热情,在咖啡店门口停下脚步:“好了,到这里吧。人很多。”
他能预料到,一旦进了咖啡店,江琅肯定又会想各种借口赖在店里不肯离开。
江琅攥住容昀枢手腕,力道大得微微颤抖,却在触及对方疑惑目光时倏然松手。
“鞋带开了。”
江琅说完,蹲下身给他系鞋带。
容昀枢收回准备弯腰伸手的动作,看着江琅自下而上看过来的眼睛。
“如果我求你让我陪你走到吧台,你会生气吗?”他嗓音低哑,乞求的东西似乎又不仅仅是送人进去。
容昀枢不讨厌江琅,也会因为这种直白的热情觉出些真正活着的感受,但任务快完成了。
江琅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太执着。
容昀枢在案例库里看到过,执行维护任务的员工离开后,小世界的人虽然被消除记忆,却因为执念太强再次记起。
他不想江琅这样,记着一个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太痛苦。
只是,对上江琅湿漉漉如小狗般的眼,他又心软道:“好,说好了,就到吧台。”
才走到店门口,江琅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尖锐,容昀枢又被江琅搂在怀里,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江琅!你在哪里!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哥出车祸了你知不知?”
“嗯,在哪?我待会过去。”
挂断电话后,江琅问:“容昀枢,你要一起过去吗?”
容昀枢摇了摇头,“待会很忙,不去了。”
江琛是小说的主角,就算出车祸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不定这是剧情惯性用来给江琛和童书言安排的增进感情的,毕竟各种小说中,照顾到床上去的桥段并不罕见。
他才不想给自己增加没有意义的工作量。
“好。那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江琅眼睛很亮,又重重亲了容昀枢一口,才转身离开。
***
咖啡店的早晨一如既往地忙碌,容昀枢一直待在操作间,基本没有出去。
直到店员进来,“老板,外面有人指明要喝店主特调。”
“好。”
容昀枢走出去的时候,看见吧台前坐着的是江琛的秘书。
他和赵秘书算是熟悉。
江琛没空的时候,下来打包咖啡的大多是赵秘书。赵秘书喜欢种花,两人偶尔会闲聊几句,容昀枢也会请她尝一尝新研发的蛋糕或是饮品。
只是这个时间点,江琛还会让她下来买咖啡?
“容先生,好久不见。”赵秘书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好,赵秘书,老样子打包吗?”
赵秘书摇了摇头,“我在这喝。”
对上容昀枢诧异的眼神,她说:“我今天休假,江总也请假了。”
“嗯。”
她坐在吧台看容昀枢煮咖啡,沉默片刻后还是问:“容先生,你知道昨晚的事吗?”
容昀枢:“你是说,江琛订婚的事?”
江琛和童书言订婚,已经发布在相关媒体上,几乎是人尽皆知。
“不是。”赵秘书摇了摇头,“我发个视频给你,是昨天我偷偷拍的。希望你看了会觉得好过些。”
容昀枢把泡好的咖啡放到赵秘书身前,这才打开手机看她发来的视频。
视频的拍摄地点在江家老宅的宴会厅。
童书言穿着银白色的礼服站在台上,身边却没有人。他盯着门口方向,脸上完美的微笑有几分僵硬。
有人低声议论。
“江琛怎么还没出现?”
“不会是逃婚了吧?”
“不会吧,听说这对读书时谈过,是初恋啊。”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据说江琛这几年一直有个稳定的交往对象,在外面也很洁身自好的。”
“也是,他这样的身家,要不是真心的怎么会不在外面玩。”
“诶诶,我知道,据说这次订婚是江董定的,赶鸭子上架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琛始终没有出现。
童书言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还是说了一句:“抱歉……”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
江琛出现在门口,只是着实不像是即将要订婚的样子。他的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没有系领结,衬衫的扣子解了几颗,甚至在西装裤上还有一片尘土的痕迹。
他走上台,示意管家拿过戒指,随后抬手套在了童书言的手指上。
童书言一愣,正准备给江琛戴戒指,却发现江琛无名指上已经戴了枚戒指。
江琛表情自然地收回手,“切蛋糕吧。”
他拿刀切完蛋糕,又倒了香槟塔上的酒,如走流程般做完一切,才说了一句。
“感谢各位的到来,请随意。”
说完,他没看童书言,转身就沿着螺旋楼梯上楼了。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视频也断在了这里。
容昀枢看完,抬眼看向赵秘书,“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赵秘书笑了一下,“看来容先生并不在意,那是最好了。至于我,只是因为这样做会让我自己开心点吧。”
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拎着包起身,挥了挥手,“我走了,咖啡我很喜欢,再见。”
容昀枢倚在吧台旁,笑着说:“欢迎下次光临。”
这个世界,果然越来越真实了。
即便是小说中作为秘书团工具人存在赵秘书,也有自己想法和小喜好,会因为自己喜欢做些没有目的的事情。
真好。
[系统,我大概知道没有剧本的自由指的是什么了。]
系统:[啊?是什么?]
[大概就是仅仅因为想,可以去做些没有目的的事?]
系统思考了几秒:[所以你昨晚才会跟江琅睡?]
[……,也可以这么说吧,的确是因为我想。]
容昀枢眯着眼睛,看窗外阳光洒落,树影婆娑。
[能探索自己真正想要的事情,是很令人愉悦的事,可惜这个世界我才品味到其中滋味,就要结束了。]
系统:[嗯,或者你可以用积分兑换留下来的时间?虽然贵,但你的积分应该够了。]
容昀枢想了想,说:[还是不了,下个世界继续探索也一样,留点未知的新奇感,多好。]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容昀枢看到上面出现的“江琅”二字,带着笑意接起了电话。
“江琅?嗯,刚忙完?好啊,晚上我们在家吃吧。”
他没问江琛的情况,江琅也没提起来,仿佛在两人的生活中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挂断电话,风铃声响起,容昀枢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推门进来。
顾宥白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休闲裤和驼色针织衫,显得整个人愈发温和。
他在吧台前坐下,问:“可以请我喝杯咖啡吗?”
“好。”
容昀枢煮好咖啡,又从冰箱拿了慕斯放在顾宥白眼前,“这是迟了许久才兑现承诺的赔礼。”
顾宥白却指着冷藏柜说:“其实我更喜欢那份春桃慕斯。”
容昀枢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有春桃慕斯?”
春桃慕斯并没有上架售卖,除了容昀枢,就只有江琅吃过。
顾宥白没有回答,而是取下眼镜,语气温柔地问:“我知道,你其实已经痊愈了。“你并不是因为病情复发才和江琅在一起,对吗?”
“你知道?那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顾宥白:“我说过,只要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很好。”
“屈凌阳来找我,是想要我和他合作,引导你转换情感投射对象。而我,只是因为你想这么做,才会配合他的计划。你改变计划,我就拦住屈凌阳。”
容昀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想,而我,想让你顺心而为,做任何你想的事情。”
容昀枢看着顾宥白的眼睛,“没有私心?”
“不,我有私心,只不过我不急。”
顾宥白喝了一口咖啡,“这一次,我的私心很简单,请我吃个春桃慕斯,好吗?”
“好。”
容昀枢起身,取了春桃慕斯放在顾宥白面前。
顾宥白一口一口,仔细地吃完慕斯,放下勺子,说:“好了,这一次是我晚了一步,不过能吃到春桃慕斯我已经满足了,下次的话……”
“下次?”容昀枢问,“你说的下一次是指什么?”
顾宥白却起身,摆了摆手,“屈凌阳我会帮你搞定,他会消失在你生活中。”
容昀枢没再追问下去,顾宥白有秘密,但他人的秘密与他无关。
他只问:“屈凌阳的性格,会那么容易放弃吗?”
顾宥白:“你放心,你的想法总是最重要的,我虽然不喜欢屈凌阳,但他的想法会和我是一样的。”
不久之后。
如顾宥白所说,屈凌阳消失在容昀枢的生活中。据说,他忽然决定暂时退圈,去国外音乐学院深造。
顾宥白也没有再出现过,容昀枢又去了一次回声心理咨询诊所,那个种满了花的小院已经挂上了出售的牌子。
在江琅的几次提议下,容昀枢转让了咖啡店。
咖啡店本就是因为剧本设定,“容昀枢”的职业是咖啡店店主,他便开了这家店。
真正的容昀枢,对开咖啡店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的偏爱,转让出去也不觉得难以割舍。
只是时间长了,咖啡店里总是会留下各种代表自己喜好的痕迹。
容昀枢在门口挂上休息的牌子,慢条斯理地收拾这些印下他痕迹的东西。
江琅在吧台清理,明明不是咖啡店的主人,却无比清楚哪些东西是容昀枢的私人物品。
容昀枢走到留言板前,抬头看着那些便利贴。
这些还是留下来吧,常来的客人也不会希望自己留下的记忆消失。
[你有没有看过留言墙上我留下的那些收银小票?]
他忽然想起屈凌阳最后一次来咖啡店时说的那句话。
容昀枢垫脚,从右上角揭下来一堆收银小票。
这个区域被屈凌阳圈地盘般霸占,声明不允许他人留言。
屈凌阳那种性格的人,如果回国的时候,看到这个位置被别人用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还是给他寄过去好了。
整理的时候,一张不同的小纸条飘落下来。
这张纸已经有些泛黄,看起来是撕了一半的作业本,上面的字迹不像其他收银小票上那么潦草狂放,工整且稚嫩。
[吉他曲填好词了,名叫《听风》,我想第一个唱给你听。我决定了,等我出道那天,一定要把这首歌作为我专辑的主打歌,到时候我在体育馆开演唱会的时候,最中间最好的位置都留给你!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们能不能真正见一面?]
这是屈凌阳高中时的笔迹,日期恰是他们“纸条传信”的最后一晚。
容昀枢忽然想起偶尔在社交平台看到的和屈凌阳有关的话题。
那些讨论他的怪癖话题楼里,总是会提到演唱会永远空出来的那个VIP专座。
他笑了笑,把纸条原封不动地塞回收银小票中,装进信封。
咖啡店转让后,容昀枢过了段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四处旅居。当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身边总有人陪伴。
江琅集训的时候,他会在周边的城镇住一段时间。等到江琅休息时,两人便一同踏上旅程。
直到那一天,江琛和他踏上了前往海岛国家的飞机。
容昀枢推开落地窗,闻到湿润的海风。他半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系统,看一下任务进度条。]
系统:[分手进度99.9%。你终于想起问我这件事情了,我还以为你醉心恋爱,无心工作了呢。]
容昀枢:[怎么可能,事情到了这地步,任务要完成只能等江琛彻底接受了。我出门躲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江琛这人能渣成这样,订婚了还想着别人。]
系统小声哔哔。
[之前的任务中,他不是也一样吗,都快结婚了还惦记着童书言。]
[不然这系列任务怎么会没人接呢,你知道我们私底下叫这些任务什么吗?]
[什么?]
[喂屎系列。]
“在想什么?”
容昀枢才回过神来,就觉得腰间一紧,随后被包裹进温暖的气息中。
江琅很喜欢这样抱着他,完全覆盖着包裹着,似乎不给他任何挣脱的余地。
“很热。”容昀枢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见江琅没有松手的意思,“你为什么总是喜欢从后面抱过来。”
江琅有些怔忪,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许久,他才带着些叹息说了一句。
“刚才我推门进来,看到你站在阳台上,总觉得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一幕。那时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所以,让我多抱一会。”
容昀枢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燕国地图有点短啊。”
“嗯,对,那可以吗?”
“说不可以的话,你也不会松开。”
两人就这样看着远方,直至太阳将要落入海平面。
“江琅,去看日落吧。”
“好。”
傍晚的海风,较之白日里要清凉不少,徐徐而来,再听着海浪的声音,能让人想一直走下去。
如果没有扫兴的人,就更好了。
容昀枢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身后没有人,但沙滩上除了他和江琅的脚印,还多出了另一人的脚印。
“出来吧,江琛。”
旁边的树丛晃动,过了片刻,江琛才走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琛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一深一浅,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只要出现都是腰身笔挺,连步伐都像被尺子量过一般。
容昀枢的视线只在他脚上停了几秒,“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江琛怔怔看了他片刻,“我只是想告诉你,答应的你事我做到了,我按你希望的和童书言订婚了,你的病……好了吗?”
“江琛。”
他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江琅还牵着他的手没放。容昀枢转头睨了一眼,“放手。”
江琅对上他的眼睛,嘴角有些委屈地微微下撇,又轻轻在容昀枢掌心挠了一下才松手。
装可怜,容昀枢已经很熟悉他这一套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江琛面前,忽然笑了,“其实,我是骗你的。”
“骗我的?”江琛整个人都愣住了,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嗯,我的病早就好了,完完全全好了。当时提出那个要求,只是觉得你很烦。”容昀枢后退一步,“分手就该断的干干净净,在一起时你不珍惜,分手后又有什么必要做出那些黏黏糊糊的样子?”
他看着江琛不可置信的样子,又补了一刀,“怪恶心的,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不要再出现。”
“容昀枢,我订婚那天晚上,我就想去找你,告诉你这件事。”江琛喃喃道,“下山的时候,车翻了,我的腿受了伤,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恢复,现在走路快了会有点瘸。”
对于江琛来说,这简直是彻底扔掉了自尊和面子,用身体上的残缺来乞求容昀枢回头。
容昀枢却只是扫了他的腿一眼,“那天,你母亲打电话过来说你出车祸的时候,我和江琅在一起,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不……”
江琛后退一步,却不慎踩到顺着海水冲上来的贝壳上。他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沙滩上。
容昀枢只垂着眼睛看他,然后说了一句。
“江琛,提前预祝你和童书言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他转身,拉着江琅离开。
走了一段路后,容昀枢停下来,问:“怎么不说话,发现了我的真面目觉得吓人?”
这一转头,却把容昀枢吓了一跳。
这眼神,他熟悉得很。每次江琅露出这种眼神,第二天他铁定是腰酸背痛得在床上躺到中午。
这可是大白天,刚刚也没干什么,江琅怎么就……发情了?
容昀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线略微下移。
……不忍直视。
“刚刚你说了什么,我没在意,满脑子只是想……”
“想什么。”
“想亲……”
最后一个字,在唇齿交缠间变得混沌不清。
第二天。
婚礼依旧定在黄昏,这倒是让容昀枢有了充足的休息时间,不然他可能会因为睡过头错过眼前的杀青戏。
婚礼的装饰场地和布置,和上一次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婚礼的主角。
江琅作为江琛的双胞胎弟弟,还是出任了伴郎的角色。容昀枢独自坐在下方的宾客席,等着婚礼开始。
“容昀枢,好久不见。”
有人在他旁边坐下,顺手递给他一杯桃子汽水。
容昀枢转头,对上屈凌阳亮晶晶的眼睛。
一年没见,屈凌阳瘦了点,脸上那种少年气少了点,总算是显出几分成熟来。
“看什么?不认识了?”
笑起来倒还是一样的欠揍中带着些傻气。
容昀枢问:“听说你在国外念书,怎么也来了?”
屈凌阳把杯子塞到容昀枢手上,往后一靠,吊儿郎当地说:“当然是为了看好戏,这么精彩的场面,我要是缺席了,那可太遗憾了。”
“什么场面?”
容昀枢不解,还有点担心。
昨天在沙滩上,他都已经把话说成那样了,进度条依旧卡在99.9%。
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屈凌阳却又欠揍地开始卖关子,“剧透可就没意思了,嘘,婚礼开始了,看戏吧。”
江琛走上台。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显得很是憔悴,完全不像是要结婚的新郎官。
穿过鲜花拱门走来的童书言,倒是容光焕发,满面喜色。
他停在江琛对面,带着幸福的笑意。
婚礼正式开始。
按部就班地走过各种流程,只剩下最后一个流程——新人互换戒指。
江琛看着无名指上刚被童书言套上的戒指,目光流连在另一枚戒指留下的痕迹上。直到上台前一秒,他才取下了那枚带了一年的戒指。
“哥,该你了。”
江琛回过神来,看见江琅直接把戒指盒塞到了眼前。
“……”
他取过戒指,在这瞬间眼角余光又看向坐在角落的容昀枢。
“哥,在场宾客都在看着。”江琅又说了一句,“不要耽误时间了,闹出什么新闻的话……”
江琛用力闭了闭眼睛,牵起童书言的手,就要往里套入戒指。
恰在此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我不同意!”
语调奇奇怪怪的,一听就是外国人说的中文。
众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几个肤色各异的男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金发男人毫不客气地走上台,“童书言,你这个婚姻骗子!在还清我的钱之前,你没有资格结婚!”
童书言愣住了。
“肖恩,你说什么钱,我没欠你钱。”
肖恩:“当然是你以结婚为名义,从我这里要走的各种房产珠宝还有投资款!我已经起诉你了,不还钱你就坐牢去吧。”
他身后几个男人跟着点头,“还有我们,我们的钱。”
容昀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看向了坐在旁边的屈凌阳。
这风格,只能是屈凌阳干的。
屈凌阳挑眉,笑道:“怎么样?精彩吗?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精力收集起来的童书言男友团。”
容昀枢有点头疼。他对童书言有什么样的下场没有兴趣,只担心任务进度。
好不容易走到了杀青戏,童书言要是坐牢去了,江琛不会又后悔吧?
“不精彩吗?”
容昀枢看着台上闹哄哄的一团,还是忍不住笑了,“精彩。”
谁能不爱吃瓜呢,尤其是作为完全的旁观者吃瓜。至于任务什么的,暂时不想了,吃瓜要紧。
拉拉扯扯中,童书言求助地看向江琛。
江琛却后退一步,把戒指扔在一旁,只甩下了一句话。
“各位来宾,很抱歉,今天的婚礼取消。”
而童书言,则是被姗姗来迟的保安护着带走,那群前男友们,还是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主角都走了,在场宾客在拿着手机疯□□作一番后,也慢慢散去。
容昀枢起身,又把屈凌阳拦住。
“怎么样?觉不觉得,跟我在一起会生活更精……”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扯着领子甩到一旁。
“江琅!你这个暴力狂!下一次我要成为武力天花板!”
江琅根本不搭理屈凌阳的怒吼,对容昀枢伸出手,“走吧。”
如此相似的一幕。
容昀枢把手放上去,被江琅牵着走过上一次同样的道路。
直到听到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
[恭喜剧情叙事维护员001号,顺利完成本世界剧情校正任务,脱离倒计时10、9……]
“江琅,谢谢你。”
容昀枢拉着江琅的衣领,在他唇角留下一吻,低声道谢。
他不说再见,因为他们不可能再见。容昀枢后退,却觉得腰间一紧,被江琅死死箍住。
江琅低头,在他锁骨的吻痕上狠狠咬了一口,“不要对我道谢,永远不要。”
[3、2、1,叙事维护员001号任务成功,即将前往下一小世界。]
意识消散之时,他看见江琅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随后动了动唇,说了两个字。
可惜,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容昀枢低头,看见了掌心握着的那朵蓝色桔梗制成的永生花。
系统:[检测到员工携带有小世界物品,是否花费积点带走?]
[是。]
第30章 第二个世界
2045年, 天枢城。
新枢纽生物科技公司的总部大楼矗立在城市中心区域,如同一柄连接天与地的剑。实验室位于地下层,隐蔽且安静。
长长的通道中, 传来规律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交谈声。
“A001号反应室里的红晶堆, 记得每小时记录参数……”
“好的,首席。”
“指导组那边对上次的报告怎么说?”
“谢博士说明天跟你当面沟通。”
“啧, 跟他说我明天休假, 在这鬼地方待了五天没出去, 再不见见阳光我要疯了。”
助手似乎有些迟疑,“这……”
“算了,我到时候直接跟他说吧, 谢衍声那人的确难搞。好了,你去忙吧, 有事随时联系。”
“好。”
确认没有遗漏事项后,容昀枢才走进晶核波段消除室。
全封闭玻璃房中弥漫起白色雾气,附着在身体上的晶核辐射被清理干净。
容昀枢脱下实验服,再次消除辐射后, 才走进个人休息室, 洗了个澡。
他围着浴巾走出浴室, 瘦得肋骨清晰可见,腰身像是能被轻易折断。
容昀枢扫了一眼镜子上这具看起来明显亚健康的身体, 抬手点开镜子上智能测量出来的数据。
[——偏瘦, 建议补充营养——]
他打开衣柜, 拿出橙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换上,又抓了抓头发,喷上定型喷雾。再从旁边的首饰盒里取出耳骨钉带上,还在腰间挂了一堆丁零当啷的挂饰。
镜子里的青年, 从严谨的科研人员变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潮男模样。只有脖子上那个黑色颈环有些违和。
啧。
容昀枢又从抽屉里挑了几条项链戴上,才让那个黑色颈环看起来像是一个装饰品。
“下班。”
容昀枢打开个人终端,手臂上能量链路亮起白色光芒,虚拟屏幕跳了出来。
他点开通讯录。
[特别关注]应旭——离线
个人数据:不可知
警告:终端疑似损坏,请及时上报处理。
容昀枢关闭了应旭的信息栏,又跳出来自医疗部的提醒。
[001号员工,距离复诊时间已经过去176天,请及时提交认知评估。]
啧,烦人。
他选择直接关闭,懒得多看一眼。
回复几个工作信息后,容昀枢总算是可以真正下班。他还没走出休息室,个人终端又亮了起来。
这个电话不得不接,因为来电人是他姐。
“容女士,怎么了?”
“小云朵,阴阳怪气的,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大姐,说了别叫我小名,我都二十七了,不是三岁。”
容曜:“我在看你小时候的照片,软绵绵的像个棉花糖,怪不得应旭和谢衍声能为了抢你打起来。”
容昀枢无奈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要闲着没事干,就让医疗部把我从关注名单里放出来,我忙死了,没工夫做那个几百道题的认知评估。”
“是我让医疗部把你放在特别关注名单的,认知解离症不是小问题。”
“姐,我脖子上的颈环可从来没取下来过,这两年有没有注射过认知清醒剂你还能不知道?
容曜:“医疗部那边的报告,药剂余量是没有变化,可认知报告你有空还是做一下。”
“这病都好了两年了,情况稳定,没问题的啦,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忙着。”
容曜见他真不想聊认知解离症的事情,才语气一转,“别急着挂,有正事,最近黑市上关于你的悬赏令挺多的,晚上别老出去玩,下班了就回去休息。”
容昀枢看这对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索性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
“这有什么,从我们公司和深渊研究所开始搞红晶民用化项目后,我的悬赏令就没断过。”
“这次情况不一样,啧,公司里我还在查,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泄密了,反正情况挺复杂的。总之,我给你找了个贴身护卫,在公司外面接你,下班了就过去见一下。”
“行吧。”容昀枢知道不同意的话,这个电话根本就无法结束。
一个护卫而已,不重要。
容昀枢才刚回来,一时半会也没能想起这个世界的剧本,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系统却比他还急,直接问:[你刚刚说的认知解离症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本书的剧本里,好像没提过这个设定吧?]
容昀枢:[哦,这个啊,好像是三年前做实验时出了点小意外导致的,反正后来也没复发过,我就没管了。]
系统:[不行不行,这是怎么回事,我做个心理准备。]
容昀枢:[先把原剧本调出来给我看看吧,这任务很久以前做的,剧情我都快忘了。]
很快,剧本同步传输到了容昀枢脑中。
原剧本是管理局的剧情编织部根据原作者的文案和已完成的一半剧情写成,剧情维持原作者一贯的喂屎风格。
“容昀枢”和应旭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成年后顺理成章地确定关系后订婚。
但在两人订婚之后,应旭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被周小满救起后失去记忆。五年后,应旭恢复记忆,想起自己有个未婚夫。
在恢复记忆的前不久,他接受了周小满的表白,陷入两难处境。
应旭确定自己爱的还是“容昀枢”,选择回到天枢城。为了报恩,他把周小满带到天枢城,供他读书帮他治病。
原作者写到三人纠缠的剧情就坑了。
编织部根据前面的感情脉络,安排了应旭和“容昀枢”结婚,周小满含泪祝福的结局。
容昀枢当然是按照剧本安排,完美完成任务。
可原作者填坑后,续写的结局完全不一样。原作者结局中,在应旭和容昀枢结婚前夜,周小满意外受伤。
在送入抢救室之前,周小满问应旭如果他们早一点遇见会不会不一样。
应旭含泪握着他的手,说下一辈子一定早点遇见。旁观了这一幕的“容昀枢”选择了主动退出,取消婚礼。
有情人终成眷属。
[噫,这结局还挺恶心的。]
系统人性化地发出唾弃的声音。
容昀枢:[剧情编织部续写的剧情就不恶心吗?“容昀枢”在结婚典礼前,还承诺和应旭一起照顾周小满一辈子呢。长长久久地持续吃屎和短时间吃一大坨的区别而已。]
系统:[……,还是说说认知解离症的事情吧。]
看完剧情,容昀枢也想起认知解离症是怎么一回事了。
[认知解离症是我在红晶能源实验中出现意外,被辐射后出现的罕见病,对身体影响不大,但大脑认知出现点小问题。我发现这个小问题对人设逻辑还挺有帮助,就刻意重复那个实验,加重了症状。]
[啊?什么问题?]
容昀枢:[简单来说,出现认知解离症后,在我眼中,身边重要人的身份是和特定事件场景绑定的,恋人、亲人和朋友都被解构为关键事件的集合体]
系统:[什么?啊?我没听懂。]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事件锚定身份,比如应旭的恋人身份,其中的一个锚定点就是湖边告白和萤火虫,只要这些锚定点在,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认定这个恋人身份。]
系统惊呆了。
[啊,等等,我好像发现一个问题,在这个症状中,应旭这个人似乎不是必要条件,只要有人满足,你就会把他当成恋人,这不是会脚踩几条船?]
[那倒不会,只有场景事件等匹配度超过70%,才会触发身份错认,朋友之间的锚定事件很常见,容易触发,但恋人的锚定事件独特性太强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同时满足几个锚点的意外出现?]
系统:[你可得小心点,这小世界的基础设定是1V1恋爱模式,要是搞出NP设定容易导致数据崩溃。]
[放心,我有数,再不行我脖子上这个颈环可不是摆设,一犯病就会强行注入认知清醒剂,犯病也犯不了多久。]
系统:[这病没法治愈吗,我总觉得像个定时炸一弹。]
[怕什么,我上次的任务这病帮了不小的忙,这一次,估计也得靠这个病合理分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这个小世界里,“容昀枢”的人设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虽然父母早逝,但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比他大十几岁。从小他就不缺爱,也不吝啬给予爱。
对于应旭,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并热烈的爱着。应旭恢复记忆回到天枢城之后,“容昀枢”也很感激周小满救了未婚夫,也愿意和周小满一起报恩,全心照顾救命恩人。
即使应旭多次为了周小满把他抛下,他也毫不在意。
这是作者设定的人物逻辑。
但容昀枢觉得这样的人物逻辑不够合理,“容昀枢”是不缺爱,可也不至于圣父到这个程度。
是人就会嫉妒,涉及到爱情这种排他性很强的感情,更加容易嫉妒。
剧本中那种和乐融融的大结局,在这个单薄逻辑下,完全没有可执行性。
所以,他才在发现认知解离症的角色解构特性之后,特意多次接触红晶能量源,刺激认知解离症加重。
身份和事件绑定,降低“容昀枢”心中对于爱情的排他性,才确保“容昀枢”这个人设逻辑饱满且顺理成章地走到了大团圆结局。
不过,这些细节他暂时懒得跟系统解释,太麻烦也没什么必要。
系统:[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跟上一个任务一样,找心理医生治病吗?]
[这是我脑子出了问题,找心理医生有什么用。而且现在我的病暂时好了,浪费这时间干什么?]
系统:[等等,你说的暂时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
容昀枢:[暂时的意思就是啊,等病该复发的时候,就复发了。好了,我要做任务了,别咋咋呼呼的。]
上一个世界任务结算后,容昀枢拿到一大笔积点,这才有动力继续下一个任务。
不然像这种已经来过的世界,做过的任务,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叮——
电梯门打开,容昀枢哼着歌走到大堂,又走出门。
他今天心情还算不错,第三期的实验数据都在理想范围。只是一走出公司大门,容昀枢愉悦的脚步立马停了下来。
怎么又来了?
路边停着辆小型浮空车,尾部的白晶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站在车旁边的人穿着战术夹克和工装裤,夹克袖子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臂上链接个人终端的能量链路呈现出隐隐金色光晕,显示这人是个晶核适配者。
这个世界一切能源都来自于变异动物体内的晶核,但只有晶核适配者可以驱动晶核能源使用仿生外骨骼。
陆骁北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使用红晶能源的S级适配者。
容昀枢只瞥了那边一眼,默默往旁边站了两步,准备叫车。
陆骁北却走了过来,直接开口道:“最近有黑佣兵盯上你了,我送你回家。”
容昀枢看都懒得看他,直接拒绝,“不要,你别来烦我,我的安全问题自己会解决。”
他态度不好,陆骁北却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团长离开时,交代过我要保护好你,云鹰是天枢城最好的佣兵团,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
“别在我面前提应旭。”容昀枢打断他,“都五年了,他八成就剩点骨头了,你还把他的话当圣旨呢。”
应旭是顶尖佣兵团云鹰的团长,陆骁北是副团长。应旭失踪几年来,云鹰的事务由陆骁北接手,成为代理团长。
容昀枢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陆骁北曾经是应旭最信任的伙伴,佣兵团交到陆骁北手上也很正常。
但他很烦陆骁北除了出任务,就每天都来他这报到的行为。倒不是容昀枢不知好歹,而是陆骁北这人管他管得比他姐还严,这不行那不让的。
“去去去,别跟着我,烦人。”
陆骁北没动,但容昀枢的个人终端却响了起来。
“姐?”
“小昀,陆骁北过去接你了,乖乖别乱跑啊。”
容昀枢莫名其妙:“不是,陆骁北还找你告状啊?他有病吧?”
“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贴身护卫的事吗?云鹰是顶尖佣兵团,交给他们是最靠谱的。”
容昀枢:“云鹰那么多人,你怎么偏偏找了陆骁北?”
容曜:“我倒是想找陆骁北,他可是现在白佣兵里排名第一的,这种简单的护卫任务根本不接,他也是刚好在附近,就跟你接触一下,试用一下嘛。”
纠缠了几句,容昀枢也没能说服容曜换个人来。自从陆骁北偶然救了容曜之后,她对这个人是简直是无条件信任。
“走吧。”陆骁北走过来,打开了浮空车的车门。
容昀枢瞪着他看了片刻,“我和人约好了,现在不回家。”
“我陪你去。”陆骁北说得理所当然,并不因为容昀枢的难搞生气。
“谁要你陪我去。”容昀枢气结。
陆骁北:“最近有黑佣兵盯上你了,为了你的安全,我需要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
“……”容昀枢忽然笑了一下,满满都是恶意,“那我洗澡呢,你也陪着?”
没想到,陆骁北眉头都没动一下,点头,“是的。”
“啧。”
“请上车。”
容昀枢抱着手看他,不动。
陆骁北很有耐心,同样不动。
僵持中,容昀枢听到身后有人说了一句。
“谢博士,那我先走了。”
容昀枢一回头,看到站在靠近门口处的男人。
他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救兵来了。
容昀枢转身走进大楼。
他几步走到谢衍声身边,不顾谢衍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
“哥们,帮个忙。”
谢衍声停下脚步,看了眼外面等着的陆骁北,“说。”
“帮我把外面那烦人精应付过去,下次请你吃饭。”
谢衍声瞥他一眼,“这是你欠我的第十一顿饭。”
“二十几年的交情,你就跟我计较这几顿饭?”容昀枢不依不挠,扒着谢衍声的胳膊越凑越近。
“……”
谢衍声一僵,抬手推开他的脸,“好好说话,别凑那么近,要我做什么?”
“啧,就你臭毛病多。”容昀枢达成目的,也不纠缠,“走吧走吧,你就说我俩约好吃饭,把陆骁北甩掉就行。”
容昀枢一高兴,也不顾谢衍声那些臭毛病,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
而向来最讨厌别人碰触,对衣物整洁度要求得如同有洁癖的谢衍声,也只是垂下眼睛看了看把他衣袖抓皱的手指,什么都没说。
“陆骁北,我要和谢衍声去吃饭,你跟我二哥说一句就行。”
谢衍声和容昀枢从小一起长大,搬出他来,容昀枢相信容曜会同意的。
陆骁北皱眉,“深渊研究所,谢衍声?也是危险人物。”
谢衍声:“容昀枢和我在一起,很安全。”
作为深渊研究所的副所长,谢衍声的安全级别很高。
一旦他的个人终端发出危险警报,整个城市的警卫系统都会第一时间行动。
再加上谢衍声本人也是晶核适配者,实力等级在官方没有公布,但绝对不低。不像容昀枢,不能适配晶核,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
“别理他,我们走。”容昀枢拉了一下谢衍声的袖子,“你的车呢?”
“来了。”
谢衍声的个人浮空车,从上方降下,落到两人面前。
容昀枢上车前,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看见陆骁北没有跟上来,只站在路边看着这个方向。
一如每次被拒绝时的样子。
“昀枢?”
容昀枢回过神来,上车。
浮空车启动后,容昀枢往后一靠,长吁一口气。
“谢衍声,这回欠你一个人情啊。”
“嗯。”谢衍声说,“我记下了,第二十八次人情。”
“什么?你的记账本还没过期呢!哪来的二十八次,你诓我吧?”
“第二十七次是七年前,你让我帮你整理老师的各种论文。”
这话一出,容昀枢就心虚了。
郑启明是谢衍声的导师,也是现任深渊研究所的所长。谢衍声和容昀枢同岁,但跳级了,比他要高两级。
当年容昀枢和他约好要一起报考郑启明的研究生,毕业后一起进入深渊研究所。
后来,容昀枢食言了。
因为应旭。
容昀枢在晶核能源研究方面很有天赋,也能沉下心来做研究。可应旭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容昀枢便改变主意,进入了家里的公司,主攻民用方面的晶核技术。
深渊研究所虽好,但研究偏重于理论方面,成果也大多是军用,保密等级太高。
从那之后,他和谢衍声之间的关系就不如之前了。
或许是因为谢衍声进入深渊研究所后两人见面越来越少,又或许是因为容昀枢放了他的鸽子。
总之,七年来寥寥几次的见面,也都是在过年时的家族往来,加在一起也没说几句话。
直到这次,谢衍声作为深渊研究所的领队和K.Bio合作开发红晶应用技术,两人之间的交往才又多了起来。
容昀枢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想喝白桃汽水。”
谢衍声瞥他一眼,没说话。
容昀枢:“没有就算……”
话音未落,一瓶挂着冰霜的桃子汽水递到了他眼前。
“啊,还真有啊。”容昀枢愣了一下。
小时候,他很喜欢去谢衍声家玩。
谢衍声房间里的小冰箱随时备着桃子汽水。可现在几年没来往了,车里怎么也会备着。
谢衍声不喜欢甜食,讨厌到完全不碰的地步。
“因为我记得,某人因为没喝到桃子汽水,嚎啕大哭的事。”
容昀枢:“你,那时候我才四岁!”
谢衍声笑了一下。
容昀枢也笑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总算是没那么尴尬。
“喂,谢衍声,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什么?”
“我说,第二十七次人情那次。我以后,再也不放你鸽子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老不理我!”
谢衍声却没回答,而是对自动驾驶AI下了一个指令。
“改变路线,去藏风小馆。”
“等等,我是要去律动酒吧,都和人约好了。”
“你刚才说过请我吃饭。”
容昀枢正想说什么,又听谢衍声说。
“我只是想和你庆祝一下重归于好,你刚刚才说不会再放我鸽子了。”谢衍声轻声说了一句,“这么快就要食言吗?”
一击毙命。
容昀枢心虚道:“那好吧,我打个电话把那边推了,请你吃饭。”
他打开个人终端,“喂?我临时有点事,不去了。问那么多干什么,下次再说吧。”
谢衍声轻轻勾起唇角,又在容昀枢看过来的时候,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下。
容昀枢狐疑地看着他,“谢衍声,我怎么觉得你的性格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有吗?人总是会成长的,尤其是在犯过错误以后。”